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侯府大混战
这时候,在曲连侯府的前院,上百支羽箭,正在阵力加持之下,形成无数条流光,往第十九激射而去。
“天机绕,八方绞轮阵!”
第十九将天机绕上的银锥往空中一抛,这银锥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枚银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竖立的形如八卦的圆盘。圆盘上红光流动的金蚕丝纵横交错,宛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这个巨大的网如车轮一般飞转,转速猛烈,形成一股飓风,看上去成了一个红色的漩涡,让人望而生畏。
上百只羽箭刚好撞在这猛烈旋转的绞盘上,原本刚直的箭,一穿过立刻发出尖锐的怪响,变成了一堆飘飞的木屑。连箭尖上的铜头都被搅城了碎末。
“我只需进入后院,看一眼我的主人。”眼前横列甲兵数百,后有石人追袭而来,第十九毫无惧色。朴老九给她的设计之中,本来就没有恐惧这一项,“挡我者死!”
她将天机绕的银锥收了,垂落在手上,冷冷地发出最后的威胁。
“哪里来的妖女,真是狂妄无边!”
“笑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我林家岂容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虽然第十九抵挡了一波箭势,但林家前院,没有人认为她能活着出去。
在这第三洲的天下,根本没人能孤身破了此阵,更何况是一个身份并不起眼的女人。
这阵中的一切,石人、假山、树木、砖瓦、流水,都可以蕴含绝世杀机。飞花摘叶,都是凶器。阵中每一个人,都是阵子。
阵力加持之下,这些阵子不但境界提升,只要天地不灭,阵势不破,真气就永不断绝。
一阵清风吹过,附近茂盛的大树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无数的树叶犹如有了灵性一般,像鸟儿一样从树上断落,极速飞来。
湖中的水似乎有了生命,从湖中飘起,化成一个一个透明如水晶的水球,漂浮在空中,将这一带团团围住。
数百甲兵身上的铁甲和兵器上光芒大盛,充斥着乾金之气,锋锐无边。
第十九身后八个巨大的石人,一齐高举着兵器,直砸下来。
第十九不再说话,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任凭劲风吹起,乱发扫过自己的白玉般脸颊。
她将护体真气祭出,这真气乃是纯阳之气,浓厚如斯,在她身周形成了一圈淡红色的光晕,犹如神明的宝光。
第十九站在中间,衣袂飘扬,如同仙子凌波。手中天机绕舞起,四周如同有无数的流光飞舞,直接杀入阵中。
银光红线,所到之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林家护院甲兵阵容中,顿时惨呼不断,血流成河。
虽然内圈阵子惨不忍睹,外院的林府甲兵们却愤怒欲狂。
林家不要说在曲连县,就是在中州,也是权势滔天的一族。他们虽然只是林府区区一个护院,在曲连县也习惯了横行无忌。
从来没有人想过,居然有一个偏远小观的女弟子,孤身一人,跑到林府来对他们大开杀戒,这本事本身就是奇耻大辱!
“一定要抓活的!”
“让她生不如死!”
“诛她九族!”
虽然前面就像一个绞肉盘一样,血肉横飞,后面的人依然愤怒欲狂地往上冲击。但他们冲进内圈,看到眼前景象,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女子站在中间,衣衫破碎,身上脸上尽是鲜血,只是那血却不是她的。她嘴角的血是碧血,那浑身鲜红的血明显来自是林家的兵士。
她四周地上一地的血水和尸块,手中的银锥上竟然还带着一块血淋淋的残肉。
几个石人已经被她砸成了碎片,不知道杂碎了多少遍,但依然在兀自滚动,似要重新拼合。
她再度将手中天机绕舞起,重复一遍:“避我者生,挡我者死!”话音一落,空中的银光如雨点一般杀了过来。
这些愤怒欲狂的人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往后避开,让出一条路。
第十九就这样一步一杀,血流成河,一路杀到了曾经阻挡她进入后院的那个六角形的门洞前。
其实第十九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走回到这里。
这个前院的大阵杀机四伏,根本就不是她能独立抗衡的。但就在血战之中,不知道为何,整个阵形似乎都在风雨飘摇,力道忽然忽勃忽衰,并不稳定,布满了破绽。
只是这个门洞之前的那个无形的屏障却依然存在,貌似坚不可摧,
第十九再度将她的八方绞杀阵祭起。这东西凌空飞旋,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轮形钢锯。第十九将这“钢锯”直接死死按在了阻碍她的屏障上。
一阵尖锐无比的啸身犹如利剑一般刺入每个人的耳朵,几乎要将耳膜割穿。众多明亮的火星从切口出飞出,拉出无数条炽热的亮线,组成了一个绚烂夺目的扇形。
“疯了,她居然打算强行破壁!”
“这阵壁是内阵的防护,号称万人莫开,打不开也就罢了,如果真的割开,恐怕整个山河护城大阵都会受到影响!”
“不可能!她绝不可能破开这道防护!”
不少神识敏锐的高手明显感觉到了大阵根基正在动摇,惊恐万状。
他们分辨不出这到底是阵势本身在动摇,还是第十九的疯狂举止催动了大阵的根基。就像万丈高楼正在摇摇欲坠,这种心悸的感觉压迫得他们,根本不敢动弹。
更多的神识麻木的人则是安然看热闹的心态,他们绝不相信他们赖以生存、赖以飞扬跋扈的大阵,会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毁掉。
他们想的是对的,第十九当然毁不了这个阵。
但谁能想到会有一个受外敌控制的刘沐阳在内院掌握了大阵总枢,存心破坏?这结局从此就是神鬼莫测了。
片刻之后,一声巨大的破裂之声传了出来。
林府所有的人心中一颤。破裂的与其说是阵壁,不如说是他们的胆。
内阵居然真的破裂了!
第十九自己都不知道这阵壁是被她破开,还是被来自后院的某种力量所引导而自己破裂的。但至少不是她一人之力。
这道屏障就像是某种水晶一样。只要一条裂纹出现,立刻就蔓延到整体。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空中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银色光亮如闪电一般的裂纹,极速蔓延到整个阵壁上。
轰一声巨响,前后院之间的屏障崩碎变成了无数的碎片,然后爆裂成了灵子,发出的银色光芒把整个夜空照得明日白昼。
这瞬间的白昼让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到了满天的黑云。那些黑云并非是真正的云,而是魔蝗组成的魔蝗之云。
魔族的大军,仿佛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小十九!”第十九听到勾猪大喊了一声。她终于见到自己的主人,他正从内院冲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奇怪的杀手。
他身后的两个杀手,其中一个是浑身虬肉,手中挥舞着银色长枪林男子。另一个则是身材紧致,通体雪白,一头秀发珠玉玲珑的美人。美人手持黑色软剑,身周操控着十四枚金光闪闪的飞钉。
这两人双双一丝不挂,脸上丝毫没有羞色,就这么杀了出来。
但更令众人色变的是,一群黑色的尸魔两眼发着幽光,口中吐着白气杀了出来。
“不好,魔军来了!”目瞪口呆之下,有人呆呆地喊了一声。
对已经筑基六重的勾猪来说,尸魔对他的威胁并不大。这些尸魔都是阴毒魔气吸收了人尸中残存的生机和灵智而形成,虽然是数量众多极为难缠,但单个战斗的实力也就和一个普通的训练有素的军士相当。
勾猪烧起玄阴真火,烧得尸魔东倒西歪。
真正难缠的是已经沦为傀儡的林世虎和秦溪这一对奸夫**”。
林世虎使一杆银龙枪,那枪显然是一件奇品法宝,锐气惊人,勾猪的护体真气根本抵挡不住。
还有秦溪操控着那十四枚乾坤一气钉上下翻飞,让他疲于应付,还得小心她手中那把原本卷在拂尘上的黑色软剑,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勾猪一手雪白的冥兰幽火剑,一手黑色的攒心剑,浑身上下冥兰飞舞,幽火飘扬,地上时不时由黑色的攒心刺破土而出,和这两人且战且退,一路冲到后院门口,刚好撞上杀过来的第十九。
他根本没打算在这里抵挡魔军。
乘着魔军还没有大举入侵,先去那个客房小院里把黄璐这个超级倒霉蛋捞出来,然后赶紧逃!
逃出林府,找个安静的地方。他如果安心感悟,耐心操控,说不定能掌握这枚无主的扳指,说不定还能挽救这个护城大阵。
如果大阵稳住了,他就是这曲连县城无敌的存在。逐退入侵的魔族也不在话下。
这时林府前院中所有的人都醒了。内乱四起,全府戒备!
整个侯府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混战之中。许多兵士在与尸魔大战,但他们的公子带着自己的姘头正在追杀崇玄观的弟子。
而被当做崇玄观弟子勾猪和第十九则更暴烈,他们是一路砍杀,根本不问你是人是魔!
林世虎手持银枪往勾猪急奔的身形一指,提起全身中气,怒吼道:
“崇玄观来人皆是魔军奸细!格杀勿论!”
他真气深厚,这一怒吼如滚滚闷雷,几乎传遍整个曲连县,人人都听见了。
142 魔云漫天,火烧曲连
在场所有人恍然大悟,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内阵会破裂,为什么大阵根基会动摇。
原来是魔族的奸细,崇玄观的人在搞鬼?
他们先是用美色**公子,然后等公子娶亲的时候,以新娘的身份进入后院抢夺大阵总枢。同时内外夹攻,搞得林府鸡犬不宁。
而魔族里应外合,早就等在地下了。所以后院阵形一破,尸魔军就钻了出来。
林府众人的蹊跷和郁闷终于找到了理由,满腔的愤怒得到了发泄的出口,所有的怒火都烧向了崇玄观。
“原来崇玄观的人是这样的败类!”
“无耻!可恨!碎尸万段!”
“这种人真是枉披了一副人皮!”
无数人在怒吼着,恨不得将他们剁碎吃肉。
在这样的愤激之下,众人再次团结了起来。大阵半残,他们依然以自身围成了一道防御,将勾猪、第十九和冲出来的尸魔挡住。
只有勾猪心中大骂:“真他娘的无耻,居然把刘沐阳的屎盆子扣爷的头上。这事小爷跟你们没完!”
他一把将第十九拉住,两人一起往空中一跃,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团红光在空中爆发而开,翼展足有数丈之宽的一头血色巨鹰出现在空中。
勾猪和第十九并排站立在巨鹰之上,往人群疾冲过来。
这些人虽然义愤填膺,但都是血肉之躯,谁敢拿自己肉身去抵挡这么一个巨物,立刻又是一哄而散。
“崇玄观的人就住在乌衣巷中,我们去将他们杀个干净!”有人想出了狠招。
崇玄观的人为了寻找黄璐,也恰好冲了进来,顿时短兵相接。
但是这两波人马并没有激战太久。无数的尸魔从地下爬出,双方都几乎被冲散了。
勾猪的巨鹰冲到半空,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一个俯冲,直接往林府外围的湖中小院冲了进去。
这一冲之下,半间木屋就像纸糊的一样破裂了。等这头巨鹰再度冲出,第十九已经把黄璐抱在手上。
黄璐已经中了那种奇怪的魂术。如果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即便被崇玄观的人救走,也是后果难料。
勾猪的巨鹰通体红光,低低地在曲连侯府上空掠过,极为瞩目。
第十九衣带当风,扶着黄璐稳稳地站在大鹰的巨翼上。
混乱的尸魔和人流之中,崇玄观也有人注意到了。
“快看,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把观主劫走了!”
“师兄,我们去哪里?”第十九问。
“跑!”勾猪一指城外。这时候不赶紧走为上策他就是傻了。
他曾经试图利用手中的总枢重新稳定这个大阵,但是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大阵的崩溃犹如大厦将倾,他独立抵挡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他们……”第十九呆呆看着地上惊慌失措乱窜的无数人流,黯然问道,“都是要死了吗?”
“谁说的只有他们,还有我们!”勾猪大喊了一声。眼下这么多尸魔和魔蝗,他也是要有奇迹才能逃出去了。
巨鹰低低地飞过这座风雨飘摇的县城。
大阵的裂纹已经不再局限于林府内,而是整个县城中,四处都在裂开,怪响连天。
无数的尸魔从地下爬出,寻找新鲜的肉身。
虽然这个国家屡遭魔族的侵扰,但在护城大阵的庇护之下,曲连县的十余万民众,早已习惯了高枕无忧的生活。
对他们来说,即便兵临城下,他们也依然安若泰山。直到这一夜,尸魔出现在大街上,他们乱作一团,毫无抵抗之力。
无数的活人狂乱奔走,很多人被尸魔军撕碎分食,血流一地,但很快地上的血也被舔光了。
但更多的老幼妇孺,被狂奔逃命的人流拥挤踩踏而死。
哭声、喊声、惨叫声,真正的腥风血雨,充斥了整个夜色之下的城市。
魔蝗就像下雨一样,从空中零零散散地掉下。这些魔蝗侥幸穿过残阵未灭,但大多受损,已经无法动弹,掉下来落得满地都是。
空中无处不在地充斥着一种诡异的传音,在每个人的识海中不断吟唱:
“吞下蝗尸,入我魔门,与天不老!”
有人在即将被魔族分食的万分危急之下,真的在地上捡起一只魔蝗塞入口中咽下,果然四周的尸魔对他停止了攻击,很快转去攻击其他的人类。
只不过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快腹痛不止,口鼻中冒出一股漆黑的魔气,迅速蔓延到全身,全身化成黑色,变成了尸魔的样子,人性全无,开始攻击其他的人。
“千万不要吃魔蝗,会变成尸魔!”有人在绝望地大喊。
也有人暗想:“就算是变成尸魔,也比被活生生吃掉好吧。”
不少人都捡起地上死去的魔蝗,悄悄藏在衣袖中。
但魔蝗靠近活人之后会吸收人体的气息,即便死亡的魔蝗也可能复活过来钻入人体,这些人也是时不时惨叫连连,往尸魔转变。
“往西门去,那边没有尸魔,说不定还有活路!”
曲连县以西两百里就是中州。西门之外,有一条重要的驿道直通中州。对曲连县十多万惊恐万状的民众而言,西面就是唯一的活路。
魔军从东而来。景离国的四州十六县只有中、西、南、北四州,东州是不包括在内的。
东州是天下五州之中唯一不在景离王朝管辖之下的州。那个州离离暗深渊太近了,多年之前就已经被魔族变成了一片死城,没人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景离国也不是没想过要收复东州,但每次征讨的大军都是一去不复返,最终也就放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城中燃起了大火,烈火舔着原本繁荣熙熙攘攘的街道。无数木质宅楼在大火中变形。烈焰冲天,犹如地狱。
这火并非魔族所放。而是城池即将失守,即将崩溃的守军开始四处放火。
既然城市守不住,守军必须放火。他们不能把十多万的活人和一城储备的粮食留给魔族。魔族会用粮食圈养人类,他们的实力会再度增长好几倍。
大火会毁灭整个县城,最终给魔族留下一堆灰烬。
勾猪驾驭着巨鹰,几番想要冲出城外,都碰上了大阵布在空中的禁制。大阵在毁灭的边缘,这些禁制变得更加不稳定,随时可能会爆炸。他反而更加无法通过了。
犹如黑云一般的魔蝗群依然聚集在阵外,就如一个巨大的磨盘在碾磨整个大阵。空中电闪雷鸣,犹如雷暴。
“空中太不安全了,我们混在人群中出城。”勾猪将飞行法宝收了,落在地上。
地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往西门而去的街道原本有三条,但是这三条全都被堵住了。
大火和魔军都还没有抵达,但是三条宽阔的马路都被踩踏而死的尸首给塞住了。
虽然如此,还是有拥挤如潮的人攀爬这尸山血海,冲向西门。人群后浪推前浪,任何人只要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就再也不可能起来了。
勾猪可管不了这么多,拉着第十九背着黄璐,施展轻功,直接朝众人的肩上头上踩过去。
他轻功了得,第十九更是脚下御风,他们踩头而过,脚下的人几乎浑然不觉。
到了西门,勾猪才发觉,一路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但是足以通过一辆马车的西门现在看起来窄得就像一个小小的喉咙,早就彻底堵死了。
这座城市本来就是为了死守,而不是为了逃亡而设计的。
虽然整个城门都被人推倒了,但是被踩踏而死的尸首还是死死地把城门塞住了。无数来人正在艰难地蠕动,寻找尸山和门洞之间的空隙。
有些人攀爬城墙,但是上城的石阶道上也塞满了人和尸体。
这倒是拦不住勾猪,他直接踩着陡直的城墙纵身往上。他可是爬过大银杉树上绝壁的修士。记忆失去了,神识中的技能还在。
第十九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纯阳丹,足下生风,即便背着黄璐也几乎可以御风而行。两人几乎一个纵身就翻过了城墙,落在城外。
到了城外,勾猪反而是吃了一惊。城外是一片幽静的树林,月明星稀,夜空如洗。
魔军围城并没有合围,而且魔蝗群受着城中活人气味的吸引,也都聚集在县城的上空,城外反而宁静得很了。
地上一些掉落的杂七杂八的物品和混乱的脚印,提示着这里并不是一直这么宁静的。第一批逃出县城的人,都已经惊慌失措地往西逃去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勾猪回头,望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曲连县。西城门早就被惊慌失措的人群给堵死了,结果是现在一个人也跑不出来了。
有一些人在翻越城墙,也有人直接从城楼上跳下,直接摔死。但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挤不上上城墙的楼道。
哭喊的声音,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
黄璐在第十九的背上。她此时神志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身体难以行动罢了。
她回头看到烈火和魔军双重绞杀之下的县城,想到自己的长辈兄弟还有弟子们都还在城内,不由得黯然一滴泪下。
“师兄,我们想想办法救救他们?”要直接离去,第十九也是隐隐觉得不安。虽然她说不出为什么。
按理说,她只需要主人安全就万事大吉。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是这几日和黄璐相处太多,一想到崇玄观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内心就觉得很不舒服。
勾猪皱了皱眉头。让他们这么几个人去抵挡魔军,那断然没有可能,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但是利用这个残破的大阵毁掉西门,同时阻滞一下魔军,让这些人能逃出一部分,似乎还是有可能的。
他在心中预演了若干次,觉得此事可行——只是——让他极度不爽的,这需要花钱!需要耗费他的纯阳丹!而且要不少的纯阳丹!
143 飞云横天荡邪魔
“走吧。”勾猪将玉鹰展开,三人一起待在鹰背上,并没有往西,而是回头往西门城楼上空飞去。
大阵本是无形,但是有无数的魔蝗攻击引起的灵气波动,形如满天的电芒,组成了一个通亮的残破的巨大圆盖,刚好将整个曲连县城罩在盖下。
从空中遥望过去,勾猪能看到西门内密集攒动的人头,就像洪水中一片树叶上密集的蚂蚁。
大阵正在崩溃,残阵之力可用。
勾猪提起筑基六重的丹田之气,从空中大吼过去:“全部退后,我要炸平西城楼,为大家开路,不退后必被炸死!”
他一连吼了好多次。下面的人群终于松动了,大部分人都在往后退去。毕竟人人都怕被炸死当场。但也有人偏偏不信,趁着人群松动反而疯狂地往前拥挤。
勾猪懒得再等了,再等到魔军聚集过来,人群更会再度拥向这里。他这种事本来就是铤而走险,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他掏出一把纯阳丹,至少五百枚,对准西门城楼上几个显而易见的阵枢打去。
原本从仙荷中得来的上千枚纯阳丹,瞬间只剩下不到八百枚了。勾猪心中一阵肉痛的感觉。
在这里他虽然不能拿纯阳丹当饭吃,但是无论是第十九还是催动玉鹰逃亡都需要纯阳丹。
曲连县城中的数万人的死活本来和他无关。但他是个讲义气的江湖人。这么些日子跟着崇玄观众人混吃混喝,他也不能随意看着他们去死而不管。
想要毁掉这段城墙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残阵的爆炸之力。不过仅仅找准阵枢的位置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引爆之物。
勾猪身上唯一能找到可以当炸药用的也就只有纯阳丹了。偏偏纯阳丹爆炸威力太小,他不得不大出血。
五百枚纯阳丹落在西门城楼上各处,先是噼噼啪啪一顿爆响,接着一阵光晕爆发,西门处的大阵被引爆了。
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大力就像水波一样四散蔓延,整个城楼都被炸碎,无数的碎石乱飞。
那些无视警告拼命拥挤上来最靠近城墙的人自然是和城楼一起飞灰烟灭。但这是勾猪能想到的救出大部分人的唯一办法了。
爆炸的威力把西门城楼和附近的建筑一并夷平,连一段护城河都填上了。
生路打开,人群再度汹涌,足足数万人,犹如潮水一般地涌出了已经不复存在的西门。
人群的涌动也吸引了魔蝗往西移动。勾猪万万不敢恋战,连忙操控玉鹰往西飞行。
人群一路奔逃,魔军则追杀在后。本应殿后的守军早已失去了战意,逃起来反而是一路领先。
倒是一些老弱妇孺断后,吸引了魔军,阻滞了魔军前进的速度。众人一路就这样逃出数十里,死伤无数。
奔逃到三十里外,西面的空中,出现了一排整齐的灯火,排布至少有数十里之宽,几乎布满了整个夜空。
勾猪仔细一看,居然是数百艘巨大的战船。这些战船上密布着奇怪的阵形,使得它们都产生了一股逆天之力,浮在空中。
每艘战船上都旗帜飘扬,云纹之上,写着巨大的“林”字。
“中州来的救兵终于到了!”
“是林侯的飞云军!”
“侯爷来救我们了!”
人群大喊着狂奔过去,不少人激动得涕泪齐下。
林龙相貌和林世虎有些类似,但是身材更是高大壮实,站立在人前犹如一堵巨墙,他一身铁甲戎装,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凡奔逃者中发现守军,一律射杀!”站在旗舰船头往下一望,林龙冷冷下令。
曲连县近万守军丢盔弃甲,混在民众之中玩命奔逃,甚至一马当先。身为统帅,林龙清楚,眼下挽救流民还在其次。如果他不以铁腕重振军心,恐怕这个国家会就此一溃千里。
众人冲向林龙的舰队,迎接他们的是箭如飞蝗。
凡是身上有着守军痕迹的,哪怕只是一顶头盔、身上有半片甲衣,或者是拿着兵器的,基本上都是弓箭招呼,立刻歪倒了一大片。
但人群依然汹涌地跑去。毕竟除了少数误伤之外,大多数普通民众活着通过了箭雨。
至于那些奔逃的守军,即便慌忙脱衣也是一样被射得抱头鼠窜,只有拿起兵器回头去抵挡魔军才能逃过箭杀。
林龙冷冷地看着人潮涌过,心中计算着人群通过的数量和魔军抵达的时间。
人群过了三分之二左右,如黑云一般的魔军出现了。
和慌乱的人群不同,魔军整齐布成鱼鳞阵,齐步推进。无数尸魔一期踏地的声音,犹如隆隆的雷声一般击打在每个人胸腔上。不用拼杀,这脚步声就足以击溃敌人。
夜空之中魔蝗组成的黑云,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幕,正在缓缓拉上,要封闭整个天空。
勾猪心头浮起一丝不妙的感觉。现在他前面有舰队,后面有魔军,很有可能沦为夹心饼。
他倒是想逃,但这一片天地开阔,战场宽达数十里。飞云军和魔军犹如前后两座巨大的山脉,中间只留下一道窄窄的峡谷。更要命的是这峡谷还在越来越窄。
最后勾猪决定铤而走险,飞向林家的舰队。至少这支军队和他都是人族。
眼看离这些大船越来越近,他听到一阵巨大的木船发出的吱吱格格的声音。这些战船正在调整队形,每一首船都在掉头。面对他的船头一律往左转去,露出了船的侧面。
这些大船上展开着巨大的白帆,似乎是以风力驱动。不知道船身是用什么木料所制,通体泛发着古铜一般的金属光泽,布满了玄妙的阵纹,复杂的灵机牵引着天地灵气的波动。
完全横过来之后,每条船身上都露出一排十来个人头大小的洞口。原本这些洞口都是黑咕隆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玩意。
但勾猪驾驭着玉鹰飞到数里之内,赫然发现这些船上的洞口一个个全都亮了起来,发出明亮的红光。
“不好!”勾猪大喊一声,急忙将鹰头压低,往地面上坠去。
一股不可思议的热浪铺面而来,在他惊恐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一股股激射的火流从那些船身上的空洞中喷射而出,犹如一把把巨大的扫帚一般横贯天际,直射数十里之外的魔军。
整片天空仿佛都被这些红色的火焰给点燃了,天地一片血红。勾猪看到第十九惊讶的脸也因为反射红光而全变成了红色。
巨大的火流犹如一股炽热无比的飓风,几乎就这样在他们的头顶上过去了。如果不是刚刚他猛然下坠,三人连带飞行法宝早已化为灰烬。
至少数百条这样巨大的火扫帚,就这样横扫长空。原本黑幕一般的魔蝗群完全被点燃,变成了一片连绵的火云,然后如火雨一样坠落下来。空气中充满了炽热和焦臭的味道。
扫荡了空中的魔军,这些巨大的火帚并没有停息的迹象,继续往地面上扫去。整齐的魔军顿时就像被烈火烧灼的蚂蚁,发出恐怖的吼叫和被烧焦的滋滋的声音。
勾猪胆战心惊地落在了地面上。好在他们所落之处人群和尸魔混杂,飞云军的火焰主要对准了后面魔军的阵型,并没有扫荡这一片。
黄璐差不多已经完全清醒,可以自由移动了。三人在人群和尸魔之中奔逃。
一阵隆隆声由远而近。
“小心!”勾猪将两个女人一拉,三人一起躲在一棵大树之后。这隆隆声迅疾逼近,竟然是铺天盖地的马蹄声。
“杀!”无数毛如锦缎的枣红色战马,载着铠甲之士,奔涌而来,往尸魔群中冲去,杀声震天。
一名悍将一马当先,他身材虽然不高,却敦厚结实,胳膊比常人足足粗了一倍,手持一柄青铜斧,上下翻飞,将无数尸魔砍成碎片。
勾猪看着着猛将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这家伙……”,他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木头?”
144 烈焰荡魔,再逢木头
林龙依然站在船头,犹如一尊巨石一样没有动。
一百二十艘舰烧起的烈焰,就像风卷残云一般地摧毁了魔军的先锋。显然魔军这次匆忙追击,逼近中州,并不是很明智的举动。
但曲连县的失陷已经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大约十五万军民,最终逃出的连三万都不到。
他的封地上十多万人的血肉,已经毫无疑问地变成了魔军的食粮。林龙虽然脸上冷峻得犹如铜铸,但心中也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只是他不能有任何表现罢了。
重压之下,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足以决定身后数百万军民的内心防线。如果他现在表现得失去方寸,整个人类的国度也将随之崩溃。
魔军占据了曲连县,除了拔掉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之外,更可怕的是获得了一个山河天地交汇的灵机宝地。魔族很快会在那炼出遮天魔云。
遮天魔云不像魔蝗一样能将人变成尸魔,和一般乌云无异,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是林龙最大担心。因为它能隔绝阳光,万年不散!
东州也曾是人族的繁盛之地。自从被遮天魔云笼罩之后,就成了人类的地狱,魔族的天堂。
一旦炼出魔云,曲连县将永远成为魔族的领地。河山倾覆,再难归还。
此地将成为魔军进攻中州城的先头阵地。
眼下最正确的策略,就是乘魔军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将一百二十艘舰赌上,扫平曲连县,一举将魔军逐出中州。
林龙手中捏着传令玉简,表面毫无表情,手心却都出汗了,依然久久不能下令。并非是策略正确他就可以决断。身在景离王朝,每位将官都是被五花大绑的。
一个灰袍参军,过来低声对林龙说:“林帅,枢密院第三次传音询问了,是否回复?”
林龙手中的传令玉简终于有一阵微光闪过。他冷冷地说:“传音枢密院:魔军已退,将令已传,全军掉头,回转中州摩天营。”
这个参军连忙单膝跪下,双拳一抱:“下官领命。”
然后他又抬起头来,小声说:“公子找到了。性命无碍,只是受伤不轻,现在让军医调治中。林帅要不要去看看?”
不管事情轻重缓急,一律先公后私,这是林帅的规矩。
林龙一声冷哼,说:“我没空去理他。这个没用的废物,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眼中却是闪过巨石放下的轻松之意。
此子虽然无能至极,将祖先之地都丢了,但好歹还是命大,终究还是活着。他林家也算是没有绝后。
林龙将头一低,心头又掠过一丝忧虑。丢失重镇这种大过,身为守城主将,按律必斩无疑。这次不知道要费多少人情,才能保得他不死了。他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问:
“曲连山河护城大阵是如何破的?”
这个灰衣参军低声说:“此事下官已问过少帅。据说昨日少帅娶亲,所娶崇玄观观主黄璐是魔族奸细。崇玄观的新娘和魔族里应外合,破了护城大阵。”
“崇玄观?”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林龙的意料之外。
林世虎欲娶亲之事早就有家书向他禀报。他早年与崇玄观观主黄岐有过数面之缘,相当投契。因此听说两家要接亲,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书认可了。守边数十年的崇玄观竟然会和魔军勾结?
“崇玄观在崇边镇经营数百年。今年枢密院忽然决定放弃崇边镇,导致崇玄观道场落入魔族之手。下官斗胆猜测,崇玄观众人对此不满,因而投了魔族,乘公子娶亲忽然发难。此事只要寻得确凿证据,曲连之失,罪魁祸首是崇玄观,公子就算无大过了。”
灰衣文士跟随林龙日久,当然明白主帅现在最着急的是如何给他儿子洗脱失城的罪名,这一套说辞他都已经预先准备好了。
只要能抓几个崇玄观的活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招供了。实在不行,用死人充数也不是不可以。
“四处布下眼线,凡是崇玄观的人,一律拿下送到摩天营待我问询,必须要捉活的!”林帅心中深恨崇玄观,手中拳头紧握,指骨格格直响。
“遵命!”这人抱拳领命,然后退了出去。抓捕崇玄观余孽之事,他早就暗中叫人开始办了。
虽然这一夜极其漫长,第一缕晨曦终于还是降临了天地。天空渐渐地泛出青色,东方更是被初生的红日映得火红。
曲连县的上空,一股灰蒙蒙的阴霾依然不散。往中州去的一路上,却重新变得一片苍翠。高高低低的一团团红土的小山岗上,横七竖八地遗留了很多残缺的尸体和已经不再动的尸魔。
这些尸魔通体黑色,身上有一层坚硬的黑甲,似是自然生成。面目狰狞怪异,有的手上还拿着和那种黑甲类似材质的兵器。但这一切到了阳光之下,就宛如一堆点燃的黑木炭,缓缓地燃烧,最后变成了一堆飘散的白灰。
木头带着数百名士兵将残余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堆上木柴,然后一把火烧掉。烈火熊熊,就像一只滚烫的大手抚在众人脸上。翻滚橘红色火光里,一切都化为灰烬。
死者太多,已经无法一一掩埋了。如果随意丢弃,到了夜晚又会变成尸魔。飞云舰队早已掉头回去,他们是被专门留下来清理这一带的尸体的。
一夜之间,崇玄观似乎成了名门大观,黄璐和勾猪也成了名人。在所有逃亡的流民和四处清理尸体和残余魔军的士兵当中,一直流传他们的“英雄事迹”。
传说中绝色少女观主不惜以身为饵,**林世虎,深入洞房窃取大阵总枢。一年轻修士为报复林氏,挽救少女,骑一巨鹰,引爆整个大阵,引魔族大军屠城等等,绘声绘色,把个脾气暴躁的黄璐气得差点吐血身亡。
四处游荡的飞云军斥候甚至把勾猪和黄璐的形象绘成了画像,到处巡捕缉拿。
好在木头早有准备,给他们三个全都穿上了飞云军的灰衣战袍加上铜鳞铠,带上头盔,看上去和士兵无异。乍一眼很难有人看出来。
木头背着他那张标志性的大弓和一个箭袋,还有一把显眼的黑斧。那斧手柄细长,足有三尺,到了尽头一左一右犹如双叶草一般,是两片锋利的斧刃。这本来是他的玄铁木剑,融合了一枚他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灵种之后变成这副怪样子。
他其实运气比勾猪还差,刚好降临在一片战场飞云军与魔军的战场之中。
但这个前猎户凭借着蛮力和防御都几乎无敌的先天木体,外加一柄大斧和一张强弓,精准神勇的箭术,几乎是一己之力挽救了战局,立刻就获得了林龙的青睐。
他就这样不但加入了飞云军,还青云直上,才区区几天,已经是一个正六品的百户了。
“那宋如海呢?”勾猪问。
“宋师兄啊,他……他出现在中州城中……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忽然继承了一家大户的资产,成了巨富!”
勾猪暗想,他降临第三洲的时候孑然一身,就一个第十九,两人只能去讨饭。而这两个师兄,一个青云直上,一个大富大贵,果然天命不同人生大异。
但这个第三洲终究只是一方离界,并非现世。他们就算在这里享尽繁华,区区一个半月之后自动踢出仙树之外,那又有何用?最关键的还是要得到这一层的阵法传承,才能算不虚此行。
“唔,确实……”木头让手下去拼命干活,自己和勾猪将猎获的一头野猪切成肉块,烧了一堆火烤起来。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充满了美滋滋的烤肉味道。
“这一层的传功法师,宋师兄已经弄清楚了。”
“不是人魔山的天神吗?”
人魔山?天神?木头连连摇头。为了寻找传功法师,中州的人魔山他也去过。那根本不是一座山,更别提什么神的存在了。那只是一团缥缈无形的雾气,就漂浮在景离宫的上方,形似一座倒立大山。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团云气会如此固定不散。据说也有修士用飞行法器去那高空看过。但那真的就是一团不可捉摸的云气,再无其他任何神秘之处。
有人说这是人魔两界交汇之处,故此称为人魔山。但想去人魔山上去找所谓的天神获得传功,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人魔山下,景离宫中,有一处“皇家阵院”,这里的阵师传承,便是景离国中最强阵师的传承。
所有皇帝御赐牌匾的道观之中持有牌牒的阵师,都可以每次以五人组队,四年一度进入皇家阵院考核。只需要考核通过,即可成为皇家阵院的阵师。
一旦成为皇家阵师,则直接等同皇家的身份,地位无比崇高,从此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再不受任何管束。
根据宋如海的推测,这皇家阵院的阵法传承,很可能就是这一层传功法师的传功。因为本有一条惯例:若是天外来客,可以无需考核,直接进入阵院接受传承。
“天外来客?”勾猪明白了,“那不就是我们?”皇家阵院这些规矩中,五人一组对应的是翠玉宫的伍院,天外来客就是指翠玉宫进来炼功的弟子们。这些规矩冥冥之中就是为给翠玉宫的弟子们传功而设计的。
木头点点头,但是他又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这条规则已经在半月之前废止了!
半月之前?看这个时间,大概也就是翠玉宫外门弟子排位大战之前刚好两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开始,传功塔关闭,外门弟子不得再行进入。第三层的传功竟然也随之关闭?
“嗯,但老大说,办法还有……”
“什么办法?”
木头说,他们虽然不能再以天外来客的身份进入皇家阵院参加考核,却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参加皇家阵院四年一度的皇家阵师选拔,如果通过选拔,即可进入阵院接受传承了。
而这个考核的时间,刚好就在十天之后,也就是翠玉宫排位大战之前最后一个月开始的第一天。
勾猪想起着一路的辛苦,但也收获颇多。
第一层他学到了苦炼了剑法,提高了境界,还得到了第十九这个强力伙伴。在第二层他融合灵种获得了灵剑。如果第三层他再学会布阵之术,加上如今已经筑基六重的境界,回到外院,即便是对上筑基七重的天骄唐肃,也再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
“妈的,姓唐的敢污蔑爷的伍院是贼院……”勾猪心中又是恨恨地骂了起来,“爷迟早把你打成贼!”
“但是皇家阵师选拔,也不是想参加就行的……”勾猪还没有兴奋完,木头又给他泼上了一瓢冷水,“得是皇帝家赐了牌匾的观,还得是有阵师牌牒的弟子才可以。”
“这个,”勾猪脑子一转,心想看来我又得大显身手,去偷几张阵师牌牒?
“老大说,他已经打通了关节,花钱去买个假牌牒,说不定能蒙混过关,过不了也就算了,第三层白来一趟……”
“不用了!”勾猪听到旁边锁链一响。那手上被拷着仙人镣,一直在一旁生闷气的黄璐,忽然抬起头来,秀目光射出一丝寒芒,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
“牌匾我有,牌牒我也有!等我见了皇帝,看我扳不倒你姓林的!”
145 奇特的临时队伍
吃了一回迷魂药醒来,黄璐的脸色有些苍白,几无血色,但看起来也更是白皙如雪。一双散发黑玉般的眸子,反而更是精芒四射,恨不得立刻找到林世虎将他生吞活剥了。
她想过林世虎有不轨之心,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一位堂堂侯爷的府邸,众目睽睽的宴席上,居然还会有下药这么卑鄙的手段。她还是太高估林世虎的底线了。
吃了迷魂药之后她半醉半醒,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离,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但偏偏对勾猪扒她的衣服记得一清二楚,这让她对勾猪这人也连带给恨上了。
“这位大姐,如果我不给你换上秦溪的衣服,现在应该叫你林夫人了。”勾猪对女人的这种恩将仇记也是觉得很难理喻。
黄璐秀目怒瞪,一脸鄙夷地说:“本姑娘恩怨分明。救命之恩自当相报。但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当时眼睛往哪乱瞅?手往哪乱放?自己不看了摸了不记得了?我就是看不起你为人!”
勾猪一时语塞,当时局势混乱,再说他只是个贼,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谁记得揩没揩油,只是没想到这当时明明昏迷不醒的女人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无力反驳,只得转移目标,看了拷着仙人镣的黄璐几眼,说:
“报什么报啊。你现在连个破观都没有了,还观主呢。你打算怎么报啊,以身相许吗?”
“呸!本姑娘嫁……”她本想说嫁猪,但又把这个猪字给咽了回去,“嫁鸡嫁狗,也不会嫁你!”黄璐甩起手上仙人镣的长链,劈头盖脸地甩过来。两个人差点扭打到一起,被第十九和木头给拉开了。
这仙人镣就是当年在孤傲峰,将勾猪拷住的那一副。两手各有一个环扣扣住手腕,中间是一条足有七尺长的铁链。
勾猪在青霄巡防所的时候,这东西的链子是挂在梁上,把他吊起来的。勾猪感觉这东西价值也不低,临走时也顺手牵羊带上了。
给黄璐拷上仙人镣不是勾猪的主意。这点子是那只胖猫杀伐出的。
从曲连县逃出之后,勾猪几乎忘了这只白猫的存在。但曲连县翻天复地的灾变之下,他居然溜了出来,还阴魂不散地找到了勾猪。
猫远比人善于逃命。而且杀伐的神识依然极强,嗅觉尤其灵敏,在这第三洲找到他不是难事。这猫认准了勾猪能把他带出这座塔,当然会一路追来了。
黄璐也见过这只猫,但当这只猫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看这只猫的眼神完全变了。
一只憨厚、呆萌的猫,在女人的眼里,如果只是可爱也就罢了,它居然会开口说话!那么它一说话,它也就成了真神。
看黄璐那单纯的眼神,勾猪也就知道,这凶猫说什么她都会信了。
杀伐半坐在地上,将头抬起,眼神里充满了严肃,眼中的的凶悍被他隐藏得一干二净,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智慧的慈祥的长者:
“你脑中有一枚千里定魂针,这不是第三洲的术法,出自天外东胜神洲五大宗门之一的魂宗。
“使此针之人,在千里之外就能感觉到你的存在,窃取你的五识,而且随时能控制你的身体,把你变成他的一个分身。
“这种雕虫小技,老夫上千年前就见识过了……”
想到被刘沐阳这种老头控制自己的身体还不自知,黄璐心头泛起忍受不住的一阵恶心。
杀伐话没说完,已经被勾猪捏着脖子后面的猫皮给拎了起来。
勾猪拎着猫说:“这猫儿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它一直又凶又狡猾,现在这眼神明显的是装的……”
“你干嘛欺负它?”黄璐那时还没拷上镣铐,她将手一甩,立刻一枚乾坤一气钉不客气地飞来。
勾猪慌忙一躲,乖乖把这猫放下。这猫扬了扬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勾猪,然后回头看着黄璐,又变成了一脸慈祥的样子。
“如果对方能随时控制你,我们岂不是随时会被你偷袭?”勾猪怕的倒不是刘沐阳,他怕的是那个和他缘分不浅的黑衣老者。
当时在孤傲峰上就差点将自己弄死,谁知道他会不会跟着黄璐所见所闻而追击过来,或者直接操控黄璐暗算了自己?
这猫居然乖乖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老夫倒是有个办法,你那有一根仙人镣……”
勾猪嫌那猫太烦的时候,曾经把仙人镣拿出来打算当猫绳用。但猫儿激烈反抗他才没有得手。
“这定魂针会利用你自身真气出体,和远处的操控者取得联系。”杀伐对黄璐说。
“但这仙人镣可以阻滞真气运行,隔绝真气出体。你可以扣上仙人镣,虽然一身术法不能再施展,但脑中的定魂针也一样暂时废了。”
黄璐乖乖地将勾猪递过去的仙人镣扣在了双手上,并没有上锁。这两个手环之间的铁链很长,虽然阻碍了她身体中的真气流转,倒是并不阻碍她双手活动,只是叮叮当当挂在身上有些碍事罢了。
仙人镣在身,修士和凡人也就没有区别了。黄璐无法再操控法宝,和勾猪吵起来时,也就只能一把将仙人镣的铁链当鞭子甩过去。
“你,去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勾猪忽然想了起来,这毕竟是考核,又不是无条件的传承。以他的本事,虽然观摩了不少阵法,但完全不知道如何布阵。
只会赚钱的宋如海和傻乎乎的木头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几个很可能根本都过不了第一关。
本来还可以指望黄璐,她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阵师。但是……
“你虽然有崇玄观的阵师牌牒,但是锁着仙人镣,真气不能出体,操控不了阵枢,如何布阵?”
这让黄璐也是一阵纠结。她这个皇家阵院的考核她非去不可。
根据木头在军中打探到的消息,崇玄观大部分长老和长辈虽然都从曲连县逃了出来,但全都被飞云军缉拿了去,关在摩天营关押战俘的牢房中。
林龙暂时倒不会将他们如何,肯定会在抓捕黄璐和勾猪这两个首恶之后一并推到皇帝那里去给自己儿子背锅。
崇玄观如今受着这千古奇冤,眼看就要不复存在了。她就算能苟且偷生,也将背着与魔族勾结的一世污名。
但她一旦成为皇家的阵师,每名皇家阵师在接受牌牒之前,都会从景离宫的会心镜前走过。她以及崇玄观对景离皇帝的不二忠心都将被会心镜确定无疑。
那时她以皇家阵师的身份要求重查此案,崇玄观一定可以翻身。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考核通过!
一个凡人,无论脑中记得多少绝妙无比的阵图,多少布阵的经验,无法动用真气操控阵枢,是绝对无法通过考核的。
但如果将仙人镣摘掉,她又随时可能被莫名其妙的人控制……说不定只一个瞬间,这副身躯就沦为他人的万物。这其中的风险,也是她万万不敢无视的。
黄璐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劈开,直接用手把这根该死的定魂针取出来。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找到能开颅取物而不死的高人,否则这一辈子,恐怕都只能戴着这个仙人镣,做为凡人而度过了。
这种高人就算存在,她也不可能在这短短十天之内找到,并除掉脑中的定魂针。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杀伐慢吞吞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姑娘你肯不肯了。”
“什么方便不方便?”黄璐睁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睛问。
“考核的时候不是单独布阵,是五人一组。
“老夫神识扫过,发觉勾猪这小伙神识奇特,资质绝佳,做阵师是天造之才。
“姑娘你如果把你的阵术都传了他,考核的时候你在一旁指点,由他布阵。
“你们两个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还有这个大力猛汉充当阵子,最后加上老夫在一旁运筹帷幄,还是有希望的。”
猫儿很认真地说。
勾猪忽然发现这猫虽然又凶悍又奸诈,但有时还是很好听的。这回它居然主动给自己找好处?
杀伐清楚,他如果要被勾猪带出传功塔外,则勾猪的闯关必须通过,不能失败。
凡属闯关失败者,在仙树中得到之物都会被仙树剥夺,无法带出。他这只猫也是一样。
必须是勾猪在闯关成功之后,被传送到下一层之前,直接使用传送简出塔,如此才能把他带出这个牢笼,别无他法。否则的话,他才懒得为此事出谋划策。
“传给他?”黄璐吃惊地一指在一旁笑眯眯的勾猪,“前辈你是说他?我和他?默契配合?心灵相通?我呸,做梦!”
勾猪也是一脸茫然。
一个只识阵图从没学过布阵的自己,加上一个拷着镣铐变成凡人的黄璐,还有只懂打野猪的木头,再加一只残废成了猫的自称的上古神兽,去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真是一支奇特的队伍啊。
146 巨峡天喉,名城风露
据说中州的范围曾经奇大,崇边镇也不算边疆。而现在,连曲连县都失守了。眼前的天喉关,就已经是中州主城风露城最后的屏障了。
天喉关是一个巨大的峡谷,两边各有一座陡如刀削的黑色巨峰耸立。左边略高的名为摩天,右边稍矮的名为镇地。
摩天峰上隐隐有灵气流动,那是飞云舰队的驻地。
摩天镇地两峰高耸犹如两个门柱,构成了一个大的门,被称为天喉门。天喉门下有一座雄关,就是天喉关。
这时红日初升,碧空如洗。一声悠扬的号角从天喉关上缓缓吹出。天喉关外,无数等待入城的商队、流民都是一阵骚动。火红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背上,在他们面前拉出长长的影子。
关上士兵的衣甲也被初阳照得噌亮,他们开始转动关上的绞盘。一阵吱吱格格的声音传来,巨大的木门被缓缓拉起,人群的骚动更加严重了。
“都慢着,慢着,所有货物,一律排队检查!”门洞大开,里面是人货分行的通道。一道一道的检查关口,已经准备完毕。
虽然天喉关就在摩天岭的正下放,这里却不是飞云军的辖地,而是由禁军驻守。
飞云军镇守摩天岭,既是风露城的强力依仗,同样是也一把悬在皇帝头上的大剑,朝廷不可能全无防备。
所以飞云军平时被严格拘束在摩天岭范围之内。没有枢密院的帅命,绝对禁止外出。就算是受命外出,也只能在枢密院划定的范围内行动。
林龙也就乘着这一次阻击战,借着清剿魔军之名,在曲连县直到天喉关的一路上布满了耳目,将崇玄观一干人全都拿下了。但到了天喉关一带,他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这时一辆双马拉动的货车吱吱呀呀驶入了关口,马车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般的“锦”字。。
“锦绣坊的车?押车的是谁?”一个黑衣兵士立刻跳了出来。
锦绣坊是风露城中数一数二的丝绸大坊,他们当然不会故意为难。但这种车子路过的时候,多少都有一点油水打发。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人,身穿一身素色绫罗直缀,头系逍遥巾,脚蹬一双暗色锦绣千里靴,相貌俊朗,一脸柔和的笑意,说:“在下锦绣坊宋如海。”
“车里什么东西?”
“都是北州来的白绢。”
“入城绢引呢?”这兵士将手一伸。这叫宋如海的男子早有准备,双手恭恭敬敬递过来两张纸。第一张绢引上,赫然写着绢一百六十五匹。
这兵士在这城门查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像这一车绢,他一眼就能看出不下绝对不下三百匹,和这绢引所载完全对不上号。
最近魔军肆虐,禁军也加强了盘查,严防有魔军奸细混入城内。比如那个叛变崇玄观诸人,虽然大多数都已经被飞云军缉拿,但还有一男一女不知所终。像这种货车,他本来是毫无疑问要严查的。
但那男子递过来的两张纸,第二张赫然便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虽然说这位置上油水不少,但一车货拿个一二两银子,也算是大收获了。这一回一下到手就是二百两……
宋如海的名字如今也是赫赫有名,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真不愧是锦绣坊的少东家啊。
他既然出手这么多,必然是夹带了什么价值远超白绢的私货无疑。这要是真查,查不出来什么也就罢了,万一真查出什么,后面也是个烫手的大山芋啊。
兵士将绢引和银票一起收了,面不改色地摇摇手,喊了一句:“白绢一百六十五匹已验,放行!”
车夫轻轻一声“驭!”两马一车轻松地过了狭长的城门口。
片刻之后,宋如海拉开货车头上的一个小窗,对里面的人笑道:
“猪、小十九、黄姑娘,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虽然身上压的是绢,并不沉重,但勾猪一直在里边躺着不动,一连一个时辰,他还真是浑身都受不了了。这下解放,他立刻将手一伸,往下一按,就打算支撑着起来。
没想到这一抓,黄璐立刻大叫了起来:“你个淫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完链子一响,一个巴掌挥了过来。这时候刚好宋如海探头一望,黄璐立刻把巴掌收了回去,笑着说:“宋大哥辛苦了。”
木头第十九也从绢堆里爬了起来。大家将车上布帘掀开,顿时晨光之下,一座高楼叠嶂几乎占满天空,人群在街缝里熙熙攘攘的繁荣大城,随着沸沸扬扬的嘈杂声,映入了众人眼中。
“这么大的城,恐怕不亚于金玉城吧。”勾猪惊讶地说。他曾经有一个理想,就是到金玉城去亲手“探探”满地金玉的金玉城人到底有多富有。
只是他的贼师父和他说,一定要待在青石街上,直到一场大机缘之前,绝对不可离开。他才在青石街生活了十四年之久。
机缘还真来了,他被陈玄方抓上山九死一生,至今还在生死边缘徘徊。早知如此,他早就去看看世界有多么大了。
“嗯——”木头点点头,他在山上出生,见过的人最多的就是青石街了,“就是一百条青石街,也比不上这里吧。”
“金玉城?青石街?什么鬼?”黄璐横了一眼勾猪。对她来说这些人就是一些土包子,这些地名她听都没听过,想必是什么犄角旮旯里不知名的小地方罢了,他们居然能拿来和第三洲最大的城市相比,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并非是第一次到风露城。看了一眼车外,她叹息道:“外面魔军肆虐,无数人生死不知,这里的人们依然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宋如海笑着说:“如果魔族都打到了风露城,那全第三洲的人族也就差不多全亡了。反正要死也是最后一个死,所以谁也不着急。”
宋如海和勾猪他们是真不着急,这第三洲他们只是匆匆过客。能得到传功最好,即便得不到,他们也不过是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这里的一切只不过是幻影罢了。
但真正风露城中的那些豪门大族可不是表面上那样地安如泰山。尤其号称坚不可摧的要塞曲连县忽然失陷之后,整个风露城早已人心浮动。
一些大族秘密地和魔族交涉,希望在景离人国倾覆之后,仍然能获得一席之地继续他们奢靡的生活。
还有一些人则在追寻所谓的“天路”。在景离国一直有一个传说,人魔山有“天路”,能带人离开第三洲去往天外。
如果他们能带着万贯家财离开永久摆脱这犹如附骨之疽的魔族肆去往天外的平安之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确实的消息,说人在这云团一般的人魔山上找到过所谓的天路。当然,如果真有人去了天外世界,那也只不过是失踪而已,不可能得到确证。
“但今天的人会更多一些,因为今天是皇家阵院的考核之日。”宋如海说。
为了这一日,他们也准备有十天了。宋如海确信一切都万无一失。
所有的人群都在往一处聚集,和这辆锦绣坊的货车方向一致。而目标就是整个风露城中最显眼的所在,就是景离宫,人魔山!
景离宫坐落在城中的一山顶平坦的小山上,四周有河水环绕。整个宫殿墙身都是如玉的白石,顶上则是连接成大片的天蓝色的琉璃瓦。蓝白相间,犹如一片晴天下的仙境。
但真正显眼的,还是整个宫殿之上的人魔山。
人魔山说是山,其实是一片巨大的乌云,正是一座倒立着的大山的形状。山脚在天上云间,而山峰则直接倒插入景离宫中。
勾猪抬头仰望,只觉得这团巨云恢弘无比,似乎随时都可能铺天盖地地倾覆下来,把自己压在这巨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仔细看那乌云,惟妙惟肖,就如真的大山一般,有树有水,有石有土,山脊峡谷、天池瀑布,宛如一副寂静的水墨画。真不知道这么一团云为何会在这里千年不散,无论狂风还是暴雨都奈何不了它?
有人说这团云就是景离王朝的气运根基。所以景离宫必须建在这云下,承接这恢宏气运。
也有人说这团云其实是一团遮天魔云。因为魔云确实也是风雨不散的。只不过见过魔云的人大多已经成了尸魔,自然也就无从确证了。
其实人魔山倒插下来的山峰所指,并不是景离宫的正中心,而是景离宫南门的附属院落,皇家阵院。这四年一度的皇家阵院的考核,就在这个地方进行。
这一年和魔族之间的战争可谓惨败连连。景离国人心不稳,这一次考核来得正是时候。皇帝正需要这么一次能吸引所有人的磨光,重新振作军心民心的考核大战。
他已经宣布,这次考核中夺魁的队伍中的阵师,将直接被封为讨魔大军的统帅,掌管天下阵师和军队,并率大军扫荡天下魔族。
每看客都在想,我人族不会灭亡,因为始终都还有高人在。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忘记了城外的惨烈,盯着人魔山。
整个为了争夺皇家阵院席位的考核大战,都会在人魔山的幻影中播放出来。每个人都在寻找最好的位置,准备观摩这场重振景离国运的惊世大战。
147 皇家阵院
四年里也只有这一天,景离宫的南门是直接敞开的。这更是吸引了无数的民众,争先恐后来目睹这四年方能一见的繁华。
景离宫坐落在小山之上,地势较高。南门的下方,一一座宽百丈,高九十九级的雪白的玉石台阶。
这时日上三杆,太阳不再是早起时柔和的模样,而是光芒万丈,撒在这雪白的台阶之上,让人眼前犹如茫茫一片雪地,耀得人睁不开眼。
台阶上早就挤满了闲人,但被台阶上排列的卫士挡住,正中留出了一条宽阔的空道。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等待参加考核的阵师们的到来。
“这是西州的夺龙观吧?上次正是他们夺魁,难道还想蝉联不成?”
西州夺龙观一行人,清一色的雪白道袍,头戴纯阳巾,身后背着玄门法剑。夺龙观在整个第三洲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观。如今皇家阵院的阵师,足有三分之一是此观出身,堪称一股强大的势力。
夺龙观的人刚过,后面走来五尊强壮的汉子,身上只披着一堆杂色布条,胳膊上露出壮如岩石的肌肉。
这些人更奇特的是发型,这些人都是将四边的头发剃光,露出噌亮如铜铁的头皮。中间留下的长发编织成很多小辫,就像一团乱藤从头顶垂下,看上去相当怪异。
看客们虽然有意取笑,但是谁都知道北州达族人凶悍无比。这些人一个眼神扫过,四周立刻寂静无声。只等他们过去了,才有人小声念叨道:
“阴山派这些人看上去根本不像道士,全是一群莽汉!这些北州达子还是滚回去吧。”
“还是水月庵的弟子有仙子之像啊。”
南州水月庵清一色都是女修。这些女子身穿素色淡黄长裙,外套黑白菱纹比甲,腰系丝绦,头上秀发间晶莹的玉簪簪着偃月冠。
这些女子虽然高矮不一,但都是玲珑身姿,冰玉面容,一路走过,香风自起,看得一四周无数看客都呆了半晌。
“也就是好看罢了,要论实力,谁能比得过我中州寻真观?”
万众期盼之下,寻真观的队伍终于姗姗来迟。寻真观的弟子四男一女,全部穿着玄色道袍,黑压压走来,阳光之下,人影交错,让人顿感神秘莫测。
队中那个女弟子,一身紧致的黑衣,衬得皮肤雪白。目光虽然是冷峻如冰,反而吸引了无数的艳羡。
“那个女冠,真是……”有人情不自禁地咽下口水。
“你就别瞎想了,那可是中州秦家的大小姐秦溪!此女倾国之姿,天赋绝伦,年纪轻轻,就成了寻真观大佬刘沐阳的弟子,是你这种人高攀得上的吗?”
寻真观论阵术在中州其实并不算最强。但此观的地位无比重要,因为它是唯一能炼造“横天火舰”的阵观。景离国全靠他们打造的舰队才赖以立国。
“难道今年的队伍只有四支?”有人忽然问。
相比四年之前,上百支队伍参加考核的盛况,这一次皇家阵院的门厅显然萧索了很多。
本来皇帝御赐牌匾的阵观就有上百家之多。凡是有牌匾的都可以来参加,大家当然是不愿意放弃机会。
皇家阵院可不是一个虚名,而是直接决定了每年玄门资源分配的实权机构。在第三洲,没有皇家阵院的席位,就完全没有了话语权。
但这一次,魔军横行天下,人族大多龟缩在城市里。虽然各州都还勉强能守住,两州之间的交通就成了大问题。谁也不愿意冒着风险将自己的得意弟子派出来在路上和魔军对上。
最后只得由皇帝下旨,每州至少出一队人马,由飞云舰队亲自护送到中州。出于公平起见,此次中州也只允许一支队伍参加,这样一来中州的队伍也就只剩下寻真观了。
“果然魔军肆虐,今年每州能各出一只队伍,已经算很不错了。”有人在议论。
每支队伍到了大门口,都有管事验过牌牒,大声唱出此队人马的观门,加上一些历史功绩,引来一阵阵欢呼。
当然这些看客把绝大部分欢呼都给了中州的寻真观。毕竟围观的都是中州风露城的人,他们自然而然地把道场就在风露城中的寻真观当做了自己人。
南州来的水月庵美色动人,也赢得了不少欢呼。西州的夺龙观是寻真观夺魁的大敌,自然也就不那么受待见了,甚至有些人喝起倒彩。至于北方蛮子组成的阴山派入场,看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对,居然还有一支队伍!”
第五支队伍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少年男子,一身雪白的绫罗直缀,脑后逍遥巾随风飞舞,手中把玩着一把老旧的玉扇。
只是他的玉扇上却不是风雅的水墨画,却是画着一面锦缎,锦缎上绣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铜钱。
这个男子面上浮着柔和的笑容,目光扫过,看客中的女子们只觉得这温柔的笑容直入内心,没有一个不春心荡漾。但是众多的难看客纷纷不满了: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宋家锦绣坊那个爆发的纨绔少年宋如海吗?他也来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
“难道阵师考核也是有钱就能通过的吗?”
有人小声嘀咕道:“听说这小子来历不明,是不是姓宋都没有人知道。刚好锦绣坊的宋钱病死之前收了此人为义子。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锦绣坊这么大产业居然给了这个外人。”
“宋钱这人一生爱钱如命,可惜死了连个后人都没有。但他这一注大财不给外人还能给谁?”
也有人冷静地分析说:“宋如海这小子不简单,他这是花钱买皇家阵院的席位吧?现在魔军到处都是,朝廷军费吃紧。锦绣坊乘机捐上几十万两银子在皇家阵院买个席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自古以来皇家阵院就没有不通过考核就能加入的,所以才让他来走个形式。”
“你看这公子哥带的什么人啊,难道是胡奴?”
紧跟着宋如海的是一个身材婀娜多姿,惹人遐想无限的女子,穿着一身紧致的暗红色胡裙。
这些胡人的习俗,是女子必须以纱蒙面,只能看到白玉般的额下,一双透亮的眸子顾盼生情,一头如流水般的秀发批在红纱之后。
更要命的这胡女的双手,竟然拷着一双镣铐,中间连着一条七尺长链。她把链子挂在肩上,走路时叮当直响,看客们顿时生出数不清的想象来。
“有钱人就是好啊,尽然能买到这么惹火的胡奴,连走路都带着铁链子。要是我也有钱买一个,铐起来好好享受一番……”
“这公子哥也太嚣张了吧,到阵院考核居然带着女奴?”也有人愤愤不平地叫喊。
他的胡奴还不止一个。另有一个穿着蓝缎胡裙的,身姿稍矮。身上虽然没有镣铐,但窈窕多姿丝毫也不亚于那个戴镣铐的红裙女奴。她也是戴着一脸白纱,看不见相貌。
“有钱人就是好啊,随便带几个女奴都是绝色。老实地可以放开着,不老实的给锁上链子,可惜都看不到相貌。这大热天她们遮着脸就不嫌热吗?”
“你就别想了,这些胡女,你要她摘掉面纱,就和你让景族的女人当众脱衣一样。”
跟在宋如海后面,另有两个男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身长修长相貌清瘦,另一个矮个身材壮实,也是都是胡人。
他们头上戴着奇怪的三角形布帽,帽沿很低,两人的脸上都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身上服饰都是怪异的短衣,圆领窄袖,布料精致,如锦缎一半烁烁发光,上面缀满小粒珠玉。
男人不见发,女人不见脸,都喜欢打扮得珠光宝气,这正是第三洲西海外碎野洲绿食国胡人的习俗。
绿食国多年前曾经派出使臣向景离王朝称臣。虽然相隔天远,交集不多,但绿食名义上也算是景离的属国。
宋如海一面扇着手中的玉扇,一面微笑,一面大步上了台阶,直到大门前。
大门口几个管事纷纷一抬手,将他拦住。另一个年老的阵师,穿着皇帝御赐的金色法袍,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其实此次考核本来就是朝廷特意安排的四州大战。为的是选出最强阵师做为统帅,能减少四州阵观的内耗,统一四州阵师之力以对抗魔军。
皇家阵院为此筹划已很久,万事俱备。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有第五支阵师队伍出现。而且出现的又是宋如海这个爆发户,这让这个老资格的阵师极其不爽。
朝廷需要这些富户提供军费,对他们相当客气。但他是皇家阵师,就不必懂得这一套了。他看了一眼宋如海,冷冷地说道:
“皇家阵院考核,不是儿戏。锦绣坊就是钱再多,也不可能花钱就能成了阵观。如果宋少主是来观战,还请站那旁边台阶上去!”
宋如海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说:“大师误会了。在下宋如海,并非来观战,而是以阵师身份,前来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
148 鹿鸣的挑衅
台阶两旁都是嘘声四起。有人直言不讳地大叫了起来:“宋少,你就直说你花了多少钱买到的阵师牌牒?”
“现在就是皇家阵师的身份也马上就要明码标价了吧。”
这金袍老者一听就怒了。他毕生修习阵法,皇家阵师的身份就是他平生最大的成就。如今居然被人说成这身份也能买卖,他岂能干休,立刻正色大声说道:
“天下所有阵师牌牒都是皇帝朱御亲批,兵部印鉴签发,岂有买卖的可能。再敢谣言惑众者,本座可直接拿下送风露府尹问罪!”
他此言一出,那些嚼舌根的立刻鸦雀无声。他又怒横一眼眼前的宋如海,说:“既是阵师,请拿出牌牒验过。”
在他眼里,这宋如海就是故意来找事的。如果此人拿不出牌牒或者牌牒是假,他必然让卫士将这人留下。他才不管什么锦绣坊的东家,对这些公子哥儿,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
宋如海面不改色,一直陪着商人般的温润笑脸,乖乖地掏出一块牌牒,双手奉上。
“耶罗庭,宋洋?”金袍老者将木牌捏在手中,这块牌子相当老旧,一看就是数十年前的老样式。
皇帝御赐过牌匾的一百多座阵院他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耶罗庭”。
偏偏这木牌上布置的灵机,发出一阵阵微动,和老式的牌牒无异。只是他神识再是灵敏,对这种十年之前颁发一直都没有换发的牌牒一时也无法判断真假。
但这阵观的名字,他确实是闻所未闻。于是他冷冷一笑,说:“老夫孤陋寡闻了,景离国四州十六县一百六十三观,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耶罗庭?”
没想到宋如海面不改色地回道:“大师忘否?三十年之前,海外碎野洲绿食国遣使入朝,曾带有一批胡人阵师,与朝中阵师斗阵。胡人虽然不敌,依然获得圣上赏赐耶罗庭牌匾一块,阵师牌牒三枚。
“在下虽是景族人,但出在海商世家。家父宋洋,曾流落绿食国,在耶罗庭修习阵法,当时恰在这三名御赐阵师之中。
“如今在下已得家父传承,故此斗胆以耶罗庭之名,参与此次考核,请问大师准否?”
宋如海言中“准否”二字,已然加重了语气,将这金袍老者一震。他这时才想起,三十年之前,皇帝御赐海外阵观牌匾一事,皇家阵院也有记载,和宋如海所言并无二致。
只是三十年前他自己都还没有进皇家阵师大门,要他来判定这个牌牒的真假,也是勉为其难了。
但只要有牌匾御赐牌匾的阵观的阵师,拿着阵师牌牒就可以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这却是刻在皇家阵院大门口的铁打的规矩。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准”。
虽然这个牌牒他一时无法判断真假,但是一旦进入皇家阵院,阵院布阵的阵灵,立时就能决定此人是否有资格参与这次考核。所以他到也不太担心被宋如海蒙混过关。
“准。”这金袍老者面无表情地回复,然后将牌牒还了,冷冷地请他们入内。
如果宋如海拿的牌牒是假的,只要他踏入阵院门口,阵灵所爆发出来的锐气立刻就会把他削成肉泥。
他微微一躬身,将牌牒收入袖中,然后将手一挥,这一景四胡一行五人,立刻走向皇家阵院门口的暗淡光幕。
这光幕正是皇家阵院考核大阵的入口。此阵有阵灵,能识别牌牒真假。
如果这五人之中没有一人持有真实的牌牒,光幕会立刻变为金色,以乾金之气将闯入者诛杀在当场。
其实对一般人来说,就是拿着真的牌牒也不一定敢走。万一这东西有个错误,直接死了谁负责?
宋如海的“耶罗庭”的牌牒当然是假的。他摸准了这三十年前的牌牒要识别真假本来就很难。他又是花了重金请了高人仿制,瞒过这看门的不在话下。
这三十年就没听说过有绿食国的胡人来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也不担心正主会忽然出现坏事。
这一点那金袍老者也想到了。所以他冷眼紧紧盯着宋如海一行步入那光幕之中。
一旦那光幕变成金色,这五人直接变成血泥,倒可以给这些想蒙混过关的纨绔子弟一个巨大震慑。
但是这五人脚步都没停,径直迈入,光幕直接变成了绿色,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牌牒为真!
这金袍老者也是呆了一呆。这次考核还真是不同寻常,魔军肆虐也就罢了,居然连胡人也跑来争夺皇家阵院的席位了!
他立刻拿出玉简传音。他必须让皇家阵院的裁判团立刻知晓此事,早做决断。无论如何,皇家阵院的席位都绝对不可让海外胡人夺去了。
北州的达族已经是狂放不羁,让人头痛得很。好在达族人也是悍勇非常,与魔族作战出力巨大。但现在一向偏居海外的胡人也来趁乱分一杯羹,景离的朝廷恐怕是要坐不住了。
宋如海走过光幕,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那个“耶罗庭”的牌牒,当然是假的。
但阵灵并不关心他是否持有假牌,只在意他们是否持有真牌!
宋如海制作那个假牌的时候,就没想要混过阵灵的觉察。他早先是想花钱借一块真牌一用。假牌用来过人,真牌用来过阵,反正阵灵是认牌不认人。
这回黄璐自己带着真的牌牒,让他连这一步都免了。勾猪都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个老大的头脑。其实金州宋家累世经商,最善无孔不入地打通各路关节。对宋如海来说,这只不过是老本行而已。
他们刚刚走过阵门,头顶立刻出现了五线金色的流光,落在他们五人手上,化为五面黑色金杆的小旗。
勾猪一眼就认出,这金色的旗杆正是龙木所制,最上品的阵枢。而这面黑色的旗子,上面勾画着一个奇特的白色水纹,隐隐透出灵机,仿佛能勾动天地之间所有的水行灵气。
“居然有白送的法宝?”勾猪顿感大占了便宜。
“这是皇家阵院的五行令旗中的玄水旗。”黄璐虽然没有进过皇家阵院,但她黄家是阵术世家,她尽得先辈传承,对阵术一路见多识广。“这不是白送的。考核之中,要相互争夺这些阵旗。一旦阵旗全失,当即淘汰出局。”
每个人都发现,到手的这件宝贝居然没有任何魂息。一到手中,就很自然地烙印上了自己的魂息之印,自己也取得了随心所欲操控这件法宝的能力。
神识入主,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方天地中,哪怕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汽,只需要一个意念,这些空气中的水汽都可以凝结成水。仿佛这天地中所有的水,都变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但是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黄璐。她拷着仙人镣,真气不能出体。虽然握着这法宝,也和拿着一杆木头没有区别。
光幕之后,是一片巨大雪白的广场。参加考核的五队一共二十五人,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手上都已经拿着一面阵旗,只不过每队的阵旗颜色不同。有白、青、玄、赤、黄五色。
勾猪一身胡人大半,他相信没人能认出自己。但让他不安的是,刘沐阳、秦溪这队鸳鸯师徒赫然便在寻真观的队伍里。
“这两人不是中了千里定魂针吗?”勾猪暗想,“居然还没死!也不知道这两人现在是自己在行动,还是被人控制了?”
勾猪正在想着,秦溪那一双秀目已经扫了过来,眼中的轻蔑倒是和在曲连侯府初见时类似。勾猪暗想:看来她此时还是自己,并没有被那神秘的黑衣老者控制。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别人的傀儡……
秦溪一眼瞥见了黄璐,虽然没有认出来,但看到她手上的镣铐,想这必定是这宋家少主的什么变态嗜好,心中就生起一股无名业火,不由得冲她怒道:
“看你这个胡女似乎也有几分姿色,怎么如此下贱,情愿让人挂着铁链当个玩物?竟然还有脸来参加皇家阵院的考核?和你这种贱货同场较量,简直是我的耻辱!”
以黄璐的脾气本来一链子就甩过去了,但是她现在是胡女,又被仙人镣完全锁死了修为,不好发作,只能忍了,充耳不闻,就当是听不懂。
“师妹,你别看这些胡女身姿妖娆,要论美貌,你以为真能和师妹比么?不信我掀开她的面纱给你看看。”秦溪没有再说话,却没想到她身边一个寻真观的男弟子开口说完,立刻脚下生风,转瞬就到了黄璐的面前。然后他嘿嘿一笑,伸手就摘黄璐的面纱。
此人姓鹿名鸣,他不是刘沐阳的弟子,却是刘沐阳的师兄,飞云将军林龙的记名弟子。此人天赋了得,修为远非刘沐阳可比,看似手轻轻一伸,其实内劲无穷。
黄璐慌忙拉起仙人镣上的铁链抵挡,却根本抵不住,一把就被他抓住了面纱的下角。鹿鸣看她手忙脚乱,双眼焦急的神色,自己脸上笑意微露,正要顺势扯下,忽然感觉一股阴寒锐气从下往上直击手肘。
“一把灵剑!”他目光一扫,瞥见的是一把通体雪白,寒气逼人,周围环绕着暗淡火焰的三尺灵剑,从下往上挑来,看这架势非挑断的手肘不可。
他立刻将手一松,身体上的护体阵枢被激发,全身笼罩进一阵纯阳红光。这一剑挑了上去,只听如刀剑相交的锐响,他的阵势未破,但也连退了三步。
他吃了这一招,丝毫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了两声。宋如海心中暗叫不好,这个故意挑事,看来是另有目的。
“人魔山之外,就有人出剑伤人,你们这些裁判也要视而不见吗?”鹿鸣直接对空大声说道。
“笑话!”他这么一说宋如海都怒了,“明明是你们先恶语挑拨,然后又出手侮辱!”
149 巨山下的考场
宋如海早就听说过这考核之中裁判团权力极大。但是整个考核过程都会在人魔山外放映出来,所有看客都能看见。他必须及时分辩,提醒裁判不能太过不公。
鹿鸣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听说皇家阵院考核在人魔山之外不得出手伤人,没听说过连话都不能说吧?我出手也只是想看看这位胡人阵师的美貌,并未出手伤人。大家同道中人,初次见面,我只不过想认识认识,何罪之有?”
这时木头已经火冒三丈,操着斧头就要上去干,被宋如海强行按住了。
整个大阵发出了一阵波动,似乎是裁判们正在争议。不多时,一阵传音遍布了大阵内外:
“耶罗庭小队在山外出剑伤人,有违考核规则,本应当即淘汰。裁判团念耶罗庭乃首次参加本阵院之考核,情有可原,特网开一面,只剥夺玄水旗四面,其他四队可各分得一面。若不服从,逐出考场!”
话音刚落,勾猪、宋如海、木头、第十九手上的玄水旗已经化为流光消失,瞬间出现在另外四队的手上。
鹿鸣面对秦溪,脸上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意。秦溪也是面露惊异。此人区区几句话,一个小动作,竟然就剥夺了一队人马的四面阵旗!要知道如果五面阵旗全失,那就当场淘汰出局了!
紧接着大阵继续传音道:“下面宣布考核的规则。若有违反者,裁判团将酌情判定处罚。
“第一:人魔山之内,可用任何方法争夺二十五面阵旗。争夺必有伤亡,生死自负!任何人可随时自行传送出人魔山以避免伤亡。人魔山之外,严禁出手互斗!
“第二:每队最多五人。全队阵旗全失,会自动被传送出人魔山,当即淘汰。
“第三:若全队所有人全部传送出人魔山,则该队无论持有多少阵旗,一律淘汰。最后一支留在人魔山中的队伍立即获胜。
“第四:考核时间为三十日。今日午时开始,第三十日午时截止。截止时,留在人魔山中持有阵旗最多的一队获胜。
“第五:获胜队全体立即成为皇家阵师!”
宋如海等五人面面相觑。原来裁判团给他们留下一面阵旗,也就是仅仅保住了他们没有被淘汰而已。大概规则还没宣布,直接就将他们淘汰出局实在太说不过去吧。
但比赛的方式就是争夺阵旗,现在他们只剩下一面,而其他每队都有六面,可以说他们仅仅只剩下一口气而已。
一刚入场的波折,其实是寻真观的鹿鸣利用他们不知道规则,直接给他们下了的黑手。现在明白过来也晚了。
“不就是抢旗子?”宋如海脸色发黑,木头怒火冲天,勾猪却并不懊恼,“打打杀杀,抢来抢去,和强盗一样,最没有意思了。不是说可以用任何手段?等到了人魔山里,小爷把你们偷个干净!”
“人魔山明明只是一团云雾,他们怎么可能进入?”台阶上有看客在问。
“其实他们只不过被传送到一片荒山野岭罢了,并非真的在这片云雾之上比斗。否则斗阵激烈,殃及池鱼,这风露城八十多万民众,误伤起来祸就大了。”有人回答。
果然阵光一闪,这些人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他们四周环境已变,处在一座荒蛮无人的巨山之下。
这是一座真正的巨山,巍峨而立,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空的视野,整个天空都黑暗了下来。站在这山前,每个人只觉得一片黑影压在眼前,心中莫名惊恐。
看客们看到的是皇家阵院上空结界阵上映射的投影,即便如此,也都吓了一跳。
“什么地方有这么巨大的山?这恐怕不是第三洲吧?”
“第三洲有多大你哪里知道?何况还有海外无数的仙岛。据说海中有须弥山,高达十万里,可直达天庭,可能就是这个吧。”有人绘声绘色地回答。
“等等,我发现宋如海这支胡人的队伍,并不只有五人!”
“这怎么可能?”
“是五个人,只是,你看他们后边,还跟着一只猫!”
他们入场的时候,那只白色的猫就已经跟在他们身后。看客们虽然多,但几乎都直勾勾地盯着身份奇特的宋如海,还有体态婀娜多姿的两个胡女,所有人都忽视了那只和台阶、广场同一个颜色,几乎混为一体的白猫。
“这不奇怪吧,规则只说每队最多五人,并没有说这些人不能带宠物。”
勾猪直接就站在这山脚下,才真正感觉到这座巨山的可怕。光是这巨大山体给人带来的威压,就足够让凡人震恐得不能动弹了。
整座大山都是黑色,倒不是说这座山上没有植被,而是这山太巨大了,在他面前几乎遮蔽了半天天空,太阳刚好在被遮住的那边。
他的前面是坚实的山脚,土黄色的岩石上堆积着厚厚的红土,红土上生长着茂盛的植被。他的身后,则是一团分不清虚无还是真实的灰暗雾气,一片朦胧,不但让人分不清远近,甚至是真是幻也捉摸不透。
没有人敢往那边走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灰雾吞没了会有什么结果。
更诡异的是这里的天空。相对于黑压压的山体,天空更加明亮,但不是单纯的蓝色或者灰白,而是一种朦胧的彩色,犹如一幅色彩鲜明的锦绣,被化成了一层云雾。
勾猪聚集目力看去,在那天幕上,似乎能看到如镜的湖水、黑色的山峦、如叶脉一般蔓延的路,还有方正的城池、迷宫般的街道和楼阁亭台,甚至还有如蚂蚁般黑压压的人群。
仿佛是风露城,中州,整个第三洲都缩小了,变成了彩色的云画,贴在了天幕上!
勾猪被眼前的巨山所震慑,一时都没发觉,自己手上多了一枚玉简。
玉简上有一个简单的传送符。他只需要一丝真气注入,这个传送符便会将他送回皇家阵院内的白玉广场。
此外,玉简中还有一副地图,将整个巨大的人魔山包括在内。地图上有二十五颜色不同的光点在闪烁。此刻这些光点距离极近。
很显然,这就是二十五面阵旗的位置。
因为考核的方式是争夺阵旗,所以只要有这个玉简,就总是能找到阵旗,不用担心有人将阵旗藏起来导致无法找到的情况。
“这面旗子,还是给你吧。”黄璐将玄水旗丢给勾猪。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凡人,手拿玄水旗也没有任何用处。
其实不但手中这面玄水旗,还有十八枚乾坤一气钉、八根七寸枢,她身上一切能操控的法宝,她都给了勾猪。
被仙人镣锁住,她完全无法操控任何阵枢。如果就以这样的状态来参加这次考核,他们是毫无胜算的。勾猪虽然会一些阵图,对结界阵也有推演破解的能力,但双方斗阵,可不是有时间让他慢慢推演的。
所以为了这次考核能有一线希望,黄璐不惜付出重大的代价:在自己的神识上烙印了勾猪的魂息之印!
如此一来,她的神识,就像是勾猪的法宝一般。勾猪虽然不能随时操控她的神识,但是她在神识中的一切阵法、阵术,却可以随时动用!
对于勾猪这个人,她一直抱着极度鄙夷的态度。对她来说,这个人就是一个有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养活才活到今天的无赖混混,有时候还喜欢偷鸡摸狗占点小便宜。如果她可以选,她情愿和宋如海甚至木头来配合。
但奇怪的是,宋如海和木头的神识,都远不如勾猪强大。
神识,可以说就是元神的修为。但是神识又不与元神等同。神识只能依赖肉体才能产生。一旦失去肉身,神识就立刻归为虚无了。而元神则和肉体无关。只要魂还在,元神就在。
东胜神洲五大宗,除了灵源宗无所不修,其他各有专长。阴阳宗修气,五行宗修器,极武宗修体,魂宗修元神。
翠玉宫做为五行宗的下宗,对神识的修炼并不怎么擅长。虽然一般随着修为境界的提高,神识之力也随之提高,但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也有些境界很高的修士神识偏偏很弱,反之也是存在的。
勾猪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从小做贼还是和碧落圣女互为人傀的缘故,但神识就很强大。强大到黄璐都很满意。
强大的神识如果不用来感悟天地、操控阵法,那就没有任何用处。
尤其是阵枢这种法宝,和一般的法宝有本质的不同。一般的法宝威力越大,催发它的威力需要的真气也越强。所以修为低的修士即使用着高阶的法宝,也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
而阵枢,则是只要布下了,只需要一丝真气注入神识就能操控!神识越是强大,能同时操控的阵枢也就越多,和修士自身的修为几乎没什么关系。
勾猪自身的修为还不错,操控十八枚乾坤一气钉,加上八根七寸枢来布阵,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布阵之法,就要从黄璐的神识之中获得了。
当然,除了他们有所准备之外,来参加考核的另外四只队伍都是出自底蕴无穷的大派,他们显然不可能没有准备更多的箱底手段。
五只队伍几乎同时出现在山脚,而且都聚集在不到方圆半里的一片空地上。这气氛立刻就僵硬得似乎连空气都要冻结了起来。
在这里,考核已经正式展开。他们相互之间,全部都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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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五军夺旗乱斗
虽然他们各自都是敌人,当然仓促之间也没有人敢贸然出手。
那是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一挑四将所有敌人全部拿下。一旦他们率先出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利的就是其他作壁上观的队伍了。
但每一支队伍都希望有更多的队伍淘汰出局,只要那一队不是自己!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几息,每个人都谨慎地关注着敌我的动静。
木头怒目鹿鸣。刚刚入阵之前,正是此人恶意挑事,导致他们直接失去了四面阵旗。既然刚刚在人魔山之外不可斗殴,那么现在已经在人魔山之内,他岂不是可以随时痛殴此人了?
木头已经不是在翠玉宫的那个木头了。有了参加飞云军,和魔军血战的经历,虽然时间不长,他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了。
他本来就是猎户,杀生不眨眼。但现在的他,浑身更有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煞气,似乎不止是杀生,就是杀人也如同割草一般惬意。仿佛如果不是宋如海强行将他按住,寻真观一干人等的人头已经在他手里提着了。
这目光和鹿鸣对撞,纵然鹿鸣是寻真观的年轻天骄,心头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但他眼珠一转,忽然正色大声喊了起来:
“夺龙观、水月庵、阴山派三宗道友,听我一言。你我虽然并非师出一门,但都是我景离朝的臣子!如今国家危难,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放下私仇,一致对外?
“这胡人凶悍,煞气冲天。但他们仅余一面阵旗。不如我们乘此机会联手,先将他们淘汰出局。否则这些胡人在后必成大患!”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当然在场的无论哪一方,都是希望能有一队先淘汰掉的。任何一队的淘汰,都能让他们获胜的希望提升两成之多,何乐而不为?
以四围一,实力悬殊,既可以轻松灭掉一队,也可以避免自己和对手打得两败俱伤。
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个结盟的理由,确保自己是那四队之一,而不是被围殴的那一队就行了。
鹿鸣抢先提供了这个理由,而且光明正大,搬出国恨家仇,让人无以质疑。他再次成功地施展了他那恶毒的心计!
“无耻!”木头几乎被他激得狂怒了。勾猪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把玉鹰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带五人一猫一起飞行逃走。
但是即便他有飞行法宝,别的队伍也未必就没有。他们只要有阵旗在手,别人的玉简上就能显示出他们的位置。就是他们在这人魔山上逃跑,恐怕也是无穷无尽的被追杀之路。
而且这飞行法宝需要烧纯阳丹。一旦纯阳丹耗尽,也就无处可逃了。
究竟是先逃一阵,期望形势改变,还是干脆破釜沉舟殊死一搏呢?
地上的白猫倒是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寻真观的鹿鸣。这寻真观的鹿姓身材不高,长相面色黄蜡,一双眼窝深陷,嘴唇却是薄如一线,嘴角微翘,仿佛微笑间三寸不烂之舌足以挑动天下风云。
“这小孩在老夫帐下,也勉强可以充个打头阵去送死的说客了。”这猫儿居然老成地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一阵豪气冲天的笑声,忽然打破了临战之前的沉寂。勾猪循声一望,大笑的是阴山派的一名壮汉。他手中正拿着勾猪他们被剥夺的一面玄水旗。
“你们景人果然是阴险毒辣。玩心机,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我们达人,从来不屑于玩这些手段!而且靠这些手段得来的东西,我们达人也不屑于接下!”说完他竟然将手中的玄水旗一丢。这面旗子立刻化作一线金光,直奔宋如海一行人而来。
“早闻人魔山是第三洲之根,景离祖地,内有造化无穷。你们先战一战,我们去找我们的造化去!”这帮达族猛汉一边丢了旗子,一边连吼带说吐出了这几句话,然后一起纵身往上,迈入人魔山的林莽中消失不见了!
鹿鸣眉头一皱。他以景离一国对抗胡人的名义,把这四队拉到一起,却忘了这一队中阴山派这些人虽然也属于景离国,但他们并不是景族,而是达族人。
而且剩下的三队,可都是景族。这么一来,按他自己的逻辑,耶罗庭的队伍被灭之后,接下来就是三队景族连枝同气,来对付这支达人的队伍了。
这些达人一点也不像他他们外表的那么简单。反而是聪明得很。抽身而退的同时,他们还还了一面阵旗,显出自己大义凛然的同时,还博取所有这些队伍的好感。
将来其他队伍选择结盟的时候,谁都愿意和他们结盟,而不会选择寻真观这样心机难测的队伍了。一下就避开了可能一打三的不利境地。
甚至他们丢出这一面旗帜,说不定能挑起其他四队之间的混战,反而渔翁得利。
但鹿鸣面不改色,继续阴笑着说:“现在多余了两面玄水旗。这两面阵旗我寻真观都不染指。夺龙观、水月庵两宗道友,你们尽可以凭各自本事夺之。我寻真观定将鼎力相助。”
他这声明一出,寻真观反而置身事外,夺龙观和水月庵成了耶罗庭的正面之敌!
眼前那旗子飞来,勾猪站得最近,他立刻将筑基六重巅峰的真气一运,脚下生风,拔地而起,打算去接下那面旗帜。眼看离这旗子已经不到两丈之远,他眼前却是白光闪过。夺龙观的少年白衣弟子,手持龙木宝剑在前一横。一片纯阳灵气波动之下,以他的宝剑为枢,竟然形成了一堵红光微闪的纯阳阵壁。
宋如海、木头也是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支援,忽然前面一阵女人的笑声传来:
“我水月庵最好结交海外知己,可惜听不懂你们胡人的语言。我们不如以阵为语,好好聊聊。”
水月庵五大美人,在他们前面问问占据了五角方位,隐隐布成了一个五星阵形。这五女各持一个龙木雕刻而成的如意在手,阵中灵波翻滚,犹如一个无敌深潭。四周虽然没有阵壁,门户大开,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无人敢闯。
果然,虽然阴山派退出,水月庵和夺龙观依然觉得围殴这支胡人队伍大有可为。还有两面阵旗可以争夺不说,能就此淘汰一只队伍也是不错的诱惑。
“妈的,纯阳阵壁如何破?”勾猪眼看就要直接撞墙,脑子却是一片糊涂。他的冥兰剑是无论是积尸气还是玄阴幽火,都天生被纯阳灵气克制,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纯阳之气,至刚至强,无坚不催……”
“不要废话!”
“去死!你怪我废话?当初你破我的纯阳退魔阵那根大棒槌,你自己忘了怪谁!”
勾猪和黄璐两人通过神念交流,并不需要言语,几来几往,和一人自己的念头差不多,只是一刹那的事。这时勾猪也是惊醒了过来。这纯阳阵壁再是难破,只要法宝足够强,自然是无坚不摧!唯一的难度,就在于展开空遁把这笨重的巨大龙木从仙荷中挪移出来。好在他如今已经是筑基六重,非往日那个勾猪了。
夺龙观这名弟子瞬间布阵,连他自己的都极为得意。这一阵壁刚好布在飞速跃来的勾猪的正前方,对方就是想避开也无法借力。
纯阳之气虽然是无形之物,但坚如钢铁,一旦正面撞上,后果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他也不用再出招,而是竭力维护着这纯阳阵壁,微笑着坐等对方一头栽上来。
没想到勾猪将手中仙荷一挥,一片金光闪过。一根巨大的龙木大柱凭空出现,和勾猪速度方向都一样,一头直接往他的阵壁撞来。
“这是什么东西!”不但这名夺龙观的弟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下面所有二十名弟子都大吃了一惊。虽然这大柱通体金黄,其上迸发出几乎不可阻挡的灵波之力,几乎扭曲了空间,众人还是不愿意相信,居然有这么巨大一根的龙木存在!
倒不是说这么大的木料不会存在,只是如果有,早就被皇家阵院以某种代价换走或者干脆就是征收,用来送到寻真观去制作横天火舰了。
这种宝物可以有,但在一个小观修士手中就奇怪了!
这巨物一头撞上纯阳阵壁,根本就没有停顿一下的意思。轰然一声巨响,淡红波动的阵壁顿时一片粉碎。那名夺龙观弟子惨叫一声,连人带剑往后飞出。好在他只是被阵破反噬而伤,并非被那根龙木大柱撞上,否则立刻成为肉饼!
夺龙观众人心中都是大惊,早知道这海外远来的耶罗庭有这种底蕴,他们根本不会为了区区一面阵旗被寻真观的人当枪使。
勾猪施展轻功,在龙木大柱子上轻轻一点,伸手一捞,终于把那面玄水旗拿在了手中。他正想在黄璐的神识中询问如何使用这玄水旗攻击鹿鸣,却发现他和黄璐之间的神识联系已经中断。
毕竟他只是在黄璐的神识上烙印了魂息,并非是千里定魂针那样能超远距离使用的法宝。距离稍远,这种联系竟然就中断了。
勾猪立刻一指还在一旁隔岸关火的鹿鸣,大声喊道:“我们只为寻找人魔山造化而来,对皇家阵院席位没兴趣,不想与诸位道友无谓相争。但是这个寻真观的贱人,几次三番恶意挑拨,我必杀之!谁挡我我杀谁!”说完他又对木头一声大喊,“射他!”
水月庵的奇怪阵法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杂烩,五角形的范围内各色灵气蒸腾,发出一种奇怪的香艳之气。
无数幽灵一般的绝色女子身形,如实如虚,如影如幻,从这五角怪潭中飞升而出,远远脱出了阵势的范围,将木头、宋如海等人紧紧包围。
木头本来怒气冲天,但莫名其妙被一股女人的香味包裹,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被轻柔抚摸,一阵酥软。
这感觉不但木头和宋如海受不了,连第十九和黄璐一时都呆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木头不但怒火消弭于无形,而且还颇为受用这种感觉。他和宋如海两人一前一后,竟然痴呆一般地往水月庵五名美女构成的那个怪阵中走去。
“你傻了,射他!”勾猪一面绕开夺龙的人,盘旋着冲鹿鸣而去,另一面又大吼了一声。这一吼内含真气暗劲,直灌入木头耳内。木头忽然一惊,醒了过来。想起身上背着的巨弓,他立刻拉弓射箭。
一股超越虚丹的恐怖波动,从弓内传出!
151 水镜折光阵
木头的大弓是树妖木飞所化。木飞实力惊人,和这些筑基弟子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但他生为树妖,天生受到这传功塔仙树的压制,只能维持弓的形状,无法恢复原形。
虽然如此,他体内强悍无比的虚丹境界的真气,依然在木弓之内涌动。当木头拉动弓弦的时候,这股恐怖的威压,就直接爆发了出来。
这股威压犹如泰山压顶,直接碾压,镇得水月庵的怪阵中沸腾的灵气几乎都平静了下来。接着在这些女人们的尖叫声中,轰然巨响,一支普通的竹片削成的箭,从木头的弓弦上如爆炸般飞出。
箭离弦一刹,已经激起音爆,轰出一团白雾,巨响几乎将水月庵五美掀翻。紧接着,箭头被极速摩擦生热,整支箭化为烈火。
这团烈火急速扩大,犹如野兽一般狂暴前奔跑,生生地将水月庵的五美迷魂阵从地面上彻底抹除。
狂烈的空气掀起的飓风,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直奔寻真观的鹿鸣而去。
鹿鸣唯一庆幸的是,在木头松弦的瞬间,他已经侧身一避。
毕竟木头所射的箭并非是法宝,没有灵性,只能直来直往。但这箭的速度如此之恐怖,他哪怕慢上一毫厘,只要被这箭带起的气团轰个正中,他也是粉身碎骨无疑。
烈风扫过,刚好擦过他的左侧。鹿鸣被这大风扫起,就像风吹树叶一样飘飞到数丈之外。半边衣袖被刮得粉碎,左手鲜血淋漓。但他脚步不停,立刻闪入茂密的树林之中。
他最怕的是这个疯子拉弓连射,那样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树林当然抵挡不住那种狂烈无比的箭风,但可以遮蔽视线,让对方失去了准头。
但一路狂飙的勾猪也杀到了。他一身胡袍,珠光闪烁,手持一柄半透明的雪白长剑,犹如一根冰锥,双目寒光凛冽,在茂密的林莽中跳跃如飞,往鹿鸣直刺而去。
“布阵!”刘沐阳低声下令。
眼看鹿鸣慌不择路,勾猪一剑直刺,眼看就要当胸刺穿,他却惊讶地看到,这柄冥兰剑的剑尖,竟然消失不见了!
鹿鸣虽然没死,但是吓得脸都白了。他挣扎着一个翻身,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勾猪连忙将冥兰剑一抽。万幸剑尖又再度出现了,他的灵剑并未损坏。这一处怪异类似将剑插入了水中,剑尖被水面反光阻挡,似乎消失不见了一样。
“这是寻真观的水镜折光阵!”勾猪的神识之中,响起黄璐的传音。
勾猪这才发现,他身边树木上的隐蔽之处,不少地方已经被钉上了金光闪闪的乾坤一气钉。阵型发动,所有的一气钉发出金光,相互连接成线,将空间分割成了一个一个交错的形体。这些形体就像棱镜一般,折光反射,奇幻无穷。
然后所有的乾坤一气钉一起消失,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空间!
勾猪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此复杂的怪阵,他倒不是不能去领悟其阵型布局寻找破阵之法。只是寻真观几个人都混在这阵中,随时可能出手突袭,他哪有时间耐心去破阵?
“你直接说怎么破阵啊!”他连忙询问黄璐的神识。
“此阵空间交错,光影迷离,若被此阵困住,一般手段绝对无法脱困……”
“少废话!”
夺龙观、水月庵两波人马早就知趣而退了。对他们来说,与其为了两面阵旗和这帮手段惊人的胡人火并,还不如先去宝藏一般的人魔山上找自己的造化。
而且这胡人指名道姓要杀寻真观的鹿鸣,就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在宋如海、木头、黄璐他们看来,四周所有的人影,忽然就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不但夺龙观、水月庵的弟子们悄然离去,寻真观五名黑衣弟子,加上勾猪,当阵势起时,全部消失在丛林之中。
这片林莽深厚无边。头顶橘色的阳光撒下,树影斑驳。粗大的树干上布满了绿色的苔藓。地上爬满了老根怪藤,覆盖着深深的腐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树林中除了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射箭来把阵破掉!”木头四方张望。纵然他对森林如此熟悉,却看不出来一点端倪。但是他要是无差别乱射,说不定真能射中。
“那样的话,困在阵里的人也会死。”
黄璐制止了冲动的木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小心地走在前方,让另外三人跟在身后。
寻真观的水镜折光阵隐匿在茂密的树林里,一旦发动,从外面就完全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了。无论是光影还是灵机,都被巧妙地隔离了开来。
黄璐停下了脚步,她不敢在这树林中乱走了。仙人镣虽然限制了她的真气出体,但并没有限制她的神识,她却怎么都看不见这水镜折光镜的所在。
然而一股危险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因为她刚刚明明看见寻真观的五名弟子就在这里布阵。
随意乱闯,他们也可能会闯入到看不见的折光阵中。一旦闯入,也就和勾猪一样被困在里面,无法出来了。
这阵是寻真观的绝学。虽然只是隐匿,没有防御和攻击之力,但一旦敌人误闯入阵中,阵中混乱的空间和光影,足以让他寸步难行,晕头转向。
而此阵的布设之人,则可以隐藏在混乱的空间之中以逸待劳,等待时机出手偷袭,完全就是瓮中捉鳖。
在阵外,是无论如何都是看不透这个阵的,纵然是世上最绝顶的阵师也不可能!
勾猪走在这片支离破碎的树影林莽中。对他来说,空间光挂陆离,犹如许多的碎片拼接而成。有些碎片相当狭小,锋利如刀,不小心撞上必死无疑。有些却足够宽广,他可以在其中走动。有些碎片之间有通路可以互通,而有些则可望而不可及。
他径直穿过这些通路,却并一定是到达彼处,而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不可思议的地方。一眼望去,这碎片拼成的树林广阔无比,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把你的两面玄水旗、灵剑和仙荷一并放下,自缚手脚。我会留你一命,准你出阵传送离开。”
这冷冷的话声正是鹿鸣所说,他其实只说过一次。但此声在错乱的阵型之中回荡,就像回声一般,反反复复地传入勾猪的耳朵。
“如果你用传送简逃命……”鹿鸣得意地暗想,“错乱的空间会导致传送失败,这人会被割裂的空间削成碎片!”
勾猪无论如何张望,都看不到鹿鸣,还有寻真观其他四人的影子。所以他并没有回话。他无法根据声音找到对方的所在,但对方熟悉此阵,这就说不定了。也许开口回复,正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你才是阵师啊!你不是有什么无所不载的《三阵经》吗?快想办法让我出去啊。”勾猪连连在神识中喊叫黄璐。
“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黄璐忽然冷哼了一声,“你和第十九混入我崇玄观,表面上是为了混口饭吃,其实是为了盗取《三阵经》吧?”
勾猪一时语塞。没想到黄璐这个女子表面大大咧咧,却粗中有细。显然是他几次三番在他们车队中寻找秘笈,被黄璐给察觉了。
对这个看上有点贼眉鼠眼的少年,黄璐倒情愿他是来盗取经书的。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靠着侍女去乞讨混饭吃的落魄的纨绔子弟。
玄门盗经是大忌讳,但是也是有大志向、大胆略的人才做得出。
她原本在自己神识上烙印勾猪的魂息,设想的是自己来找破阵之法,让勾猪读取,然后由他破阵。
但他们一个在阵里,一个在阵外,眼识又不能相通。就算她进了阵内,找不到勾猪的位置,两人不能从同一视角去寻找破阵之法,也是无用。
如此一来,似乎只能传授他一部分《三阵经》,由他自己破阵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用绳子把自己和勾猪捆在一起,死也不分开,也比得传授经书给他要好!
《三阵经》被他父亲称为第三洲阵术第一奇书。黄氏的传承正来源于此。没有长老会三名长辈的认可,是绝不可以外传的。
黄璐不是死板之辈。如果此战不胜,崇玄观都要不复存在了,她自己的结局很可能是被天下追缉,最后死在断头台上,还守着一部经书有什么用。
她朱唇一咬,在神识中喊道:“猪,你这次要是不能赢,我一定杀了你!”
152 三阵奇经究阵道
随着她一个闪念,无数的经文就随着他们之间的神识的联系传递了过去。她当然没有传递完整的《三阵经》,只传递了他一些基础之法。
这些信息一瞬间就刻录在了他的神识之壁上。如果是寻常修士,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去领悟。但是对从小修习《眼观六路不忘诀》的勾猪来说,这些信息简直是瞬间就和他的神识融合在了一起。
“所谓三阵,乃天、地、人三阵。
“人阵,虽然能借动天地之力,然而依然以人为根基,需要阵子维持。若阵子死亡或脱阵,则阵即崩溃。人非长久之物,所以人阵亦不可能长久,为阵中下品。
“地阵,顺天意,借地势。以不同地形为基,无需阵子维持。地势在则阵不溃,可存千年万年之久。可惜地终有形之物,不得永生,地阵无地则不能设,为阵之中品。
“上品之阵,乃天阵。不赖阵子,无需地势。无形无边,缥缈不定。可囊六合四方,可括古往今来,无所不包,无处不可布阵。天在则阵在,永世长生!
“入此三阵者,若茫然无觉,则是神识未开,此凡人也。若是察觉此处灵机变化,能鉴识此阵,绘出阵图者,则为阵师。阵师之境界,亦有上、中、下三品。
“下品者,为手阵。手持罗盘、绳、规、矩、锥,丈量天地、穷极细微,以绘阵图。此法既拙且慢,但与神识无关。只要阵师耐心足够,即明鉴天下一切人、地之阵。
“中品者,为眼阵。手中无规矩,心中有规矩。眼见之处,一切分毫毕现。绘于图中,毫厘不差。此法随目光而至,鉴阵极速,但只有眼见才可鉴。若阵势有遮挡之处,则无法可鉴。
“上品者,为心阵。生平之中,一切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五识所感,尽入神识。天地为物,神识为鉴。若有遮蔽之处,以心神推之,迷惑自解。心鉴者,一管而窥豹,一叶而知秋。”
在翠玉宫的入门教学中,虽然有阵法的初步介绍,但并没有这些详细的内容。尤其是天地人三种阵,以及阵师中手阵、眼阵和心阵的三个境界,勾猪还是第一次听说。
寻真观的水镜折光阵确实神妙,但在阵图的排级上是末流,只不过天地人三阵中的人阵而已。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这阵势中有人在维持,而且不止一人。如果没有阵子维持着关键的灵机,这个阵势早已溃散。
“只要杀了他们,就可以破阵……”勾猪的目光中闪出一丝寒意。
他和寻真观的人本来无冤无仇,偏偏在曲连侯府初见开始,这些人就不依不饶地找他的麻烦,他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杀之又何妨!
但是,他连对手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杀?
他悟阵从来都没有用过工具丈量。似乎他天生就对尺寸、角度和方位有着精确的感悟一般。不知道这是做贼的天赋,还是从小苦炼《眼观六路不忘诀》的成果。
如今他直接眼观就能感悟这折光阵中各个碎片空间的走向。做为一个阵师,他已经处在“眼阵”的阶段。
但折光阵中破碎的光影,极大地限制了他的眼识。他所见的区域,看似极为宽广,但其中充满了各种重复和扭曲,真实的大小恐怕连整个阵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找到阵子的位置。
除非他能突破眼阵,达到心阵的境界!
“如何才能达到心阵的境界?”他一边戒备着寻真观弟子的偷袭,一边在神识中问黄璐。
“你做梦!”
其实绝大部分勤学苦练的阵师,终生都停留在“手阵”的境界。手阵的境界并不妨碍一个阵师设计出惊天动地,甚至达到天阵级别的阵图。
但想要丢弃手中的工具,达到几乎随心所欲的“眼阵”,没有天赋异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刘沐阳、秦溪这种,能以乾坤一气钉随手布阵,在寻真观都能算得上一代天骄。只是刘沐阳的风头完全被师兄林龙给抢去了。
而勾猪这个人,是黄璐生平所未见。他似乎对布阵一无所知,但鉴阵之术,直接就达到了“眼阵”的境界!
他能直接看出纯阳退魔阵的关键所在,还能用纯阳丹爆破了曲连县的山河护城大阵,完全凭的是眼力,根本就没有用任何法器。
他们手里唯一的一件用来量阵的法器也就是第十九手中的墨斗,并不在他的手中。
天生的眼阵境界……她自己自出生神识中就被刻录了《三阵经》,从五岁开始学习阵法,精通天地阵理,继承了黄家最为精纯的阵师血脉,也花了十年时间,到了十五岁才修炼到眼阵境界。
“心阵,如果有绝顶的天赋,百年小成,千年大成!如果没有绝顶天赋,你就是修炼一亿年,也是白费!”
勾猪吐了一口气,心阵境界既然阵这么难,那他想要在这里就地突破,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了。
既找不到对方所在,又要对对方出手……
他忽然想起,连菱所传授的冥界兰的术法之中,有一种名为“冥兰风”的术。
碧落圣女只出了一招,整个龙骸谷阴风蔽日,积尸气蔓延,生机被吸收个干净,草木全部死亡。
如今同样是在密林之中,腐叶遍地,若是使出那一招来,倒是刚好合适。
他的冥界兰种,早就融合进了他的冥兰剑中。他将神识借助真气注入到剑中,一团柔和的白色寒光笼罩了剑身。剑上立刻长出许多素洁雪白如水晶一般的小花。这花极白、极寒、极美,身周笼罩了一层暗淡的白火。
这火正是玄阴幽火,嗜阴恶阳,无物不燃的玄阴幽火,已经在这灵剑之中与这同样属阴的冥界兰合二为一。
如今它们已经不再是原本普通的冥界兰,而是三界独有的冥火兰!
这些冥火兰被勾猪的神识催动,生长成熟,然后继续被神识引动,怦然爆裂,化作无数尘埃一般的白色花种。这些花种如烟似雾,立刻在满地的腐叶中发芽生长,如此循环。
勾猪的境界远不如碧落圣女,他也只是抱着赌一把试试的想法。
但只不过几息的时间,支离破碎的折光阵中,已经充满了疯狂吸收所有生机的积尸气!
这个阵势,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死阵。尤其这阵范围颇小,不过百步方圆,又内外封闭。聚集越来越多的积尸气在其中无法外散,阵中犹如幽冥地狱。
刘沐阳第一个感觉到了不对。维持这阵型并没有消耗他多少真气,却开始疯狂吸收他的生机。整个阵内充斥着一股死亡之气。
“快退!”他果断传音给自己的弟子秦溪。当然在传音的同时,他已经自己退出阵外。
鹿鸣虽然是寻真观的天骄,却不是他的弟子。相比貌美如仙又完全受自己的定魂针控制的秦溪,他当然更愿意把鹿鸣一个人留下承受阵势之力的反噬。
此阵一共需要三名阵子维持。但撤阵并不简单。如是依法而撤,需要复杂的顺序,更需要至少二十息的时间。而在刘沐阳看来,身上生机流逝的速度,二十息非被吸成干尸不可。
秦溪应声而退。折光阵犹如大厦将倾,整个阵势的重压立刻压到了一直在冷笑等着勾猪崩溃的鹿鸣身上。只是他没想到勾猪还没有崩溃,这折光阵却即将先行崩溃了。
“师弟,过来替我!”鹿鸣挥手一招。那两名师弟本来不参与布阵,是两名备用的阵子,任务只是只在一旁等勾猪失去戒备,借着阵势加持之力,乘机偷袭击杀对方。
其中一人神识较弱,尚没有感觉到生机正在流失。让他替阵,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反而兴奋得很。
这名师弟刚一替阵,立刻感觉千钧之力压在身上,有如泰山压顶。他也知道了形势危险,但要脱身也是不可能的。整个大阵之力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根本就无力退出。
“鹿师兄救我!”
“你坚持片刻,我就会来救你!”鹿鸣将手一甩,头也不回地出了阵。
听到师兄的承诺,这名师弟心中稍安。但看着鹿鸣背影消失在错落的光影中,他忽然意识到,这种承诺只不过镜花水月,心中立刻升起一阵无望的恐慌。
老谋深算的鹿鸣比他清楚得多,事到如今,不牺牲一人,他们根本就无法全身而退!
他的身上,传来骨骼破裂的闷响。好在全身的生机,犹如流水一般的流逝,这让他觉得昏昏欲睡,痛苦全无。
哗啦啦一连串尖锐的脆响,就像一座由无数镜子组成的宝殿,再也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在密林中轰然而塌。无数锋利的碎片呼啸着飞出,将附近的树木削得满目疮痍。
但于此同时,支离破碎的阵几乎整个化为散落的灵子,灵子中含有着布阵者的神念,如雨般落下,又被阵中强大的神识所吸引,就像水落入洞窟,犹如漩涡一般,进入勾猪的神识之中。
这些神念竟然可以被他吸收。
他感觉自己的绝识之壁似乎有了一点微光。犹如黎明之前的黑暗,破晓将至!
153 寻真观的底牌
“布阵之道,与炼气无关。若不通阵理,纵然炼气到金丹大成,亦不能布阵。
“但玄门结阵,博大精深。纵有万千阵图法门在手,神识无以驾驭操控,也是枉然。所以阵师之修,除修习阵图,务求精熟,以至于随心所欲之外,应专修神识。
“神识汇聚,乃为识海。识海深广,则神识强大。反之则神识暗弱。
“玄门修士纵然肉身真气化丹、元婴成熟、仙体蜕凡,识海既不增一分,亦难减一分。
“若欲增识海,则必吞他人之神念。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故吾辈阵师好斗阵。斗阵非意气之争,实乃夺他人布于阵中之神念,为修炼自身元神之用也。
“神识之境界,亦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者,名曰暮境。绝识之壁阻挡,识海漆黑如墨,元神昏沉不化。此境者,神识之力暗弱,一人之力,无法布设大阵,往往以多人协作布阵。
“中品者,名曰晓境。若能吸收他人神念,壮大识海,反复冲击绝识之壁,绝壁将逐渐破裂而开。
“晓境犹如破晓,绝识之壁初开,识海微明,元神初醒。此境者,布阵有如神助。百里大阵,弹指即成。
“炼气之道,本无法增减识海。但虚丹若成,丹光照耀绝识之壁,能自动破晓。可惜此破为外破。绝壁虽破,识海之量,并不能增减一分。
“上品者,名曰昼境。绝识之壁融于识海,识海金色,有如烈阳烁烁。此境者千里万里大阵,可随心而就。
“若再有过五识而不忘之天赋异禀,勤加修炼,则可心阵大成。从此天地宇宙、万物众生,无不在阵中!”
《三阵经》中提到神识炼到昼境,达成心阵大成之后的顶级阵师的论断,把勾猪吓了一跳。
天地宇宙、万物众生都囊括到了他的阵中,岂不是他举手抬足就能毁灭三界?
其实毁灭倒在其次。如果是以众生为棋子,当做自己的娱乐用具,那就可怕到极点了。
勾猪没有再去细想。反正自己离那一步还差得太远。但这个阵势崩溃的情景,倒是早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阵师想要修炼自己的神识,最好的办法,就是破阵!
根据《三阵经》所说,阵师布阵,实则是将自己的神念注入天地灵机之中,以操控天地灵气。这神念虽然注入了阵中,依然与自己的元神同存,并无损耗。
即便这阵日久毁于天地,这神念也会重归自己的元神所有。
但如果此阵被破,那结局就不一定了。因为破阵的阵师能洞悉此阵中神念的布设,完全可以乘机夺取这些神念,来强大自己的元神!
而对方的元神,则会因此遭到无可挽回的损失。
但如果破阵失败,破阵的阵师耗费在破阵上的神念,也将被大阵吸收,成为布阵之人神念的一部分。
这也是阵师们喜欢斗阵的原因所在。要么吞噬对方的神念,要么被人吞噬。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神识的修炼之法!
当水镜折光阵破裂,勾猪早就在等着这一时机了。
空间碎片爆飞,主要是由里向外。尤其最惨的是那名最后留守的阵子,他根本无法抽身躲避,全身都被横飞的碎片削成肉泥。
勾猪站在风暴的中心,反而是最为安全。即便如此,他为了保险起见,硬是催动全身真气,把那四根龙木大柱从仙荷中给挪移了出来,竖立在他身周四方。
他虽然不会布阵,却知道这四根大柱天生就有扭曲空间之力。如果有碎片飞来,会被这扭曲的空间传送到其他的方向去。
神识却不受空间的影响。乘着大阵崩溃,他立刻展开自己的神识,接受那些如尘埃飞逝的神念。
他的识海之中,仿佛下起了一阵大雨。雨点是金色的,大海却是漆黑一片。金雨入海,泛起了一片片金色的涟漪。识海随之狂啸,大浪滔天,不断地往绝识之壁卷席而去。
勾猪第一次感觉到绝识之壁的动摇。虽然要乘着这一次吸收神念就破开这绝壁是不可能的。但它的确在动摇,细微的裂缝已经出现。如此一来,只要能吸收更多的神念,破晓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他的绝识之壁本来就不是全黑,而是刻着无数发光的文字。
其中最明亮的莫过于温如雪标注过的《九死阴修经》。仿佛她要是刻写的时候再加一点力道,就能直接帮他把这绝识之壁破开了一样。
还有黄璐给他刻上不全的《三阵经》也是类似。只是刻痕比起温如雪的手笔来说暗淡了不少。如果仔细观察,他还能看到自己修炼过的《筑基纯阳功》。
甚至他和蓝若霜签订的玄血契,也在他的绝识之壁上显现着。
“难道不断地签订玄血契,最终也能将这绝识之壁破掉?”勾猪暗想。不过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玄血契价格昂贵,这刻在壁上的字迹很可能就是对方留下的神念。而签订之时,自己的神念也交换给了对方,到底是赚是赔,谁也说不清楚。
这种通过神念进行的传递,无论是传功还是签订玄血契,都会导致识海的消长,只是程度不一而已了。
勾猪饱吸神念,立刻感觉识海充盈,自己神清气爽,仿佛一下子眼明心亮了起来。
而刘沐阳、秦溪和鹿鸣,则立刻感觉自己的一段神念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原本就漆黑的识海,更是又沉静了不少。
“居然会被破阵!”鹿鸣咬牙切齿。他堂堂寻真观的天骄少年,最善谋略心计。他原本看到这个暴发户宋如海就很不顺眼,心想这帮胡人最好下手,随便使几个小计策随便就可以玩死他们。
没想到他先是被一个矮个蛮子用箭射得几乎没地方跑,然后又被这个诡异的瘦子持剑追杀。寻真观全队之力布阵反击,本应万无一失,结果竟然会被对方破阵?
自己差点被阵力反噬不算,还因此损失了不少神念。这东西可是多少年的修炼也弥补不回,想要恢复只能去破阵!
明明只是一个筑基二重的胡人修士,居然能使出这种罕见的吸人生机的阴修神通?
他们随便拿出一根龙木都有一丈高,碗口那么粗?
一个筑基四重的修士,也能操控能爆发出虚丹之力的法宝?号称四大名观的水月庵,只中了一箭就落荒而逃了?
这是些什么人物,天外来客?
不合情,不合理,这一切太过荒谬,完全把他当成了傻子。他不甘心,极度不甘心!
随着口中一甜,一口热血涌出,鹿鸣不但双目赤红,满脑子都充满了无法忍受的血腥之气,他的脸色变得狰狞不堪。
他要报复,他要反击,他要让这几个胡人绝对的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他暴走的心念,一团强烈的金光在他的头顶爆射而出。
“师侄!虽然掌门有言,这次出征我等都听从你的号令,但是……”感觉到这阵波动,刘沐阳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件东西,绝对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不可轻易动用!”
对刘沐阳来说,他要的是最终取胜,而不是和这些胡人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眼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四支队伍。每一支队伍都要争胜,形势复杂,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清楚。
他们完全没必要急于分出胜负。等这支胡人队伍和其他队伍拼出死伤,他们再最后动用底牌来收拾残局即可。
一旦现在就动用了底牌,就算能歼灭这支耶罗庭的队伍,他们的秘密也已经暴露。其他四支队伍自然会有应对之策,那时他们就极为被动了。
但鹿鸣对刘沐阳的劝解只当做耳边之风。
现在他满心充塞的,只有受挫之后的无比恼恨。不要说一张底牌,就算是身家性命,整个寻真观,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赌上。
他口中念诀,将手一甩,头顶的光团被他甩到了地上。
“快上来!”勾猪展开玉鹰,让弟兄们赶紧上法宝飞遁。
他现在神识比以往更加强大,当鹿鸣头顶金光爆现时,就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生死危机。
这股灵气的波动,甚至超过了虚丹,比木头手中的木飞大弓更加恐怖!
这必定是是一件威力惊人的法宝。就算他们合力,也必然不是对手。立刻逃遁,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木头、宋如海和第十九实力都不差,轻松跃上了飞掠而来的玉鹰。只有被仙人镣束缚的黄璐要笨拙一点。勾猪将身体一低,将她的仙人镣一把抓住,直接给拎了上来。
黄璐也不客气,将手中仙人镣一环,围成了一个圈,套在了勾猪腰上。
“你干什么!”
“我要是从这里掉下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黄璐眼中带着无奈说道。
大鹰掠过林间,犹如一片巨影。无数树枝树叶夹在风中从他们脸上扫过。他们穿破斑驳的树影,直刺如洗的碧空。
玉鹰飞到极速,勾猪感觉两侧和脚下的万物都成了线条。狂风扑面,他宛如站在一片浪潮之巅,急速前飞,飞过这片密林,脚下变成了一片宽广无比的湖泊。
他们逃脱的密林之中,传出一阵恐怖的波动。整个空间凹陷了一大片,出现了一团数十丈宽的模糊光影。这光影迅速化虚为实,金光爆盛,宛如烈日凌空。
众人回头,心中皆是凛然。
这居然是一艘巨大的横天火舰!
“去死,你们都去死!”鹿鸣在船头咆哮。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要先灭了这帮让他受到羞辱的胡人。
154 坠落悬水深不知
人魔山上的场景,每个参加考核的阵师眼中所见,都被映射在云彩之间的天幕上。所有的看客都几近疯狂了。
“他们竟然将一艘横天火舰带了进去!”
“据说这东西光是飞半个时辰,耗费的纯阳丹就不下千枚!”
“你说的只是飞行。横天火舰一炮就是五千枚纯阳丹起步。真的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寻真观家底虽然厚实,但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吧。这样的重器,只有朝廷才用得起。”
也有人脸色阴暗地说:“寻真观这是犯了死罪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朝廷会如何处置。”
横天火舰虽然是寻真观所炼造,但朝廷早有法度,这样的重武器,没有枢密院的军令,就是军队都不可随便动用。
一个玄门道观为了一场考核,竟然就把这货私自带入了人魔山。
大敌魔族当前,景离王庭还需要寻真观炼造更多的横天火舰,想要真的按律处罚也是不可能的。
裁判团始终处于沉默之中。皇家阵院的人魔山考核规则之中,并没有不能使用横天火舰这一条。
勾猪他们当然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他依然在极速狂飙。
远处的横天火舰,传来一阵吱吱格格的声音,显然正在调转炮口。勾猪甚至看见那船身侧的一个黑洞洞的炮口中,已经发出了红色的光。
鹿鸣站在船头,半边身体依然是血色。他双眼发红,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狞笑。横天火舰的飞行和开火消耗的纯阳丹都是海量,用横天火舰的炮火来攻击几个修士更是奢侈到了极点。
但他受不了了,他受不了屡屡在这几个诡异的胡人手里受挫,他的耐心已经忍受到了极点,只有把这几个家伙烧成灰烬,才能一泄他的心头之恨!
刘沐阳和秦溪也目瞪口呆地望着接近疯狂的鹿鸣。刘沐阳虽然是他的师叔,但他们这一脉根本就没有操控横天火舰的资格。所以他们也只能抬头仰望。
横天火舰本来是他们寻真观最大的底牌,可惜这么早就暴露了出来。
“别以为拿着旗子我就会投鼠忌器,这些旗子在这人魔山五行大阵之中是水火不侵的。你们会被我烧成灰,旗子会干干净地留下来。”
鹿鸣一边传音,一边手握船头阵枢,将炮口对准了玉简上标出的勾猪手中的两面玄水旗。
“而且现在你们把旗子留下也迟了。”他继续微笑道,“留下旗子,我也会先杀了你们!”
勾猪在空中操控,将玉鹰的速度施展到了极致。但是他清楚,无论这鹰飞得有多快,现在上下四方都是一片空旷,他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横天火舰足以横天的炮火的一次横扫的。
如果他们靠近地面,快速落入到山上的密林中,虽然横天火舰转瞬就能将大片山林烧成灰烬,山上地形复杂,他们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但偏偏下面是一个大湖,碧波千顷,一片空旷,毫无遮挡。就算他们现在直接往湖里坠落,也必然会在落水之前就被炮火扫中。
勾猪也想过直接把旗子丢掉。但令旗脱手并不会立刻转让所有权。上面的魂息烙印依然是他们的,就不会被大阵判定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旗子。
他让宋如海的神识接管了玉鹰。
勾猪望着下面,极高极远。湖面被风吹起层层叠叠的波浪,此刻竟然像是凝固了一样。目视之下,他几乎失去了对空间和方向的判断。只觉得极为宽广不可度量的空间的那一边,竖立着一道无边无际的水墙,足以吞没一切,让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一直往那边飞。”勾猪一指前面湖边的密林,“我们先后跳下,尽量散开,一到半空,我们就动用传送简!”
传送简即便催发,也需要大约两息的时间才能成功传送。如果他们一起在这鹰上传送,必然会被横天火舰一扫成灰。
大家分头跳下,各自散开,一炮扫过,总还有些人能活下来,在砸落水面之前就传送出去。
“那一定有人会死!”宋如海有点犹豫,他在寻找所有人一个不落的活路。让他眼看着兄弟们去死,他接受不了。
再说以这个高度往水面落去,如果传送稍慢,略有差池,和直接落地差不了多少,必死无疑。
“赶快跳,没时间了!”勾猪说完纵身一跃,从玉鹰上跳下。
其实看到那红点亮起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鹰上等死的。他一定会跳。
只要跳了,至少有五成的机会,横天火舰会炮击玉鹰,而不是那些跃下的人。等那炮口掉转,他可能已经掉到湖里了。这值得一赌。
逃离曲连县的那天,看到的飞云舰队的烈火横扫天际,是他平生最震撼的记忆之一。但他一定要活!
“主人!”第十九大喊了一声。她差点跟着勾猪一起跳出,被背后宋如海一把抓住了。
只不过一瞬间,第十九往下望时,既没有望到勾猪,也没有望到天湖,而是看到一道惊天动地的火流咆哮而过。
夺目的红光从这火流上散出,天地宛如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熔岩。热浪翻滚,连空间都扭曲了起来。
火流也带起了滚烫的飓风,空气因为被加得炽热而变成了红色。红色的飓风咆哮而过,玉鹰就像一片在飓风边缘被卷起的落叶,一下被吹往天边。
宋如海谨慎地掌握着玉鹰的方向。他们并没有被炮火直接命中。虽然他感觉浑身滚烫,仿佛连衣服和头发都要燃烧起来,但这玉鹰居然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反而是这股飓风,带来了强大无比的动力。他调整玉鹰翅膀的方向,借力加速逃亡。
是勾猪跳下吸引了炮火,才带来了他们几个的活命!勾猪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想到这里,他双目发红,心如刀绞。但勾猪其实只是想赌一把而已。
“你自己想死,为什么要带上我!”黄璐在勾猪身后拼命勾住了他的脖子,几乎将他勒死。
勾猪这才想起,一根仙人镣的铁索,把他和另一个人给捆在了一起!
“谁要带你!”勾猪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一片火海。猛烈炽热的飓风卷席而过。
在鹿鸣操控横天火舰的炮火的时候,他正要发射,他的目标却发生了改变,一分为二了。
他来不及去思考,自然而然地将目标对准了这两个黑点的中间!
这完全是一个条件反射,他太想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了。尤其是勾猪,他忍受不了这个小子能跳水逃走。但他也不能放过那个在空中飞行的大鹰上剩下的几条人命。
瞄准两个目标的中间,这样最有可能同时命中两个目标。
但结果是两个都不命中!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猛烈的火龙喷薄而出,刚好往两个目标之间的空挡狂冲而去。用巨炮打蚊子正是这个效果。如果一炮没打中,想要再移动炮口追击就难了。
鹿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再次换成了满脸的不甘和疯狂。他操纵炮口上下乱扫,整个长空烈焰横天,但是两个黑点早已消失不见了。无法断定到底是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还是借风远遁了。
偏偏这时遥远的一声水响传入了他的耳中。犹如碧玉一般微皱的湖面上,激起了一躲白色的水花。
他立刻转动炮口,烈火直接冲着湖面而去,正中那朵白色的水花。
水火相触,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暴。整个巨大的湖面都凹了进去,烈火的下端,发出一阵猛烈的爆炸,就像一朵巨大的白色蘑菇一样轰然散开腾起,然后化成了一躲浓密的白云。
整个大湖都被雾气笼罩了。天地之间都弥漫着浓浓的汗气。
“烧死你!烧死你!”鹿鸣披头散发,双眼血红,疯狂地操控炮口持续不断地喷出烈焰,连船身都开始变得滚烫了。
“师兄,放手!他们死定了!”一个冷静的师弟过来夺走阵枢,阻止了鹿鸣继续疯狂。
横天火舰威力固然巨大,但想要把这宽广无比的天湖烧沸,那也是断然没有可能的。再这么烧下去,只会把他们的纯阳丹耗光,横天火舰自己都有可能着火。
“下去找!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鹿鸣眼中的神色依然狰狞无比。
155 裁判的干预
勾猪被黄璐勒住了脖子才想起来,竟然还有这个人存在。他在亡命一跳时,把此人忘了个干净。现在想了起来,却略有点迟了。
他的玉简已经在手上,只要一个闪念就可以发动。既然横天火舰一炮没中,他的生存机率可就爆增到七成了。
但被这个疯了一般的女人勒住了脖子,他终究是没有发动传送。这倒不是因为他透不过气来沒法发动,而是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将自己传送走了,那这女人就死定了!
她虽然也有传送简,但是没法用。因为她手上牢牢扣着仙人镣呢。真气不能出体,自然也无法注入传送简了。
一个凡人这样落水,只能被拍死在水面上。
这一瞬间,勾猪感觉头都大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要回头来将黄璐手上的仙人镣解开。
黄璐手上的镣铐只是扣住而己,并未上锁,按理解开不是难事。但两人在高空一起坠落,大风刮面连眼睛都睁不开,脚下又无实地,全身轻浮,天旋地转。
两人手脚乱挣,铁链纠缠,犹如一团乱麻一般在空中翻滚。勾猪奋力挣扎了半天,徒劳无功,连调整入水姿势的机会都失去了。
黄璐的面纱早就被大风刮摔了,露出一张白皙惊恐的美人脸,满头青丝和一身红裙随着狂风乱飞,就像一片坠落的血色枫叶,颠倒了风露域景离宫人魔山下,无数的看客和众生。
“宋家少爷果然有艳福,连个胡奴都是如此绝色。”
“这哪里是什么胡奴,这长像明明就是我们景人的女子。再说她又不是宋少的女人,你看这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抱在一起呢。”
“这对少年胡人,就连死都要用绳索捆在一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想不到一帮胡人,也是如此情重于山!”
人群中,不少少男少女已经热泪盈眶,在默默祈祷,虽然谁都知道这两人从那么高的地方坠入湖中,那是必死无疑。
要是这些人的议论被他们听到,勾猪倒是不会在意,可能还觉得占了便宜。黄璐可是就算不摔死,也要被活活气死了。
但也有人看到了这张脸,立刻就变了颜色。
此刻的林龙,正在皇家阵院的五云厅中,看着虚空中投影的景象。
这些景象共有二十五面,和观众们在景离宫外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正是参加考核的二十五名阵师眼中所见。但某一面景象巳经变成了一片漆黑。原因也很简单,寻真观有一名弟子已经死亡。
紧接着,强烈的火光闪过,整个大厅都被映红了,然后有两面图景变成一片黑!
又有两人死亡!这回死的两人,是耶罗庭的一男一女,坠湖而死。
林龙是皇家阵院的资深阵师之一。如今他也是阵院考核裁判团中的裁判之一。
他看到勾猪眼中,那个红裙胡女的面纱被吹落,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显然能认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胡人女子。这是那个毁了他在曲连县的全部家底,把自己的儿子逼得快要变成疯子的亡国祸水!
那个和她纠缠在一起的胡人男子,显然就是那个毁了他的山河大阵的最魁祸手。这两人在这高空中当众缠绵,让林将军怒火中烧。
只要进了我林家的大门,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也要受我林家家法的管束。你既然是我林家的叛媳,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得被抓回我林家。
他们就这么死了,林龙心中愤怒难平,恨不得去人魔山掘尸。
不一会儿,一个白衣吏走了进来,低头小声对林龙说:“侯爷,世子在外求见。”
林龙起身到门外回廊,看了一眼他那早已跪在地上的不成器的儿子。
“父亲,孩儿知错了!但求父亲给孩儿一个机会,去人魔山,亲手杀了这个贱人!”
这个女人,果然成了他儿子心中一个恐怖的阴影。有这么一个心结在,要指望他的儿子修炼有成,继承他的事业,扛起林氏一族,去和风露城中那些大姓争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让他亲手杀了这个**,的确是他彻底摆脱这份心结最好的办法。
“迟了。她已经死了。”林龙冷峻地望看儿子。他显然是在外面看到黄璐露出真实相貌就匆匆赶来,但并沒有看到两面投影已经变黑。
林龙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弥补,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后悔药可以吃。
“禀侯爷,”林世虎身后一人上前一步,也跪下了,低头说道,“小的以人头担保,此人此刻未死。”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枣大的珠子,赫然正是一枚指魂丹!
林龙明白了。第三洲的大多数玄门宗派,都会把掌门的魂息收在一枚指魂丹中。这枚指魂丹中的魂息不灭,则说明掌门性命犹在。
指魂丹越是接近本人,丹中的魂息也越是活跃。根据指魂丹中魂息的活动的强弱,就能找到本人的位置。
这人方脸黝黑油亮,神色假装坦然,实则隐藏不住地紧张。他原本身材强壮,此刻却倦缩得如一只幼小的绵羊。
“你是黄岐之弟,黄岳?”林龙认识此人。黄岐黄岳两兄弟相貌神似,但气度与为人,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卖主求荣的狗,”林龙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他一生刚烈,最看不起这些小人。但此刻这人有利用的价值,他也不会拒绝,“直说吧,你要什么代价?”
黄岳将头往地上使劲一磕,砰砰作响,说:“只求林侯许我对此女搜魂,取出《三阵经》,让老夫保存我崇玄观一线传承!”
明明是自己想要夺取传承,却说得好像自己身担重任一样。林侯虽然觉得极为鄙夷,但是这笔交易仍是可行。他对《三阵经》没什么兴趣。但黄璐这个判媳他必定是要由他儿子亲手施以家法的。
如果现在不动手,他们万一真的在考核中获胜,黄璐这贱女真的成了皇家阵师,他恐怕也不好出手了。
即便裁判团知道了耶罗庭的队伍中,混进了崇玄观的人,他也没有办法立刻剥夺他们参加考核的资格。因为考核唯一的标准是通过人魔山五行大阵的认可。凡是大阵认可参加考核的,除非被淘汰,没有人有办法再让大阵将他们逐出。
也从来没有一名阵师在考核通过之后,被剥夺皇家阵师的头衔。只要符合大阵的条件被判定获胜,胜利的队伍中所有的阵师都会立刻被认可成为皇家阵师。
在这个国家无论官吏还是军队没有人可以对一名皇家阵师下手,唯一能剥夺皇家阵师身份的是皇帝本人。
到时候林龙要杀黄璐,还得过皇帝那一关,那就太不可预料了。皇家阵师是景离王朝最重要的人才。五百年来,景离的皇帝还从未诛杀过一名皇家阵师,连被剥夺身份的都没有。
但裁判团并不是没有手段干预比赛的过程。这手段不但有,而且他们已经用了多年了。那就是裁判直接进入人魔山,亲自出手干预!
人魔山的大阵,除了允许参加考核的选手进入之外,拥有裁判团的裁判身份,也是被允许进入的。而且一名裁判可以任意带两名助手进入。
无论是裁判还是助手,都不会在外面的虚空投影中显示出来。对观众而言,他们是隐形的。
他们完全可以亲自出手杀人,来改变考核的结果。
林龙带着林世虎和黄岳,回到五云厅中,径直朝虚空中那些投影走去。
“林侯,你要带人进入人魔山?”五云厅中其他的裁判,有一些吃惊地望着他。
“对,”林龙冷冷地回头,“有什么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裁判团打算出手改变结果,一定会先有一番商议。但林龙直接带人进去,相当地奇怪,也太特立独行了一点。但从规则上言,他作为裁判,确实有随时进入考场的权力,无人可以置喙。
“没什么不可。”有人悻悻地回答。
裁判团其实早已内定寻真观夺魁,鹿鸣这个智多星天骄会成为精神上的少帅,激励着全国的少年修士们去拧成一股绳和魔军战斗。
只是这人开局的表现之差尤其是受挫之后疯狂的样子让所有的裁判都颇觉尴尬。就这么一个人,如此脆弱而又狠毒的心性,能成为全国年轻人的榜样和统帅?
尤其这个人魔山考核的规则,还使得他们想掩饰都不可能。无数的人都在围观虚空中的投影呢。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少裁判已经后悔原来的选择,尤其是西州背景的裁判随时准备着拿出他们夺龙观的人选取代鹿鸣了。
林龙这是怕夜长梦多打算直接杀进去帮助寻真观夺魁吗?这样做也不怕太明显?
但林龙并不理会他们,健步如飞,领着身后两人,大踏步进入人魔山的虚影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