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萧宅庭院深,紫林夜梦长
前一天半夜,勾诛给萧笛传音之后不久,萧宅的门吱吖一声开了。萧笛穿着一身素白中衣,身上裹着一块白色狐皮披风,身边跟着一个提灯笼的丫鬟,出门探头看了看。
她一头秀发未绾,随着门外大风乱飘。她小心将头伸出门缝,往外紧张地张望了一番,却只看见空空的巷子,没有看到一个人。
“果然又是有客人在开玩笑么?”她心头略有些失望。她虽然名义上是紫钥客人管事,但实际上紫钥客人本来就极少,她顺带还是要服务不少蓝钥和青钥客人的。
有些无聊的客人见色起意,就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撩拨她。半夜给她传音她也是常有的。不过是和她调笑的多,这样忽悠她出来的少。
但紫钥客人非同一般。在断离宝舍,她这样的管事,升到紫钥管事已经是很高的级别。一旦有紫钥主顾对她的服务表示满意,给她一次赞赏,根据断离宝舍的规矩,她便立刻可以升到副总管事的级别。
这种赞赏只不过是一缕神念,只要客人将这缕神念注入到紫钥中,断离宝舍的秘钥管理处即会给她记上。他们的奖惩,并非凭上司的一己之见,而全凭这些冷冰冰的记录。
断离宝舍的尊客副总管事一职正空缺着,只要得到这个主顾一念之赏,她的地位立刻大不相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此今天在断离宝舍中,当手持紫钥的勾诛出现,她便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福星,一直用心竭力去服务这位主顾。
但结果让她非常失望。因为客人要找的宝物莫名失踪,她自然也不可能去厚着脸皮要一个赞赏了。
所以半夜忽然收到传音,她心中还莫名一喜。只要这人不是真的要求太过分,她虚与委蛇几下,总要把那个赞赏讨来的。
“咳咳……”就在萧笛失望的时候,勾诛无奈,只能趴在地上咳嗽了两声。他真气全失,多处骨折,内伤严重,根本就起不来,趴在黑漆漆的地上犹如一堆垃圾。
萧笛低头一看,几乎立刻就要尖叫起来。好在她反应还算敏捷,双手一捂嘴,蹲下来问:“尊客,是你?”
“不小心摔一跤而已。”勾诛虽然抬不起头来,却是若无其事地回答,“你别声张啊。我借个地方,养几天伤就走。”
“小姐,我去叫人吧。”后面提着灯笼的丫鬟也是花容失色。
“琳儿,别叫人。和我把这位客人抬进去。”萧笛明眸一转,立刻下了决心。这一个紫钥赞赏近在眼前,简直是唾手可得,而且是她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得到的,为什么要放弃?
如果让她家人知道,形势可就复杂了。她老爹萧肃风,是两界城中有名的紫府人修,人称肃风上人,为人处事小心谨慎。
要是他老爹知道她弄了个这么古怪的全身是伤的人在家里,不管怎么说也会轰出去。到时候她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萧笛让琳儿把灯笼一丢,两人一人抓肩一人抬脚,将勾诛抬到里边,吱吖一声将门锁好,然后走庭院中甚少有人巡夜的小路,奔后院而去。
两人都不是凡女,而是筑基三四重的女修。身上真气一运,将勾诛这体重抬起来倒也不费力。
不一会儿,勾诛就被抬到了萧笛的房中。琳儿将头上香汗一擦,说:“小姐,你不会让这个浑身脏得要死的男人,睡到你的床上吧?”
萧笛摇摇头:“你忘了,我这房子下面有密室呢。”
琳儿一副吃惊的样子:“小姐,你房里的密室可是你家的绝密,连我都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他一个外人,你让他进去啊?”
“这事你可千万不要泄露给任何人,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萧笛一番警告之后,拿出一枚刻着纹路的玉簪,心念一动,玉簪上灵机流动,牵动了这房内的法阵。
顿时一阵轻微的隆隆之声传来,地板上原本看似毫无缝隙的一块就这么陷了下去,显出一个三步见方的大洞来。
两人将勾诛抬着,放到地下的密室中的床上。这密室原本就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灭门之祸的时候,小姐还能躲过一劫而设置的。
虽然并不宽敞,但这里布设简单雅致。上下左右都是厚厚的石墙,别人从外面肯定是发现不了。房内有桌椅床,还储备有食物和水。
一颗长明珠将房间照亮,只要常常更换纯阳丹,便可以一直照明下去。
石墙是用某种特殊材料制作,竟然能完全隔绝神识的感知。房内还设置有某种混淆禁制,可能是为了对付专门探索神识和气息的秘法所用。
萧笛和琳儿在秘室中忙了大半宿,帮勾诛浑身的破短衣换掉,伤口洗干净,缝合上药。甚至连骨折的左手手臂也接了起来,用松木板捆扎。
一切完毕,勾诛躺这抬眼一望,忽然发现萧笛正笑呵呵眼巴巴地趴在床头望着他:“尊客,还不知道您贵姓?”
“免贵姓韩。”勾诛脑子一转,随便胡诌了一个姓。
“韩先生……”萧笛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说,“不知道您手上那枚紫钥,是否带在身边呢?”
虽然此女笑容可亲,勾诛却是心中一寒。他这一夜追杀,人家很可能便是冲这枚紫钥而来。难道今晚这女子大献殷勤,竟然也是为了这枚钥匙?不过他转念一想,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因为此女便是紫钥主顾管事,他手上没有紫钥的话,她还管什么事?
“在啊。你想怎么?”勾诛犹豫了一下。如果说手中没有带着那枚紫钥,他又怕立刻被轰到外面去了。
“您看今晚,小女的服务还满意吗?”萧笛双目微微眯了起来,就像两轮弯月一样微笑着,这倒是让勾诛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满意啊。”
“那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将您的满意注入到紫钥之中呢?这样的话,小女会得到断离宝舍的嘉奖啊。”
“这样啊……”勾诛大概知道了这一夜热情服务的缘由,眼珠精明一转,“再等几天,等我伤好了,一定按你说的做,你放心好了。”
“这……”萧笛一双美目中难掩失望之色。
……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才刚刚有点微明。萧家宅院深处,一水之隔的紫竹林中,有一座清雅卧房。一名长者圆润白脸的青年修士端坐塌上,穿着一身锦绣睡袍,却毫无睡意。他面前一枚玉简放出幽光,显出一名身披黑色斗篷,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的人物的虚影。
“你们的计划恐怕得提前了。”青年对这虚影说,“我那堂妹今晚偷偷弄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进来,据说是断离宝舍的紫钥客人,藏在她房中密室里。我想来想去,你们不早点将萧肃风拿下,恐怕会夜长梦多。”
“蠢货!”没想到那黑影直接一句声音嘶哑的训斥,让这青年脸上一阵尴尬,“现在整个城都被封锁了。就算我们得手,也出不了城,那不是瓮中之鳖?此事没有办法,只能等再度开城。至于你说萧笛的这事,在这节骨眼上,确实是个麻烦……”
那人说完这话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是断离宝舍的紫钥客人?我有内线消息说,断离宝舍的一名紫钥客人和太岁帮的少爷们斗殴,惹怒了城主陆白羽。现在封城,正是为了抓捕此人。”
青年双目中一亮,笑道:“那我赶紧把这人交出去,在城主大人那儿不是大功一件?”
那黑影又是愤怒呵斥道:“萧间,你还是那么没脑子!此事如果被你捅出去,萧笛就会被你拖下水,我们的计划怎么办?没有萧笛在手,这件事我们根本不可能成功。
“放心,两界城的封城不可能太久,我估计最短三天,最迟七天。一旦开城,我们就动手。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任何篓子,我都唯你是问!”
398 城封铁桶人无影,日落山林虎出没
三天时间,整个两界城封得和铁桶一样。白鹭部落的人如同筛沙子一般把几乎整个城北都筛了一遍。每天都有三目白鹭在空中睁开神目,不断在空中扫过。
那些紧闭门户的世家,陆白羽也叫人软硬兼施地一一进去搜查了。这当然也包括萧家。但是一无所获。毕竟萧家自己人都不知道有人藏在他们大小姐闺房之下特制的密室之中。外人想要找到就更难了。
萧笛的表现也无任何异常,白天照常出入断离宝舍当值,晚上回家休息睡觉。
勾诛则是不断地在运转青木修复术。其实三天过去,在青木修复术的作用下,他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不动声色地躺着。每晚萧笛都会来探望他一次,勾诛只问两界城的封锁是否解除。
封锁只要一日不解除,他就一天不出去。只要城市依然封锁着,他传音也是没有意义的。对方反而有可能因为拦截到他的传音,而发现他的位置。但只要他不出去,外界也绝对拿他没办法。
虽然说是一天也不愿意多等,但陆白羽还是不得不耐心地在城主府中等待了足足三天了。无论是在城中搜捕凶手,还是往血湖调派人手,都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事。
短短三天,他坐在他的紫檀大椅上,一天比一天苍老。
陆皎已经来回到府中。至少表面上看来,他对自己的父亲依然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将被逐出两界城一事放在心上。
但是在陆白羽眼中,他就是一个深受委屈的另一个陆皓,尤其相貌中也带着陆皓的影子,这反而让他更加烦躁不已。
传承之事还在其次,说不定报仇雪恨之后,他便会把这心情收拾干净,重新培养陆皎。这样一来,他陆家依然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陆白羽已经渐渐对搜捕一事失望,毕竟那些豪门世族中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庇护,他要搜也是难以搜出来的。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他把重点转移到了血湖这边。
毕竟血湖有整个青鱼家族。如果能捕捉到他的家族至亲用来胁迫,也有可能逼迫对方出现。
陆白羽面前摆了一张巨大的桌案,数枚玉简排列其上,组成了一个井字。在井口中间,玉简们灵光闪烁,射出的光芒组成了一片一片的浮光掠影,现出两界城之外,连绵无边的林莽来。
人妖边境一带虽然说各方都严密戒备,但各方都不插手,所以实际成了不管地带。
无数的野妖在那里物竞天择,繁衍生息,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好在人妖两界每百年就有大战爆发,每次战争都等于一次清洗。否则这一带恐怕也和妖界那些深处林莽一样,金丹大妖都会诞生出来。
血湖之中的那头化形青鱼他们都是有过了解的,也只不过是一头初阶化形妖,其实力大概相当于紫府一气或者二气的修士。
陆白羽是两界城中实力最强的妖修,中阶化形妖,紫府三气朝元。他原本想亲自前往血湖,但最终还是被左右劝住了。
白鹭、豪猪和紫鼬三大部落,加上所有的附属家族,所有的化形妖加起来一共六名。
几番讨论之后,紫府二气的豪猪族长豪狂,带着两名紫府一气的妖修,一共三人,以压倒性的实力,去对付那头血湖鱼妖。
但除了那头化形鱼妖之外,整个青鱼家族到底有多少成员,其实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陆白羽坚持之下,他们三部落又合伙派出了相当于十多名虚丹妖修,两百多名筑基妖修的一只大军,往血湖而去。这些人力的调拨和传送,就花掉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他们人抵达血湖距离二十里处,便扎营下来。接下来派出了四支小队,每队都有一名虚丹妖修领头,带着四名筑基妖修。他们的任务是修筑法坛。
按照陆白羽的计划,他们修筑八座法坛,结成一个妖毒泥天大阵,将整个血湖团团围住。此阵一旦发起,阵中水土混合,一切将化为一团浑沌泥浆,毒瘴升腾,整个区域变成一个巨大的剧毒泥潭。湖中的水族,纵然有飞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土能克水,这是陆白羽能找到的克制水族的最好的阵法,威能奇大,缺点却是布置不易,且耗费血灵石极多。
他想要包围血湖,那么距离血湖越远布设法坛,法阵范围就越大,耗费的血灵石也会随之迅猛增加。如果他们尽量靠近血湖布阵,又容易打草惊蛇。
这一切都靠陆白羽坐镇幕后精心权衡。几头看似人畜无害的白鹭异兽被派往血湖上方充作耳目。而筑坛小队们则带着筑坛的材料,小心谨慎地出发了。
这些材料极为沉重,有些体积过大,有些则是秽土、血食甚至活物等不洁之物,无法进入仙荷之中。他们不得已动用了承重法器,又不敢飞行,只能如推车一般在枫林中艰难前进。
第二日春雷滚滚,下起了大雨。原本尚勉强可行的道路,如今还没等泥阵启动,就已经自己变成泥潭了,只是首先遭殃的是他们自己。
一名豪猪部落名为豪戈的虚丹妖修,带着四名手下在这泥泞林中挣扎了一整天,离他们要设置法坛的地方还有三四里,已经不算远了。这时大雨终于停息了,但天色也暗淡了下去。
他一抹脸上的雨水,怒骂道:“陆白羽出的狗屁主意,非要布什么阵法,害得老子受这个罪,还不如直接杀进去干脆。”
一名手下脸色一变,提醒道:“老大千万别冲动,据说陆城主虽然人在两界城中,却一直在幕后用玉简监控。”
豪戈硬生生地将后面一段牢骚咽了回去,这时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虽然还留着明亮蓝色的余晖,群山却如泼墨一般地黑了下来。一阵阴风吹来,眼前如同灰暗底色上画着无数枝丫的安静的树林,忽然有一片斑驳灰影莫名活了过来,犹如一阵风地扑到了他们眼前。
紧接着,豪戈的一名手下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然后声音戛然而止,而这人已经连同那片怪风,消失在面前昏暗的密林里了。
所有人都陷在莫名的恐惧里。这时有人惊叫了一声:“不好,人少了一个,豪桂不见了!”
豪戈以神识往面前一扫,却是一片晦涩虚无。这森林分明透着某种恐怖的气息,但是他完全感觉不到。
他毕竟是虚丹妖修,岂能被什么东西戏耍,心头一怒,气血涌起,右手手掌张开,露出手心的一团明亮白光,顿时无数白色银芒如同暴雨一般往前射去!
这些银芒不是别的,正是银芒豪猪身上的芒刺,锋利无比,远胜利箭。所到之处,一人合抱粗细的树木顿时洞穿得如同蜂窝一般。
但他一番扫射之后,前方并未有任何异响和惨叫声传来。四人纵身而上,顺着血腥味道一路追去,半刻之后,在林中找到了豪桂的尸体。
豪桂此时几乎只剩下一张人皮,其中血肉都被莫名掏空了,惨不忍睹。如果不是还剩下他的衣物,众人根本就认不出他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
“看这脚印……是一头老虎!”有人在地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爪印,“一头巨虎,至少一丈长!”
这四名妖修有一只白鹭、一只紫鼬还有两头豪猪。他们都是心头一凛。不管修为如何,老虎才是真正的丛林之王。这种血脉上的压制是天生就存在着,几乎无可抗拒的。
而另一边,在两界城城主府中,陆白羽看着在群山之中围绕血湖缓缓移动的诸多光点。其中每一个光点代表了一个此次行动的手下。
他迟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法坛建筑成功,反而看到这些光点在时不时地熄灭。这让他怒火冲天。他拿起一枚玉简丢在地上砸得粉碎,怒骂道:
“这帮蠢货,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城主大人,”这时他身边走过来一个灰袍老者,低头说道,“刚收到传信,前方豪狂言,血湖附近林中出现了一头猛虎,正在不断捕食我们手下的部众。”
“岂有此理。一头虎都摆不平?是族妖还是野妖?什么修为?是血湖妖族派来的吗?”
“据前方来报,此虎从未显出人形,想来是只不过是一头偶然出现的野妖。但修为境界,暂不清楚。”
“一帮废物!”陆白羽愤怒下令,“我给他们一夜的时间除掉这头妖虎。若是到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他们还没有修筑起八座法坛,我就把他们家族全部赶出城去做野妖!真是到那时,陆厉,你就去一趟血湖,代替豪狂完成此事吧。”
陆厉拜伏道:“属下随时听候差遣。”
399 城主独行无悔,神女服丹化妖
但陆厉表完忠心之后,又抬头说:“主子,属下还有一言,不得不说。”
陆白羽知道他想说什么。陆厉是白鹭家族仅有的三名紫府妖修之一,实力高达紫府二气,且学识渊博,行事稳重,是除了自己之外,白鹭家真正的肱骨。这次血湖之行,陆白羽本来是想让他去的。但不料他并不赞同在血湖兴师动众。
反而豪狂信心满满,愿意带人前往。陆白羽自己又被苦劝不能轻动,且城主离城出战也不是小事,他不得已只好让豪狂挂帅出征。
“你说吧。”陆白羽略有点不耐烦地回复。
“一名筑基修为的鱼妖,出手便是两死一伤。再加上这次凶悍野虎出没,我们死伤不断,主子真觉得这是巧合吗?”
“哦?”陆白羽眼望着一旁,不屑地说,“蛮荒野妖,也是有点蛮力的。至于林中有妖虎出没,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就是因为这事看上去太正常了,属下才觉得奇怪。如果血湖野妖真是要与我们对上,要么倾巢而出一战,要么全族远遁,不会形势如此诡异的。”
陆厉双眉紧蹙,继续说道:“现在整个血湖一片寂静,周边却有猛虎出没。属下看了猛虎伤人的规律,并非是如真正的野虎那么随意。而是全部发生在血湖周边十里之内。”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陆白羽问:“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有人处心积虑,不让我们接近血湖。血湖附近必有秘密。这方势力并非想要与我为敌,只不过通过这些手段警告我们不要接近血湖罢了。”
“势力?你说那一群乌合野妖?”陆白羽不屑一回。
“若真是野妖,我们早就发现蛛丝马迹了。”陆厉一声叹息,“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发现,这才绝不可能是一群野妖而已。
“我们三目白鹭家族并无根基,但背靠西贾人的力量占据了这座中立城,只要谨守中立,少去沾染各派是非,就可以说占着一座金山无人可撼。
“数百年之后,我族再出几位紫府妖修,主子的实力进阶到金丹。那时我们就是真正的妖界大族了。何必为了眼前一个轻狂竖子惹祸横死,就引火上身?”
“轻狂竖子……”听到这四个字,陆白羽几乎就要勃然大怒。但他忍了半晌,终于没有发作,而是将手挥了挥,说,“此事我自有斟酌。你下去吧。”
他也不是傻子,隐隐觉得这件事中是有不妥。但他身为一城之主,一族之长,有些东西是不可冒犯的。犹如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所以即便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下去。但这种话,显然不足以用来说服陆厉,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陆厉再度一拜,默默无言地下去了。
……
一百多里外,血谷悬崖的壁洞中,金丹神女连菱闲坐塌上,正运元神已入定中,忽然感觉莫名一阵烦恼从心而起,从定中醒了过来。
她缕起垂到腰间的秀发,绕过纤指把玩,只觉那异样烦恼越来越严重了起来。“噬情魔女情魔印,果然名不虚传!”
在自生碑中她对战缪其中的三界魂风,诛杀了魂风中的噬情魔女薛慕愁。但薛慕愁最终一击,把情魔印烙印在了她的魂魄上。
如今内视之下,连菱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魂魄的胸口,有一只鲜红的血色手印。手印的正中是一道说不出什么样的五色斑斓的玄奥图纹。
她稍一注视,便觉得那图纹中蕴含人间万千,红尘无限,几乎就要将她的身心都吸引了进去。她万万不可沉迷其中,否则一身修为必然尽毁。
连菱原本就心性冷清,并不轻易会为七情六欲困扰。情魔印虽然厉害,但最可怕之处在道成飞升关头惹出无限心魔,使修士无法飞升。她现在只不过金丹初期,离飞升还早得很,原来也不甚太在意。
但这情魔印在她心中主动激起烦恼,这还是第一次。如今看来,这血手印越来越鲜红,已有扩张之势。
“都是这浑小子惹出来的祸。也罢,我还是到两界城跑一趟,亲自出手解决。”连菱终止了修炼,从塌上踏步下来了。
只不过她想要出手,却还有另一件事要解决。
她自从来到妖界,就感到颇为意外。原本她以为“金丹不过界”只是一种人妖两界口头上的约定。但她一过两界碑,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强大无比的窥视之力,死死地盯在了她的身上。
就好像天空之中存在一只巨大的无形之眼。对金丹以下的修士不会有任何反应。一旦存在金丹嫌疑,它就会忽然注视起来。
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人妖两界确定协议的时候,妖界众多金丹修士联手所布下的某种感灵法阵。人界可能也有类似的法阵。
但妖界的法阵只注意金丹人修,而人界的类似法阵显然只会注视金丹妖修。所以连菱从未感觉到过。
好在这阵法也许已经布置太久了,其威能已经不在全盛。因此在连菱全力压制自己的修为的情况下,它显然并没有确认神女的存在,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但如果连菱动用法力,使用任何术法,便会立刻被这法阵所发觉。所以她在血湖上空,让黄璐先布下了一个与之对抗隐蔽法阵,才能在血湖中施展比较低阶的术法。
这样能对付一时,但这个隐蔽法阵不能带走移动,也无法满足她的需要。
她并未告知任何人,她此次妖界之行并非是要将木头和树皇之核送到树族手中那么简单,而是得按照秦尊阳传下的一缕神意,解决树族内乱之事。她如果不出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大能飞升之后,都尽量将他与下界之间的羁绊斩断得一干二净。只要和人界有任何牵扯,都会对他们的天界福寿有损。
秦尊阳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这沟通隐藏在了功法传承之中,所以翠玉宫的历任宫主修炼的都是青木长生功,这并非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青木长生功是秦尊阳亲创,这功法之中存在某种隐秘的手段,会导致修炼者和已经飞升的秦尊阳的神念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显然他是把他留在人界的这个宗派当做了自己左右局势的某个棋子。至于其他宗派的各位飞升大能是否也做一样的事,就无从得知了。
连菱并不需要刻意去沟通这位祖师爷,心中偶然就浮起了要利用木头去解决树族内乱的这个念头,而且她明白这是秦尊阳做出的一步布置。
如果是这样,她就必须解决在妖界施展术法的问题。就是为此她才在血谷停留如此之久。
既然这金丹感灵大阵只会注意金丹人修,那只要她能伪装成一名金丹妖修,那么这感灵大阵自然也就会无视她的存在了。
妖可以化人,人当然也可以化妖。她一直在这里采集各种材料,炼制一种“化妖丹”。服下之后,能将人修暂时化为妖修。勾诛就是她的第一个实验小白鼠。
经过一年多的反复炼制,如今这化妖丹还欠一点火候。但是让她伪装成一个紫府妖修也是勉强足够了。只要她不施展金丹级别的术法,就不会被感灵大阵发觉。
“就当是一枚废丹,先用了算了。”连菱淡然一笑,便把手中的一枚青色丹药一口吞下,然后盘坐运功。
不一会儿,她的气息和容貌都开始发生变化。虽然容颜依然绝美无比,但骨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已经不是原来的相貌了。
她原本如玉般无暇的左额上,长出了片片如宝石般的青鳞。眨一看去,如繁星点点,更显超凡脱俗了。
“佟长老,”连菱下令,“我出去一天。你和黄璐他们紧守门户,不要外出,等我回来。若有要紧的事便传音给我。”话一说完,她身形一闪,化作一线青色流光,消失不见了。
400 拥塞门前路,暗渡玄铜车
两界城北门外,原本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用来堆积一时无法入城的货物所用。现在除了货物之外,却还拥挤着人和车驾,一时水泄不通。
本来人货往来频繁车水马龙的关口上,忽然封闭了城门,自然会变成这样。城门下原来让往来客商一解饥渴的茶店摊,现在都挤满了人,伙计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以往每一伙客人独占一桌的习惯早已被丢弃,众人都是有座就占,互相忍让了。为抢座打得头破血流的也不是没有,但并没有任何好处。
一伙身穿素白镶黑边的道袍,看上去都像书生模样的优雅男子,人人一双眉骨之间都有一片如血的红色突起,犹如一片连绵的红色花丛。
从这特别的外貌看,他们正是传说中的“雅妖”鹤族。鹤族人一行五人,占了一整桌正在闲谈。
忽然一声轻柔女声问道:“几位道友,贫道借个座可否?”他们这一桌原本就有八个座位,还空着三个。其中一人回答:“道友请自便。”
马上便有一个青衣女子移步落座,叫了一杯清茶一边品味着,一边目不转睛望着那封闭的城门。
几个鹤族人本来并未怎么注意。可目光扫过,他们心中都暗自一震。
落座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裙,外披着一件淡绿如丝般的褙子,服饰再是平常不过。
目光一及她的脸,他们才发觉此女朱颜如玉,绝美无双,就是脸上化形不全的连片鱼鳞,也如玉额上点缀的水晶一般,反成了锦上添花的绝妙之笔。
她举止端雅,目光恬静,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温和却又不可近亵的威压,一时之间这些鹤族都已经惊呆,倒也没有人主动和她搭讪调笑。
“几位道友可知道,两界城为什么忽然封城呢?”反而是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这些鹤族都是有心讨好这个绝色女妖,争先回答说:“两界城的城主之子被杀,如今封城是为了缉拿凶手!”
这女子自然就是连菱。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已经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虚丹一色左右。这个实力在这些筑基为主的族妖中已经算上乘,也免得有人来给她制造麻烦。
听到两界城少主被杀的消息,连菱情不自禁心中咯噔一下。这小子一来就惹祸,而且惹的还是大祸!
她用八卦来推算,可以算出大致走向。比如她知道勾诛惹恼了某方势力,也知道他正在被追杀。但具体的缘由她是无法推算出来的。
“两界城商路如此重要,怎么可能说封就封?”连菱微微蹙眉问道。
她同桌的这些鹤族都是拼了命想讨好她,自然纷纷建言说:
“姑娘放心,城主就算势力再大,封城也不可能超过七天。否则西贾人就不答应。四天之内,此门必开。这城中鱼龙混杂,姑娘要是一人独行不便,不如那时和我们一起入城,相互有个照顾也好?”
“贫道独来独往贯了,就不麻烦诸位了。”连菱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这一众人一齐失望。但她忽然又“咦”了一声,“不是封城了么,为什么还有车队可以进入?”
果然这个时候,城门口有一支车队正在进入。这些车通体漆黑透亮,散发着灵气波动,显然都是玄门术法驱动的法器。此时它们却都停在城门口,两旁都是守卫,保护森严,正依次进入城中。
“姑娘有所不知,陆白羽虽然封城,但还是有车子可以出入的。这些车子是城中断离宝舍用来押运血灵石的车辆,当然可以出入了。只是盘查也比以往更严。”
“哦,原来如此。”
众鹤只听她一句答话,再抬头看时,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杯逐渐凉掉的清茶。
鹤族中一名男子叹息道:“可惜可惜,如此罕见的绝色女子,你们却连人家芳名都没有问道。”
“哈哈,这有什么可惜,”另一人俊秀少年却志得意满地说,“我与此女有缘,定会再逢。”
他当然并未算到什么再逢之日,只是在想,既然这女子要进城,他们也要进,还是有大概率能在城中再见到的。那时,他必定会问她讨一枚玉简。
断离宝舍每天收购诸多的宝物,囤积居奇,自然需要动用大量的血灵石。两界城这处的血灵石都是装在仙荷中,然后由专人押运而来,很少使用传送阵。
因为传送阵耗费巨大,且越是血灵石这种富含灵气的东西,传送耗费灵气也更多。最原始的专人押运反而是最划算的。
负责押送的人清一色都是西贾人,称为押运使,一般都在虚丹修为左右。他们极少离开自己乘坐的玄铜宝驷。
玄铜宝驷是一种玄器,前方有四头玄铜傀儡马拉车,无论什么地形,都可以碾压而过,可长途行驶,比起飞行法器来说经济很多。
此车通体都是玄铜封闭,只有左右前后各有一个人头大小的观察孔。观察孔上也有禁制封闭。如果遇到敌人,可以固守待援。即便碰到虚丹七色圆满的玄匪,也未必能攻破这车辆的防御。
车中这名押运使一脸鄙夷地望着窗外,并非是在警惕劫匪,而是对城门口这些看守相当不耐。
城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城卫们要求详查这些车辆,除了西贾押运使之外,不得再夹带任何人入内。
这让他觉得好笑。断离宝舍的押运制度之严格,根本就是这些当地土著无法想象的,什么人可能夹带在押运车辆中?
“见过押运使大人。”观察孔上露出一个城卫脸孔,“城主大人有令,凡是入城车辆,一律检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名押运使并未答话,而是直接将机关一转,只听咔嚓几声,车厢的一面上便有一扇大门吱吖而开,露出了里面简单的布置。谁都能看出这里除了押运使之外,是不可能还藏着其他人的。
城卫一拱手,说:“谢过大人。”然后开门放行。
押运使重新将车门关上。偏偏这时他见一线青光一闪,眼前这巴掌大小的观察孔上的禁制犹如涟漪一荡。宛如一只雨燕穿过水幕,速度太快他全然没有看清,只剩下禁制依然在独自荡漾了。
“幻觉?”他心中略一疑惑。这观察孔如此之小,就算能穿过禁制又如何,又不可能冲进一个大活人进来。而且他坐在车中,车厢中除了他之外,依然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他浑身没来由地腾起了一股不安全的感觉。
这时候他眼前一双美目一闪,四目对视,一缕平静的神念就这么从双目中刺入了他的脑子。接下来他反而心静如水了。因为他已经忘掉了刚刚所有的异样。
铜马拉车前行,城门上的禁制犹如一重又一重的帷幕,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散出五彩的光芒。城卫们小心翼翼地操作,将这些帷幕一重重地拉起,又迅速放下,随时警惕着这些车辆左右是否有人试图蒙混过关。
这座城市的禁制防护据说足以抵挡紫府妖修的攻击。连菱若是以金丹法力强攻当然可以进去,但是那样就不得不被妖界的金丹感灵大阵所察觉了。这些断离宝舍的出入车辆,倒是让她省了不少事。
进入城中,她走在大街上,果然这城市的气氛很不一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巡,到处都有城卫在盘查。不但如此,四处都贴着悬赏契。
悬赏契上画着的人头以及飘散的气息特征,明显便是服用了她的化妖丹之后的勾诛。这形象和他原本的形象和气息都不相同,勾诛如果能解除化妖丹的作用便可顺利脱逃。只是这解除的丹药她还没炼制成功呢。
其实此丹不用服解药,数月之后其效果也会逐渐消失。
她与勾诛魂魄相连,只要距离在数里之内,是可以相互感应的,越是近这种感应便越是清晰。但此时她感应全无。要么勾诛已经逃出城去,要么便是在这城中,找到了一个极为隐蔽之处,能隔绝感应,藏了起来。以她对勾诛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她动用金丹的神魂感应之力强行搜索,或许也可行。但那动作太大,会引动整个妖界的注目。
她非常放心,勾诛并没有死。他们魂魄之间有强烈的因果相牵,就像放风筝一样。勾诛如果死亡,魂魄被扯入轮回的时候,不管距离多远,必定会把她牵连上。她能强行动用金丹之力将他拉回来保命。
在自生碑根窟中那一战中,勾诛替她抵挡了虚灭头骨的一击,本来已经卷入轮回,又被她用因果线强行拉回。这不能算死而复生,只是阻止他的死亡而已。
这城中豪门世家很多。这些世家能在妖界存在,多少都有些保命的底牌。有能隔绝神魂感应的密室也是不奇怪的。而且勾诛最善翻墙入室。
他生性又极为谨慎,必是藏进谁家的密室里了。如果这通缉和封城不解除,他肯定不会出来。看来要找到他是不容易了。
连菱并未在此纠结太久,莞尔一笑,移步往城主府走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通缉令是陆城主发的,那么就请他亲手撤去便好了。
401 豪府玉阶高,妖仙鳞剑寒
(有人问为什么比人族更古老的妖族会以人形为尊贵,答案如下:创世之初只有天道,天道天人是人形的。天人堕落下界到畜生道,这是妖类的起源。所以妖类崇尚人形,是因为崇拜天人,也就是他们眼中的神仙。)
城主府虽然并不高,但占地面积极大,而且正位于两界城的最中心,坐北朝南,气势恢宏。
连菱站在大门之前,看到的是前面一片空旷的紫英岩铺城的巨大广场,广场上竖立着不少浮雕着无数纹路的雪白石柱。
这些石柱既是装饰,又是某种阵枢,蕴藏着一阵阵恐怖的灵机。只待主人一念之下,便可歼灭一切外敌于瞬间。
广场之后是一座巨大四四方方的大楼,通体都是紫色,有一片宽阔高大的台阶通向大门。
一个人站在这连绵的台阶上,抬头一看,只觉得这片台阶如天地般没有尽头,而自身却如蝼蚁般渺小,威压不断从头顶传来。
这感觉却是为凡人小妖而设计的。对连菱而言,犹如清风拂身,并无任何影响。她亦不飞纵,款款踏步而上。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台阶走到尽头,一扇巨大的水晶门扉却是关闭着的。门内灵机流转,五光十色,却看不见门内的景象。
两名壮汉身披玄铜铠甲,手持兵刃,犹如两尊魔神站在大门左右两侧,雷鸣般大吼了两声。这两人修为都只是筑基,但有门前禁制防护,他们并不怵任何外敌。
“我有事见陆城主,烦请通报一声。”连菱浅浅一笑,淡然回道。
“岂有此理,你以为城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
两个看守都明白,其实这气势恢宏的大门只是用来吓人的。陆白羽身为两界城城主,城里人多少会有些鸡毛蒜皮的冲突,常常有人到城主府来纠缠要求城主主持公道,烦不甚烦。这些人才会走这扇大门。
真正城主府的熟客,都是走另一条密道入府的。所以他们守在这里尽可以将任何来客轰出,也不会得罪任何一名陆家真正的客人。
连菱看了一眼这门前禁制的布置,要全力施为,直接杀进去不难,但如果限制只能以紫府之力来磨穿禁制进去,还真要费一些时间了。
这时旁边一扇小门吱吖开了,走出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瘦脸小眼的中年虚丹妖修。他一脸不耐地问道:“何事喧哗?”
“贺管事,此女来历不明,强行闯府。”
“哦?”
贺管事眯着小眼,打量过去。他表情未变,内心却暗暗吃了一惊。这女子风姿卓绝,是他生平所未见,却孤身一人走到这城主府大门来。他不由得起了一阵异样心思。
“姑娘何事?”
“我要见陆白羽。”连菱冷冷回复,“烦请管事通报一声。”
贺管事一指他刚出来的小门,说:“姑娘远来是客,不妨进来休息一会。我自会叫人禀报城主。”
这扇小门一开,原本严密无比的护门禁制倒是开了一个孔洞。连菱步伐轻盈如风,径直往里走去。
贺管事见她入彀,心中得意,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淫笑,连忙紧紧跟在后面。
这绝色女子既然进了他的大门,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他随便挑起一点冲突,治一个暴力闯府之罪,就名正言顺拿在他手里了。
他完全可以将此女拘禁起来肆意蹂躏,再也不用放出去。这城主府就像一个无底深潭。就算她在外还有家族,只要陆家不认,谁敢来找城主府的麻烦?这种天下掉下来的好事,他岂会放过?
进入门后,竟然是一片露天的庭院。草木丰盛,花团锦簇,还有流水在脚边潺潺流过。不远处有一张松木雅座,散发着清雅松香。
“姑娘还请在那小座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城主。”贺管事按捺住心中激动,往那座位一指。
他的实力也不过是虚丹二色,而这绝色女妖的实力也有虚丹一色左右,差距并不太大。要是动起手来,这贺管事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那座位是他们专门为那些上门纠缠的不速之客准备的真正的“雅座”,只要坐了上去,就再也不会有一丝抵抗之力了。
“那就谢过这位管事大人了。”连菱并未动声色,移步到那座位前往下一坐,淡然盯着眼前这名不怀好意的贺姓妖修。
贺管事哈哈一笑,说:“姑娘好胆色,可惜太不智了。这城主府是豪门深似海,哪是你这种弱女子该来的地方。你既然来了,就可以不用走了,留下来乖乖给爷做个侍妾吧,保你一生富贵无忧。”
说完他将手一拍,这庭院中灵机乍变,一股肃杀之气随风而起。四线金光狂飙而出,一瞬间变化成了四条金光璀璨的锁链,哗啦啦地扣在了连菱的手腕足腕之上。
“这就是陆家的待客之道吗?看来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连菱绝美玉颜刹那冰寒,眼中似水温柔瞬间肃杀。四周一股猛烈的禁制之力压在她的身上,她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身上的锁链也随之哗哗直响。
但更可怕的是贺姓妖修手中的阵枢,正遏制不住地传来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破裂之声。明明有一股惊天大力正在和这个专门对抗不良闯府分子的阵法对抗,他面前这个虚丹女妖的修为却看似没有任何变化。
“你……”他脑中闪过各种可能。不管面前这一切有多么不符合逻辑,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幻觉。警醒之下,他将手中阵枢一丢,将一枚黑色的如飞刀般的法宝扣在了手中。
那四条掺入了枯灵铁髓的寒金打造的金链,并非是被拉断挣脱,而是莫名其妙犹如被点燃的火药引线一般,化为点点飞散的灵光,飘飞不见了。
“快来人,有……有……刺客!”贺姓妖修面色大变,发出一声叫破喉咙般的凄厉嘶喊。他虽然色胆包天,但尤其怕死。
无论是强行破坏这万钧压身阵法,还是让法链莫名消失,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段。如果他早见对方露出这样的手段,他早就跪拜求饶了。但如今他已出言不逊,对方断然饶不了他。
他将手中的黑色飞刀一丢,只见一线黑光直奔这女子的眉心而去。他自己则身形爆退。
只是那线黑光还没有到达连菱身前十步之内,便撞上了一股无形法力,怦然而碎,化为尘烟消失无踪。
贺姓妖修此时已经往后逃了十来步,正要转身,却被一只大手一捞,牢牢地抓住了脖颈。一名黑脸汉子色眯眯地望着连菱狞笑道:
“贺野华,你又在瞎叫瞎嚷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刺客,明明是一位仙子下凡。”
连菱往前看去,除了那黑脸汉子和贺野华这两名妖修之外,又出现了四人,或者说四妖。
这四人都是城主府中的府卫打扮,一身轻甲劲装,手持朴刀,只是相貌特征各异。
其中两头明显是三目白鹭,另外一头银芒豪猪,还有一头不似兽类,似是某种罕见的昆虫,就连熟读《万妖谱》的连菱一时也没有认出来。
那黑脸汉子身形粗壮,却穿着一身蓝色道袍,头戴着玉冠,颇为另类。
一共六人,其中竟然有四人有虚丹的修为,尤其那黑脸汉子,是一头高阶黑熊妖兽,至少有虚丹五色的修为,一身肌肉之中气血汹涌。也算是一支不弱的战力了。
贺野华一见援军出现,收起了屁滚尿流的姿态,尖声大叫道:“熊大魁,这女人诡异手段多,千万别大意。我们六人联手将她拿下!”
熊大魁却不屑一顾地将他拎起一丢,说:“怕死的东西,看你熊爷是怎么待客的。”
说完他咧嘴一笑,右手徒然变大,伸出五只如钢钩一般的利爪,万钧之力,一个黑虎掏心,往对方当胸抓去。
妖修的气血之力,出体则为气修,和人修真气一样能驱动天地阴阳五行之力。在体则为体修,能强筋健骨。妖类尤其善以气血之力驱动自己的肉身作战。
连菱虽然不是体修,但在这里也更愿意以体修之术对敌。因为体修之术无需法力出体,引起天地灵机波动更少,不易被外界察觉。
就在这熊掌一扑而至的同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这剑却不是她常用的兰叶剑,而是一个白色的骨柄上,由一连串从大到小的锋利鳞片连接在一起组成,形状奇特。
熊大魁一掌扑下,明明这女子的胸口已经在他的掌前,狠厉往前一抓的同时,对方却已经化作一片残影,让他一抓一个空。
接着对方手中长剑寒光一闪,鲜血立刻从他的手腕上喷射而出,自己的这只熊爪已经齐腕而断!
402 连菱屠妖取核,豪狂固守结阵
熊大魁发出惨叫的同时,贺野华尖叫一声:“快,别再留手,拿出箱底法宝神通,大家一起出手!”说完他掏出一个形似铜铃的法器,往空中一丢。
这东西悬浮在空中,被气血之力一催,立刻叮叮当当地摇晃起来。每叮当一声,便有一只白鹭虚影从中飞出,长喙如刀,银光烁烁,往对方猛啄而去。
另外四人也不敢怠慢,有的丢出法宝,有的使出神通,五色灵光,在空中争辉夺目,流光乱舞,一齐往这持剑女妖轰击了过去。整个优雅的花园,瞬间变被轰成一滩碎末。
与另外四人不同,贺野华在将那铃铛唤出的同时,自己扭头便逃。熊大魁是虚丹五色的修为,比他高了太多,只不过瞬间便已经肢残,他不过一个虚丹一色,留在这里卖什么命?
只要他逃入城府主楼中,那里禁制重重,更有三目白鹭一族多少厉害角色扛着,再不济还有三位紫府化形妖在上,想来这个女妖也不会有空非要来取他的性命。
之前他和熊大魁都有别样心思,想将这女子独自留下据为己有,所以并未拉响府中的警铃。如今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告警玉简捏碎,整个城主府中警铃尖啸,乱做一团。
但他眼看就要奔入楼中,面前却是青光一闪,这名女子身上的绿色薄纱犹在风中飘舞未定,人已随着一股清幽香风,横剑拦在了他的面前。
“贺管事怎么来去匆匆?”她微笑一问,手中长剑却丝毫没有停滞,一剑如电光般从左往右横劈而来,剑尖的目标正是贺野华的脖子!
贺野华心中一慌,他这一瞬间狂奔的姿势,正是将自己脖子直接送去对方的剑下。他有心想要调转方向,但这一路奔来冲力极大,自己根本无力回头。
利刃在前,他只得唤出一把黑漆漆的眉尖刀,不管三七二十一,以刀对剑,一刀冲着对方的剑刃砍过去。
他这把眉尖刀也不是寻常兵器,而是他最为珍贵的一柄陨铁打造的奇品中等法宝,尤以坚韧著称,最适合与对方硬拼对砍。
即便他这刀毁了,只要能迟滞对方一个瞬间,让他能掉头再逃,在这警报尖啸,一片混乱的城主府中,他都还有趁乱逃命的机会。
刀剑当一声相交,他顿时感觉砍上了一块顽石,对方几乎纹丝不动。双方刀剑都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但女子手上的鳞纹宝剑的尖端却并没有停,反而是顺势解体,化成了三四片大小不一的锋锐鳞片。
这些鳞片犹如旋转的飞镖一般飞了起来,顺着他的脖子轻轻一绕,然后又飞了回去,重新固定在那剑尖上不动了。
贺野华立刻感觉脖子上一股热流涌出,天旋地转,他的人头已经落在了地上。
连菱身形犹如一只轻盈的青色雨燕,在对方众多神通和法宝的流光之中穿梭。
她身周有一股柔和的护体法力萦绕。虽然血浆飞溅,却始终不粘她身。青色衣裙,如春水浮萍。窈窕身姿,若傲雪寒梅。
始终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她手中只有鳞剑飞舞,剑光所至,寒刃如电,血骨惊飞。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六名妖修便尽数殒命。
诛杀完最后一只虫妖,连菱忽然心头一亮,想起这虫子触角形状奇特,正是《万妖谱》中记载过的紫英蜡蚧。
她之所以第一眼并未认出,是因为这种虫子本来就极为罕见,书上也只有寥寥几行注解和一副简单的图片而已。
这种虫子就是普通的也极少,更别说修炼到妖兽级别,还拥有不完整的人形了。
此虫生活在紫英岩裂缝中,吸收地气精华而生,寿命极长,成长极慢。但它的兽核却是炼制结丹用的破障丹的绝好材料。只是实在太过难得,所以一般的破障丹都用别的类似兽核替代了。
眼下勾诛正要结丹。留下此物炼制一枚绝品的破障丹送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剑将这头紫英蜡蚧的肉身剖开,血淋淋地取出一枚鲜红色兽核,以锦帕擦拭干净,收入仙荷中。这时却听到一声苍老怒吼:
“好个狗胆包天的妖女,竟敢在城主府中杀生取核!”
妖类的一身修为都在血肉之中。而兽核却是其残余寿元的凝结。
妖类之间,惯于吞噬对方的血肉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或者是将血肉炼制成血灵石以便长久保存。兽核反而是无人过问,在自然界慢慢流失灵机分解了。
异兽的寿元只比普通野兽要长一些,因此只有兽晶而没有凝结成兽核。但异兽一旦进阶为灵兽、妖兽,寿元就会大幅度增加到数千年的地步,便会凝结兽核。
如果它们中途夭折,残余的寿元依然留在兽核之中。虽然妖类自己不能吸收他人的兽核,人族却可以利用这些兽核来炼制寿元丹,服下后能延长自己的寿元。
人修猎妖取核,自然是妖类极恶之事,也是人妖为仇,万年难解的原因之一。
少数贪财的妖,也会杀兽取核,走私到人界去换钱的。这更是妖界公认的最不齿的行为。
这个女妖公然在城主府中杀妖取核,简直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这也难怪被他们看不过眼了。
连菱抬头一看,又是五名妖修站在他面前。为首的一位白眉老者,手持一根巨大的一头浑圆,一头三棱尖锐的白色怪杖,一身淡蓝法袍傲立在庭院中。
“哪里来的无知妖女,竟然敢在我两界城城主府中大开杀戒,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尝尝我三目白鹭家至宝,白玉降妖杵!”
一股惊天的怨气从这玉杵之上爆发出来。
……
在泥泞中挣扎了几天之后,离血湖还有十五里的豪狂,命令全体在此结寨防御,再也不敢前进一步了。其实这并非是他不想前进,而是众人再也不愿意前进一步了。
他们派出的四支小队全军覆没,而且全部死无全尸。许多人看见了那头凶悍的白虎,但它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血湖周围枫林密布,林莽丛生,这头猛虎在丛林中来去如飞,身形如魅,又不知道境界如何,动不动叼起一个人就跑。凡是被它叼走的,再没留下一个全尸。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不胆寒?
就算是豪狂这个紫府二气的高手与他们一起同行也没有。关键是这猛虎速度极快,又善于在林中隐匿自己。豪狂几番追击,对方根本不接战,转眼就跑得消失无踪,他也无可奈何。
最后所有的人都吓怕了胆,但没有陆白羽的许可又不敢退兵,便一致决定在局里血湖十五里,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结寨布阵防御。
他们将四周包围得如铁桶一般,所有人龟缩在阵中。这样猛虎也无缝可钻,终于平安了下来。
豪狂清点了一下人数,来的时候两百多人,如今有三十多人已经喂了老虎,其中损失的虚丹境界的妖修都达到了十多名。这让他气闷无比。
“白痴!”更气愤的是一直在城主府中坐镇的陆白羽。一桌的玉简几乎都被他砸得粉碎。
偏偏这个时候,府中警铃大作,陆厉再一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有人杀入府中了,府卫死伤不少。”
“岂有此理,来了多少人?来者什么修为?门外的禁制就是紫府化形妖要进来,都没这么容易,为什么会有人杀进来?今日府卫总管是谁当值?”
陆厉镇定地回答说:“来者只有一名女子,似是青鱼妖修,修为不明,看似虚丹,但必是隐藏了修为。”
陆白羽勃然大怒道:“不明?你们总是不明,自从此事开始,你们哪里弄明白过?一个虚丹女妖都能杀入我的城主府?那些府卫干什么吃的?”
“主子,您还不明白吗?”
陆厉冷静反问:“此番来敌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弄明白的。我们在明,对方在暗。
“她既然敢来,而且还动手杀人,自然有所凭借。城主不妨和她一谈,如果能能善了,善了最好。
“若是一战,你我联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整个三目白鹭部落,如果你我一齐道殒,只能沦为和野妖差不了多少的三流部落!”
403 万念撼不动,一拳崩长空
毕竟牵涉到部落的命运,就连怒火冲天的陆白羽也沉默了一瞬。
“陆厉,你何以就认定你我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陆厉不徐不急地说:“此人既然是青鱼妖,自然是为我们全城通缉的那人而来。要么是那人亲族,要么是那人师长。
“如果说是为了报仇雪恨,被冲昏了头脑前来送死还说得通。但现在全城都在追捕那人,她想必也知道,那人多半并不在我们手中。
“但她径直来了城主府上,只可能是她自信有足够的实力来了结这次恩怨!
“城主大人您的境界是紫府三气,这事全城皆知。而且府中一共有三名紫府修士,这情报也不难获得。
“属下斗胆猜测,此人的实力至少在紫府五气圆满!”
紫府圆满的大妖修,离着金丹已经不算太远,与普通的紫府修士得实力已经有着质的区别,一般都只有大部落中才会存在。整个两界城中,也不存在紫府圆满的修士。
两界城的城防大阵,确实是按应付紫府圆满大妖的攻击而设计的。只是对方如今已经在城内,甚至已经进入他的府中,护城大阵自然也就毫无意义了。
如今他府中虽然有三名紫府修士在,但最高也只有他一个紫府三气,的确联手也无法抗衡一名紫府圆满大修士。
“怎么可能?”陆白羽心中依然不服。
如果真是这样,就意味着他想给自己儿子报仇雪恨,恐怕已经不可能了。毕竟实力所限,以三目白鹭部落的实力,并不足以向对方寻仇。
金丹之下,紫府圆满妖修已经是妖界的最强战力。金丹妖修一般只坐镇各大族,极少出手。元婴大妖则更是超脱凡俗之外。
陆白羽越想便越是气恼,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后辈争夺丹种这样的小事,就惹出一名紫府圆满大妖修?
“这只是属下最为乐观的估计。”但陆厉在毫无疑犹地强调说,“否则,主子真以为对方无脑至此,是独自前来送死的不成?”
陆白羽沉默了一阵,目光中露出狠厉之色。
“如果是动用那件东西呢?”
“那件东西?”这回就是陆厉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陆白羽为了这件事,竟然会要坚持到这种程度。
“主子,你可别忘了,那东西并非是我们所有,而是西贾人为了防御两界城沦陷,无法转移城中财宝而留下的最后一招。除非城池有沦陷之危,否则绝不可动用。一旦被西贾人知道,我们就完了!”
“谁会知道?”陆白羽将头埋在苍老的白发之下,“只要那人死了,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经用过那东西。如果那人没死,那死的就是我们。西贾人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陆白羽深埋着头,两手纠结地抓着他头上那些越来越苍老的白发,但他并不相信自己会死。要知道西贾人留下的那件东西,传说可是连金丹大妖都能对付的。
但陆厉说得对,西贾人只要知道他动用了那物,他城主的位置必然不保。三目白鹭部落也会被赶出城去沦为野族,从此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其实形势并未到非如此不可的境地。他还是有很多的选择的。
如果他不想低头,可以干脆逃出城主府去,去西贾人的商队中暂避逃命。
他也可以选择低头与对方媾和,停止追杀那人,最多给青鱼一族赔偿一些血灵石了事。
选择如此之多,偏偏选择又如此之难。
……
连菱正抬头望天,整个天空忽然都黑暗了下来。她看到空中出现了一个圆形巨物,本是白色。但它太大了,所以遮蔽了阳光,犹如乌云一般黑压压地悬浮在空中。
这正是陆家长老陆蕴手中的白玉降妖杵。此物被他丢到空中,圆头的那部分朝下,瞬间就不可思议地变大了,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犹如一团巨云般的庞然大物。
在千年之前,紫英山的三目白鹭分为山上与湖畔两个部落。陆白羽所属的山上部落将整个湖畔部落全数屠戮时,乘机将此部所有的三目白鹭临死之前的怨念都吸收到这玉杵中。他们又请妖界高手专门炼制,才成就了这件白玉降妖杵。
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恐怖怨念犹如旋风一般在降妖杵的四周盘旋呼啸,阴风中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卷席而来。
名为降妖杵,此物确实是和五行宗锄妖堂的镇妖塔有着类似的作用,能使得妖修的气血之力受到抑制,从而暂时掉落境界的。只是此物不但对妖修有用,而且对人修也有用。
因为它并非是直接针对气血,而是利用怨念攻击对方的神识,使得对方神识不稳,从而无法完美地发挥肉身之力。肉身是运转气血和真气的基础。肉身受碍,无论人修还是妖修都等同修为掉落。尤其体修境界掉落会犹为严重。
陆蕴虽然只有紫府一气,年岁却有千年之多,须发雪白,在三目白鹭一族中德高望重。他寿元将尽,依然悍不畏死,不惜代价催动这件降妖杵,威能更大。
他带来的另外四名虚丹妖修,其中不乏虚丹七色圆满,半步紫府之辈,也都盘坐运功,极力运转体内气血之力,催动这件宝杵。
这赫然是一件与陨铁定方砚类似,可以轻易由多人同时操控的重力法宝。几乎无穷无尽的压迫之势从上空传来。
连菱也隐隐觉得体内真气流转,受到了一丝阻滞。
即便动用她的金丹之力,也绝不可能催动如此巨大的法宝,更不可能存在如此庞然大物的化虚为实的可能。
对方一个紫府一气的妖修,虽然加上了四个实力也不弱的虚丹修士,也一样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天上那庞然大物,只可能是一个幻影而已。那件白玉降魔杵,应该是始终就没有改变过大小。
只是它毕竟聚集了成千上万死者的怨念,以此发出的神识攻击,影响了她的观感。而她并未动用金丹神识之力与之对抗,从而受到了影响。
虽然是幻觉,但那如泰山压顶一般的万钧之力却是真实无比的。而且连菱能感觉出来,这股巨大的下坠之力,只锁定在她一人的头顶。
“受死!”陆蕴一声怒吼。顿时这几乎遮蔽了天空的庞然大物,猛然开始吸收天之伟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砸了下来,仿佛要把任何生物杵成肉酱。
这股凄厉大风之中,连菱秀发飞舞,衣袂飘扬,她手上的鳞纹剑随着她心念一动,虚化消失。对付如此庞然巨物,用剑并不合适,还不如用拳。
她并未修炼过体修的拳法。但这时候,她却很想试一试这金丹的肉身,如果是施展体修拳法,能否与这惊天法宝抗衡。
她右手玉拳一握,天地仿佛都为之窒息。四面八方的天地伟力,宛如一个漩涡一般,都往她握紧的拳头聚集而来,隐隐与泰山压顶的白玉降妖杵形成了抗衡之势。
明面上,翠玉宫只有一位体修,便是已经闭关多年,音讯全无的传功长老古玄钟。连菱多年之前,见过他演示过一招劈空拳中的“崩空拳”,威能奇大。
体修拳法和气修神通不一样,就招数而言并没有什么神秘的,重点在肉身。肉身实力到了,自然能施展出巨大威能。肉身实力未到,再怎么练招式都没用的。
眼看那巨大的降妖杵已经砸到了她头顶不到数丈之处,连菱忽然手握天地之力,往头顶的方向一拳崩空!
聚集她拳中的无形的天地之力,宛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而出,这一拳击打在无形的虚空中,顿时虚空为之崩解,无数的裂纹爆裂而开,形成了一股如同无数刀锋组成的乱流,与猛然砸来的降妖杵对撞在了一起。
两股惊天伟力悍然对撞,空中犹如平底起了一声巨雷,强烈的空间波动犹如水波一般地荡漾开去。
但无论是降妖杵还是连菱的崩空拳,威力都是极度集中的,所有力道都在连菱头顶不远处交锋,在那处虚空受到挤压,空气瞬间爆燃,形成了一个白色炽热无比的火球。
这火球就像点燃了空气,猛烈往上蔓延,整个巨大的白玉降妖杵的虚影顿时破碎了,瞬间化为漫天的灵子,露出它的真身。
在陆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根白色玉杖的真身瞬间就被如炽热刀片般蔓延的空间裂纹吞没,卡擦卡擦地崩裂成了无数的白玉碎片。
404 府主步舆出,美人入画去
陆蕴并没有丝毫犹豫,他身周白光一闪,已然用小传送符传送消失,回到了紫色的主楼内。
由于是五妖一起操控这件法宝,这时他唯一脱逃的机会。这时候另外那四名异族的妖修尚未撤力,勉强还可以支撑着法宝的操控,反噬之力尚不会祸及到他的身上。
他自认为自己虽然年岁虽然大,但依然是三目白鹭家族仅有的三名紫府妖修之一。无论如何都得保全自己的性命,否则三目白鹭损失太大。
除了他之外,剩下的五妖都不是三目白鹭,死了也就死了。
果然,猛烈冲击之下,四人都是惨叫一声,一口热血喷出。如果不是四人均摊了这反噬的威能,他们已经一齐死了。
连菱手上的鳞纹长剑再次凝聚而出,这次变成了左右手各持一剑的双剑。
她并未再闪身出击,而是两支长剑在虚空一斩,分解成了数十枚锋利无比的晶莹鳞片,如同高速旋转的数十枚圆锯,在空中尖啸卷席而过。那四名来不及撤退的妖修,瞬间便被卷为血沫,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来。
这些鳞片飞旋一圈便回到她的剑上,再次凝聚成长剑,然后又在她手上消失无踪了。
“陆白羽,你还不出来见我?再不出来,小心我屠尽你三目白鹭一族。”
连菱望着前面变得安静的紫色大楼,嘴角一翘,淡然问道。这楼上所有的禁制都已经开启,重重防护,戒备森严,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这座城最强的防护结界在城墙上,其次的在城主府外围。如今她已经在城主府中,这座主楼的防护已经不值一提了。她就算只以紫府之力,也可以轻松出入。
三目白鹭已经动用了他们几乎压箱底的法宝,也动用了紫府妖修。还要继续斗下去,只能陆白羽亲自出场决一生死了。这也是连菱意料之内的。
果然,不一会儿,一扇大门洞开,禁制也撤下了,露出一道装饰得豪华大气的足以十人并行的紫红色走廊。
上百名府卫鱼贯而出,然后是穿着各色道袍的三目白鹭家族和他们的附属家族的修士。两名妖艳女修,抬着一座碧绿青竹所制作的精美步舆,另一名则手持一柄华盖。
一身紫袍的陆白羽正端坐其中,抬眼望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名女子并非是他想象的中的凶煞,而是一个精致如人修一般的文弱女子。如果不是她左额那片残留的鱼鳞,他还真要错认她为人修了。
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裙,外套了一件淡绿轻薄如纱的褙子。大风吹拂,衣带飘扬,腰纤如柳,身体仿佛纤弱得如同风中一片修长的兰叶。肤色如雪,发黑如乌木,乱发飘在她额上,就如黑色的丝绸在风中乱飞。
陆白羽神识扫去,却感觉这女子的气息晦涩一团,无法感觉到真实的修为。
“你是什么人,找我何事?”陆白羽毕竟是一城之主,并未起身,目光中傲慢之色不减,坐在步舆上冷冷问道。
连菱手中白光一闪,已经多了一枚玉简。玉简中放出光华,显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虚影。这人对陆白羽来说当然不陌生,正是他封城苦苦寻找的杀子仇人。
“贫道青萍,暂居血湖清修。此人是我的弟子。”连菱顺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青萍这个名字陆白羽在妖界从未听说。但青这个姓倒是青鱼部落最常见的姓。
南湖青鱼部落曾经强盛,只是如今已经被貉族所灭。剩余的漏网之鱼,都已经沦为野妖。
陆白羽暗想,一条漏网之鱼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机缘,实力得以突飞猛进,又占据了血湖,渐成气候。只是没想到竟然踩到了他三目白鹭部落的头上。
早知如此,他数百年前就应该遣人将血湖的野妖清剿一番,也不至于今日养虎为患,只是现在迟了。
“我只是让他到断离宝舍来取出一枚祖传之宝。但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没有见他回来。到贵城才发劣徒已荣登贵府发出的通缉榜。”
连菱洒然一抱拳,继续说:“这次来没有别的事,只是请陆城主撤去通缉,重新开城。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对陆城主而言,举手之劳而已,如何?”
陆白羽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怒火冲天。他自从两百年前坐上这两界城城主之位后,有谁敢让他如此忍气吞声?
爱子还有数十名部众的血仇,对方居然轻描淡写地一句“一笔勾销”?对他来说真是匪夷所思!
但如果陆皓不是贪图那枚丹种,如果他不是贸然决定攻打血湖,又哪来这些事?只是他所想所见,都是他蒙受的损失和羞辱,却绝对不会去想想真正的源头。
“可以。”陆白羽沉默半晌之后,“我可以解除封城与对令徒的通缉之令。只是你血谷离我两界城只不过百余里。我如何相信将来你血谷一脉不会对我三目白鹭部落不利?”
“哦?”连菱美目之中平静如水,“陆城主还想要怎样?”
“我这里有一幅地图,你我将紫英山与血谷之间的势力范围划定,立下玄血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便与你恩怨一笔勾销。不然,强敌在卧榻之侧,我三目白鹭一族躲过今日之祸又如何?”
陆白羽义正言辞地说道。
对连菱来说,血谷她也只是暂居,但这暂居究竟要暂居多久,她也不知道。如果时不时和紫英山的妖族发生冲突,这也不是她想要的。陆白羽这个建议,对她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陆白羽此人,目光冰寒,又内含一丝奸诈狡黠,不是这么简单便会认栽的人,想来还会有其他花样。但不管他玩出什么花样,连菱都不惧他,也就随他去了。
“可以,把地图拿来吧。”连菱点了点头,自己却站着未动。立刻有几名白鹭妖修将一张精雕的华美大桌抬了过来。
陆白羽下了步舆,亲自捧出一卷画轴,在大桌上徐徐展开。无边的彩墨山水,在桌上显现出来。就连一向如古井般无波的连菱的美目中,也猛然闪出了一线震撼之色。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地皇图?居然在这里出现?”
她话音刚落,陆白羽脸上露出一阵狠厉之色,他气血之力暗中一动,一阵狂暴的土黄色光芒从这图画之中闪出,瞬间便将连菱吞没了。这光芒瞬间出现,瞬间消失,她也随之消失不见。
陆白羽转眼哈哈哈哈狂笑起来:“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我三目白鹭万年基业,岂是你一头一小小鱼妖能毁坏的!”
他并不知道此图的名字,来历就更不清楚了。只是西贾人本来就有收集古宝的习惯,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收集而来。
当年西贾人和三目白鹭结盟在紫英山开山筑城,驱逐野妖,发现此宝威能极大,便留在了两界城做为镇城之宝。
按西贾人的规矩,他只是此宝的看守者。城池即将被攻陷,西贾人各商号中的财富不保的时候,他才可以动用此宝。倘若他出于私利私自动用此宝,则会被剥夺使用此宝的权力,城主之位也随之不保。
只不过此宝上现在烙印的是他的魂息,西贾人也没有什么好的监察手段,他用了便是用了。只要西贾人不知道,就不会有事。
杀子之仇虽然还未报,但仇人师长都解决了,又避免了灭族之危,陆白羽顿时觉得心中出了一口长气。那小子虽然逃得一时,但没有了后台,也绝逃不了一世,他迟早要亲自剐之。
他将此画展开在手,依然是无限山河,氤氲天地,气象万千。
这画不是死的,随他心念而动,这画的视角也会不断移动。很快他便注意到一片萧瑟秋色中,尖峰山顶,一名绝美女子手持双剑,独立寒秋。
他心念一动,这画立刻就放大了。中间便成了那名绝色美女,绝世而独立山巅,身姿婀娜,青衣随风飘舞,持剑俯视群山,真是一副绝美无双的天女下凡图。
陆白羽越看便越觉得爱不释手,可惜斯人已入画不归。他心里想着要此画挂在案头,闲时一赏怡情,也是不错了。
405 踏破铁鞋寻皇图,磨穿金身窥上境
早在陆白羽展开画卷的同时,连菱便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心怀不轨,只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那幅《地皇图》真的将她震了一震。
传闻《地皇图》是地皇亲笔所作,其中藏有地皇的一缕神念,威力无穷。此画曾在人界流传,然而在千年前便下落不明。
无数修士踏破铁鞋也未能找到它,秦尊阳便是其中最狂热的份子之一。他为此还曾只身赴数万里外的西贾,只可惜回来时依然是一无所获。
其实此画就算近在眼前,天下又有几人能认出这幅千年未曾出世的古画?
此画灵机内敛,在那些没有烙印魂息的旁人来看,它真的就是一张发黄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纸片,只不过被西贾人用金光灿灿的金箔卷轴给裱了起来。
秦尊阳对此画痴迷成狂,疯狂地收集了历史上关于此画的各种记载和临摹,还在笔记中记载了他搜寻此画的历史。
连菱继承宫主之位后,秦尊阳留下的记录她都仔细读过,所以她第一眼见到陆白羽展开的卷轴,反而是怔住了。这件三界罕见的重宝,居然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城主手上?
但西贾人本来就有不分青红皂白收集古物的癖好。许多古宝便因此落到了他们手里。只是不少他们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秦尊阳当年远赴西贾,也是因为接触到了西贾人相关的线索。只是他没有想到,东西虽然在西贾人手上,几经辗转却流落在妖界了。
陆白羽虽然在这图上烙印了魂息,却并未真正炼化此宝,也不知道此宝的真正用法。西贾人只懂这幅图有摄人入画之能,因此便教他用此画摄拿对手,一拿一个准。
在陆白羽将画中的土行宝光催动摄人的同时,连菱早已察觉此人的企图,也早有准备。此时她不用动用金丹法力,只动用紫府法力,也足以在被摄入画中之前,先诛杀了陆白羽。
但她犹豫了一下。秦尊阳曾言,若想真正炼化此宝,则必先被入画不可。
如若她先杀了陆白羽,此画将会失去物主。但它并不会如同一般法宝那样变成可以被人随意炼化的状态,而是会自行消失逃遁。从此想要再找到它可就难了。
但她被摄入画中,也一样存在风险。一旦入画,则要么将此宝真灵成功炼化,要么则反过来,成为画中的灵奴之一。
在瞬间的犹豫之后,连菱便做了决定,任凭那汹涌而来的土行宝光将自己摄入了地皇图中。毕竟一件地皇图这样的法宝,对她的道途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她境界到了金丹之后,以前几乎所有的法宝都失去了意义。她即便以天地万物为武器自行催动,其威能也不比那些法宝更小。
在整个玄门,能适合金丹修士使用的法宝都起码是极品法宝,是相当罕见的。像五行宗这样的大宗门,拥有的极品法宝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极品法宝这种东西,一旦拥有一件,就等同多了一名金丹的做为助力。而且极品法宝在手,对她巩固修为,窥探上境有极大的好处。
至于比极品法宝更高级的神品法宝,那么大的厚土王朝明面也只有一件,已经足以做为立国之资了。据说妖界妖皇手中也应该有一件,只是如今不知道哪里去了。
地皇图,可以说是极品中的极品,无限趋近于神品的法宝!
整个修道之途,原本就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之路。她如果面临这么一点危险就裹足不前,自然也就不适合走上是什么道途了。
所以瞬间犹豫之后,连菱便被那土行宝光一卷,眼前天地一变,被摄入了地皇图中。
她心念一动,一双鳞纹剑已经持在手上。她站在极高之处,眺望众山小。脚下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动辄千丈之高,峰峦起伏,犹如惊天巨浪。这里的天空并非是蓝色,而是橙色。
秦尊阳的笔记上记载,地皇图有天有地,但地上尘土没有约束,弥漫空中,终日尘埃茫茫,不见天日。地火纵行,洪水肆虐,正是不知多少万年之前的蛮荒图景。
地皇图能吸收五行灵气,自行吐纳,自成天地而不朽。其中有一缕地皇神念,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灵气滋养,早已和当年的地皇分道扬镳,成了一个独立的宝灵。
只要烙印魂息之主以带有神识的法力催动,这个宝灵便会放出宝光,将它能触及的一切生灵摄入画中。西贾人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此画当做法宝使用。
他们只知道被摄入画中的生灵从未出来过,所以是绝对不敢自己进入画中的,这却也限制住了他们去发现这幅地皇图的真正秘密。
连菱极目远眺,群山之外,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荒原。天地相接之处,是茫茫的浑沌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秦尊阳曾说,这方天地对从外部进入的神识有强烈的抗拒之力。因此连菱持剑在手,时时防备着。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
只是天地苍茫,她却怎么都想不出究竟要如何炼化此宝。摆在眼前的法宝当然可以炼化,但整个天地,自己身在其中,又要如何下手呢?
这一点秦尊阳并没有记载过。他对此也一无所知。
连菱正在思索间,忽然感觉这空中的大风变得混乱了起来,一丝警兆从心中泛起。这时她再抬眼一望,天地相接处那一色浑沌之处,赫然变成了一条清晰的黑线。
这黑线迅速扩张蔓延,扑到数百里外,渐渐显露出真容。它乃是一团宽广无边的黑暗风暴,卷起无数的尘埃碎土和石块,遮天蔽日,犹如一头无比巨大的悍兽,气势汹汹地扑来。
虽然距离尚有百里左右,连菱已经感觉到无数细沙飞来砸在脸上,竟然有些生疼。
“风土真灵?”
天地灵气汇聚,就可能诞生出自然真灵。但连菱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风土真灵。如果是只能以紫府的实力对敌,她还真有可能被留在这画里了。
好在这里自成一方天地,妖界金丹感灵大阵的窥视之感早已消失无踪。她可以随意施展自己的实力。
陆白羽做为此画的物主,虽然能看到她在画中存在,但陆白羽能看到的画面永远停留在她刚进入此画的那一刻,因此也是看不到她施展金丹修为的。
这头风土真灵的实力至少与她相当。但究竟能达到如何,连菱也不得而知。天地真灵的实力和修士不同,只能大概推测下限,在真正交手之前,是无法详尽探知的。
连菱心念稍动,气海中的隐匿撤去,金丹犹如烈日般从海上升起。一朵水晶般宝莲的虚影在她顶空浮现而出。柔和的淡绿色光芒笼罩了她身周,正是金丹神女的护身宝光。
她念起御风诀,一团烈风送她扶摇直上。她手持双剑,宛如一颗淡绿色的流星一般,往黑暗的风墙直冲进去。
庞大无比的飓风宛如被剑刺般发出一阵恐怖悸动,狂风呼啸,仿佛正在惨烈嘶吼。
连菱冲入风中,天地却并非如同外面所见那样一片漆黑,而是黑暗之中电闪雷鸣,充斥了足以撕碎神识的怪异尖啸。
连菱双目之中射出绿芒,以金丹神识催动目力,才看清空中是望不到边的无数的碎石和尘土,组成了一道一道巨大的圆盘,每个相邻的圆盘都在以不同的方向猛烈旋转。赫然便是一个有无数层的巨大磨盘。
磨盘中沙石互相磨砺,怪响犹如连绵巨雷。火星连天,如同爆闪的电光。如果凡人在此,恐怕瞬间便要被磨成碎末。就算是紫府修士,以紫府法力护体,也支撑不了太久。
连菱在这风中穿行,感觉这就算是金丹宝光护体,磨损也极大,真不知道能否一直支撑。但她反而倍感振奋。
秦尊阳的飞升心得上曾说,金丹修士在人界,为人界因果所缠,不得不困在凡尘俗世,但又极难遇敌,因此修为难以寸进。此便为“无敌关”。
不少金丹大能便是困在无敌关,别说三花聚顶,就是一花都凝聚不成,更别说培养元婴了。
解决无敌关唯一的办法便是斩断凡尘,远离俗世,去各处无极之境开荒探险,磨砺自己,方有突破之机。
但地皇图就成了一个特例。她在这地皇图中,直接就能遇到如此之强的天地真灵,也就暂时不用远离人世去往无极之境探索了。如果她能炼化地皇图,说不定只在人界,便能再进一步。
东胜神洲之外有四海。四海之外,便是无极之境。无限宽广,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何。四大部洲只不过是这无极之境的苍茫大海中的四颗尘埃罢了。
连菱忽然心生一念,想试试如果没有这金丹护体宝光,仅仅凭借自己的金丹肉身,能否扛得住这风土真灵的摧折?
如此一想,她便将手上的鳞纹剑收了。然后伸出右手,撤去部分宝光,将右手连同小臂都伸到了宝光之外。
她身上那件淡绿褙子和青色襦裙只不过是凡人的衣物。被这风沙一磨砺,一截衣袖瞬间便化为齑粉。紧接着,雪白的藕臂上,便如刀刻一般,出现了一条条血色的伤痕。竟然连这金丹肉身都扛不住这飓风的磨砺!
406 炼长生血肉消磨,灭真灵尘埃落定
右手变得鲜血淋漓,连菱反而是心中一喜。这风土真灵所形成的暴风内,正是是她磨砺肉身和修炼青木长生功的福地。只不过想要利用这福地修炼,需要吃点苦头就是了。
连菱修炼百年,大战无数,血海尸山中杀出,吃点皮肉之苦对她来说倒是稀松寻常。
她立刻便撤去了金丹护体宝光,静立风中,张开双臂,直接迎接着飓风磨炼的到来。
没有了护体宝光的保护,狂暴的飓风中的沙石瞬间变将她的一身衣物撕成粉末,一头如瀑的青丝,就像猛泼在纸上的墨一样,顺着风向飞散而来。
飞沙走石开始磨砺她的皮肉,她整个人很快便变成一个血人,犹如血狱中爬出的厉鬼。
连菱依然在飓风中。如果她马上运转“青木长生功”,皮肤上的伤痕便可立刻恢复。但她还需要等待时机。
她不断运转金丹法力加强肉身,依然不能阻止这飓风磨皮见肉,磨肉见骨,磨骨见髓。
她并没有死,但这磨砺骨肉的剧痛可是分毫不少。她虽然闭目忍受,但是眼睑也早就被磨砺不见了。这不但是磨炼肉身,也是对神识的磨砺。换了一般人,心性一乱,神通术法再强也一样崩溃。
但连菱修炼百年,生性淡泊,道心无比坚固。水火不侵,风雷难撼。
飓风将她的人身血肉磨去,逐渐出现了一团纠缠的天界修罗兰藤。这些手指粗细的青藤相互缠绕,所组成的依然是一名窈窕女子的形象,正是她的真身。这团青藤也在狂风雷电的肆虐之中逐渐消磨。
“竟然坚持不过一刻钟。”
连菱在神识之中喃喃自语道。这时候她的肉身所剩不多,已经到了一个极限。若是继续下去,她也是会堕入轮回的。心念一动,青木长生功立刻运转起来。
她的青木长生功已经达到了第七重。玄门都传闻此功可以滴血复生。哪怕只剩下一滴血,也能重生出来。但真要达到秦尊阳那种滴血复生的境界,所需的条件实在太多,她远远不及。
她现在只能让肉身损坏到一定的程度。若是再坏下去,她就是想运转此功也不可能了。
长生功一运转,虽然飓风丝毫未停,她的肉身便肉眼可见地长出血肉和皮肤。片刻之后,一具绝美无暇的女子身躯便在这狂风之中复生了出来。
她进入金丹境界尤其巩固一花初期的境界之后,每天都在运转青木长生功以求再进一步。但日复一日她的境界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就这样恒定了下来。
这便是所谓的迷障之一。她的金丹实力有多强,这修道之途的上的迷障便会有多强。要么自己打碎它,要么便借助外力击败它。
这一次,在这飓风中磨砺血肉,一轮长生功运转而过,她终于感觉到道途上那堵由金丹之力构成的坚固无比的迷障,竟然开始松动了。
她毫不犹豫,将青木长生功的运转再次停止了下来,白玉般的肌肤上迅速被碾磨的沙砾磨出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口。这些伤痕就像作画一般越来越多,很快覆盖全身。新的一轮修炼又一次开始了!
每一次磨砺的痛苦直刺入心,她都觉得时间要慢上一分。不过短短的一日,对她来说就像过了多年一样。
这短短一日的修炼,她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经历了近百次。当然这并非是真死,只不过是生死边缘罢了。
这修炼的效果极为明显,几乎超过了她进入金丹境界之后修炼成果的总和。
她的肉身变得更强,同时青木长生功第七重之后的迷障她已经突破。只是进阶到第八重还需要漫长的水磨功夫,就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凡事过犹不及。在这风土真灵的飓风中修炼她已经达到了目的,继续在此磨砺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反而可能带来危险。
她用金丹护体宝光将身体护住,然后唤出龙棘种,白色遁光闪过,她已经穿上一身淡蓝襦裙,将勾诛赠她的五彩灵蚕衣披在了外面。
那件五彩灵蚕衣只不过一件奇品上等法宝,其防御力还不如她的肉身,只适合紫府初期的修士。但它好歹不是凡物,不至于和凡人衣物一样,一磨便灰飞烟灭了。
连菱天性过于淡泊,对外物毫无欲求。但进过这一回磨砺,她也意识到需要一件更好的防御之宝。否则将来与妖界的金丹修士交上手,可能要吃亏不少。
然后她将金丹神识放开,往四面扫去。是时候和这个风土真灵来个了断了。
在她肉身又一次恢复原样,而且发出护体宝光的时候,这股飓风便猛烈改变了。
风土真灵本来就有灵性。只不过它执念简单,便是吞噬外来的一切生灵。原本每次磨砺连菱的肉身,它都以为能顺利诛杀对方。即便每次连菱都动用长生功恢复过来,它都以为离成功杀灭对方已经不远了,只是功败垂成而已。因此它都会继续重复。
直到连菱恢复了宝光护体,它才意识到这种方法诛杀对方根本就不可能。于是立刻改变了战术。
连菱正在以神识搜索对方的元灵所在,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旋转之力作用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旋转了起来。
整个飓风的中心都移动到了她的身上,所以四面的飞沙和雷电都在围绕着她的身体旋转。在这种情况下,她一时竟然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四周的烈风在选择,还是她自身在旋转了。
就这短短的一个犹疑,她已经不可遏制地高速自旋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这让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撕扯之力从自己体内传来。
风土真灵并没再用磨砺之术来消磨她的肉身,而是打算用极速旋转的离心之力,将她瞬间撕扯成碎片,每个碎片都将在飞沙和雷电之中被击得粉碎。这样她的肉身不会再剩下任何一块足以催动恢复之术的碎片了。
真灵使用的攻击策略虽然是正确的,但稍微迟了点。连菱目光四扫,早已看到重重黑幕之后,飞沙走石的乱风之中,有一颗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龙眼大小的灵珠,正悬浮空中。
此物正是风土真灵的灵核。天地真灵并无肉身,但若只有风与土,是无法持久存在于天地的。其元灵只有依附这天然凝结而成的灵核,才能长久存在。若是能一击将其打散,也就可以彻底毁灭掉它了。
只是想要触及那灵核,就必须穿越这乱风。
连菱眼前这风虽然乱,但依然是有迹可循的。在她神念的推演之下,那些风中毫无规律乱飞的细沙和碎石对她反而成了最好的风向标,给她在这浑沌乱世里指出了无数条互相纠缠盘绕,密布了整个空间的“风路”来。
她只需要寻一条风路,那条风路能直达灵核的位置,或者至少到一个最近之处。
就在高速到几乎要崩溃的自旋之中,连菱将金丹法力凝聚在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鱼鳞上。这枚鱼鳞正是她在血湖中诛杀了那头紫府级别的青鱼野妖而得来。
看准风路,她右手猛然一动,借着这旋转之力将这片锋利的鱼鳞犹如飞镖一般丢了出去。
她丢出的鱼鳞在这大风之力的加持之下,变成了一线电光,在空中画出了一条明亮的曲线。在空中盘旋了三圈,它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扫过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虽然一路上电闪雷鸣不断,但它好歹也是一件紫府妖修肉身上的残留之物,其坚硬远胜沙石,因此残存了下来。
风土真灵一直在催动飓风诛杀那个入侵的生灵,无数异物被它卷起,它自然没有注意到这千万碎石种夹带了一枚对方释放出来的锋利之物。
满天碎石乱飞,总有一些会飞向它的灵核。但它灵核周围有一圈柔和的避让之力。只要有异物飞来,风力便会稍稍衰减,然后往旁绕开去,避免灵核被自己所伤。
但这一次形势不同了。这枚锋利鱼鳞飞到了近处,原本要随风扭转路线,却速度丝毫未减,反而极速狂飙,一股猛烈的金丹之力在其上爆发出来,速度暴增了三倍。
只不过一瞬间,这鱼鳞犹如利刃一般切过灵核。虽然这紫府之物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击而顿时爆炸自毁,但风土真灵的灵核被一切两半,其中那团高度聚集的土行灵子也随之轰然四散。
风土真灵的意识在此戛然而止,从此断绝。
这风失去了操控,风啸声仿佛变成了一阵阵凄厉的哀鸣,终于无可抑制地衰减了下去。半个时辰之后,这股狂暴飓风终于渐渐平息。
407 青木龙蛇绿洪荒,寒光利刃诛白羽
连菱望向四方。这风土真灵虽然被毁灭了,但这天地之力依然存在,只不过形式上的改变而已,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损失。
她若是能炼化了这一幅地皇图,那么再度要生成这样的风土真灵也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如她所料,这股天地对她的排斥之力并没有停息。很快又凝聚出风雷真灵、地火真灵、风水真灵……历经不断连番不断地大战之后,她一路疾飞,终于到了一处平静之地。
这是一片平原,暴烈的天地宁静了很多。到了这里,似乎这片天地也渐渐地认同了她的存在,不再施以暴力的对抗了。
平原上湖有河,水网密布。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些水网并非都是自然形成,很多明显是人力开凿的。水网将湖河之水引向一片片连绵的方田。
这里有很多人,但他们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一团团风和尘埃所构成的虚影。
这些人是不知道多少万年来地皇图所吞噬的生灵。他们和连菱的不同在于被这天地同化,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成为画中灵奴,只为这画中的神念所操控。
虽然没有了自我的意识,但他们依然保留着刚刚被摄入画中的形象,衣着形态各异,无奇不有。
众人中既有化形不全的妖类,也有穿着精致长袍的卷发红脸的西贾人,还有些人穿着中土的服饰。也有披着兽皮,甚至赤身裸体,相貌凶恶的上古蛮人。
彼此之间差异如此巨大,他们却视而不见,反而是极为有序地相互协作,在一起做着不断开垦的工作。
有人在挖掘河道,将水流引向荒原。有的人在开垦土地,将坚实的土地犁松。还有些人手中空空如也,他们却如播种一般,在犁好的地中撒下根本就不存在的种子。
另外有些人则将地中已经长成的“树苗”挖掘出来,移栽到各地荒山上去。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手中的树苗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虚空而已。
天地间只有土黄的大地与如水晶般无暇的水,根本就没有一丝丝绿色。所以这些灵奴不知多少万年的劳作其实都是徒劳。他们的田地中只有土和水,除了水土之外,一无所有。
连菱站在一处小小的山岗上,那些忙于栽树的灵奴就在她身边忙来忙去,对她视而不见。
他们不断地在地上挖坑,然后将一株株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的树苗栽入坑中,再培土,用瓦罐浇水,再离开。一点也意识不到他们所作所为都是无用之工。
连菱忽然醒悟了。这片天地有土有水,也有金和火,唯独缺木。无种则无木。这天地里缺少草木之种,所以只有一片洪荒,也永远不会有生灵诞生。
她知道如何炼化此图了。她收集天地灵草奇木之种极多。若是在这片天地里撒下一些种子,等到生灵繁盛,这片天地的执念便可达成,她也就顺利炼化了此宝。
但是无论是什么种子生长繁殖,耗时都是极长的。就算她今日播下种子,等到这片天地绿树成荫,恐怕也是十年百年之后的事了。
连菱心中忽然霍然一亮。她就地盘坐下来,运起一身金丹法力。
“青帝龙蛇!”
顿时,一股强烈的生机以她为中心,碧波万倾般荡漾开去。天地间万物生发,翠绿之色如野火蔓延起来。
……
城主府中伤亡多人,但外面一点都不知道,两界城除了封城搜捕之外,一如平常。
奔赴血湖的豪狂也没有回来。他们数百人群力群策,打算诱捕那头林中猛虎,正在逐步实行。
大敌已除,陆白羽反而不那么焦急了。豪狂什么时候能攻下血湖,他便什么时候给豪猪们犒赏。攻不下,就不让他们回来。反正他无所谓时间。
倒是七日的封城之限,已经过去了五日。他命人加紧了在城中的搜索。但是否能找到他也不是很在意。
即便七日结束重新开城,他也会让人暗自在城中搜查,监视出入的客商。说不定那时那小子放松了戒备,反而更容易擒获了。
更重要的是,收了那个女妖之后,他心中的仇恨之火已经消弭了大半。而且长子陆皎表现也很驯服,看这势头完全可以弥补陆皓作死之后留下的传承空白。
第五日深夜,忙碌了几天,一阵困倦涌上了心头。他半躺在床上即将入眠。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事,从枕头下将那幅美人图取出,小心展开。
虽然只是一张发黄的旧纸,这其上的图案却是清晰得如同真实。那位惊若天人的女子依然站在画卷中央,亭亭玉立真如清水芙蓉。
陆白羽自从修到紫府之后,便开始清心寡欲,一心搜刮资源,潜心修道,谋求再上一层楼。
但这一次,面对这个差点将他灭门的大敌,他不知为何起了强烈的占有之欲。
妖界多的是魅惑之术,他也遭遇过不少,每次都以坚定的道心强行扛了过来。但这个鱼妖不同。
她这眉眼所现并非是一种妖艳魅惑的情调,反而是清淡如水,古井无波的一种恬淡之美,让他竟然不知不觉地沉迷了进去。
世间竟然有如此天仙下凡般的绝色女子,但偏偏是他三目白鹭一家的生死仇敌?如果并非如此,他也许会倾尽家财去追求此女也不一定。
虽然只剩下一幅画,但他端详着这画中美女,真是栩栩如生。她目光流转,随时都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陆白羽脑中甚至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幅画在自己手上,这个女子也始终在这画中。那么如果他能进展到上境,获得金丹之能,那时或许能自由出入这幅画也不一定。这样此女也就做为此画的附属品,自然就永久归他所有了。
这让他心中希望熊燃。他伸出手掌,将这画上女子轻轻抚摸而过,可惜手掌触及的永远只有纸张表面粗糙的感觉。这画中女子的双眸,仿佛露出了一丝嘲弄之意。
“哼,”陆白羽冷哼一声,对着画中人说,“等我修炼到金丹境界,一定会找到出入这画的方法,到时候你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心?”
“是么?”画中女子不屑地回答。
陆白羽呵呵一笑,但他忽然怔住了。这女子刚刚明明还穿着那身青色衣裙,现在却不知如何披上了一身五彩灵光流转的宝衣。
她目光一动,真的活了过来,手中一支鳞纹长剑霍然从画中一刺而出。
对方是金丹肉身,一招的速度远胜过他的反应。何况距离如此之近,他又丝毫没有戒备,根本就来不及躲避。雪亮的鳞纹长剑,只不过一瞬间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虽然心脏已经被刺穿,鲜血狂涌而出,陆白羽的神志却还清醒着。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从画中走出的绝色女子。
这两日他也曾无数次幻想此女从画中走出,但绝没想到是在这种自己临死的情形之下。
为什么被收入了这幅画中,她居然还能再走出来?西贾人可从来没有说过居然能有人能从这画中出来。无论是死的是活的都没有听说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陆白羽喃喃问道。
他心中极度不甘,身为两界城的城主,这人妖边境上可以说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竟然死在一头无名野妖的手下。他情愿对方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只不过这剑在刺穿他心脏的同时,顺带刺透了他的食道。从心脏之中汹涌而出的血如洪水一般涌入了他的口中。
他口腔里充满了血,所以喃喃而言所发出的只不过一阵蠕蠕的声音。
连菱并未给他更多的解释,而是冷静将剑拔出,再是剑光一扫,干脆地割断了他的脖子。看着陆白羽头颅落地之后,她祭起火遁术将尸体焚烧殆尽。
杀人夺宝,这在玄门修士之间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但连菱甚少捡拾敌手留下的仙荷。
这主要是以往她牵绊甚少,只有妹妹一人。自己又身居翠玉宫宫主之位,资源并不缺少。所以钱财之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但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勾诛。
“如果那穷小子在这里,捡到这个城主大人的仙荷,恐怕会开心得要死。我拿了这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大用,就当帮他捡一回。”
她修炼百年,甚少主动为除了妹妹之外的任何人考虑过。但这一回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觉得如果能让这人惊喜,自己也会分享到同样的喜悦的感觉。
那幅地皇图则无需仙荷,自带有隐匿空间。连菱已经将它完全炼化,只不过一个念头,此物便往她的眉心一飞,然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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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得丹种明了杀机,控灵傀夜探闺秘
勾诛这几天一直耐心躲在萧家的密室之中,有吃有喝,伤也全都好了,逍遥自在。十多天过去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藏在哪里,就是连菱都找不到它。
除了养伤之外,他便是修炼《玄冥九死阴修功》,日子过得飞快。
萧笛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到密室中看望一下他,给他说说两界城中的情况。勾诛总是装作伤还没好,一副不能动弹可怜兮兮的样子。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萧笛丝毫也没有怀疑他是装的,所以也并没有烦他赖在这里不走了。
据萧笛说,城中都传闻城主府出了大事。陆豪紫三家派出人手到郊外狩猎野妖,结果损失惨重。
他们不但没有猎获,反而城主陆白羽意外身亡。陆家豪家和紫家三家一共损失了数十名好手,实力大损。西贾人已经让陆家的陆厉接替了城主之位。
除此之外,他的通缉令也已经取消。此事再也无人过问了。陆家上下如临大敌,自身难保。他们似乎是得罪了某一家厉害的野妖,而且此家野妖势力直接渗透入了城中。
如今城卫们都龟缩了起来,藏在城主府中不敢外出。反而城门禁制大开,客商和货物都是同行无碍。
“哦?陆白羽居然死了?”勾诛也吃了一惊。说来这陆家也真是祸不单行,刚死了一个少城主,接着老城主也直奔黄泉路上去了。
但勾诛也没有着急出去。明面上看到的这一切既有可能是真实的,也有可能是别人为了诱捕他,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搞不好他一出去,陆白羽就生龙活虎地跳出来了。
出去是要出去的,但还得好好计划计划。
萧笛走后,他忽然想起在出手杀了陆皓的时候,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自己一直在这里忙着疗伤,却忘了清点了。
其中之一是他顺手撸来的紫妙手上的传音截印。没想到看来看去,这东西却是个鸡肋。因为紫妙并没有死,所以这印上的魂印依然强烈。
他实在无法强行抹去这魂印,也就无法知道此物到底有什么用,只能暂时丢在仙荷中,防止对方反而通过魂印感应知道了他的位置。
另一件东西就是陆皓这个城里的太子爷的仙荷了。
陆皓已死,他的仙荷上魂印早已暗淡。勾诛一个念头之下,立刻在此仙荷上烙印上了自己的魂息。神识进入一转,他并未碰上什么禁制,直接就把一堆东西取了出来。
让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个少主仙荷中并没有他预想的一堆堆的法宝。这让他连连大呼穷鬼。
妖修和人修有一点不同就是妖修具有兽身。兽身远比人身强大。妖修更多的是将兽身当做法宝来使用的。人修的肉身比妖修的兽身弱了太多,才需要炼制法宝来弥补不足。
所以妖修手上虽然也有法宝,但远比人修要少见一些。
陆皓的仙荷中血灵石倒是有不少,约有一斤左右。这等同是一百枚玄阴丹,一万枚纯阳丹的一笔大财,勾诛自然是笑纳了。
还有一些明显是药材和矿物之类的东西,勾诛都不认识。不过这个并不碍事。等他找到一个安全之地,将这些东西全都兑换成血灵石即可。
另有一枚双色丹种让勾诛恍然大悟,终于清楚了这个少城主莫名其妙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原因。
这次出来之前,连菱是给他看过玉简中丹种的记载的。丹种乃是石中之英,晶莹如宝石,坚硬无比,菱角分明,反光而不透光,灵机既不外放,也不内敛,而是稳固如磐石,恒久不变。
丹种有两性,阳性者为红色,适合凝结阳丹。阴性者为蓝色,适合凝结阴丹。而勾诛手上这枚则是红蓝双色,想必正是萧笛口中所说的阴阳双晶丹种无疑!
这枚丹种肯定就是自己的紫钥宝箱中保存的那枚。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到了这个少城主手里。他必然要来夺取勾诛手中这枚紫钥,否则断离宝舍那边无法交代。
丹种再好,哪有命值钱呢?勾诛连连摇头。想起这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少城主,却因为一枚丹种而丢了性命,真是不值啊。
还有一件东西吸引了勾诛的目光,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琥珀色配饰,上面密布着一圈圈的蓝色花纹,形似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章鱼。
以勾诛做贼多年的经验,这种精致的东西最是值钱。且不说是什么材质,就是雕工也不简单了。
遁光一闪,他将这东西挪移到手中。没想到这东西触手滑溜柔软冰寒,猛然一扭,就要脱离了他的指缝溜走了。
“竟然是个灵傀!”勾诛心中一喜。
妖界的灵傀和五行宗的傀儡不同。五行宗的傀儡是用无生命的材料打造的,其神识也是人造。
而妖界的灵傀则首先必然是活物。将活物的生机灭杀之后,制傀师会炮制其肉身,将它改造成一种类似傀儡的东西,其中还会留下一缕灵识便于操控。
这样炮制过的生物已经没有生机,和傀儡无异。它也没有什么自我意识,全靠主人操控。
但主人如果死亡,它就有可能生出一些自我意识来。不过这毫无用处。
因为灵傀是通体纯净,既无法吐纳天地灵气,又不能取食人间烟火。没有主人喂食血灵石,就只有饿死一途。
勾诛将它一把抓住,滴了一滴血上去,没有想到一股强烈的反噬灵识就像一堵墙一样,将他的魂息牢牢地阻挡在外。
“就半只老鼠大小的东西,居然是一个虚丹灵傀!”在无主的情况下居然还炼化如此困难,只能说明这灵傀的实力比他自己还要强上一线了。
它滑溜冰寒的身体则是拼命挣扎,几番要挣脱出去。勾诛抓着它的那只手感觉就像抓了一块冰,整只手感觉冻得要失去感觉了。
“哼,想冻我?”勾诛心中一怒,运起了玄冥真气聚集到掌心。
没想到玄冥真气一出,这小章鱼的灵识防御瞬间便撤去了,它仿佛完全被玄冥真气震慑,竟然微微发抖起来,一副惊恐无比的样子。
勾诛的魂息长驱直入,瞬间便成功烙印在了这灵傀的灵识上。
他的神识与此灵识相通了,这才了解到,此物名为蓝寒灵傀,原本是一只出自北冥的蓝寒章鱼。
北冥的生灵都以玄冥为尊。勾诛所炼的是出自玄冥的功法,虽然境界比它低上了一线,它也不得不臣服。
“这么小的章鱼,还虚丹境界呢,能有什么本事?”
勾诛将一丝真气注入到蓝寒灵傀中,内视之下,才发觉它体内果然有一个气海,其中有一枚虚丹如月悬海上,通体幽寒。
他又检视了一番这个灵傀所能施展的神通术法。结果虽有惊喜,却也不免失望。
失望的是,这货虽然有虚丹境界,但其斗战威能极弱,恐怕连筑基五六重的修士都拼不过。唯一会的攻击之法,是缠在对方身上注入寒毒。
但它又很小,除非是偷袭,否则谁会给它机会近身?真要近了,一脚也就踩死它了。
陆皓在他所住客栈窗外伏击时,就是打算乘他刚爬出窗口,没有防备的瞬间,将蓝寒灵傀丢到他身上注入寒毒,然后再以解毒为胁迫,逼他交出那枚断离宝舍的紫钥。
但让勾诛惊喜的是,这灵傀一身本事都在隐匿和侦查上。
它通体柔软,可以轻松钻过狭小的缝隙。还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颜色。趴在地上颜色一变,看起来就像泥块或者石头,敌人对面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它体型很小,气息微弱,又有强大的敛息隐匿之能。就算是紫府修士以神识扫描,也未必能发觉它的存在。
勾诛将神识探入之后,发觉自己竟然能完全操控这灵识。这感觉就像自己多了一个分身。他本体还在,感觉也没有异常。但神识的一部分,却进入了蓝寒灵傀的体内。
他操控这灵傀在地上行走,这灵傀所见所感,他都如亲身体验一样。
只是这操控有距离限制。以他的神识之能,也只能保证在数百步之内还可以完美操控。再远的话神识联系就有可能会中断了。
蓝寒灵傀不能使用纯阳丹驱动。每使用半个时辰,便要消耗一钱的血灵石,等同百枚纯阳丹。相比而言,一天才一枚纯阳丹的第十九简直是良心价了。
“虽然贵,但真是居家旅行做贼必备啊。”勾诛感慨道。早有这东西,多少戒备森严的地方他都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好在这灵傀现在依然灵气充沛。想来是陆皓在打算伏击他之前,便已经给它喂饱了血灵石。所以暂时勾诛并不需要破费就能使用它。
“不错,既然如此,干脆用这个东西,先探探地图。”勾诛暗想。
萧笛并未给密室上锁。勾诛是随时可以出去的。但他当然不会再大白天大摇大摆地出去。他的计划是不辞而别,等某天萧笛来探望过他之后,他立刻伺机溜走。
这样一来,等到萧笛再次来看望他的时候发现人已不在,也已经一整天时间过去了。这一整天内,根本就无人知道他在哪里,那时他也许早已逃出城去了。
但萧府中的地形和禁制都是麻烦。如今他有了这个极为隐蔽的蓝寒灵傀,便可以先出去将这宅院中的地形和禁制都窥探清楚,到溜的时候便再无阻碍了。
勾诛将这蓝寒灵傀丢在地上。它立刻飞速在地上爬行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溜上一段阶梯,碰到了一扇坚固的石门。
它根本不用去推动石门,肉身犹如液体一般,渗入石缝之中,往上攀爬而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线灯光。
按理说此时已经是深夜,萧笛的闺房中却点着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半夜在做什么。一股浓烈的女人香扑鼻而来,正是他闻到过的萧笛的味道。
但他闻到过的香味可没有这么浓烈。显然是这章鱼的嗅觉远比他敏感导致的。
这章鱼不但有一双大眼,而且它仿佛浑身都能看到、闻到和听到。勾诛的视角感觉变成了全方位的,四面都能看见。
刚一溜进萧笛的房间,他正好看到轻纱罗账之中,萧笛早已爬了起来,将原本睡觉时穿的月白中衣轻解而下。
她只着了一个小巧抹胸,露出大片如雪玉背,起身直接走了出来,吱吖一声拉开了衣柜,开始挑选衣物。她挑出了无数件各色衣裙,都乱七八糟地丢在了床上。
“该穿哪件呢?哪件好?该死,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去见他!完了完了,他肯定等得不耐烦了。怎么办啊!”她一时欢喜得满脸笑容按捺不住,一时又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409 一湖春水月色暖,百足飞天螯指寒
勾诛一听她自言自语便知,这个花痴女子半夜要跑出去不知道和哪个情郎约会了。但这事和他毫无关系,自然不感兴趣,于是操控着蓝寒灵傀到了门口,轻轻往门缝一挤,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轻松地挤了出去。
萧笛的卧室之外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小室,搭着一张单人窄床。萧笛的贴身丫鬟萧琳儿熟睡正鼾。蓝寒灵傀溜过去她一点都没有发觉。
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中是一池春水,池中有一个假山。如今夜深人静,只有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倒映在水中,好像连池中的锦鲤都睡着了。
蓝寒灵傀继续往院落外面溜去。萧笛的这个小院四周也有禁制。勾诛有眼阵之力,对这些禁制倒是一目了然。其布置也算是缜密,好在主要还是防范外敌入内,而并非是防范院中人出去的。
即便如此,勾诛还是得小心地操控了蓝寒灵傀,不能触碰到那些告警禁制。否则整个院落里警铃大作,那就不好看了。
出了院落之后,外面萧宅的中庭,范围极大。勾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银杏树林。萧府颇大,这条路勾诛也是走过来的。不过那回也是半夜,自己身受重伤被萧笛和萧琳儿两人将自己抬进来,没有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银杏林外,竟然又是一片足有百步来宽的水面,不知道是湖是河。明月悬在水上,水面中似有一条别致的楼船。
但勾诛以灵傀之眼仔细一看,那并非是一条真正的船,而是石块修砌的一个小岛。想来这种月明风轻之夜,在石船阁楼亭台上,欣赏水景,一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水面颇宽,这边却没有桥。只有一连串的石头墩儿容一人步行到石船上去。石船那边,有石桥通往对岸。
想要绕过这水面可不容易,就是有无通路勾诛也没有把握。当时他被被抬来的时候,摇摇晃晃,似乎也是经过这条石墩路的。他操控灵傀轻轻跃入水中。
噗通一声轻响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但这水中本来就有锦鲤扑腾,谁也注意不到。蓝寒章鱼入水之后,行动反而更是迅捷了,犹如游鱼一般,瞬间便顺着石墩路道了石船之下。
冒出水面一看,勾诛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这大半夜的后院,石船甲板上的石桌旁,居然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明亮颜色的锦袍,目光紧张地望着萧笛院落的方向。
“萧间,按你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了吧。为什么她还没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这声音沙哑沉闷,却不是来自这个年轻人,而是石船的阁楼上。蓝寒灵傀往那方向望去,只看见阁楼有三层,二三两层窗口都是黑洞洞一片,看不到任何人,却有一股隐隐的威压从那阁楼上传来。
这人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他却不用传音,而是直接低声和坐在一楼的萧间对话。这是因为在这禁制密布的宅院内传音反而容易被宅院阵法察觉,引起报警。
两人在这空空的湖上压低声音对话,都认为谁也不可能听到。可他们谁也想不到湖中竟然会有一条章鱼在偷听。
“放心。”坐在石桌旁的萧间明明神情紧张得局促不定,却竭力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声回答,“我那妹妹每次出来都要打扮半天,迟到是常有的事。倒是师父,这次你想拿那东西,真的万无一失?”
“哼,我百足飞天就不知道失手两字怎么写的。倒是你小子,少给我制造麻烦就行!”那人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一股示威压迫之势却是丝毫未减。坐着的萧间立刻头一低,再也不说话了。
勾诛心中一个咯噔,看来萧笛出来约会的正是他堂兄。而且这次约会显然并不简单。不知道此人想要来拿什么东西,难道和他是同行?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通知萧笛,这时候却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个女子脚步急促地赶来。前面一个提着灯笼,是丫鬟萧琳儿。后面一个穿着一身暗色丝裙,身姿窈窕的小姐,正是萧家的大小姐萧笛。
两人到了水边,萧笛让萧琳儿提着灯笼等在水边,自己上了石墩路。走出不远,果然看到明月之下,隐隐有一名男子正低头坐桌旁。
她心神紧张地缕了缕头发,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束,小心地从背后靠近,心中激动地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三步之外,她忽然听到阁楼之上传来一声轻响。
她还来不及抬头,已经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到了她背后。接着一只铁钳般冰冷锋利的奇怪兵器从背后捏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萧小姐,你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你若好好配合,我保你平安无事。”
萧笛上一个瞬间还沉浸在欣喜之中,这个瞬间却如坠冰窖,浑身瑟瑟发抖。脖子被从后往前一圈锋利的怪刃牢牢卡在,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丝毫不敢动弹。对方透露出来的威压深不可测,境界不明。他一个念头,便可以弄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时坐在石桌旁的人抬起头来,让萧笛真正震恐的是,此人正是自己爱慕了多年的堂兄萧间!只不过此时他目光闪烁,极力回避着自己的目光,一片心神不宁的样子。
“间哥哥?”萧笛脑中一片混乱。为什么自己会在自己家里被人出手擒住,为什么堂兄近在眼前,明明看到自己的遭遇却和没看到一样?
“轮到你出场了。”百足飞天并没有和萧笛说话,反而是对萧间说,“现在去问萧肃天要那样东西吧。只要东西到我手,萧家就是你的了。”
萧间这时已经紧张得浑身都有些颤抖了。他们的计划是首先擒住萧笛作为威胁萧肃风的底牌,然后由他去半夜求见萧肃风,伺机出手暗算,控制整个萧家。
百足飞天虽然有萧间帮他开启护院禁制将他放了进来,要暗算萧肃风却依然没这么容易。萧间只能引他进入萧家大院。萧肃风的居室另有内院,就是萧间和萧笛这些后辈也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就算能进去,以肃风上人的境界,比他百足飞天的实力还要强上一线。又处在对方的地盘上,禁制密布,强攻内院,他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由萧间出手暗算就有把握多了。他毕竟是萧肃风的侄儿,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进去,萧肃风一定不会防备。那时忽然出手,就算是失败,也还有萧笛这个人质在。萧肃风视女如命,这张底牌一出,他必然乖乖就范。
即便如此,萧间依然有浑身筛糠的感觉。这事想来是简单,但轮到他真正去做了,要面对那个天生就对他有着强大威慑的叔父,他依然难以迈出去这一步。
但是想到自己这个神秘师父答应自己的,只要能得到萧肃风手上那件东西,就可以让他成为萧家之主,从此再也不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了。这念头一起,他心下一横,正要跨步往萧肃风居住的内院而去,百足飞天忽然一拍脑袋,说:
“且慢。萧笛房中的密室里还擒着一个外人。我想来想去,为了以防万一,趁着对方还没有防备,先去料理了此人为好。否则终归是一个变数。你师父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说完他左手迅疾在萧笛后脑上一点,萧笛顿时昏倒了过去。他将萧笛横抱而起,月色下伸手一缕萧笛的额上秀发,不由叹息道:
“不愧是人修,天生就有如此完美的人身。可惜主顾萧肃风和此女都是必死,否则我真要留下来做个贴身女婢。”
两人走过石墩路,萧琳儿提着灯笼正在等候。看到萧笛被横抱在一名枯瘦的黑衣人手上,她并未吃惊,反而是恭敬地做了一个万福,亲切地唤了一声:“间哥哥。”
萧间一挥手,往前一指,说:“带路,我们先去处理了那个密室里的藏着的男人。”萧琳儿一点头,带着这两人急匆匆往萧笛的小院,勾诛的藏身之处赶来。
410 祸起萧墙无援手,狼引入室因内情
勾诛通过蓝寒灵傀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自以为住在萧笛家的密室之中,除了萧笛和那个丫鬟知道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了。没想到居然这不知道何方神圣的百足飞天居然也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对了,萧琳儿,这个丫鬟出卖了一切。
他刚将密室之门推开一条缝,立刻莫名感觉一股隐约的神识笼罩了萧笛的整个宅院。显然是百足飞天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此时他若是推门而出,密室的隔离之能不再有效,他必被发觉。
但他不出去,也是在这密室中坐以待毙。萧琳儿知道密室的位置,这密室自然也就不是密室了。那个名叫百足飞天黑衣枯瘦男子,其实力就是虚丹级别的蓝寒灵傀也感悟不出,想来不会弱于半步紫府,甚至更高。
即便那个看似有些畏首畏尾的小人萧间,实力也高达虚丹三色,并非是他这个连虚丹都尚未结成的筑基修士能对付的。
勾诛心下一横,想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我虽然打不过你们,难道还不能闹个天翻地覆吗?原本此事与他无关,只要是救过他命的萧笛没有性命之忧,他便只想静观其变,不想插手。现在为了自保,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蓝寒灵傀犹如一只老鼠一般从水中窜出,径直往最近的一道告警禁制撞去!
告警禁制都是无形的,布置在寻常不会有人通过之所。在勾诛的眼阵之能下,他看到的就是空中布置着一条条灵气波动的细线。一旦有物体挡住,这些灵波线受阻,触发法阵灵机,便会全院示警。
百足飞天早有萧间给他弄来的家族令牌在身,当然不会有事。但蓝寒灵傀就不一样了,将那灵波线一撞,顿时府中的警戒弟子就收到了信息。
勾诛还不满意,又故意多撞了几下。不一会儿,一阵尖啸之音响彻宅院内外,萧宅中的萧氏修士们纷纷惊醒。
“有外敌?”
“快戒备,搜查全院!”
一阵混乱之中,百足飞天脚步一停。他抬头一看,苍穹中一种红色火焰般的灵光如蛛网一般将整个府苑罩定。萧家前庭人声熙攘起来。后院也有人点起了灯光。
百足飞天冷眼一横,目光一扫萧间和萧琳儿,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局促不定的萧琳儿脸上:“你走漏了消息?”
萧琳儿虽然早就听说过萧间这个秘密师父的大名,但此刻才看清一身黑袍之下此人的相貌。虽然是人形,此人却是一张漆黑枯瘦如同骷髅般的老人脸,口中乱牙齿森森,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
被这怪人的目光一吓,她一脸惊慌,浑身发抖,根本就回答不出一个字。
萧间连忙过来将她一扶,然后将她护在身后,对飞天百足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都是守口如瓶,绝对不可能泄漏的。倒是师父你带了那么多兄弟来,他们对这府中的禁制不熟,恐怕是不知道谁触动了禁制,引发告警了,现在怎么办?”
百足飞天眉间一蹙,眼看就要暴怒。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争论这究竟是谁人之过不但毫无意义,反而耽误了正事。
他立刻神识一动,强行传音四方:“有变故,别等了,都给我动手,见人就杀!”
在前庭的岗楼上,萧家的几名筑基弟子忽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其中一人用手一抓而下,顿时脸皮带肉撕了下来。而他手上抓到的是一条一尺来长的怪异蜈蚣,背上居然还有一双膜翅,犹在吭哧吭哧地啃食撕扯下来的血肉。
“不好,是飞蜈蚣!”
这人一声大喊,却看见这些飞蜈蚣并非是从宅院之外,而是从宅中中庭,犹如蝗虫一般刺啦啦飞来,扑在众人身上一阵乱啃,顿时惨叫连绵成片。
飞蜈蚣是一种异兽,天生便有筑基修士二三重的实力。虽然个体实力不算怎么强大,可成群结队就很可怕了。修士们一旦被咬,剧痛无比,实力不济的很快就会丧失战斗力。
好在妖界原本就有各种毒虫异兽极多,萧家在妖界生存数百年,自然也不是毫无防备。不一会儿,便有萧家修士丢出一枚枚绿色的如同鸡蛋大小般的弹丸。这些弹丸坠地即爆,自行燃烧,化成一团团绿色浓烟。
这些浓烟都是妖界密林中一些对妖虫有剧毒而对人兽并无多大伤害的药草燃烧而出,人修妖修在其中无事,这些飞蜈蚣却是一粘就坠地。修士们立刻冲上去乱砍。不一会儿,残虫汁液乱飞,尸骸遍地,飞蜈蚣损失也是不少。
但也有不少坠地的蜈蚣一番挣扎着爬出浓雾,往中庭飞去。不一会儿,见遍地蜈蚣在地上聚拢,相互攀爬,很快变成了三个黑漆漆的人形。
这些人形看上去黑黝黝油光发亮,都覆盖着蜈蚣的黑色节甲,头颅却是醒目的血红,没有双臂,但头颅两侧生出两只巨大的螯肢。
这对螯肢长如手臂,有三节,尖端钩状,锐利无比,呈琥珀色,半透明,其中还能见有毒液流动,让人望而生畏。
如此异兽聚集连化形都算不上,只能说是聚形。但它们都是百足飞天化生而出,神识相通,聚集在一起实力也不弱于虚丹境界的修士。
那些绿烟来袭对它们却是彻底无用了。这三怪人很快便和数十名萧家修士鏖战在一起。
在这妖界中,若是一家受到攻击,除非有同盟之约,根本不会有其他家族来救。邻居只会紧守护院大阵,防止被无辜殃及。
至于城主一族,他们并没有义务保护城中每个家族平安。只要城中西贾人的商户不会遭到损失,城市公共设施没有遭到攻击,他们便不会出手。
因此一个家族在妖界存在,除了自身实力之外,护家阵法禁制犹为重要。每家每户都投入大量的资源来建设法阵,各自保守自家。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自家禁制被攻破,是难有人来救援自己的。
对萧家来说,最无奈的便是敌人并不在外,而是在宅院内部。若是在外,以他们的护家阵法禁制之力,区区几百只飞蜈蚣算什么,就是再来十倍也挡得住。但是祸起萧墙,那就得看天命了。
混战大起,这远远超出了百足飞天这个妖界有名的玄匪的设想。但警报已经拉响,他与其坐等萧家的修士反应过来,不如先下手为强,也不得不主动挑起事端。
只是这事情一旦挑起来了,下手的时机就容不得他慢慢考虑了。如今只有尽快拿下萧肃风,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稍一考虑,将手中抱着的萧笛往萧间手中一丢,说:
“你和这个丫鬟乖乖去萧笛卧房里躲着,听我传音号令。记住,萧笛此女是我们最大的底牌,你得给我看好了,倘若有失,你绝别想活命!”
原本他给萧间的任务是去暗算萧肃风,至于萧笛他另有派人看守。现在却不可能了。他预先准备的人手现在都在鏖战之中,他自己也必须马上去对付萧肃风,否则等萧肃风出手将他的同伙诛杀殆尽,他们就极为被动了。
“师父放心。”萧间谨慎回答。他现在反而更觉安全。至少自己不用出手了。前庭和中庭都是杀声一片,惨叫嘶吼不断,灵机汹涌相击。而在萧笛的小院中,尚还安静。
“琳儿,小姐现在如何?”
传音玉简中忽然传来萧肃风的问话。他显然是被敌人缠住了,却首先挂记着自家女儿的安危。只是他尝试传音萧笛没有回复,只好传音问萧琳儿。
萧肃风传音急促,又被萧琳儿故意放出,在一旁的百足飞天目光顿时一冷,直盯萧琳儿。
萧笛在他手上,确实可以用来胁迫萧肃风。但他还有些事未能和萧肃风交代清楚,并不想这么早暴露这张底牌。否则萧肃风直接疯了冲过来缠斗,他还没机会和此人好好讨价还价,万一有个失手便不可收拾。
这危急时刻,琳儿乖巧的脸上先是一慌,但她立刻转为镇定,安然回答道:“小姐睡时说外面院子里蛐蛐太吵,所以今晚开了隔音禁制睡觉,现在睡得正香呢。外面为什么那么多人大喊大叫,还有火光,到底怎么了?”
听琳儿说没事,萧肃风那边似乎放了心,回答道:“你守着小姐待在房中不要出来,不要离开房间一步。若是小姐出来了,唯你是问!”
萧琳儿随机应变,拖延了时间,百足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对萧间说:“去那院里等我传音。”然后一转身,身后斗篷之下猛然展开一对透明的膜翅,无声振翅一飞,往中庭去了。
琳儿在前面引路,萧间急忙抱着萧笛往银杏林中萧笛的独门小院而去。走进了小姐闺房里,门外的杀声仿佛被隔离在外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琳儿一脸的怒容,俏眼横盯着他,怒道:
“还抱着呢?舍不得放手了都?”
萧间不由得一惊,连忙将抱在怀里的萧笛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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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海阔天空无处去,凶徒悍匪聚家门
琳儿只是再横了他一眼,便没有再说话。
萧间忽然想起,这房子里可并非只有他俩与萧笛三人。萧笛中了百足飞天的术法,暂时不用担心她会醒来。但还有密室里那一人……
他急忙用四下打量,想看琳儿说的萧家最神秘的那间密室在哪里,但他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别看了。那人不会出来的。密室不但隔音,而且隔绝神识,内外不通。那人浑身骨折,没有几个月根本起不来。他在这几日从来都没有出来过,难道偏偏今晚就爬出来?而且就算出来又如何?”
她露出极为不屑的目光继续说:“一个筑基二重的小子,连我都打不过。而且还长得贼眉鼠眼,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中了什么风,非要把他养起来。”
萧间紧张的心再次安静了下来。两人坐在床上,默默无言了一会。院子外面,湖水那边搏杀依然激烈,喊叫声、兵器碰撞声、法宝轰击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暗的夜空里时不时有火光闪过。
但到了这院子里边,依然只见窗外一池浅浅的春水,月光撒在窗前,伊人在畔,共剪西窗烛,一片宁静温馨的气氛。
萧间内心有些后悔。他原本想的是他那个师父和他联手,他们会轻而易举地悄悄地解决掉萧肃风。不多久之后,他便顺道地成为萧家的家主,接手萧家所有的产业。
他哪能想到会搞得鸡飞狗跳,血流成河?如此下来,就算他接手,萧家也毁得差不多了。留下一片残垣断壁给他,还有何用?可惜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间郎,”琳儿忽然靠紧了他,“你那个师父,看上去好凶啊。”
“你别怕,他就是这个样子。”萧间将她顺势揽入怀中,闻着她的发香,心中仿佛安定了不少。
他原本可以选择更稳妥的路。这妖界并非人界,畜生道的地盘上,亲妹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娶,更别说堂妹了。只要他乖乖娶了萧笛这个堂妹,萧肃风又没有儿子,萧家其实也一样是他的。
什么百足飞天,他只要守住家里的禁制,外面这些恶妖根本进不来。更何况还有萧肃风这个紫府二气的高手在,哪里的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他。
可惜萧肃风已经修成紫府,寿元绵长,搞不好就比他还活得久。萧笛才是萧肃风的亲女儿,只要她父亲还在,这个老婆就永远得压过他一头。他就怎么都觉得自己只是别人家里的一个附属物。
萧笛虽然也是个美人,但始终没有琳儿那样给他楚楚可怜,又骨子里透着乖巧和机灵的感觉。
他若是娶了萧笛,还得天天和琳儿低头不见抬头见,且不能勾搭。一旦萧肃风发觉他们关系有异,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这样的日子,他想想都觉得是受罪。
“间郎,别跟那些江洋大盗勾搭。我们干脆乘乱赶紧逃吧。”琳儿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也是真的吓坏了。
萧间打算引这伙大盗入室的时候早已和她商议,她也是极力撺掇的。
但她也只是希望一夜之间,萧肃风和萧笛双双殒命,她终于能摆脱了这每天忍气吞声的使唤丫头命运,一夜之间成了萧府的女主人。
然而形势出乎她的想象。她从来没想过这温柔乡般的萧府里血肉横飞尸骸遍地的样子。现在恐怕这宅子真白送她,她也不敢住下去。
“逃?”萧间一愣,“往哪里逃?”
“我知道小姐后院,有一条密道可以逃出去!”
“别傻了,”萧间叹了一口气,“你以为离开了萧家,我们有地方可以去?”
世家子弟如果没有了世家,那比平民还不如。平民能活是因为有一技之长,而且吃苦耐劳。他在城里别说养活女人了,自己都会穷死饿死,光是这城里的人头税就交不起。
如果离开了城里,弱肉强食的莽荒丛林之中,紫府甚至金丹的野妖比比皆是,分分钟把他们当零食吃了。
更不用说妖界各种无恶不作的妖匪、凶悍无比的野族、狩猎野妖和人族为乐的妖族部落。他们落到外间,没有了家族禁制的保护,简直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活不了几天。
两人一时默然,静寂无声两相对。
勾诛既没有傻待在密室里等死,也没逃之夭夭,他在观察双方对战形势,等待时机。
他有一种预感。萧家和百足飞天这双方只不过暂时没空管他。只要有了空,他们必定会来这密室一探。那时候不管是谁来,都有可能直接给他一掌,将他拍死当场。
所以在百足飞天将神识一收,飞去中庭对付萧肃风,而萧间等人还没有到达萧笛的小院落的时候,他便已经从密室里溜了出来,轻轻上房顶去了。
他也很想救出萧笛,毕竟萧笛救过他一命。但他知道暂时根本没有可能。萧笛在萧间和琳儿的控制之下。光是一个萧间虚丹三色他就不是对手。
若是还有冥火珠,他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可惜冥火珠都在骨鹰峰一战中用完了。
他的寒水之术若是面对虚丹一色修士还能勉强一拼。面对虚丹三色,他连对方的护体真气都未必能击穿。
再加上萧间旁边还有一个筑基三重的琳儿。这对歼夫银妇联起手来可以让他连暗算的机会都没有。
但百足飞天的目的是得到某样东西。只要那样东西还没有到手,萧笛就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而且他有一个猜测,如果他的猜测正确,说不定到了最危急时刻,他还有一丝希望保住这大小姐的小命。
但现在绝不是他插手的时间。他乖乖地趴在屋顶上,几乎屏住呼吸,收敛了一切气息。
虽然说这里修为比他高的大有人在,但这时没有谁注意这里。只要没有虚丹或者紫府修士特意以神识扫描这个屋顶,便不会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而他有蓝寒灵傀混迹在外,自然能明了这外间一切形势的变化。
百足飞天带入府中的人手其实并不多。除了那数百只飞蜈蚣之外,便只有两三名虚丹妖修了。
他们原本藏身中庭,但此时拼命攻击防备森严的前庭,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玄关禁制洞开,引更多的援手入内。
妖匪们的策略起了作用。在众多怪虫毒蚁里应外合的猛烈轰击之下,玄关禁制终于被破开了一个半人高的破洞。虫类们如潮水一般涌入。
萧家的修士们也不是吃素的。各色法宝灵光砸在虫群之中,巨响爆起,虫子们尸骸乱飞,死伤无数。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虫子冲了进来。
虫子们虽然以异兽为主,但其中也夹杂了高阶的灵兽甚至妖兽。它们很快冲破玄关和前庭的封锁,和中庭的萧家修士混战在一起。
而萧家修士也只有近百人,死伤近半,渐渐抵挡不住。
百足飞天一刚飞到中庭,便感觉一股强大神识瞬间将自己罩定。紧接着头顶出现一团红色的火云,迅速化为一片火红的巨刃,往自己头顶一劈而下,眼看就要将自己砍成两半。
他连忙一抬头,口中吐出一团粘稠黑气。这黑气往那火红利刃上一裹,宛如泥水涂抹到了烧得火红的刀刃上,发出强烈的滋滋声,一股腐臭混着烧焦的味道立刻四散而开。
终究这红刃稍胜这团黑气,刀刃上火光大盛,将这团黑气一冲而散。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丝迟滞,百足飞天顿时一闪而开,出现在了十步之外。
一名身穿广袖红袍,头戴玉冠,右手拿着一柄火红的眉尖刀,左手掐诀的中年修士立在中庭空地上,身周一团团烈焰围绕,红光四射,映在百足飞天那骷髅般的老脸上,竟然烧灼得他连连后退。
这人正是他要找的萧家家主萧肃风。此人紫府二气,火行修士,最善一柄烈焰飞刀。
“吴不白,没想到你们大名鼎鼎的五毒山妖匪,居然会看上我萧家这点小财?”
百足飞天是一个大号,吴不白才是他的真名。他还没有答话,一旁又闪出一名高大粗壮的怪人。
怪人裸着上身,头上无发,脑袋就像一个黑色带着光泽的圆球,通体虬肉也如黑铁,一双手并非人手,而是如同螃蟹的一对巨钳。
他身后还有一条如同链珠般的尾巴,尾巴尽头是一只如月牙般的弯钩,这弯钩举过头顶,在月色里闪烁着微微寒光。
“铁头蝎金撼山?”
紧接着就在萧肃风后面,轰一声响,又有一个怪人从天而降落在地上。
这是一个胖乎乎的黑脸女子,身穿一身暗红大袍,头上挂着无数花花绿绿的吊坠,两只大眼的旁边,居然各有一只黑色小眼,模样丑陋怪异。
“红寡妇胡野兰!”
萧肃风暗暗心惊。这三人虽然境界都在他之下,但是心狠手辣,五毒俱全,在妖界都是臭名昭著,可真是没有一个好对付的。为什么这些人会一齐聚集在这里来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