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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客笑藏刀     浑沌记txt下载     浑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48 本是太平大路,无奈同族操戈

    这位年轻祭司狠命一吼,吐出一口热血来,不顾身上的剧痛,猛然站起。

    遍布雪中的匕首般的利刃都是锋利的竹片削成,每一根都有一尺来长。这些竹刃几乎把他刺成了筛子。但好在对方手上留情,并没有在竹刃上留下倒刺。他拼命爬起,这些刺入体内的竹刃纷纷被他拉扯从身体中拔了出来。

    虽然一身鲜血淋漓,腹部的破口连肠子都流出来半截,但他将匕首拔出横咬在口中,然后便一鼓作气地攀住了陷坑的边缘,往上边爬去。

    陷坑边缘是一块坚实的由许多圆木钉在一起排成的木排。它原本是横在陷坑之上的。大雪之后上面积满了雪,就完全看不见了。有人踩过去也完全发现不了问题。

    雪下有绳子牵动这些木排的机关。当他们大队人马经过的时候,有人埋伏在雪中拉动了绳子。木排就像活页们一样打开,使得他们都掉入了早就布满了锋利竹刃的陷坑中。

    整个猪羊峡惨叫连天,肯定不止这一处,应该是到处都布满了这样的陷阱。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准备好的。有人处心积虑在这里伏击他们。

    他是一名祭司,是这些苍秸人的主心骨之一。他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出去,施展巫术,才能有效地组织剩余力量抵抗。他狠命地攀着这一根根钉在一起的圆木奋力往上。天寒地冻,这些圆木被冻得犹如坚冰。但这冻得麻木的感觉反而缓解了他身上的剧痛。

    终于爬到了陷坑的边缘,马上要爬上地面,他却看到白亮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站立的黑影,一串的嘲笑之声刺入了他的双耳。站在陷坑外的这些人穿着和他们类似的兽袍,只不过他们身上的兽皮是苍狼皮,颜色更黑。他们头上都缠着一条红色如血的荆棘,分外醒目。

    “红棘部!”他心中一凉。这些人面带嘲弄地一边疯狂大笑,一边奋力将手上的长矛往他身上劈头盖脸地扎了下来。

    原来银装素裹的猪羊峡早已变成了一个屠宰场。狭长的雪地上如开花般爆出一个又一个血色的陷坑。雪地下跳出了许多穿着黑兽皮的红棘部落的长矛手,操起长矛将那些没有落入陷坑的人一一捅死,或是推入陷坑之中。

    唯一的幸运之处是,落入陷坑的主要是苍秸部的先头部队。中央的主力和后面的辎重与妇孺还算完好。穆格立刻命令断后的队伍往前来抵挡红棘人,暂时将辎重抛下,掩护妇孺们后撤。

    “你带二十个人,推着诸位仙尊的车驾从那条斜坡下撤,千万别落入包围之中!”

    以他们对妖界各跳道路的熟悉,他们并不害怕遭遇强大的野妖。他们也不怕各妖族部落的拦截。因为这些人类自身的血肉中含有的灵气不多,吞噬了他们也没有太多价值。且各大部族都有明确的规定,不得对炼血人下手,否则便是和整个妖界作对。

    就连凶悍的妖匪都很少打劫他们。这是因为他们有血灵石的时候,往往是依附妖族部落而生,妖匪们无法打劫。而他们迁徙中则是一贫如洗,打劫了他们也没意义。更何况他们并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炼血人最害怕的反而是和自己同为人类的其他炼血部落。这是因为兽潮资源是有限的。别人多吃一口,你自然就得少吃一口。如果你想独占一份,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别人灭掉吞并了。

    统治妖界的各妖族部落对炼血部落在迁徙中发生的血战和吞并从不干涉。他们不会对炼血人下手,但炼血人相互残杀他们也是绝对不会阻止的。

    这是因为他们并不想因为一个炼血部落就得罪另一个炼血部落。同时,这些部落之间的掠夺和吞并也导致了炼血术法的交流和融合,使得剩下的炼血部落的炼血术也因此越来越精纯,血灵石的品质越来越高。

    他们并不担心炼血人最终会统一成一个部落而垄断整个产业。因为炼血部落一旦变得很大就会很快分裂成小部落。即便他们没分裂,妖族也会设法让他们分裂的。

    穿着黑色长袍的红棘部的少祭司站在峡谷的顶端,望着逐渐变成一条血河的猪羊峡。连绵不断地惨叫在他听来无比地悦耳,宛如他伟大功绩的一曲颂歌。他年轻有为,坐上少祭司的位置尚不久,急于证实自己的英明神武。

    他身旁有一名比他更年轻的男子,脸上虽然还有点稚气未脱,但目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傲气和勇武。他下巴宽大,嘴唇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张开,双手紧握着一柄寒光凌冽的大刀,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

    “他们后面那一大片人全撤出去了。我带人去追杀吧!”这人是红棘部落的少主。

    他们一个少祭司一个少酋长,带着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到这里来布下陷阱拦截苍秸部,多少有点自作主张的成分。

    “不用。”少祭司的细长眼睛微微咪起,眉毛就像一线利刃一般飞舞开,冷笑道:

    “只要他们过不去猪羊峡,没几天兽潮就来了。他们困在森林里也是必死无疑,往回走则是正撞上兽潮。想不被兽潮吞没,他们只能乖乖缴械投降。

    “到时候你将他们的男人全部杀死。剩下的老人和女人留下带回去。这件旷世之功,谁也没法和我们想比。就是那些老一辈也比不了!”

    少酋长鼻翼吸张,眉骨弓起,嘴张大更大了,露出一对虎牙,无声吐气。炼血部落中著名的苍秸部居然就这么被他们歼灭,这当然是一件旷世奇功。就是那些常教训他的老家伙们,恐怕也会被惊得无话可说。

    问题就是他一身勇武无用武之地。还没轮到他动手,苍秸部落就已经溃不成军。一切都是少祭司的功劳,和他关系就不大。到时他唯一的作用,是杀掉那些缴械的男人,和一个屠夫没什么区别。

    这时少祭司忽然脸色微变。他看到苍秸人的大部队后撤逃往山腰的密林的同时,一支人马推着一座精致的车驾直接往一条小路,正在往山下撤去。这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车驾是乌黑的红木雕成,大气精致,和炼血部落人族的风格完全不同。上一次他见到这种车驾,其中是某个妖族世家让迁徙的炼血部落所托运的货物。

    妖修们在妖界诸部落之间移动或者运输货物几乎都是通过传送阵。但传送阵耗资巨大而且是受传送阵出入部落的严密控制的。如果有某种东西需要秘密运输,就只有出高价走西贾人的商队或者委托迁徙的炼血部落夹带了。

    他曾听人提起,这种货物一般极为珍贵,而且来路并不光明正大。即便中途被人打劫了,大多数情况下物主也会忍气吞声。

    想到这里,少祭司目光一转,露出一片火热之色,对早就蠢蠢欲动的少主说:“你带人去截住那支队伍。只要有活人,一律杀了,千万别留下一个走漏风声。东西留下,你我平分。”

    年轻的少酋长哼了一声,便将手中大刀一挥,带着一众手下,踏上雪板,如风一般顺着斜坡往下滑去,在雪白的山坡上留下了一连串划痕。

    这时一队苍秸人已经将这沉重的车驾抬到了一片僻静的林间雪地中。杀声惨叫声已经远离,他们认为此地已经足够远离战场了,便将车子放了下来,然后一圈人围着跪下一拜。其中为首的一人诚恳说道:

    “诸位仙尊在上,我苍秸部受仙鹤上族之命,护送诸位前去眠恶山,本应万死不辞。无奈我族突遭劫难,如今自身难保。诸位若继续留在我部队伍中,恐受无辜殃及。不得已将诸位送到此地,诸位仙尊还请尽快离去,自行去眠恶山吧。”

    说完他又稽首拜了一回,不等其中仙尊回复,他便和众人扭头就要离开。

    和红棘部少祭司的想象不同,车里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货物,而是三男一女四名修士。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成鹤族人秘密潜往眠恶山的勾诛、木头、木飞和佟瑶四人!

549 异类同行敬若神,一根所生更相煎

    一路上万里,他们颠簸了四个月。从三十一年七月出发,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眼看就要一年到头。

    勾诛哪里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但他们几人只要离开车驾,周围的苍秸人就会齐刷刷跪下拜伏不走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无奈地待在车里。

    一路上,除了恭维崇敬之词,这些苍秸人对他们再无二话,对待神祗一般,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一路拖着他们前进。

    这不但是因为苍秸人对这些“上族”极为敬畏,也是因为委托之人分量极重。其人不但是来自强大的鹤族,还是鹤族中身份地位极高之人。当然他们也因此收下了一大笔费用。

    勾诛在车内闻到血腥味,听到远处的惨叫声的时候,即便不拉开车帘张望,也大概能猜测发生了什么。

    木头早就打算杀出去了,但被佟瑶阻止。佟瑶吞噬了一份魂宗长老的记忆,江湖阅历远比两个毛头小子要丰富。这一路当然是听她的为主。

    “几位少哥哥忘了宫主的交代,不要卷入炼血部之间的纷争?”

    连菱带着黄璐、第十九和杀伐去南冥岸救援树族保皇派长老枯木荣。眠恶山、南冥岸和太白林三地各自相隔万里,往来交通极其麻烦。

    勾诛等人从太白林出发奔赴眠恶山,约定了一年之后,也就是三十二年七月间,在眠恶山东千里之外的木棉城与连菱等人会面。

    他这一行的目的是要把木头送到眠恶山。如果通过传送阵,只要几天的时间。但这一路上的传送阵都是对方关注的重点。传送的人都会被逐个搜神。即便连菱已经将他们伪装成了鹤族人,神识上也难免露出破绽。

    但混在炼血部落追踪兽潮长途跋涉,几乎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妖界的炼血人族部落有大大小小上千个,人口好几百万,这些和蝗群一般的部落都只走蛮荒,无法盘查。

    木棉城是眠恶山抵御兽潮的前哨站。炼血人部落往那迁移丝毫也不引人注意。到了木棉城之后,枯木荣预计也会被连菱带到了那里。枯长老自有办法将木头送入眠恶山去。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一路平安,乖乖地当做货物待在苍秸人的队伍中。妖界的万里蛮荒,道路复杂无比,危险数不胜数。而炼血人则最擅长规避危险。因此待在他们的队伍中安全无虞。

    但如果他们卷入炼血人部落的内斗,搞得大名远播,这一路的隐秘也就失去了意义。何况他们和炼血人之间只是一笔买卖,互不相欠。如果他们出手帮助苍秸部杀人,谁也不知道会牵扯入什么漩涡。

    “那些半道打劫的人真是无耻!”木头还在愤愤不平。佟瑶却是无所谓地笑道:“这是蛮荒之地,弱肉强食。都要不无耻,多少生灵要饿死呀。”

    “如果不能继续跟着苍秸人,后面路怎么走?”勾诛看了一眼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木飞,问道。在他的想法中,木飞本来就是出自妖界的树妖。银龙山脉离眠恶山已经不算太远,他也能算半个本地人。

    没想到木飞横着眼回道:“别来问我。我树人都是昂首抬头走路。如果是我早就一路传送阵光明正大带着少主回去了。哪用得着像你家女人那么婆婆妈妈!”

    勾诛一时语塞,知道这个“本地人”是指望不上了。

    “不管怎么说,先让蛮哥哥们回去,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佟瑶秀眉稍展,打算暂时将前路如何放在一边,尽快和这些苍秸人了断免得卷入纷争。

    她拿出一两散碎的血灵石往外撒去,妩媚笑道:“小妹多谢诸位哥哥们一路照拂,你们放心走吧。”

    但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一阵大风呼啸而来。接着是一片黑光一闪而过。一个苍秸人的头颅立刻飞起,热血如喷泉一样从断颈出涌出。

    因为身在蛮荒,即便佟瑶身为紫府修士也不敢随意展开神识刺探招惹来蛮荒中的大妖,因此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也未能提前反应。

    数十个人形的黑影从车顶上一边大声“呦吼呦吼”地放肆怪叫,一边飞跃了过去。这些人都手持玄铁长刀。他们飞过去的同时,来不及反应的苍秸人纷纷被斩首或是纵劈而开,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眉头一皱,掏出手帕来擦掉,然后将手帕丢弃了。

    “苍蝇们,都给我去死!”

    一个比别人都高了一个头的壮汉落在雪上,踢掉脚上的滑雪板,抖擞一身虬肉,挥舞手中的大刀,往剩下的苍秸人猛砍了过来,正是红棘部落的少酋长。

    他心性尚未成熟,对这些苍秸人的仇恨全都写在了还有些稚气但此刻又狰狞无比的脸上。

    因为每个炼血部落掌握的兽潮信息并不完全相同,许多不同的部落会追逐不同的兽潮。但苍秸部和红棘部很多时候追逐的兽潮是一样的。这就使得他们经常“碰头”。

    所以常常是他们炼血之处,也会有苍秸人出现,他们不得不同分一杯羹。这正是这个强壮的红棘部少主对苍秸部落无比厌恶的原因。

    他并未去想过其中的原因。其实苍秸部落和红棘部落的始祖是同一个部落。正是因为出自同一根才会使得他们掌控的兽潮信息有很多重叠。他只是觉得这些人像苍蝇一样讨厌,总是趴在他的食物上赶都赶不走。

    他起刀落,正要将地上一名受伤的苍秸人一砍两半,刀下却黑光一闪,显出了一块一尺见方的黑色铁块,正拦在他的刀前。他双眉一竖,不管不顾地砍了下去。管他什么玩意儿,连人带铁板一劈两半就是!

    一声巨响,他持刀的双手猛然震荡,手臂发麻。他这刀是用玄铁打造,用来劈石劈树砍野兽如切豆腐一般,没想到被这块小小的板砖挡住!他盛怒之下正要再砍一刀,却见眼前一个穿着白色棉布道袍,套着棕色毛皮马甲的高个削瘦青年眯眼笑道:

    “这位大哥,我们是去往木棉城的鹤族修士,这几个苍秸人是我们雇佣的帮工。大家都是江湖兄弟,手下留人,给个面子。”勾诛将陨铁定方砚收了,拱手陪笑道。

    这人眉心有一块血红肉冠,正是鹤族人的徽记。红棘也是从东妖界一路迁徙而来,与鹤族还是打过交道的。只是他的长辈们对这些所谓“上族”人极为敬畏,他却常常不服,心中并不吃这一套。

    “上族”有什么了不起?莫非能刀劈不死?尤其少祭司已经和他叮嘱过,他们要拿的是这车里的东西,人必须全部灭口。就算是鹤族人,只要杀个干干净净,荒山野岭,谁知道谁干的?

    他目光中露出狠厉之色,手中大刀翻飞,往勾诛头上直劈而来。勾诛原本想过这人不服,但也没想到他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只能仓促应对。

    他空手中遁光一闪,横起冥火剑接住。但这黑刀劈下来,力大势沉,竟然和木头的斧头一劈差不了多少。勾诛差点抵挡不住,往后连退了三步。

    眼看老大车里出来的妖修动起了手,几个红棘部落少族长的手下立刻“呦吼呦吼”地高喊着冲了过来。

    但他们尚未跑到近前,只听车里啾啾几声,几支竹箭先后破空而来,每一箭都刚好命中一名红棘部人的眉心。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口中的喊叫戛然而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无声地倒在雪地上。

    炼血部落除了祭司之外,常人的修炼途径和人类与妖类都不相同,其实是二者的结合。他们从小吃蛮荒中的异兽、灵兽的血肉长大,吸收血肉中灵气滋养自身,都有着妖族血修的底子。

    但除了祭司之外,其他人都是狂炼武艺,强化肉身,其修炼之法和人族体修类似。这是这些蛮荒之人自行摸索出来的修炼之路,被其他修士称为“蛮修”。

    蛮修和体修一样有着类似的好处,前期进展极快,甚至无需用外药结丹,就能达到足以匹敌虚丹气修的实力。但其缺点也是极为明显的,那便是无法成就紫府。走上蛮修之路,无法凝气为丹,就已注定绝无紫府的可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妖界大族们都对这些炼血部落非常放心,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带来威胁。

    红棘部落的少年壮士们大多相当于筑基的修为,哪里能抵挡得住木头出神入化的箭术?

    但那名少族长毕竟是族中菁英,其境界实力并不弱于勾诛。他一招未能得手,低沉怒吼了一声,全身仿佛有着无穷尽的力气,根本不给勾诛任何施法的机会,又是一刀横斩而来!

550 巫咒吟诵催兽化,玄冥寒水破蛮修

    红棘部的少祭司弘筋,在峡谷上方看着少族长晃胆带着精锐布下滑雪下了山坡,消失在苍秸部所护送的那辆黑色车驾消失的山背面了。

    他不再关心这件事。晃胆其人虽然脑子简单,个性冲动,但是论勇力和刀法,在红棘部落的年轻人中是无敌的。坐等他满载而归就可以了。

    他将目光投向犹如屠宰场一般的猪羊峡谷中部。通过猪羊峡,后面就是一条太平大路直通木棉城。那已经是木棉的地盘。他们红棘部已经抢先到了木棉城,和木棉签订了这一次兽潮炼血的契约。只是这个契约并不是独占的。

    苍秸部的人如果也入城去,两个炼血部落就会相互压价,城主木棉只会欣喜若狂,根本不可能阻拦。所以只能他,红棘部落的少祭司弘筋,主动担当此任,到猪羊峡来阻击这群苍蝇了。

    原本按他的计划,苍秸人落入陷坑之后,红棘勇士们只会上去捅死陷坑中残余未死的敌人。一旦对方主力开始反扑,他们就会主动沿着猪羊峡撤退。

    毕竟他带来的只是不到一千少壮勇士,和苍秸部落数万人举部迁徙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他占尽了地势又以逸待劳才能获得首功。

    他早已在峡谷上方准备了大量的岩石和爆珠等物。等对方追击而来的时候,他一声令下,峡谷上方就会有无数的岩石落下,苍秸部落的追兵在狭长的谷底无处可逃,便只能乖乖地粉身碎骨。巨石不但会将追兵掩埋让苍秸部落损失更加惨重,他也能就此将峡谷封死。

    这一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他们部落剩下的妇孺不想死在兽潮下,就乖乖投降任他揉捏吧。

    但看到眼前的局势,他并没有立刻下令手下的蛮修们往后撤退。因为在这条血谷之中,手持长矛的红棘人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四处乱捅,不到一会儿,苍秸人便尸横遍谷,对方整个主力都有崩溃的可能!

    如果有机会能全歼对方主力,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功名这个东西,他不会嫌多的。

    但苍秸部落的族长穆格也不是吃素的。他冷静地拔出自己的双刀,带着一众苍秸部落的勇武之士杀入了战局。与此同时,苍秸部落的诸多祭司开始异口同声地吟诵起一种古怪的咒语。

    呜哝咪呢呜哝咪呢的怪声如水一般四处流淌荡漾,声声入耳,每蛮修心中都开始起了古怪的变化。

    对苍秸人来说,他们心中潜藏的一头猛兽仿佛被唤醒般睁开了眼睛,抖擞皮毛站了起来。

    这些人双目泛出金黄,黑瞳如同猫一般挤压,变成了一条竖立的黑线。他们浑身气血涌动,肌肉鼓胀了起来,一下子强壮了好几倍。锋利的獠牙从他们口中肉眼可见地长出。他们表情变得无比狰狞,每个人都在变成狂暴嗜血的野兽。

    同样听到咒语吟诵的红棘人并没有任何兽化的趋势。但这吟诵声入耳之后反复在他们内心震荡,犹如强烈的噪音一般让他们烦躁不已。即便死死将耳朵堵住,这声音也无隙不钻地从全身往自己的识海渗透,每个人都抓狂欲死。

    炼血蛮族的祭司和普通部众的修行之路稍有差异,他们修炼的并非是武技,而是巫术。巫术最高是可以修炼到相当于修士紫府的实力的。

    但是炼血部落的巫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们的巫术只对蛮修有效。所以勾诛他们即便听到这种巫咒的吟诵,最多也就是觉得聒噪,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因此妖族也放任这些祭司修炼到紫府。反正他们只能操控一帮最多有虚丹实力蛮修,并不会对各大妖族部落构成任何威胁。

    但苍秸部落的这些祭司,对付红棘部落的伏兵倒是足够了。被兽化的苍秸部落勇士们变得无比狂暴,如暴风一般杀了过去,将许多手持长矛的红棘人撕成了碎片。

    弘筋脸色微变。他原本想多拿下一些苍秸人的头颅来立功,却不想反而多搭了一些人手进去。他虽然是少祭司,但是和少族长晃胆一起两人能动用的部下也就这八九百人。猛然死伤过百,他心痛不已。连忙下令众人撤往谷中深处。

    然后他便坐等对方追击,再以落石之计给对方一记狠狠地打击。这又让他微微有些得意。他虽然年轻,巫术上不可能是苍秸部那些老家伙的对手,但他胜在智谋。

    看着下面峡谷中如蚁群般快速蠕动的人群,他已经在想象巨石落下后他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却无路可退的可笑情景了。

    然而穆格在对方如潮水一般退却了之后,看了一眼上下四方,顺手用刀尖将一名红棘人捅死,然后将手一挥,示意所有人苍秸人缓缓后退。

    与此同时,苍秸部落祭司们的口中的吟诵语调一边,从急促转为舒缓。那些被兽化了而变得狂暴的苍秸人开始逐渐冷静,目光和身躯都在渐渐恢复正常。还是有人盛怒不已,恨不得将逃走的红棘人追杀干净,但没有人违反穆格的命令。

    在穆格看来,如果红棘人在很早之前就占据了这座峡谷,那么他们就注定不可能靠暴力通过了。这事只能谈判,或者另寻他途。即便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能这时候去白白送死。

    苍秸部落逐渐后撤,往外退出。弘筋大失所望。他所幻想的无数巨石落下,将苍秸人砸成肉酱的美妙场景并没有出现。看来他虽然智谋过人,但苍秸部那些老家伙也不完全是傻子。但他又冷冷哼了一声,说:

    “兽潮马上就要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支撑多久!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向我投降?”

    事情到这一步,他已经不得不向已经在木棉城的红棘部主力求援了。毕竟苍秸部的主力并没有遭到灭顶打击。如果他们全力攻打峡谷,他手上还剩的这几百人虽然占据了巨大的先机和地利,他也没有把握抵挡得住。

    只要红棘部的主力到来,苍秸部在前有阻截,后有兽潮的情况下,是必灭无疑的。虽然比起一人独立完成要失分不少,但这事的首功还是他的。

    “少族长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回来?”弘筋猛然想起这件事。以晃胆那家伙办事的利索程度,难道不是应该早将那些人杀光,带着东西回来了吗?

    勾诛虚丹一转,身体中真气涌动,感觉力道无穷。但偏偏对方那黑色的大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毫无章法,简直完全不讲理的乱砍,一不小心就会着落在自己身上。他空有一身神通,竟然施展不出来。

    因为无论是水龙术还是玄冥寒水神通,都是需要聚精会神吟诵口诀才能施展。他在这种对方招招玩命的逼迫之下,根本无法分神去反击。并非是勾诛实力弱于对方,而是所谓先机一失,便处处落后。

    木头却威风八面地将半个身体都露出了车顶,双目炯炯扫射四方。他的箭无需从身后去取,而是从仙荷中以空遁术挪移而出,迅疾无比。只见他一双熊臂以不可思议的拉弓射箭,一箭箭破空呼啸而出,将冲过来的红棘人一个个射死。

    车中淡看风云的佟瑶一瞥之间倒是看到了勾诛的窘境。她妩媚一笑,目光威凝,眉心一缕淡如轻烟几乎不可察觉的鬼磷火激射而出,直奔那手持大刀将勾诛追砍得到处跑的壮汉双目,一钻而入。

    晃胆正杀得兴致大起,却忽然感觉爽双目一阵刺痛,宛如两枚长针扎入了双目,直入脑中,脑中更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

    他肉身强壮无比,几乎不弱于虚丹三色以上的体修,对神识攻击的防御之力极强。再加上佟瑶并未使出杀招,本来就只打算迟滞一下他的行动。短暂的阵痛之后,他又清醒了过来。

    但他双目一恢复视觉,看到的就是一团漆黑冰寒的冷气,在空中极速旋转,形成如一个人头大小的漩涡,轰然一声砸到了自己胸口。

    勃然大力和彻骨冰寒从这漩涡中喷涌而出,将自己身上所有体温一卷而走的同时,击碎了自己的血肉防御,不知道打断了几根肋骨,将自己沉重的身躯往后推出,飞了起来,然后又沉重地落到了地上,激起雪花飞溅。

    勾诛终于找到机会使出了玄冥寒水神通。他暗自发誓,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再轻易地丢失先机了。

    晃胆感觉全身冻僵,尤其是受伤严重的胸口几乎被冻得完全麻木,竟然连痛觉都没有了。但他并未服输。身为红棘部少主的尊严,让他猛一挣扎,就要坐起来。

    但勾诛速度惊人,身形一闪,已经近在他眼前,手中雪白如玉的冥火剑一横,架在他脖子上,将他死死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敢杀我?我是红棘部少主晃胆!你是妖修,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不但红棘部落,就是木棉城主,也绝对饶不了你!”晃胆连忙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吼道。

551 银龙山上擒少主,木棉城内倚春光

    “红棘部落的少主?”勾诛一愣,他虽然不知道这红棘部落是什么部落,但大概猜到了这些炼血部落之间内斗的原委。他继而嘴角翘起,脸上浮现起猥琐的笑容,自言自语计算道:

    “少主?值多少?让红棘部落花钱来领人?不对,变数太多了。苍秸人肯定想要这人啊。卧槽,这岂不是赚大发了?”

    对勾诛来说,一个落入他手中的少主就意味着血灵石啊。他在东妖界赚的那点血灵石几乎都为了自己的极品虚丹而消耗掉了。这一路西行,历经无数城寨,好东西无数,可惜无钱买。

    自从他升级到虚丹三色之后,他发现玄冥寒石对他的作用已经不大。如果是《玄冥九死阴修功》想要再提升一重到第四重,恐怕就得寻找其他的外物了。

    出发之前,连菱就叮嘱他说,秦尊阳的笔记上记载,木棉城附近产有一种特殊“极寒银叶”,对他的《阴修功》突破瓶颈有极大的助益。如果在木棉城中遇到,无论什么价钱都要买下。但他手里没钱,买什么买?

    他又不愿意再操起老本行,毕竟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被老婆知道手脚不干净回去还不是得被打?

    现在手上有了这位“少主”,不但他可以大捞一笔,而且去往木棉城的问题也解决了。

    他们道路不熟,如果自己往蛮荒里乱闯,别看只有几百里路,也是很危险的。如果苍秸人有这位少主在手,事情就好说多了,这就是一活的通关的钥匙啊。

    勾诛招手将木头叫了过来,两人披头盖脸将这位“少主”一顿胖揍,手脚全都一一敲断,然后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他又将死在地上的红棘人腰包全翻了一遍。可惜的是除了这位少主身上有半两血灵石之外,其他人都是身无分文。唯独那些玄铁打造的好刀,貌似还能换点钱了。看来这些炼血部落的人虽然擅长炼制血灵石,自己身上却是穷得叮当响。

    勾诛叫来一个混战中受了点伤,但没死的苍秸人,对他说:“快去告诉你们族长,你们对头的少族长在我手里。如果他老人家有兴趣,”

    他伸出两个手指在对方面前搓了搓,也不管这个蛮人能不能看懂这青石街头江湖上流行的手势:“一千两血灵石,就可以把人抬走。否则,我可就放人了。”

    他当然不会放人。就算是苍秸人买不起,他大不了将这人就地埋了。

    想到这些蛮族人穷得掉渣儿,他强行按捺住了狮子开更大口的欲望,只要了一千两而已。

    ……

    晃胆迟迟不回,让镇守在峡谷上方的少祭司弘筋心烦意乱。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却没有想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早知道如此,就让这位尊贵的少主子乖乖待在峡谷上镇守不就万事无忧了?

    这时一名年轻的祭司慌张地冲了过来,一到他面前便扑通跪下了:“苍秸人将少主子扣下了,要求和我们谈判!”

    弘筋心中一凉。他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心中方寸猛然大乱,仿佛天地都要坍塌。

    晃胆这人很好说话,他说什么,这人都信。所以才能和他合谋到这里来打劫苍秸人,一切顺利。

    但是换了晃胆他爹晃血,是虚丹大圆满蛮修,无需祭司协助就能化兽到十成的凶悍人物。他个性残酷无情,在炼血人部落中凶名赫赫。要是让这位大凶神知道自己将他宝贝儿子忽悠出来送到了苍秸人手中……

    弘筋呆坐下来,越想越怕。但此事已经不可阻止。他已经通知部落来拦截苍秸人。很快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部落。

    晃胆身上肯定有他爹给他的传讯法器。现在说不定晃血大族长已经这件事的原委了。

    要立刻放苍秸人通过峡谷,来交换晃胆吗?他心中拿不定主意。这时他手中传音玉简一亮,一张如同铁铸般的狠脸虚影浮了出来。其人满脸阴翳,正是红棘部大族长晃血。他并未提及自己儿子的事,而是冷冷问道:

    “少祭司在猪羊峡?”

    弘筋胆战心惊将玉简放在前方,跪下一拜,说:“是的。”

    “你什么都不要动,好好守住峡谷,也不要和苍秸人谈判,一切等我到了再说。若是有违半个字,后果你承受不起!”大族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

    木棉城中,许多红棘人正在忙碌,架设起许多屠宰割肉用的案板,和无数巨大的铜鼎,还有一些人在准备柴火。

    从野兽的新鲜尸体到血灵石需要经过很多复杂的工序,他们必须提前确保一切完备,才能抓紧兽潮的时间产出最多的血灵石。

    炼血人虽然也在蛮荒中捕猎野兽,但抵挡兽潮的任务却不能他们能做的。他们必须和族妖的城池签订契约,和妖修们合作抵御兽潮。大量兽潮冲击护城大阵留下的尸体才是他们炼制血灵石的原料。

    他们炼制出的血灵石根据契约与城中的妖修分成瓜分,绝大部分属于妖族部落。但妖族也给他们庇护、提供他们其他必须的资源,甚至协助他们提升自己的功法,培养蛮修和巫修菁英,双方可谓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来自兽潮的血灵石占了这些妖族城池收入的大半,他们不可能不重视。除了红棘部落在准备炼制血灵石之外,城里的妖修们则忙着在城外布置阵法,储备法器,准备抵御大规模的兽潮袭击。

    今年的兽潮比往年更加气势汹汹。这其实是因为天地灵机兴发的必然后果。有些小城池抵挡不住,便连同炼血部落一起被淹没在兽潮中了。这些妖族和人族一起成了兽潮的食粮,这又反过来导致了兽潮更加恐怖。

    木棉城中有一座明亮的木厅,四周都是暖和的阳光。

    一位身材旖旎的女子,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深衣长裙,正在花团锦簇的阳光下,坐在一张长椅上,懒洋洋地闭目正对着阳光。

    阳光照耀着她不同于人类的淡青色的肤色。更奇特的是她一头秀发是鲜艳的红色,在和煦的暖风中轻荡。她就是木棉城主木棉。树人寿元悠长,无论城池还是部落,都习惯以主人之名来命名。

    木棉并非是正统的树族人,她本是一头野妖,是一棵古老的木棉树修炼成精,依附眠恶山的木野部而存在。这座不小的木棉城也是木野部的资助才建造的。

    木野部当然不会白白给她好处。她在这里最大的意义就是做为眠恶山的前哨站,抵御按季出现的兽潮。一座人口众多的城池能强烈吸引兽潮,避免兽潮涌入眠恶山,骚扰树族的核心圣地。

    同时这里每年也产出大量的血灵石,当然绝大部分都要贡献给木野部落。最近几年兽潮越来越猛烈,血灵石的产量也越来越大,但危险也越来越大。

    她一面不断加强城外的防御,一面督促着红棘部落的炼血人赶紧准备,贡献出更多的血灵石来。也就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空闲,在这四季如春的庭院里享受一下尚未到来的春光。

    一个身上裸露,下身围着皮裙,头上缠着红色棘条,肌肉如山丘般隆起,泛发着这古铜色金属光泽的男子,正拜伏在她的庭院中,额头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砰砰作响。

    她一皱眉头,说:“晃大族长,你不赶紧去守着你的族人不要偷懒,把那些炼血的锅碗盆勺准备好,莫非还有空到这里来陪本夫人闲聊?”

    木棉并未婚嫁。一般妖类她看不起,真正的树人却又看她不起。但她人称“红发夫人”,自己也常常以“夫人”自居。

    “木棉仙尊在上,我刚刚收到消息。我族少主在银龙山脉打猎被人劫了,现在正当做肉票要挟我等。我这家事是小事,但影响了仙尊炼血之事是大事,还请木棉仙尊按炼血契约庇护我族,不吝出手!”

    “少主?你那宝贝儿子晃胆?”木棉脸色一冷,双目一瞪,骂道,“放屁,什么打猎!你们派人去猪羊峡打劫苍秸人,想独占这次兽潮的收入,你以为本夫人不知道?被苍秸人绑了吧?活该!你也是个老人了,难道不知道规矩?你们炼血部落之间的事,休想忽悠我插手!”

    晃血并未太过吃惊,他似乎早已料到木棉的反应。这时候他双手捧出一枚玉简,恭恭敬敬地爬到了红发夫人的脚边放下,然后又倒退着爬了回去。

    紧接着这玉简放出光华,木棉面前显出一层淡淡的薄雾。薄雾中流光闪烁,幻化出一团虚影。其中正是晃胆被五花大绑,一高一矮两个鹤族人,正在劈头盖脸暴打这位少主的情景。不用说,这两人正是勾诛和木头。

    这影像是他留在自己宝贝儿子上的一枚类似悬目的护体法器传送回来。当然这情节被他掐头去尾,只留下两个鹤族人暴打晃胆的画面。

    “鹤族人?”木棉也难免吃了一惊。鹤族人远在东妖界,平时就极少往来。但鹤族人做为东妖界的强族之一,跑到她西妖界最强的树族人地盘上来欺负他们庇护的炼血人?

    这就有点太不给她木棉面子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木棉心中不爽,眼中闪过不定的光,双眉微蹙,双唇紧紧抿起。

    “还请仙尊为我们做主!”晃血不失时机地又磕了一个响头。

    “这些鹤族人我会给你解决掉。”木棉冷哼一声,“但你们炼血部落之间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552 船行南冥,遭逢怪蟒

    就在西妖界银龙山脉,苍秸部落被红棘部落伏击的同一天,远在南疆妖界的尽头,往南万里之外,一片不断翻滚的白雾中,一艘十丈来长的巨大木船,正在白雾笼罩之下鼓起白色的巨帆破浪而行。

    木船看似简陋,甚至有些破旧。但船身上清晰可见许多精致的阵纹。几处关键之点也布置着精致的龙木阵枢。整个大船的外形和结构,有点类似勾诛曾经在传功塔中见过的横天火舰。

    此船名为“灵帆风舟”,只所以叫“舟”而不叫“舰”,主要是因为厚土王朝对玄门各宗各派所能持有的玄器是有严格规定的。

    像“横天火舰”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秦尊阳也就只敢在传功塔的幻境中偷偷意淫。现世中,只有厚土皇朝的军队才能装备那么大威力的玄器。

    灵帆风舟结构和横天火舰基本一样,但去掉了其上的火遁阵法,以风遁之力代之,没有火炮的威力,看上去温和了不少。同时玄门修士们也乖巧地将“舰”改名为“舟”,避免引起朝廷的不快。

    横天火舰是吃纯阳丹的怪兽。若是驱动横天火舰飞行万里,那消耗的纯阳丹简直不可想象。灵帆风舟其实也是类似的。

    但那只是浮空飞行时的消耗。如果是和普通船只一样浮在水面上而不是悬空,而且尽量使用自然风力驱动而不是动用风舟上的风遁之力,那纯阳丹的消耗就能急剧减少到接近于零了。

    黄璐坐在船头,仔细注意着船上四处的禁制在风浪之中的变化。她只穿着一身薄薄的丝裙,身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薄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背上。

    原本这大船是要五六个阵子来一起驱动的。无奈连菱没有雇佣水手,就只能由她整个阵师来同时充当阵主和阵子了。这将她累得半死。

    第十九就在她旁边。她很勤快也很乖巧,但她并没有眼阵,而且在晃荡的甲板上竟然有些晕船,帮不上什么忙。

    白虎幻化的胖子躺在甲板上。他对阵法没兴趣,但力气还是有的。如果有了耗力气的活儿,比如升帆、抛锚,他虽然牢骚满腹,在连菱的威慑之下,还是会去干的。

    虽然他是躺着的,但表情并没有任何舒适之感,反而是烦躁万分地扇着手里一把破旧的蒲扇,连连哼哼道:“热,太热了!热死老虎了!”

    这是南冥,越往南便越热。这里的水看上并不是蓝色,而是深黑。这是因为海水极深,没有光线能反射出来,便成了这个样子。

    海面之上是浓密的白雾,这白雾其实是蒸发而出的水汽。这里的海水并非如东海那样冰凉,或者是如北冥一般寒彻入骨。这里的海水是热的,就像一锅热汤。黄璐虽然喜欢泡温泉,但也不敢到这里去游泳。她如果下去了,捞起来就炖熟了。

    热水不断蒸发,又变成热气,热气遇到稍微冷一些的空气变成了白雾,无论海风如何强烈,都吹不散。只是凝聚在这大海上,如潮水海浪一般涌动,就像黑色的海洋上又多了一层白色的雾海。

    黑色的海水不停地涌动,时不时整个大船就会开始从船头往船尾倾斜。黄璐仿佛能看到海水都要竖立起来。但是很快又轰然一声闷响,大船往相反的方向倾倒了下去。

    热风夹着浓密的水雾一阵阵地卷席而来。她只感觉浑身都密密麻麻地沾满了滚热的水珠,分不清究竟是空中的水汽还是自己体内冒出来的汗水。

    船上有一座木质的法坛。连菱头顶着一件金色的莲花宝冠,秀发散在肩上,身披着一件紫色的百鸟朝凤的绛衣,手持一支碧绿长剑,身周笼罩在一团柔和法力之中,正在祈风行船。

    她的神识凝聚在剑上,黄璐的眼阵之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神识操控着法力,从这剑尖直冲云霄,真正的指天画地,牵动灵机,风云随心运转。

    玄门的所谓的祈风从来都不是“祈”。你仅仅是心中发愿,无论你愿望再强,其实也是没什么卵用的。

    现世是物界而不是心界,你再有心不动手也是没有意义。除非有哪位仙人听到了你的祈愿而且愿意出手。但神仙都忙得很,谁有空理你一个凡人?

    修士从紫府开始就已经有了法力,便可以以法力改变灵机,来驱动天地之力。当然这其中所耗法力的多少就无法一概而论了。

    你若顺天而行,或许吹灰之力也能叱咤风云。你若是逆天而行,或许爆体而亡也动摇不了天地分毫。

    “什么时候我也能修到金丹,到这个能呼风唤雨的境界?”黄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艳羡。

    但她对连菱虽然仰慕不已,但想不通的是,这么一个金丹境界的女子,居然把自己嫁给了勾诛那个猥琐不堪的小子?

    她一来到太白林,听到连菱亲口宣布此事,就不由得呆了半晌。

    她和勾诛还颇有缘分的。他们在魔潮奔逃之中相识,又在失陷曲阳王府的时候被他救出,再在悬水湖下一同复生。他们还曾一起与鹿鸣、林世虎、昊奇、夜澜、古问天这些强敌一一交手。要说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也绝对是够了。

    勾诛是个可靠的伙伴,讲义气,又有头脑,通世故,解人心,不少危机都是他灵光一闪,最终化解。有时候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凡事若是交给了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但她就是讨厌勾诛那有点玩世不恭的猥琐笑容!

    想起在阵皇陵中,这个死不正经的人就曾经吹嘘过,有一个女人,是他们宗派掌门,貌似和他有什么暧昧关系……当时她就觉得这是个极为荒诞无稽的牛皮。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讨厌就讨厌罢了,忽然发现这个人已经和那个传说中的宗派掌门结为道侣,她心中莫名起了一点惆怅。有些东西放在那无人认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但一旦有人认领,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再归自己所有,这古怪念想就升腾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这事连第十九都好像完全没当一回事呢,每天看到勾诛的时候还是那一副痴呆呆一片倾心的样子,她就更不应该有什么想法了。

    说来真是奇怪,对这么劲爆的事变,第十九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木头傀儡不成?

    她悄悄往第十九看去,却看到坐在她旁边的第十九,呆呆望着前方的浓雾,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冰清玉洁的脸上反射出一种红色的光芒。

    黄璐心中一惊,这红色的光芒不是别的,是船头警迅禁制所传出的告警!她连忙扭头往船头看去。船头之外原本穿行于风浪之中,完全透明无色的禁制护罩,显然撞上了什么浓雾中东西,变成了许多红色灵机线组成网格,在奶白色的雾中发出璀璨的红光。

    紧接着,眼前漆黑的海水就像一堵墙一般竖立了起来。一条鲜红色巨大如蟒蛇一般的生物,竖立起来简直是就一根巨大的天柱。

    抬头一望,估计足有百丈之高,黄璐看不到它的头,因为已经陷入了浓雾中。她只能看到柱子朝着她的一面上,有着一个个古怪的白色圆盘,就像一个一个碟子,从下往上,从大往小,两个一组地排列着。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古怪的东西便往如同一根巨大灵活的鞭子,灵帆风舟卷来,搅起大风,只不过一瞬间便如长满圆盘的怪舌一样舔到了她的面前!

    风舟上的禁制光芒大作,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这巨物碾压下来,虽然船体咔咔作响,一丈之外的禁制被碾压得似乎要变形,但始终没有崩溃。

    黄璐这时才稍微清醒,赶紧念动口诀,驱动风舟防护大阵。一线看不见的风刃从船头激射而出,仿佛将整个大船刚好竖劈两半一般,猛烈地将前方的海水一分两半,刚好劈在了竖立的“巨蟒”之上。

    巨蟒身形猛然一颤,巨大的身躯上出现了一条竖立的伤痕,伤痕内显出蓝色的血迹。但这一击并未使它重创。它反而更加癫狂地如同长空中挥舞的一根巨大的鞭子,不断地往这艘风雨中颠簸的船抽来!

553 乘风破热浪,扬帆入南冥

    一线碧色流光从船上激射而出,在空中围绕着那条布满了古怪圆盘的红色巨蟒飞了几圈。巨蟒立刻随之断为几节,喷涌而出蓝色的血液,轰隆隆地掉落在海水中。

    不用细看,黄璐也知道那是连菱亲自出手。法坛上的紫袍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灵帆风舟的防护罩外的空气炽热无比,就像蒙在一个蒸锅中。要是换了黄璐,在那一刻也带不了。连菱虽然有真气护体,但要在那滚烫的水汽中坚持飞行好多天也是绝无可能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得不动用灵帆飞舟才能来到这里。

    连菱的兰叶剑比起玄门真正的利刃来说排不到上品,至少比起贺蔽日的“灭绝一剑”就要弱了很多。

    但她这剑虽然不适宜劈金断玉,却因为剑上澎湃的青木生机,对活物有强烈的腐蚀作用。融合在剑气中,最善于对付有血有肉的生灵。同样这生机也能逐退死气,因此对付还魂尸、僵尸之类的活死人也是效果极佳。

    这巨兽的实力虽然不明,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连菱劈起来正合适,剑光所至,如穿豆腐。

    巨蟒碎断落下之后,眼前的海面沉寂了几息。连菱并未离去,踏风立在空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风,似乎从海中发起,垂直而上,将船头前空中的云山雾罩一扫而空。黄璐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如此宽阔的海面。

    这片黑海白雾已经到了尽头。白雾的帷幕被这怪风拉开,前方远处的海面和这一带的黑色海面截然相反,是一片白色的海,无数气泡在海面翻腾,就像一锅沸腾的白粥,但空中并没有白雾,却是澄清的。

    但她眼前的黑海面赫然就像一座山一般鼓了起来,方圆足有千丈,最高处足有百丈之高,四周却相当平滑,就如一座墨玉雕成的圆形穹顶。她仿佛可以轻松地沿着着平滑的山壁走上山巅。

    船身猛然往后一倾,仿佛要顺着这海水中隆起的山壁而竖立起来。黄璐这时候才醒悟,这是一个惊天大浪,如果倾覆下来,灵帆风舟也会被轻易拍成碎片!

    就是一直躺在甲板上不动的杀伐也一跃而起,目光闪烁地盯着隆起的海水巨山,似乎在想着要不要弃船而逃。但这样一来,他作为不屑与这些凡人一般见识的上古神兽的尊严也就彻底扫地了,所以他还在犹豫。

    黄璐还在震恐中,她忽然觉得船身一震。她和第十九相互扶住,又抓住了船头处的一处扶手,才勉强站稳。而站在甲板中央的杀伐则毫不客气地摔了一个潇洒的四仰八叉。

    在黄璐还没来得及驱动风舟飞行避开大浪的时候,整个大船就已经离开了水面,飞了起来!她抬头一看,连菱正悬浮在头顶半空中,她身周有碧色的灵光围绕身舟游走,手上垂下几条绿色的藤条,将整个船身前后缠住,提到了半空中。

    就在这同一时间,前面那巨大的海水之山开始崩溃了,巨量的海水如雪崩般滚落四方,就像一道道海墙压了过来。因为连菱已经将风舟提到了足够的高度,所以这些海墙就像一群奔兽般排着队从船下过去了。

    黄璐连忙催动风舟阵法灵机。无数只有她能看到的灵机线从船中核心的纯阳炉中喷涌而出,在船身下方的两侧之处交汇,形成了一双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灵机漩涡,宛如一双画师以普通的素线随笔绕城的眼睛。

    纯阳灵气顺着灵机线如潮般涌去,将这些灵机线都染成了凡人肉眼也能看到的淡淡的红色。无数淡红色的线汇聚成了一双猛烈旋转的红色风眼,不可思议的大风从这一双风眼中呼啸喷出。

    被风一吹,灵帆飞舟的两面风帆不再是竖立的,而是像一只大鸟一般向两边展开。风眼中喷出的大风将这一双大帆鼓起,稳稳地将大船托住了。连菱手中的藤条立刻随之松脱,收回不见了。

    眼前的海水大山上的海水终于退去,露出其中一头鲜红如血的巨大怪兽。其身躯如同一座梨形的肉山,一对铜铃般的巨大眼睛似乎没有张开一般,只能看见一线黑色的眼黑,被红白两色的眼睑遮住。

    看不见它的嘴,却看到几条粗壮无比的触手浮出了水面。其中一条的小半截已经断掉。黄璐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东西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火红色章鱼。之前看到的巨蟒只不过是它的一截触手尖端而已。

    黄璐原以为它会将那些触手甩过来再战一场,却没有想到它浑身一缩,如手掌一握,借着鼓荡的水力,一瞬便往前方茫茫的大海中而去,只留下一连串惊天大浪。

    显然这大章鱼意识到这木船并不好吃,它又为此平白丢了一节触手,已经大不划算,立刻溜走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好在灵帆飞舟已经飞起,海中虽然巨浪滔天,却只有一些滚烫的海水飞溅到风舟的防护禁制上,大多数都被抵挡住,仅仅少量的水珠掉落到甲板上来。

    连菱回到了甲板上。她并没有让黄璐将飞舟落回海面上来节约纯阳丹,而是让飞舟在百丈之高的半空中继续悬浮前进。因为前方的海面翻腾越来越严重了,而且空气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灵帆风舟四周的禁制抵御着高温,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灵光。这阵法并不是单纯的纯阳禁制。其上灵机不断随着外界的变化而变化。当外界温度过高的时候,它便会释放出玄阴灵气来针对性地抵御,保护船上人的安全。

    即便如此,黄璐也感觉空气越来越热,每一口呼吸仿佛都在呼吸着火焰。也因为她是修士,又在灵帆飞舟的保护之下,才能承受下来。

    海水正在变得越来越疯狂。起初她看到的只是一层一层不断翻滚的泡沫,就像一片白色的云海。

    再往前,海水开始如同滚烫的温泉一样喷溅,整个海面上开出无数密集的白色水花,就像一片雪白的丛林。从林上萦绕着无数微小水珠组成的如雪白薄纱般的雾。这雾飞不过一丈来高,便立刻被滚烫的空气炙烤而消失不见了。

    再往前走了不知多久之后,不断飞溅的水花变成了一阵阵巨大的爆炸。连绵不断地轰轰巨响犹如雷鸣,巨大无比的气泡如同怪兽一般从翻腾的海面上隆起,爆裂,波及极广的范围。天空早已阴暗了下来。

    明明还只是中午,阳光强烈的时候,黄璐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漆黑的天幕。头顶上,半边天空依然是晴天,前方却像是竖起了一浓黑的天幕,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了。宛如是一道阴阳的分隔严格的界线。

    而那浓黑天幕的底部,赫然闪烁着强烈的橙红色火光。炽热的火,直接就在海中燃烧。其实大海到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被黑暗遮蔽的火海。

    海水与火焰交界之处,海水疯狂爆裂,就像滚油中混入了水滴一样猛烈爆炸,水汽裹挟着滚烫的熔岩四处乱飞。水面翻腾着无数巨大的气泡,大浪滔天。

    “什么鬼地方?”黄璐膛目结舌地望着前方。

    “这就是南冥了。”连菱回答道,“真正的南冥就是前方那片火海,据说是地壳破裂之处,可以直达地底的幽冥。”

    ……

    太阳落山之后,在丛林中安营扎寨的苍秸人遭受了一波野兽的袭击。这些野兽是一种有着火红色皮毛的狒狒,名为红毛狒狒。

    它们比起人界常见的狒狒来说,个头大了许多,每一头站立起来都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獠牙锋利,爪子也犀利无比,还善于攀登爬树,速度极快,凶悍无比,相当难缠。

    穆格事先已经让众人将辎重堵塞了重要的路口,众人手持弓箭和刀剑居高临下地防御,他们虽然付出了少量伤亡,但是成功抵挡住了这一波袭击。

    但穆格愁眉不展。这些红毛狒狒只不过数百头,而且只有少部分异兽,没有更强大的灵兽,很明显只不过是兽潮的先头部队罢了。

    红毛狒狒来自极南之地的一片方圆数千里的火焰果林。那里天地灵机聚集,导致了果林中盛产无数的火焰果。红毛狒狒以此为食,不断繁衍,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次数量爆炸,形成兽潮。

    最近三年天地灵机炽烈,火焰果随之暴增,所形成的兽潮也格外猛烈。在传闻中,已经有数个实力不济的小型部落被这波兽潮给毁灭了。

    穆格下令让守卫隘口的部众们休息,另外叫人来将红毛狒狒的尸体全部搬走,剥皮取肉,就地开始架设起炉鼎,开始炼制血灵石。对他们来说,一路打猎并一路炼制就是日常任务之一。虽然不多,但他们从不浪费。

    这时候一个老者步履匆忙赶了过来,低头对穆格说道:“仙尊要的那一千两血灵石总算是凑齐了。”

    穆格点点头,将头一点,然后挥了挥手,说:“赶紧与我去见诸位仙尊。”

    这时一见灯火通明的大帐篷敞开,里边一张长案上摆满了肉脯、各色林中的新鲜水果,飘散着美酒的香味。勾诛和佟瑶、木头、木飞四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兽皮垫上,看着一群穿着兽皮裙的苍秸女子在连续不断的鼓声中翩翩起舞。

    勾诛完全也没想到,他随口要的一千两血灵石,让这帮苍秸人翻箱倒柜整个晚上才凑齐。

554 烈火焚雪送归客,飞纵群山探敌营

    苍秸部落身为数万之众的炼血部落,当然不至于一千两血灵石的财富都拿不出来。但这一千两血灵石基本也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底了。

    每年他们都要在新的炼血地炼血结束之后才最有钱。与此相应,当迁徙快要到达目的地,开始炼血之前,正是他们最穷的时候。

    但红棘人的少主晃胆又是他们必须换到手的人物。因此穆格便下令全族翻找每家每户的箱底,只要是血灵石就一定要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凑齐这一千两。

    不一会儿,一个箩筐装着一百斤血灵石送到了勾诛面前。这一堆形状各异、成色不一,大多数看上去陈旧不已的血灵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仙尊大人,一千两血灵石已经凑齐,请大人清点。”

    勾诛在两界城和太白林见到的妖修们交易用的血灵石都是整齐地切割城了方块,上面有烙印标识着重量和成色。这种“原始”的血灵石块他还真见得不多。

    这一瞬间他还真有些后悔,不会这一把勒索把苍秸人彻底搜刮穷,全部饿死在蛮荒吧?那他作的孽也就大了。

    但钱财已经摆在面前,他也不好不收,这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绝对公道的生意,比他小偷小摸要光明正大多了。他竭力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斜着眼睛又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

    “不用点了。人你们可以带走了。”

    他一指丢在他们背后躺着的半死不活的红棘部少主晃胆,然后袖子一拂,动用空遁之力。白色的遁光闪过,那些血灵石消失无踪,全都被他挪移进了自己的仙荷里。

    几名目光中闪着怒火的苍秸人走了进来,将晃胆拖起抬走。他们的怒火并非是对勾诛等人,而是对这个红棘部落的少主。这位少主和他的同族手上沾满了苍秸人的鲜血。

    看到勾诛收下了那一堆血灵石,穆格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把卷走了他苍秸部所有家底,但妖修们收下了他的血灵石,也就隐隐站到了他们这一边。而且通过猪羊峡的关键之物终于到了他们手中。他们还有机会可以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苍秸人用一副担架把晃胆抬了出去,无数双眼喷火的苍秸人围了过来。不少人很想立刻动手将他剥皮切肉炼成血灵石,反正家伙都已经备好。但穆格勒令他们散去,并将祭司叫来给他治疗。在炼血人的部落中,祭司也充当大夫。

    穆格必须保持这个畜生活着,死了就无法用来交换通过猪羊峡的机会了。

    勾诛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悠扬而悲怆,和他们前面的欢快的鼓点之下的歌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不一会儿,鼓声也停止了,苍秸人致歉之后各自散去。勾诛他们的帐篷虽然依然灯火通明,但是冷清了不少。

    他们也没有再在帐篷里闲待着,而是到外面来逛悠。勾诛看到苍秸人在号角声中已经聚集了起来,他们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躲过在猪羊峡全军覆没的厄运,又抵挡住了红毛狒狒第一波袭击的苍秸人,在银龙山脉的一片雪地上围成了一团,将同族们的尸体和柴火堆积成了一个大堆。

    许多人死在猪羊峡的陷坑中,族人们也冒着危险在猪羊峡下将这些尸体都抬了回来。按炼血部落的惯例,这些常常迁徙的人就算留下墓地也不会有人来凭吊,但也不能丢在森林中任凭野兽啃食,所以一把火烧掉就好。

    他们从小历经蛮荒,死亡就像吃饭一样寻常。但一次性战死这么多青壮年也是非同寻常的一件事。大火点起的时候,号角声此起彼伏,就像连绵不断的呜咽,在苍茫的雪山之脊上回荡。

    大雪又开始飘落下来,雪花纷飞迷糊了众人的眼,却怎么也扑不灭数百尸体堆积起来燃烧的那堆噼噼啪啪的火焰。他们不断往火上添柴。大火就像跳舞一般地腾起,卷起许多黑色的灰烬往空中飘飞而去。

    “哼……我去那峡谷上把那些混蛋全杀了!”木头越看越觉得不爽,他从小就是猎人,在他眼中,猎人和猎人在山中相遇,是友非敌,他们应该相互照应。但猎人对猎人出手,那就是畜生不如的渣滓。

    “嗯,我们要去的,但是你得听师兄我的!”

    勾诛本来还有点犹豫,毕竟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连菱也叮嘱过他们不要卷入炼血部落的纷争节外生枝。但红棘人首先对他们出手,这就不算他们主动卷入,只不过是被动还击罢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收了苍秸人的钱。如果看着苍秸人被红棘部落阻截而被兽潮吞没,他却袖手旁观,良心上是过不去的。

    佟瑶对此也不反对。在和红棘人彻底闹翻之前,她本不会去卷入这些炼血人部族之战。但是人家已经先动手,而且他们也下手杀了人抓了人家少主,也就是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干起来,她当然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而且到木棉城的安全的道路他们并不清楚,与其自己在蛮荒中乱闯,还不如继续跟着拼死求生的苍秸人一路前行到木棉城去。

    木飞虽然视这些炼血人为蝼蚁,根本就不以为然,但他的少主木头要去,他自然也会陪同。

    理论上苍秸人可以用红棘部落的少主去交换一条生路,但实际并不一定这么简单,红棘人未必束手认栽,还有许多变数的可能。

    勾诛并不打算像木头吼吼的那样,真的去把峡谷上方驻守的红棘人全杀光。他只是打算去把这次条件交换的变数提前抹平,让交换能顺利进行。

    苍秸人能平安抵达木棉城,他这一千两血灵石就不算白拿了。

    四人避开了苍秸部的众人,展开一只木鸢,悄无声息地顺着山壁往猪羊峡的上方飞去。

    勾诛的凤血鸢已经被唐肃的剑气给击毁了。他们只能使用普通的木鸢。木鸢的飞行不如凤血鸢灵活而且速度快,但也凑合能用。

    飞到高空,能看见两座黑压压的大山尤为雄壮,犹如一双对峙的巨兽,静静矗立在银龙山脉的群山环抱之中。四周布满了丛林,唯独这两座山白雪皑皑。两山之间就像被刀劈开一条狭长的裂缝,正是猪羊峡。

    勾诛操控着木鸢,不敢飞得太高也不敢飞得太远。木鸢是用纯阳丹的灵气驱动的,不可避免要散发出灵机波动。如果吸引了附近丛林中的妖禽袭击,就可不好收拾了。

    他们尽量沿着光秃秃的山壁飞到峡谷的上方。峡谷两方顶上都有红棘人的点起的火把。远远望去,火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在峡谷上方排成了两条并行的长龙,仿佛足有几千人驻守的样子,显然是为了威慑下面的苍秸人。

    勾诛也不敢离他们太近。据说蛮修的神识很差,但巫修的神识要强一些。红棘人守着峡谷上方,不可能不注意四周的灵机。他如果飞得太近被发现就打草惊蛇了。

    他将木鸢降落在一处绝高的尖顶上,那一处距离红棘人大约半里,不远也不近。重要的是这里居高临下,对下面红棘人的状况一览无余。这里之所以没有红棘人驻守,是因为四面都是光滑的绝壁,根本无法攀登。

    这个顶峰是一块完整的巨石。虽然大风凛冽,积雪成冰,但稳稳呆下四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木头,你留在这里,等我下去探一探。等我传音给你,我让你射谁你就射谁!”勾诛仔细对木头交代道。

    木头点了点头。以他的性格,只要勾诛交代了任务给他,他就会雷打不动地执行,勾诛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出任何岔子。更何况还有木飞这个保镖一定会眼睛都不眨地守在木头旁边,他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交代完毕,勾诛背后显出一对鹤翅的虚影。双翅展开,他就像一头捕鼠的猫头鹰一般悄无声息地掠了下去。动用仙鹤血脉幻化的双翅主要是他的肉身之力,也就能把灵机波动减少到最低了。

    佟瑶则是身形一闪,如同幽灵一般飘到了空中,紧跟着勾诛消失不见了。

555 翻开积雪寻阵机,潜入中军谋主帅

    落地之后,勾诛并没有急着冲去找红棘人,而是找了一个隐蔽之处,三面都是岩石的一条缝隙中,自己盘坐下来。心念一动,他手中多了一个生灵玉盒,打开之后,一只晶莹如蓝玻璃般的巴掌大小的章鱼爬了出来,正是他的蓝寒灵傀。

    它将触手攀附在勾诛手掌上,一双深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可怜和讨好之意。勾诛拿出一块大约一钱的血灵石塞入它的口中。它立刻欣喜像吃糖一样吮吸了起来。不一会儿,它便吮吸干净,浑身显出相当愉快的亮蓝色,一块块圆形斑纹烁烁发光。

    勾诛将它放出。它乖乖地出了岩石缝隙,沿着山巅往红棘人的方向快速爬去。

    山顶虽然被冰雪覆盖,这来自北冥寒水的蓝寒灵傀却是不惧的,即便四周冻结,也冻不住如一团凝脂一般的它。但它极怕高温。一旦到了有火的地方,便成了铁板章鱼,可以吃了。

    勾诛的神识与它建立了联系之后,就好像自己变成了这条章鱼一样,灵活地在冰地上游走。更神奇的是,他虽然是透过章鱼之眼看到的外界,竟然也有眼阵之能,能看到外界灵机线的牵绕。

    这大概因为无论是眼阵还是心阵之能,都是在心不在眼。人人眼中所见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神识对所见的解读之能有所不同,才会觉得看到不一样的。

    红棘人在很多无人的地方设置了火把,从下面往上看来,峡谷两边顶上火光通明,仿佛驻守着千军万马,这无形就给下面想偷袭攻山的人巨大的心理震慑。

    但其实勾诛操控着蓝寒灵傀所到之处,这些火把根本无人驻守,只是早就挖开一片雪地,堆积好了足够的柴火,大概再烧半个时辰就会自己灭了。反而是一些远离火把的看似无人走过的雪地上,灵机异常,以他的眼阵之能一望便知。

    天地灵机如果没有人力干扰,灵机线大多是均匀而平滑的,如同渐变的光彩,只有在一些山水地势特别的地方,才会有较强的聚集和消散势态。这山顶上却大不一样,明显是有人刻意布置的。

    空中无数淡红的灵机线被某种外力聚集了起来,往看上去毫无异常的雪地之下汇聚而去,形成了一个一个的阵眼。这些阵眼和火把交错分布,沿着峡谷上方,每五十步左右便有一处。

    勾诛操控灵傀将积雪扒开,顺着灵机线汇聚的方向寻找阵眼。雪下明显有挖掘的痕迹。积雪之下土层被挖开,上面浅浅地埋着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子,上面密布着玄奥的棕色纹路。

    “牵引石!”勾诛心中大动。这天地中能用来牵引天地灵机布置阵法的东西并不多。龙木是其中之一,牵引石与之类似。

    只不过龙木是天然生长中就存在暗含天地机变玄奥的木纹。而牵引石却是要阵术和炼器高人联手,将天然的牵引原石反复熔炼,再造其纹路,才能炼就的阵宝。牵引石的炼制之法掌控在一些妖界部落中,所以人界流传不多。

    勾诛恨不得立刻就要顺手牵羊将这石头从土里抠出来挪移到自己仙荷中。但真动起手来他才想起自己赫然是章鱼之身。这蓝寒灵傀纵然能把这石子从土里刨出来,也断然没有办法直接将东西传送到他的仙荷中去。

    “看来非得动用真身不可了。”勾诛有些懊恼地想。但这也并非着急的事情。他尽可以用蓝寒灵傀将这些红棘人的布置探清楚再说。

    他眼前这枚牵引石牵动的灵机深入冻土的石缝中,其中隐隐有雷火灵机泄露而出。看上去这牵引石的作用只不过牵引灵机与下面的雷火之物相连。而另一头则与其他的阵眼相连。

    勾诛操控着蓝寒灵傀又找了几处,都是差不多的。灵机线最终直奔红棘人的驻地,显然有人在那手持阵枢最终控制一切。

    这是一个顺着峡谷两边的山势而布设的阵法,但其布置的手法颇为拙劣,谈不上利用天地之力。此阵只不过在许多岩石的缝隙中埋下雷火珠之类的爆炸物,然后用牵引石牵引灵机,直通一处总枢。总枢掌握在一名阵主手中。阵主只要一念之下,便能引爆这些深埋在石缝中的爆炸物。

    这些雷火珠的威力显然不足以毁掉山头,只是将一些原本就有可能崩裂的石缝扩大,这样会有很多大块岩石和积雪冰块一起坠落到下面的猪羊峡中。这显然是为了在这里以落石之计给要通过猪羊峡的苍秸人一次迎头痛击。同时也能将猪羊峡封死。

    一旦峡谷被封死了,以人力搬开堵路的岩石至少要三五天,而且红棘部落还可以倚仗这些堵路的岩石驻守,绝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时候兽潮已经来了,苍秸这个炼血人部落也就可以彻底从妖界除名了。

    “啧啧,真是阴险。”勾诛心头冒起一股寒意。这些炼血人对付起自己的同类来可真是阴险歹毒,比起妖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此他本来是无法理解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类和妖族之间尚可以互通有无,但炼血部落之间就只剩下单纯的相互争夺资源和空间的惨烈竞争关系了,也难怪他们毫不留情。

    蓝寒灵傀本来就是虚丹实力,隐匿之术超强,没有紫府的实力根本就发现不了。但即便如此勾诛也依然保持着谨慎,将蓝寒灵傀变成通体白色,趴在雪上,小心地往红棘人聚集之处溜去。

    红棘部落的人马并不多。以勾诛的观察,在峡谷上方驻守的也不过两三百人。更多的人马应该驻扎在峡谷下方。等落石阻塞了峡谷后,那些人马便可以在阻塞处防御。

    峡谷上的山巅空地不少。但下面悬崖峭壁,可能被敌人攀缘而上的地方不过屈指可数的几处。他们重兵封死了那些路口,其他地方只不过定时派人巡逻而已。

    蓝寒灵傀一路顺着巡逻队踏出的痕迹走走停停。见有人来,它便安安静静往雪中一趴,谁也注意不到。人过去了,它便鬼鬼祟祟如老鼠般无声地溜过本来就被巡逻队踏出的草地,一路顺着灵机线直奔灯火通明最大的一个帐篷。这落石大阵的阵枢肯定在那里。

    勾诛想去看看阵枢握在谁的手中。如果能顺手牵羊给偷了,红棘人这个粗糙的落石大阵一时之间肯定无法发动,他也就摘掉了悬在苍秸人头顶这个巨大的炸弹,也算对得起苍秸人付他的一千两血灵石了。

    巡逻的蛮修们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所操控的蓝寒灵傀,这让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就在几重岗哨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穿了过去。

    帐篷中并非雪地,早就铺好了棕色的毡毯。溜到了地毯上,蓝寒灵傀的颜色也随之转为深棕,紧紧地贴在了毡毯上,几乎天衣无缝。

    勾诛借着蓝寒灵傀的眼睛抬头看去,帐篷中有一个穿着宽松黑袍的年轻男子,双眼眯缝,头顶油光发亮,长着两撇细长的小胡子,这时候正愁眉深缩。他将一枚传音玉简握在手中背在身后,踏着一双赤足,焦躁不安地在帐篷中走来走去。

    所有的灵机线赫然都牵扯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不断摆动。显然那枚阵枢就在他身上!

    炼血蛮族中只有祭司才能穿着黑袍。从这人特别宽大而且绣着银色花纹的豪华版黑袍来看,他并非是一般的祭司,而是某种高级祭司。

    但他体内释放出来的神识威压并不是很强。借着蓝寒灵傀的眼睛,勾诛向他望去,其人体内的灵气波动一目了然,大约相当于人族气修虚丹一色的实力。蓝寒灵傀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他却丝毫也没有发觉。

    他每次背过去,蓝寒灵傀便如一只柔软的蜘蛛般快速匍匐往前爬动几步。等他再转过来,灵傀又匍匐在地毯上不动了。如此两三个轮回,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勾诛的计划是,等和他足够近,乘他刚好走过的时候,让蓝寒灵傀快速贴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的赤脚上注入毒液!

    蓝寒灵傀的毒液是烈性的麻痹类毒药。注入的时候就被麻痹了痛觉,所以除非是看到这黏糊糊的生物贴到了自己身上,否则根本就不知道被咬了。毒液注入之后中毒者很快便会昏睡。

    根据注入毒液的量和对方的抵御力的不同,中毒轻者昏睡一段时间之后渐渐恢复过来,重者会因为心跳和呼吸都被麻痹停止而一睡不醒。

    虽然这些红棘人极为可恨,但勾诛并未打算直接毒毙了这人。毕竟他生性谨慎,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并不愿下手太毒,卷入太深,所以算准了让这家伙昏睡一场的毒液剂量。

    等对方昏睡过去,他也不干别的,只操控蓝寒灵傀将他身上的阵枢和仙荷拖走。居然完全不用出动真身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的行窃,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地刺激。

    偏偏就在蓝寒灵傀刚起身一动的瞬间,背后忽然一股强烈的神识威压逼迫了过来。勾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头顶一只巨大的如铁铸的赤脚,如泰山压顶一般往灵傀踩下!

556 牵引石机关易手,紫璃镜旷野寻人

    蓝寒灵傀的身躯有如一团凝膏,是柔软的,这时候又趴伏在柔软的地毯上。这一脚要是踩中,还真未必会踩死。但这冰寒的触感碰到对方的赤脚,是一定会被发觉的。

    即便它会本能地注入毒液攻击,这帐篷中一人昏迷了,另一个高级祭司模样的人也会立刻发现此人的异常,蓝寒灵傀必然会暴露。这一时刻勾诛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的是,这一脚踩下,并没有踩中勾诛的灵傀,而是正好踩到了离着灵傀距离不到半寸的趴旁边。这一脚沉重无比,连地毯都陷了进去。但对方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往帐篷里的祭司走了过去,显然他也没有注意到灵傀的存在。

    勾诛松了口气,连忙操控灵傀悄无声息地溜到帐篷边缘,避免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被踩踏。他也暂时放弃了注入毒液的打算。

    当对方两个人在帐篷里的时候无论他攻击其中哪个,另一个都会发觉,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冒险。他打算等刚进来的那个人离开,他再做打算。

    踏入帐篷那人裸着上身,只围着一条豹皮裙。其人身材强壮得吓人,黝黑的虬肉如同玄铁打造的一般。

    他一身修为都蕴藏在这一身肌肉中,但又和人族纯粹后天锻造肉身的体修略有不同。他身体血脉中蓬勃着一种并非天生但是强悍得可以比拟虚丹七色圆满,半步紫府的体修的气血之力。

    这人并未言语,走进帐篷之后,里边那名祭司模样的年轻人已经扑通跪下了,磕首拜道:“大族长!”他不但拜伏,而且浑身犹如筛糠般瑟瑟发抖,仿佛恐惧到了极点。

    大族长晃血并没有理他,而是直接走到帐篷正中的桌案后双膝一并,跪坐在地毯上。年轻祭司也瑟瑟发抖都转了过来,却始终没敢起身也没有抬头。大族长低沉说道:“把这里所有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你最好小心点讲,别讲岔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巨山压顶一般地压在他的头上,将他压得几乎要窒息。他只能战战兢兢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晃血听得眉头直皱。炼血部落自古以来就会相互倾轧,但真正将另一个部落彻底逼上绝路的情况不多,除非是实力真的是压倒性地超过对方,打算将对方一次彻底吞并或者灭绝。

    苍秸部落和他们一样都有数万部众,谁也无法彻底压倒谁。单纯论战力苍秸人还略强一点。因为红棘部的大祭司弘耳寿元将尽,已经闭关多年不出,只具备精神意义了。而苍秸部的祭司们赫赫有名。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每隔几年就要经过猪羊峡,但从未尝试在此设下埋伏。因为这是断人活路的事。数万人被逼到有死无生的地步,他们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弘筋凭借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异想天开,却不懂得事关整个部落的生死。

    “你在山上设置了落石阵?”晃血听完之后,并没有明显的表态。但听到弘筋在这山上布置了一个落石大阵,他便目光一闪说,“把阵枢交出来吧。”

    弘筋将阵枢双手捧出,乖乖地放在了晃血面前的那个桌案上。这也是鸡蛋般大小的一块黑色圆石,形似一块普通的鹅卵石。

    和其他的牵引石不同在于它上面的部分纹路盘绕如同一只眼睛,其他的条纹则是四散而开,这形状非常奇特。有了这种阵纹,操控者只需要将拇指按在“眼睛”处,就很容易注入神识进行操控。

    晃血将这颗石头握在手心感悟了一下。这阵枢很简单,他能轻易将神识和四方的阵眼联系在一起。只需要一缕气血之力带着神识注入,他立刻就能引动山上埋设的各处爆炸点轰然爆炸。

    他将这东西收到自己手心。对弘筋说:“去吧,你去和苍秸人说,我确保他们平安通过猪羊峡,换晃胆一条命。让他们把人送来。”

    这时躲在帐篷中的蓝寒灵傀如人脸一般皱起了眉头。这当然是勾诛的表情。之前那个年轻的祭司只不过相当于虚丹一色的一名巫修,他用蓝寒灵傀便有九成的把握将那枚阵枢偷到手。现在换成了这个半步紫府的蛮修,他就连一成的希望都没有了。

    并没有立刻被晃血杀了,这让弘筋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是大祭司弘耳的后人,但弘耳闭关等死之后,弘家在部落中已经势力大降,只靠他这个仓促尚未上位的少祭司苦苦支撑。晃血如果要杀他,他简直毫无抵抗之力。

    他连忙磕了几个响头,正要跑出去,才到了门口,忽然怔住,呆了一呆。

    就在帐篷之外,稀稀落落飘飞的雪中,至少四缕不同的神识威压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在天地之间如同重奏般此起彼伏。四个模糊的人影被包裹在一团暗淡紫色光芒中,让他看不太清。

    只能通过他们散发出来的神识威压,感觉到这四人中一人和晃血一样,是半步紫府,虚丹七色圆满的妖修。另外三人实力不一,分别是虚丹六色、五色和四色。这四人御风悬浮在空中,一同催动空中一面大约碗口大小,紫色琉璃材质的圆镜状的法宝,正是那暗淡紫光的来源。

    镜中仿佛有一颗明亮如紫色星辰的宝珠,散发出一阵阵奇特神识波荡。这波荡并非是往四面八方射去,而是有一定的方向。如夜空里一缕让人炫目的暗光,不断四下扫荡,穿过了帐篷直接照到了晃血的心神。他看不见这光,却感觉内心一阵诡异的不安。

    晃血走到帐篷外抬头一看,这四人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周围有模糊紫红光芒笼罩,让他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身形和面目。他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其中有人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黑黝黝看不清的事物尖啸破空而来,劲风刺破了冰冷的夜空,擦着晃血的耳边过去,多少有些炫耀地划破了他耳边的空气,发出啾啾锐响,然后重重击打在了帐篷内的地面上,那里刚好是勾诛的蓝寒灵傀躲藏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这时候蓝寒灵傀已经消失不见,地上毡毯破裂,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深坑。

    这坑中发出咕咕唧唧的鸟叫声。不一会儿,黑坑钻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麻雀形状的灵傀,咕咕叫了两声,振翅一飞,便往空中消失不见,回到那四名妖修中的主人那儿去了。

    晃血并没有怎么吃惊,在感觉到这四人的外泄灵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从哪里来,也知道对方所来为何。他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说:“蛮子晃血,见过各位木棉府上的仙尊。”

    空中的紫光微动,其中有一人大声笑道:

    “晃族长不要介意。我们受木棉城主之命,在这里找那几个鹤族道友。只是刚刚在苍秸人部落中一无所获,才来看看他们会不会已潜入贵部落的驻地中。

    “刚刚‘紫璃镜‘看到有一异物潜伏在族长的帐篷中。老朽本想用这只玄影雀将它破了,无奈迟了一点点,被它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晃血将右手横在胸口,躬身一礼,恭敬地说:“多谢诸位仙尊不吝相助。”

    但那紫光中晃动的人影连连否认:“非也非也,晃族长不要想岔了。你们炼血人之间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插手的。只不过那几个妖修坏了规矩,我们才不得不请他们到木城主府上一叙。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晃族长只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晃血脸色微微一冷,但又立刻恢复了过来。那些人非要和他划清界限,他就也再无需热脸贴冷屁股。暗自阴沉着脸回到帐篷中,他传令了下去:无论这些飞来飞去的仙尊们做什么,所有人都不得出手干涉,只当没看见就好。

    几个木棉城派来的妖修也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操控着那面紫璃镜,继续四面扫荡各个山头,去寻找那几名鹤族人去了。

    这时一名蛮修奔了进来,对晃血急报道:“苍秸人把少主抬到了下面的山谷中,要求和族长大人谈判!”

557 小心搜荒野,舍命问危峡

    那四名妖修中并没有真正的紫府妖修,本来应该是发现不了蓝寒灵傀的存在的。但他们手中那面紫璃镜是件强大的侦察法宝。

    它发出的暗紫之光若是定向扫荡一处的时候,能察觉细微的神识波动。再加上当时勾诛的注意力都在那名强大的蛮修身上,并没有注意蓝寒灵傀自身的隐匿,这才被照出了踪迹。

    好在蓝寒灵傀被那光一照,自己也立刻就发觉了,立刻毫不犹豫断了一支触手留在原地做为自己的替身。所谓断臂求生,它只要有足够的血灵石,断掉的触手还是可以慢慢长出来的。

    它的真身则迅疾出了帐篷,悄无声息地钻入雪下消失不见了。果然一息之后,这一处藏身之地便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四名妖修在红棘人的密集之处用紫璃镜扫荡了好几回,除了紧张备战的红棘人之外,他们再没有发现其他的神识波动了。

    他们只好将方向对准周边那些无人的荒山野岭。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人,他们就宣布惹了事的鹤族人已经潜逃,草草回去给木棉交差了。

    这四名妖修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神识,甚至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神识展开,和紫璃镜一起四面扫荡,其目的便是形成一种强大的威慑。

    他们都只不过是在木棉府上混一口饭吃,拿一份钱便做一份事儿的主,又不是来拼死拼活的。

    如果他们要找的人因此而远遁或者躲藏不出,他们都可以回去和木棉交差,就说敌人早已溜之大吉便可以了。

    偏偏这时,紫璃镜中光芒一闪,他们又有了发现!

    紫璃镜照到附近居高临下,一处如高高的笋尖孤傲地耸立在云下的尖峰上,有两道妖修的神识,似星光般在镜影中闪过。

    他们没想到的是,虽然明显察觉到了他们毫不隐瞒的神识波动,那尖峰顶上的两个妖修却一动也没有动。既没有望风而逃,也没有附近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木头是执着的性格,而且极其地听勾诛和宋如海这两位师兄的话。勾诛让他守在那山顶上,他自然死也不会离开。要是有人要来惹他,那就来一个杀一个!

    木飞则是更加不屑。他虽然早年便被流放成了净血使,但他依然是树人。树人是妖界中最强的族类,向来不把别的妖类放在眼里。而且这已经是木棉城的管辖之地,树人的势力范围,他凭什么要理会这几个异族?

    四名妖修不由得一怔。其中一名须发雪白的枯瘦老者低声说道:“城主交代说鹤族人是两个,看来都在这山顶上了。但刚刚我们察觉的那缕虚丹神识波动明显和这两人不同。莫非还有其他人在一旁埋伏?”

    这老者是雪山上一头老岩羊成精,名为羊岩雪,人称“雪羊道人”,虚丹圆满,尚在冲击紫府境界。他性格谨慎小心,但正仰仗着木棉赐他成就紫府的资源,不得不乖乖出来卖命。

    对他来说眼前这两人好对付,一个虚丹四色,一个虚丹一色仿佛刚刚稳固的样子,鹤修的实力本来就一般,他更不放在心上了。

    倒是既然帐篷里还有一具灵傀消失不见,以虚丹的实力又不可能这么远从这山峰上直接操控,说明暗中至少还有一人。对他这么谨慎的人来说,暗中的人永远是实力最深不可测的。

    “穆仙子,这里你就不用动手了。紫璃镜归你,你再去红棘人周围好好看看。如果有发现,不要急于动手,传音我们,倒时候一起动手。”

    穆月虚丹四色,是银龙山下一处湖水中的黑鱼成精,穿着水蓝色襦裙,双臂上缠着一条淡黄色披帛。她容颜秀丽,皮肤白皙,脸上却很不协调地有着一块一块的淡黑斑块。

    将紫璃镜接过,她双目中倒映着淡紫光芒,轻哼一声,便卷着镜子往红棘人的方向飞去了。

    紫光远去,露出原本被紫色暗光笼罩的三名虚丹修士的相貌身形。其中为首的皓首老者正是羊岩雪。还有一名虬髯大汉,还有一名矮瘦的年轻男子。

    雪羊道人回头看着这处绝高山巅之上的两名年轻鹤修,笑眯眯地一拱手,说:

    “老夫木棉府下供奉羊岩雪,奉木棉城主之命,有请二位远来客到城主府中一叙。”

    妖界不同的种族等级分明。野妖成精,因为机缘得了开悟,可类比人界中的散修。这种出身在妖界地位很低,仅仅比没有开悟,依然过着野蛮浑沌的日子的野妖要好一点点而已。

    但羊岩雪成了木棉城的供奉,也就依附了树族。树族可是妖界最强种族。这就让他也连带地位提升,便隐隐有些俾睨众族的感觉了。

    鹤族虽然地位不低,但那是在东妖界而言。这是在更为强大的西妖界,他自然不把鹤族放在眼里。

    他说话如此客气,只想如果能把这两人诓到木棉城内的禁制中,不用动手就轻松拿下,诛杀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才是最保险的处理方法。

    但木飞本来就是树族人,对这些野妖更是看不上眼,甚至连和他们说话都觉得太放低了自己的身段。

    他也听说过木棉,虽然是个城主,但也只不过个野生精怪出身,根本算不上正经的树族。按惯例我一个纯血的树族人路过木棉城,城主得亲自出城迎接才对。居然敢叫几个人呼来喝去让我过去?

    木飞横眼一瞥这老者:“不好意思,老夫没空。”

    雪羊道人一怔,也没想到这几个鹤族人如此不给树族面子,目光转冷,说:“方圆千里都是本城所辖范围,城主之令你敢不遵?”

    木飞冷笑道:“老子是鹤族人,并非你木棉城主辖下部落。此处我路过而已。你那城主府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难不成你还敢抓我?”

    林菡给了连菱和勾诛两人各一滴精血。连菱的那滴她并没有自己炼化,而是给了木头。再加上她配置了一种能伪装成鹤族的药剂给他们四人服用,所以木头和木飞两人现在看起来都是鹤族人的形象。

    木飞和佟瑶没有鹤族精血,他们只是表面形似,不如木头和勾诛真实,但也足够了。

    雪羊道人变得目光狠厉,道:“你们占据此处,威胁我城辖下炼血部落,图谋不轨,别说几个鹤族人,就是树族人也照样得捉拿了。就看你们是想活着去还是死了去!”

    说完他袖子一抖,指向木头与木飞二人,对身旁一壮一瘦两个妖修道:“动手!”自己却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

    这时候,穆格带领人马,抬着一副担架,到了猪羊峡的下方。这时候雪还没有停,但也不大。就像是雪片燃烧之后的点点灰烬,依然在徐徐落下。

    猪羊峡就像一张大嘴,而他抬头望到头顶两边的点点火光则是像这大嘴中的利牙一般,让他感到前途叵测。

    他带的人马不多,就是几个精干的蛮修和祭司。但实际上整个苍秸部落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和平通过,还是拼死攻山,他们都可以迅速行动,只是对他们来说时间真的不多了。

    夜幕沉沉,血腥味顺着雪风吹来。红毛狒狒的大部队随时可能卷席而来。这种生物不分白天黑夜,只是不断地吃掉它们们所能遇到的一切能吃掉的东西。它们什么时候发起总攻,只取决于它们何时将路上能吃的东西吞噬干净,然后再度变得饥肠辘辘。

    到时候炼血人部落飘散出去的人类血肉的味道,对它们来说就是无法抵制的诱惑。它们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地涌来,其数量是以百万计的。没有木棉城的城墙和禁制,苍秸人根本不可能挡住它们。

    “晃血!你自己出来,我知道你在。你儿子在我手里,出来谈谈吧!”穆格胸口气血汹涌,对着压抑的峡谷上方,发泄般地喊了出去。其声沉闷如雷,在峡谷中轰轰回荡。

    “是么?”上空忽然如炸雷般响起了两个字的回复。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悬崖边上,一双冰冷目光居高临下望了过来。

558 以血还血债,照镜探镜花

    “晃血,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怨。今天我族人在这猪羊峡死伤甚多,此事我也不再计较。只问一句,我用晃胆此人的性命,换我苍秸部落平安通过猪羊峡,可否?”

    穆格开门见山地问。

    “这话说得不对。”晃血所站之处对穆割来说正好背光,只能看到他的高大阴影摇了摇头。

    “猪羊峡是炼血人追寻兽潮的必经之路。此路属于所有炼血部落,又岂是我红棘部能占据的?贵部想要通过,无须用我儿性命来换,尽可以直接通过就行了。”

    如果不是穆格在,下面有些苍秸人早就想要骂起来了。你都知道这路是所有炼血人共享的,你还派人在这里又是挖陷坑又是居高临下地堵截,导致我们死了那么多人?真是厚颜无耻啊。

    穆格望着头顶气势汹汹的红棘人,暗想:“你说我可以随意通过,但等我大部队来通过的时候,你这么多人马悬在我头顶,上面矢石齐发,我们部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就算能通过也残了。这难道就是你的计谋么?把我当傻子?”

    虽然晃胆在他手上,如果对方攻击,他可以拿晃胆当做人质。但他也拿不准晃血是否真的投鼠忌器。晃血妻妾成群,子嗣甚多,这晃胆只不过他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万一他要是翻脸不顾自己儿子性命,穆格也不敢赌上整个苍秸部落的存亡。

    “你不用拐弯抹角了。”穆格直接了当地回答,“我以我苍秸部落上下数万人的性命起誓,你先把峡谷上的人马撤掉,我苍秸部落通过之后,我就把你儿子放了。这样公平合理吧?”

    晃血低头笑道:“你我本是同出一根的兄弟部落,何必这样冷血无情?在这里设下埋伏偷袭贵部,只是小儿辈不知天高地厚,无知嬉闹而已。何况我儿只不过盲从,并非首恶。你们把他打成这样,也已经教训过了。不如你把他放了,我立刻将人马撤下。到了木棉城中,这回偷袭之事我一定再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意思很简单,你先放人,我再撤兵。但对穆格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放人了,你不撤兵怎么办?蛮族人和中土的人族不同,可没有什么玄血契之类的法器能约定条约。

    穆格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今日白天通过峡谷的时候死伤惨重。如果我把晃血放了,我部那么多老弱妇孺绝不可能平安通过这里。你如果不肯先撤兵,我别无选择,只能抬着你儿子硬闯了!”

    那就是鱼死网破。我不一定能杀了你,至少可以拉上你儿子一起陪葬!穆格打定主意死磕到底。

    晃血手中举起了一只火把。在风中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他脸的一部分,但又留下了与之交错的清晰的阴影,使得他似乎带上了一副不断晃动的诡异面具。

    他陷入了纠结之中,最后目光一闪,决然做出了决定,说:“穆格,你信不过我,无非因为这几个小孩异想天开,在这里拦截贵部,导致贵部落死伤不少。

    “有这份仇怨在,就算你们真平安过去了,我也怕你到了前面反过来拦截我们这些人。后面就是兽潮,我也一样在劫难逃。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你我了结这份恩怨,从此歃血为盟,永不再争,如何?”

    “哦?”穆格产生了一丝兴趣,但也并没有深信,“你打算怎么给这个交代?”

    “弘筋,过来给我跪下!”晃血将手一挥,喊道。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穿着少祭司银纹黑袍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被推了过来,走到悬崖边。就要被推下去的时候,他扑通跪下了。

    晃血将手中火把放低,映出了一张略有些稚气,但此时写满了恐惧的苍白的脸。他大叫道:

    “我已经彻查了此事。这人是弘筋,我部新任少祭司。正是他肆意妄为,擅自行动,教唆晃胆等人在这里拦截贵部,导致贵部死伤。”

    然后他又发毒誓道:“我以我红棘部落敬拜的银龙雪神之名起誓,若我晃血此言有假,当永堕阿鼻地狱,绝无可能翻身!”

    穆格心中一凛。他们这支炼血人崇拜银龙雪神,如果以此神之名起誓,他断然不敢相信晃血所言有假。

    而且他们白天先头部队的人堕入陷坑的时候,他也亲眼看到弘筋此人在山壁上指挥若定,心中也早已认定此人就是罪魁祸首。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坐上了少祭司的位置,突发一个奇想,就惹得两个部落开战,血流成河。穆格真恨不得将这不懂事的混蛋扒皮抽筋。但即便将他堕成肉酱,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真是可恨,可恨!

    晃血的一只中指悄然伸长,变成了月牙形的一片锋利的尖爪,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泽。他洒然说道:“你既然自己做了这件事,那就用自己血来还吧!”

    弘筋猛然抬头,事到临头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毕竟是部落的少祭司,族长居然真的要拿他开刀?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一句求饶的声音,那银色的锋利光芒就像闪电一样从他眼中划过。然后他的双目所见便同时化为一片黑暗。

    弘筋的脖子瞬间便被整齐地切断了,暗红色的血在微光下喷薄而出,就像一座微型火山突然喷发。

    他的头颅像个皮球一样顺着陡峭的山壁滴溜溜地滚落了下来,刚好滚落在了穆格的脚边。

    ……

    灰蒙蒙的夜空里,时不时有沉闷如雷的声音和闪光从高空中传来,就好像遥远处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暴风雨。

    雪雾阻隔了视线,使得人们的视线模糊不清。驻守山顶的蛮修都被勒令不要去掺和这事。同时他们的大族长正在和苍秸人谈判,他们也只敢在高度紧张之下好奇地往雾蒙蒙的天空中望望。空中一阵阵法力波荡不断传来,就好像天地本身在摇晃。

    但勾诛清楚,那是那些忽然赶来的虚丹妖修,和木飞他们动上手了。他很想立刻去救援,但犹豫再三之后,他没有动。

    他依然躲在藏身处没有任何行动,将自己的阳丹彻底隐没,阴丹则是散发出一种缥缈不定的浑沌气息笼罩了四周。

    此气被称为阴丹诡气。诡气并非是神通术法,而是只要极品的阴性虚丹,运转真气便会自然而生。它的作用和服用龟息丹类似,能将自身气息都融入自然之中,让对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诡气只对修为不如自己的敌人有效。但即便敌人修为更高,或者持有强力的侦察法宝,其感官也会被浑沌诡气干扰。虽然能大体探知他存在,却只能锁定一个范围,难以找出他的具体位置。

    因为勾诛知道自己也被人盯上了。他如果主动现身两地同时动手,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的话,不但无助于木飞等人对敌,反而他们还有可能分心来救自己导致落败。

    现在是四对四的形势。以佟瑶、木飞、木头三人的实力对付那三名妖修,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取胜。所以他还不如在这里拖住一名敌手,等佟瑶他们解决掉对手再以少胜多。

    如他料想一样。一团紫光如幽灵一般地在弥漫着灰雾的夜空里飞来飞去,还有一种给人强烈沉闷感觉的看不见的暗光在四方扫来扫去,尤其反复扫过勾诛所在的地方。

    紫光中有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修,看不清相貌,大约虚丹四色实力。她用紫璃镜看去,明明镜中有一处隐约闪烁的光华。可等她再靠近一些,那团光华却又挪移到别处去了。

    紫璃镜射出的那无色暗光其实是她的目光。他只要往镜中看去,她的目光便会经过镜子反射往镜子所映照之地。原本这镜子一照,万物生灵的神识气息无不显现,唯独这道闪光她怎么都捉摸不定。

    对方在不断移动位置和她捉迷藏?这是不可能的。无论对方用任何方式移动自己的位置,都必然会引起灵机波动。哪怕是实力远超她的大能修士,也不可能再她面前以那么快的速度还完全不暴露出自己。

    难道不断变幻位置的并非对方本身,而是紫璃镜中的虚影?这奇品上等的侦察法宝,居然受到了干扰?

559 本是瓮中捉鳖,无奈网漏游鱼

    穆月所猜不错。勾诛纹丝不动地躲在几块巨石之间的缝隙中,尽量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如果他起身行动,阴丹诡气的作用也就不攻自破了。

    在隐匿的状态下,勾诛也不能对外展开自己的神识,否则便是主动暴露自己。因此他对外界的感官也变弱了。除了能被动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神识波动之外,他看不到太多细节。但如果对方舍弃了他去攻击木头他们,或者是对方迫近到他一定范围内,他还是会果断行动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在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有时甚至透过石缝能看到紫光掩蔽下她飞掠而过的身影。但她就是迟迟不愿意离开。围着这一片地域辗转往复,犹如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一股淡淡的甜腥交杂的味道,犹如幽灵一般从空中抚摸了过来。勾诛心头忽然闪起警兆,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这气味有毒!

    甜腥气味非常微弱,一般修士根本察觉不出来。世上本就没有真正无色无味的毒药,只是看你的感官和神识是否足够敏锐了。勾诛拥有九炼之神,又炼就非想虚丹之后,嗅觉远超同阶修士。

    他想要长时间不吸入外界的毒气并不难。只要将避水珠含在口中,便可以维持好几个时辰的呼吸。

    但大多数玄门所用的毒药都是无孔不入的。即便屏住呼吸也只能延缓中毒。在对方真气或者法力的催动之下,毒性能透过他的皮肉直渗血脉之中。他的皮肤暴露在外的部分已经感到了一种轻微的麻痒。看来对方是想用毒药将他从隐匿中逼迫出来。

    他的体内的苦寒毒母只能抵御部分寒毒。天下毒性变化万千,稍有变化就不在他所能抵御的范围之内了。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非中毒而死不可。

    勾诛心念一动,涌动体内真气,淡淡的幽火笼罩了他的全身,就好像给他加上了一个护罩。

    玄阴真火无物不焚,只是烧得比较缓慢而已。但对付空中的毒气还是足够的。经过他的火罩的“过滤”,毒性被焚烧所剩无几。

    但他以真气催动玄阴真火,毫无疑问引发了灵机波动被对方感知。他继续藏身在石缝中也没有用了,便坦然走了出来,站在空空的雪地上。

    他的头顶有一朵脸盆大小的形似向日葵的花盘倒扣在空中。只是其颜色并非如同一般向日葵那种金黄色,而是黑色的。纯黑的底色上有三块稍淡的颜色,组成了一个诡异的人脸图案。它就像一块极寒的黑冰,不断有丝丝黑色的雾气从中垂落。

    这些黑雾并非是寒气,而是某种剧毒,弥散在空中。这和一般的毒术不同。一般的毒术都会隐匿毒气的来源,让人悄无声息地中毒。绝不会这样将施毒法宝高悬空中,给人直接攻击这法宝的机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勾诛按捺住了直接攻击这朵黑色葵花的欲望,往四周望了望。

    “你可以试试碰一下这朵黑炎葵,看它会怎么样?”

    他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回头一望,那笼罩在紫光中的女子就在他身后二十步外,显露出妖娆的身形,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

    黑炎葵是一种活着的生物,有极强的警戒性。任何危险的临近都会促使它自爆,发出更加浓烈的可怕毒雾。

    她距离虽然近,但是这四周就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牢牢地禁锢住了他的感官。勾诛能用眼睛看到她,却没有提前预警到她已经迫在身边。

    勾诛瞬间调转身形,施展轻功,往后爆退。但很快他便感觉背后一撞,撞上了一堵无形硬墙。果然被禁锢住了么?

    这女子居然是一位阵师?原来此女在这四周飞来飞去,并不仅仅是在搜索他的下落,还在四处布下阵枢,悄然地布下了一个阵法。

    因为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所以她干脆布下一座阵法,将对方禁锢在可能的范围内。这样我管你在哪里都是插翅难飞!

    更何况阵中还有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黑炎葵在不断地释放毒气。无论对方试图破阵还是试图攻击黑炎葵,这朵毒葵都会立刻自爆,对方必定成为这闷罐里被毒气熏死的苍蝇!

    “小友,你就凭着一颗不成型的残丹,居然也万里迢迢从太白山跑到了这里?好在你这能骗过紫璃镜的术法还有点意思。你若是肯乖乖交出来,我就不杀你,还收你做个小妖奴如何?”

    穆月将被风吹乱的秀发缕了缕,有点自得地笑道。

    “可惜你没机会炼成此术了。”这个高瘦的少年站在她所精心设置的阵中,却全然不知死活。望了她一眼,其人反而有些惋惜地叹息了一声。

    勾诛说的是实话。这位女修的虚丹虽然有四色,但只是下品的无垢丹,且不是阴丹,不可能炼成阴丹诡气。除非自毁道基转世重修,但她显然不会那么做。

    “哼,天下的秘术还有我炼不成的?”穆月表面非常自信,内心却极度厌恶这种被人予以断言式的否定。她外表依然噙着笑意,但内心杀气更加炽烈了。

    她要在弱肉强食的妖界混迹。如果有这么一种隐匿之术在手,连紫璃镜都难以探查出来,她便有了一张超强的底牌。所以她即便是要除掉这名鹤修,这术法她也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你可以不说。不过我倒是要看你身上这护罩究竟能抵御黑炎葵多久!”

    穆月目光一寒,继而嘴角翘起,露出残忍的诡笑。黑炎葵的毒性散发立刻快了一倍不止,整个结界阵中都渐渐充满了淡淡的黑雾。

    对方那怪异的火虽然能抵御毒气,但他被禁锢在阵中无法出来,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身上的火焰不断抵御黑炎葵之毒,一定会快速消耗,不可能无限地维持下去。

    而这座阵法是她引动用这山巅地势,以及雄浑的山风之力而构建。只要大山地势不改、山风未止,她性命未绝,便不会停止。

    她不必动手,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看着对方渐渐中毒,越来越严重,直到无法忍受向她磕头求饶,然后乖乖把她要的术法交出来。

    勾诛右脚往后退出一步,踮起脚尖。然后他将左脚一提,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再整个身躯往左转向,右脚尖踮起,全身一弓,单脚往外跃去。

    落地时,他已经站在阵法之外。摆脱了毒阵,他身上的幽幽白火也隐去了。

    穆月脸上的冷笑不由得僵住。这是为什么?这人直接闯阵居然没有撞上她布设的纯阳阵壁?

    “你的阵法漏洞太多了,简直和筛子一样。”勾诛面带无奈地解释说,反而更像是在羞辱她了。

    穆月没有眼阵之能,看不见空中的灵机线。她布阵只能依靠用脚步丈量来布阵枢,引动地势,即是“手阵”的境界。无论她有多熟练,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她布置出的纯阳阵壁是否能将这一片复杂的地形全部封死,她只能根据她布设位置的记忆和推算来估计。这就好像修建一堵她自己看不见的墙,想要完全没有漏洞谈何容易?

    但即便有不足之处存在,只要对方也看不见就没有关系。

    她却没想到勾诛有眼阵之能。在勾诛眼中,看到的是很多交错的灵机线牵引组成的纯阳阵壁,就像无数大大小小的碎块拼凑而成的四处透风的一堵破墙!

560 玄冥寒水灭妖女,修罗五牙战双禽

    勾诛之前只想隐藏自己拖一拖时间,除了知道对方虚丹四色,境界上要强于自己之外,并不知道她真实的实力。如今再也没有阵法阻隔,距离不过数十步之远,对方又毫无遮掩,他也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根本就不是我对手。”勾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很简单地做出了结论。

    这女子再次被鄙视,变得情绪激动,虚丹在气海中凝聚气血之力,光芒四射,几乎要透体而出。黑、赤、黄、白四色光芒在身周流转,每一种颜色所映照的是她在体内所修炼的一种属性的气血之力。这与人族气修是完全一样的。

    虚丹若成,修士便可以修炼更多不同的真气。由于每种属性不同的真气泛出的灵光颜色大多互不相同,因此每多一道属性的真气,便会多出一色。

    虚丹自身能容纳的真气属性是有限的,最多容纳到七种不同的真气,便会陷入瓶颈,无法再进一步了。这也就是所谓的虚丹七色圆满。

    虚丹道人想要再攀上境,只能在气海中炼就紫府,利用紫府将真气不断凝实炼化为法力。

    从溢出她体内的灵光,勾诛仿佛直接内视看到了她的虚丹。

    穆月的虚丹虽然通体透彻,看似毫无杂质,四色灵光如同融化的四色琉璃,在虚丹中悄然运转,但其中无处不在地弥漫着一种如昏黄色的蜂蜜般的粘稠之物,导致她的四色光芒流转显得粘滞无比。这便是受欲界天中的欲念所染而致。

    虽然是四色,她却是主修那道黑色的毒灵气的。因此整个虚丹看似犹如一团墨色的玛瑙。她气血汹涌,这黑气随着血液流传全身,涌入双目。

    穆月的一双眸子立刻变得全黑,连一点眼白也不见了。紧接着两团黑光从她双目中射出,在空中显化出无数小颗、漆黑、狭长,如同葵花籽一般的颗粒。

    在她气血之力催动之下,这些黑色的葵花籽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勾诛飞去,每一颗都拖着长长的黑尾,就像划破长空的一颗颗流星。

    它们到了勾诛近前,便轰轰轰地爆裂开来,空气中充满了那诡异的又甜又腥的味道。

    好在今夜的风向着空旷无人的夜空,远离人群。否则这山顶上的红棘人无一人能活。穆月有些侥幸地心想。木棉反复交代过,他们不可杀伤炼血人,她也不愿明知故犯。

    反复被这小孩看扁,这让穆月忍无可忍。等将他毒死,她要拘下这人的魂魄好好搜魂,看能否找到那道有趣的隐匿秘术。万一真的找不到了,她也认了。只要能杀了他就好。

    一阵风来,浓雾稍稍转淡,但其中的高瘦青年的身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这才感觉从自己身后掠过的那道风有点诡异。虽然是雪夜,这风也阴寒得有点过分了。

    心中警兆大起,她急忙一回头,却看见一头一尺来粗,数丈之长的恐怖冰龙,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背后!完全来不及躲避,这冰龙便撞上了她的后心。

    一个冰寒的漩涡贴在了自己背上,全身所有的热气和暖流都如倾泻一般往背后汹涌了过去,然后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变成了红色琉璃一般的晶体,她甚至能听到体内传来吱吱格格的结冰的声音。

    她本能地要挪动身体来闪避,但她全身根本无法移动,就像一座凝固的冰雕。冰寒的气息就在她扭头惊恐的眼神中弥散开来,将空中的水汽凝固成冰花,就好像许多白色的小细珠被串联了在一起,从空中密密麻麻地垂落了下来。

    但这冰龙并不只是寒彻入骨,其冲击的威能也是丝毫不弱,就像一记凶悍重锤击在了自己后心。

    只是她全身在那瞬间就已经冻僵,所以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在越来越缓滞的意识中,她听到了自己被冻成坚冰的胸腔整个如瓷器被击碎的声音。

    她就像一个瓷美人一样倒在岩石上,哗啦一声碎成了许多红白交错的碎片,偏偏头部保持着完整,容颜未改,惊恐的双眸似乎依然紧紧地盯着自己后方,一地美人残破的凄惨的景象,勾诛自己都暗暗心惊。

    他在金鳞岛潜心修炼之后,与人斗法不多。一路躲在苍秸人的车驾中潜行妖界,他也没有多少机会与人交手。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虚丹三色之后,玄冥寒水神通加上水龙术构成的冰龙一出手威力就如此巨大。

    看来只要不是和那个蛮修交手时一样开始就丢了先机,他的极品虚丹三色可以完全可以碾压下品的虚丹四色,诛杀虚丹五色实力的选手也不无可能。

    勾诛不动声色将女妖的仙荷收入怀中,神识往其中一扫,果然那面紫色的镜子乖乖地躺在其中。这镜子居然能识破蓝寒灵傀的隐匿之术,这对他来说太有用了。

    女子的头发上插着一根黑色的发簪,造型别致,看上去就是从树上随便折下的一段黑色枝条,一端还有一个尖尖的花苞。

    在他的玄冥寒水神通的攻击之下,这个女妖几乎完全被冻成了一个冰人。但这东西居然没有冻结,上面还有灵机流动,不断地散发出丝丝黑雾。

    “居然是活的!”

    勾诛在翠玉宫见过太多的灵草奇木。这应该是黑炎葵顶端上摘下的一截花苞,被这个女妖炼化之后,平时以自身气血之力吸引天地灵气滋养而生。这和翠玉宫将灵种炼化在法剑上滋养,炼成灵剑,倒是有异曲同工之秒。

    黑炎葵已经被女妖炼化过。女妖死了,其上魂息暗淡。勾诛微微一笑,立刻烙印上了自己的魂息将它据为己有,收入到了仙荷中。

    将来他只要用真气催动此花,便可以不断开出黑炎葵花,无声无息地释放出剧毒来,简直是下毒阴人必备利器!

    这一战的收获意外丰盛,让他有点喜出望外。全都收拾干净,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阵阵灵机波动还在不断传来。木飞和木头、佟瑶三人对付那三个虚丹妖修之战居然还没有结束?

    佟瑶的紫府战力足以压制那个虚丹圆满半步紫府的妖修。木头全力爆发的实力与勾诛不相上下,木飞更是千手千眼威力十足,应该足以碾压了对方才对,居然鏖战了这么久?

    说不定这几个人身上也有和这个女妖一样,会有不少好东西……勾诛身后吞天炽火所组成的一双白色鹤翅展开,奋力一拍,便往那激战处飞了过去。

    木飞、木头和佟瑶三人要是一拥而上和那三名妖修对上,确实是不用多久就能拿下。但真正在夜空中战成一团的,只有木飞和一壮一瘦两名年轻的妖修。

    木头被勾诛叮嘱守在那山顶不要离开,他便坚持寸步不离。而那三名妖修中为首的皓首老者岩雪道人,则是阴恻恻地往后退了百来步远,静静地悬浮在夜空之下观察局势。

    对岩雪道人来说,战局的变化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对方的招数和实力也尽收他的眼底。他完全可以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介入,一举捕获胜机,回去到了木棉城主面前,他依然是首功。

    那名虬髯大汉是一头金雕所化。他不但幻化出双翅,一双手也变成了一对如钢钩的爪子,在夜空中高高飞翔,随时准俯冲抓眼。

    矮个年轻人全身长出漆黑的羽毛,脸上长出一副如黑色剑刀般的大喙,显出一只大乌鸦的原型,不断地呱呱怪叫,震慑对方的神魂。

    木飞也飞在空中,他之所以叫木飞,便是因为他是会飞的树。只不过他的枝叶所构成的双翅不如鸟翅,飞起来似乎很笨拙,如风筝一样在空中板滞地滑翔着。

    两名妖修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传音之后,相互达成了默契,一左一右,在空中化出两道犀利的圆弧,往木飞狂飙而来。你既然飞不快,我便两面夹攻,看你如何应付!

    金雕一双钢爪直抓木飞双目,与此同时乌鸦的黑色尖刀大喙猛啄木飞的腹部而去。对方当然不可能毫无反应。但无论他出手对付哪一方,另一方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得手。

    如果此人飞行躲避,则更中他们下怀。因为这个鹤族人看上飞行速度比他们慢了太多太多。

    但才飞到半途,这金雕就猛然一怔。他那一双利爪最善抓人眼睛。千军万马之中只不过一个恍惚间,对手往往就被他抓了双目去,连瞎都不知道怎么瞎的。

    但这一次,他自己首先抓瞎了。因为他看到了无数只眼睛,这让原本迅捷如风干净利落的这一招变得无从下手。

    木飞在木萝部落的时候,被称为“千手千眼”。他虽然飞行不快,但当两名敌人靠近他还有数十步的时候,他身上犹如刺猬般长出了无数的树手。每一只树手之上,都有五枚尖如匕首的利牙,和一颗圆瞪的眼睛。

    “修罗血术,五牙之杀!”他猛然吼道。

561 磷火迷途魂拘去,血仇化解险关行

    一个虚丹六色,一个虚丹五色,这两人实力都不算弱。放在木棉城的战修队伍中,那都是高等级的存在了。

    眼看着这两个笨蛋鸟人被对方痛殴得不成样子,原本打算乘乱动用“玄影雀”快速了结对方的岩雪道人没有出手。他悄然无声往后退去,然后掉头飞走,消失不见。

    岩雪道人消失之后,金雕被木飞的五牙树手抓中脑门,头颅碎裂,坠落山中。

    另一头乌鸦先是冷不防被木头一箭射中,然后又遇到飞来的勾诛被砸了一记定方砚,仙荷被顺手撸去,人则掉入猪羊峡深处去了。

    岩雪道人临阵脱逃不是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个鹤修的对手。而是他发觉那人不是真鹤修。在妖界能以虚丹四色肉身之力碾压虚丹五色、六色的存在,只有树族的体修!

    树人不善于飞行,神识能力也不强。但强硬无比、恢复之力极强的肉身使得他们很难被杀死。

    任何想要攻击对方神魂的术法都要先穿透肉身的薄弱之处。树人的肉身固若金汤,无懈可击,相对弱小的神识反而减少了对方的攻击面,对神识攻击的防御力也很强。

    梦貉一族最害怕的便是树族。因为树族人神识太不活跃,以至于根本不会做梦。

    你可以飞起来或者躲起来让树人打不到你或者找不到你。但是你想主动击杀一名树人却是难比登天,只会给对方提供反杀的绝好时机。

    岩雪道人以半步紫府之力加上两个鸟人部下,配合得当或许有击败那个树人的可能。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做。能到这里来的树人,很可能是眠恶山派来的使者。

    一名伪装鹤族的树人使者,他不要说得罪了,就以他看破其身份这件事来说,便有可能将他卷入树人内部纷争的凶险深渊。

    岩雪道人悄然踏风,飞入远处群山中,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谷内。他也不打算回木棉城了,干脆沿着银龙山脉走,先回自己的老窝去潜藏个十年八年,以后再悄悄出来弄紫府外药。

    这时他悄然一怔。天空虽然雪雾茫茫,谷中的雪地却仿佛泛着桃红色的幽光,意外地明亮。

    一缕缕难以名状的暗淡火焰,犹如海水中飘柔着的半透明的水母一般,让他心中充满了宁静的感觉,竟然提不起一丝丝警戒之心。

    一名身材高挑的紫裙女子,明黄色丝绦系着柳腰,在腰间垂落在紫裙上,犹如雪中一株柔弱的幽兰。闪烁着暗淡火光的绝美双瞳,如窃窃私语一般引动了他的内心。

    岩雪道人几乎无可挽救地往鬼磷火制造的幻境中滑落,脸上充满了迷醉和享受的表情。他的崩溃比佟瑶估计的更快,这大概是他已经逃离了战场,并打算彻底甩手离开,所以根本没有保持任何警惕所致。

    一刻钟之后,佟瑶展开一面破旧的魂幡,将这名道人的一片血涂抹在了魂幡上,然后掐诀作法。这名道人的神魂在空中渐渐成形,依旧恢复成了生前的模样,目光呆滞地走入了魂幡中。

    魂宗修士几乎每个人都是以魂幡做为本命法宝和最拿手的武器,能吸入敌人的神魂,并驱使这些神魂化为气魄分身战斗。这些神魂便是魂奴。

    魂奴在魂幡中蕴养越久,所凝的气魄分身也就越接近他原本的肉身,战力也就越强。如果他生前使用的法宝还在,甚至可以催动以前使用的法宝。

    佟瑶原来的魂幡早就在死亡的时候毁掉了。如今这一面是她到了天池城之后在地下玄市买的,品级一般,只能凑合着用罢了。

    ……

    看到罪魁祸首的头颅掉到了自己的脚边,穆格心中淤积的一团仇恨之血迅速消散了。这个消息在众多的苍秸人中开始传播出去,每个人都觉得畅快无比,大声高呼了起来。

    红棘人将自己的少祭司都当场杀了。如果他苍秸部落还没有什么表示,也就说不过去了。他命人释放晃胆。晃胆此人被暴打得全身骨骼断裂,就算躺上几年恢复了之后,也不可能再恢复往日的战力,将来也基本是个废人了。

    晃血命人从峡谷高处垂落绳索,吊着一个大筐落到山谷中。苍秸人将晃血放到框里,然后由红棘人拉动绳索,将他拉到峡谷顶端去。

    不一会儿,自己儿子连人带筐被抬到了晃血的面前。晃血手拿火把一照,虽然此人鼻青脸肿,血流满面不成人形,四肢也肿胀得和泡过的猪蹄一般,他还是认出了这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晃胆淤青的双目原本是紧闭的。这时候微微,睁开,露出血红的双眼。他眯缝着看到了自己的老爹,嘴唇微微一动,用尽了全身力气含糊地说:“我……要……杀光……那些……人!”

    他无法描述清楚是哪些人。对他来说,包括所有苍秸人,还有那几个鹤修。所有在这猪羊峡一战中出现的敌人,他都对他们无比仇恨。

    他从小到大都是族长之子,从来没有人敢把他打得如此死去活来。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如那些人踩在他脸上给他精神上的创伤。但凡他还有一口气,他都要去把那些人全部杀光!

    晃血很想再打他一顿。但是再打一顿他可能会死。于是晃血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让人将他抬到帐篷里去躺下。

    当着苍秸人的面,几乎所有的红棘部众都从峡谷两边的山峰上撤了下来。这些人与原本埋伏在峡谷深处的伏兵一起撤走了。穆格派人手紧随送行,仔细搜索,确保没有再埋伏着什么人。

    穆格等人为了保险起见,登上了峡谷顶端查看了一番,红棘人一个都不在了。除了晃血和晃胆这对父子还留在帐篷中。

    晃胆受伤极重,继续往来奔波翻山越岭是不可能的了。但这也不是难事。晃血在出发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早已准备好大传送符。符咒一烧,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之后,整个帐篷都在穆格眼前消失不见了。

    整个山头除了红棘人遗留的一些尚未熄灭的火把之外,几乎一片死寂。从高处看,南方的密林犹如一片黑暗深沉的海,连浪花都是一动不动。

    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谁也无法想象在这密林的掩蔽之下,有多恐怖的一番杀戮正在卷席而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等了。

    穆格留下两个哨兵在这里看守,带其他人下山,去指挥苍秸人通过猪羊峡。因为他们事先已经有所准备,所有人的都在排队待命,一切井井有条。

    老弱妇孺被安排在前,壮年殿后,只花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大部分都通过了猪羊峡,只留下穆格领头的殿后队伍最后通过了。

    红棘人留在山顶上那些火把终于逐渐烧光。最后跳跃几下之后,纷纷变成了一堆火红的残余烬。整个山顶都昏暗了下来。

    悬崖边余烬的火光映出两个苍秸哨兵的剪影。他们被穆格留在这山顶上,居高望远,主要观察南面。如果兽潮迫近,应该一定会有动静的。

    “火快要灭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抱点柴过来。”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

    山顶上有红棘人预先准备的柴堆,足够他们烧个通宵了。另一人起身,走到柴堆处。微光暗淡,柴堆他已经看不清楚,只能摸黑捡柴了。

    但他刚伸出手来,便猛然感觉眼前一片银光闪过,脖子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便天旋地转,他的脑袋已经骨碌碌滚落了下来。

    坐在火堆旁的另一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觉得回来的同伴的身材比之前要高大了不少。他扭头一看,正要开口询问,却看到这人一根手指已经变成了一片锋利无比的月牙形利刃,猛然斩下!

    晃血手上的利刃渐渐收回,重新又化为原本粗壮的手指的模样。

    他用大传送符将晃胆连人带帐篷送走的同时,在传送的最后一刻,从帐篷的另一边钻了出来。猛烈的空间波动刚好掩盖了他的身影,使得他有足够的机会躲入了帐篷之后的柴堆中。

    他往火堆中添了一些柴火,让这篝火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了,然后小心走到悬崖边,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猪羊峡。

    和他所料不错,穆格果然让苍秸部落的部众先通过峡谷,自己则带着精锐部众殿后。再过不久,穆格这支人马便会最终通过猪羊峡了。

    他目光狠厉,嘴角微微噙着笑意,手中捏着那枚弘筋给他的牵引石。只要他一个念头一起,峡谷落石,必让穆格等人葬身巨石之下!

562 积雪覆山藏毒计,烈火填海寻故人

    要说对苍秸人的憎恨,他比起那年轻气盛的少祭司弘筋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知道想要消灭一个部落应该如何做,而不是像弘筋一样将一个数万人的部落逼入绝境,逼得对方不得不将自己也一起拉下水。

    消灭苍秸部落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族长穆格连同他身边的一众菁英一次性诛除,而让其他大多数人有一条活路可走。

    只要穆格死了,苍秸人虽然还有数万部众,但这些部众必然四分五裂,山头林立,再也不会有人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了。不少人就会投奔红棘部,最终渐渐被红棘部落所吞并。这个过程可能要漫长不少,但稳妥了太多了。

    至于族长死亡带来这一笔大仇,他完全可以解释为是弘筋留下的阵法机关导致的意外。所有的红棘人包括他都已经当着苍秸人的面从猪羊峡撤走,他们都已经洗脱了嫌疑。而且这落石大阵也确实是弘筋布设的。

    苍秸人想要泄愤,他尽可以交出弘筋已经无头的尸体,随他们怎么鞭尸泄愤。反正在兽潮的压迫之下,剩下的苍秸人投奔红棘部落四分五裂投奔红棘部落将会是大概率事件。

    晃血就像一块岩石一样,静静地趴在悬崖边,望着峡谷中苍秸人队伍的移动。他唯一要确定的是穆格已经进入落石的范围,而且无法逃脱。这样他才能发动阵法。如果穆格不死,这事就失败得太冤枉了。

    机会正如他所想而来。穆格带领的殿后队伍已经到了整个猪羊峡的中段,也是落石区域覆盖的中段。假设这一连串的爆炸之下巨石崩落,穆格虽然有虚丹七色圆满之力也绝对是来不及逃脱的。

    他再也没有犹豫,一念催动之下,一缕气血之力注入到了手中牵引石的眼状的阵纹中。

    他不像勾诛一样有眼阵之能,看不到空中灵机线的变化。但他将可以听到一连串爆轰的巨响,无数巨石哗然而下几乎将整个峡谷彻底填塞的壮观景象,也将见证苍秸部落彻底消亡的开始。

    即便是冷静沉稳如他,这时候也激动得手心都是汗水了。

    但是他期望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他的气血之力输入到牵引石之后,如泥牛入海,再无一点反应。天地依然沉寂得就像一场梦境。

    他脸色微变,一连几次以气血之力试图激发牵引石引动大阵,然而这石头毫无反应。一阵阵雪风在谷中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尴尬和愚笨。果然是天不灭苍秸?

    晃血虽然极度不甘,然而也无可奈何。现在他只有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在万人之中刺杀穆格得手的。

    想来想去,他认为只可能是弘筋这个少祭司阵术不精,布阵的时候犯下了某种错误。一个天赐良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错过了。他真想把弘筋这自作聪明又愚蠢至极的家伙复活过来再碎尸万断。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些藏在雪地之下连接雷火珠的牵引石,都被勾诛顺着灵机线一颗一颗找过去,顺手牵羊摸走了。龙木既然是价值不菲的阵宝,那么这些牵引石肯定也是。他当然不会放过。

    没有了牵引石牵引灵机,石缝里那些雷火珠将再也无人能够引爆,只能在自然之力下渐渐流逝灵机。

    最终晃血咽下了这口气,不再眼睁睁地看着夙敌穆格通过猪羊峡,而是处理掉山上的两具尸体,然后纵身一跃,强壮的身躯便融入了漆黑的群山的背景,消失不见了。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东方才堪堪破晓。

    ……

    连菱立在船头,黄璐和第十九在她的左右。她将神识展开,大致查探了一下前方的状况。即便只是神识探出,她也感觉像是将手伸到了烧得通红的铁板上一样的猛烈的灼痛。

    南冥的水火交融之处,是一层薄如蛋壳的岩石。因为熔岩遇到海水冷却而凝固,但又不断地被水火相逢的爆炸摧毁、重凝,处于激荡不已的永久循环之中。

    天空布满了浓厚的黑云,没有一丝日光。但黑云中充满了连绵不断地闪电和从未停息的雷声。就好像日与夜在这里并没有先后的次序,而是一个瞬间就会交错无数次。

    大海就像一口沸腾的油锅,一边是水,一边是油,狂怒的爆炸永无止境。滚烫的海水、海底爆发而出的浓烟、如暴风雨一样在空中飞溅。

    一团团火红的熔岩先是从海底被喷出,然后又如同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黑尾坠落下来。

    灵帆风舟四周泛起了一圈淡蓝色的屏障,散发出冰寒之气,阻挡着这滚烫的热浪。至于飞溅海水或者熔岩之类的异物的入侵则被纯阳阵壁阻挡。

    但即便如此,防护大阵时不时地被热浪冲击,也暗淡了不少。风雨飘摇之中仿佛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如果没有飞舟的防护,就算是连菱的金丹肉身加上青木长生功的恢复之力,在这诡异的海面上也坚持不了太久。

    “升三百丈,左转舵,正东南方向,全速。

    “纯阳丹一千七百枚,玄阴丹五十枚。”

    连菱简洁地下令。黄璐坐在阵主位上,凭借她的眼阵之能,开始调整风舟上的阵势灵机。两只风眼开始加速运转,大风鼓荡,将整个风舟往上空吹起,并借着左右风眼力道的细微不同,调整着整个飞舟的方向。

    将船抬高,远离沸腾的海面,可以避免飞溅的海浪和熔岩的轰击,节省不少驱动大船防护法阵的丹药。

    第十九则从仙荷中数出对应数量的丹药来,如添柴一般,直接投入到船中心的一座青铜大鼎中。庞大的灵机之力顿时在鼎中汹涌出来,四散而去,风舟四周的蓝色灵光防护结界又凝实了不少。

    船行十多日,深入南冥千里,海面反而变得宁静了不少,只不过此时的海面已经再也没有半分的海水,而是纯粹的熔岩了。

    天空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任何雷电。一阵阵炽热的热浪都是垂直往上,风舟几乎无需动用风遁之力,就能在这海面上空悬浮。

    虽然天空是纯黑色的,但他们的船上却是明亮得和白天一样,只是光色金黄,把每个人都照耀得如同鎏金的佛像一般怪异。

    这是因为下面金黄色的海面,延伸到目所能及的无限远处,宛如一池融化的金水。

    金色的海面上虽然热浪翻滚,图景扭曲变幻,表面却是平静得就像盛夏里微风中的湖面,只是时不时荡起一圈圈波纹。仿佛你可以轻易地掬起一捧明亮的金水来。

    连菱手持着一个罗盘,不时查看,指引黄璐控制大船的方向。

    这海面和真实的大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简直别无二至,浑然一体。无论船行哪里,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景。空中日月运行都被遮蔽,更被没有星辰可以参考。如果没有这罗盘指出方向,他们必定会迷失在这无边的南冥中。

    她手中这罗盘其实是树族人常用的寻血盘。其上有过枯木荣的血迹,指针永远指向枯木荣的方位。

    这位木野部的保皇派长老原本藏身在极南之地的一处密林中,但再度遭到了榕千紫派出的杀手的攻击。他一路逃到了南冥火海中才摆脱了追杀。

    逃亡之前,他在原本的藏身的密林中极为隐蔽之处留下了一个自己的寻血罗盘,并且通过传音璧告知了连菱正确的位置。正因为如此,连菱才能通过寻血盘来寻找他的下落。

    这是一个蹊跷之处。除非是南冥中本来就有的怪异生灵,根本不可能有外界的生物能在南冥中存活太久的时间。连菱有灵帆飞舟,也需要不断地投入丹药。一旦丹药耗尽,也会连人带船灰飞烟灭。

    但枯木荣进入南冥已经足足有一年,连菱手中的寻血盘的指着依然坚定地指着南方。这说明他居然在南冥火海中呆了一年多还没有死?

    “就是这里了!”灵帆风舟悬浮在离海面只不过一丈来高的地方,缓缓飞行了一大圈,连菱终于确定了位置,纤手指向一处海面。这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有明亮的一汪金色的海水。

    但那些海水并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因为温度极高,而变得和海水无异,发出强烈光芒而且不断翻滚冒泡的熔岩。

    “这里?”黄璐吃了一惊,不知道应该如何操控方向了。难道要直接往熔岩里飞去不成?连菱接下来的话让她倒吸一口热气:“玄阴丹三百枚。下沉一千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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