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 带刀刃的金属球
“谢……谢谢……”江总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谁能想到患者没有外伤，体内却有金属物品？真要是锋利的那种，术中造成血液传播某些疾病……一想到这个，江总后背的汗都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隔离服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江总显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烦，道：“那个谁，你帮我接一下电话。”
“哦。”郑仁应了一声。
“谁呀这是，一直打电话，不知道手术呢么。”江总唠叨着，用言语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情绪。
郑仁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标注的是王哥。
“喂，您好。”郑仁接起电话。
“郑……郑总？您……”电话那面，王总迟疑的说到。
“我刚上来。”
“手术怎么样？”
“特别复杂，不明原因的肝破裂、脾破裂、胃破裂、十二指肠球部破裂。我从前看过这个患者的ct，十二指肠球部怀疑有肿瘤，听家属说在半个月前做了ercp取病理组织活检，是原位癌。”郑仁一口气说到。
江总都听傻了。
这么多伤么？还并发肿瘤？
可是还没等他问，手机就贴到了耳朵上。
和王总交流了几句，很简单，他的眼神就变了。
挂断电话，江总有些局促的说到：“郑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让我取血的时候。”郑仁道。
江总一身的汗，直接湿透了隔离服。
“郑老板，帮把手？”江总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直接说到。
这是不知不觉的得罪人了，郑老板的手术，自己可是听王总说过。p-j综合征，几百个肠息肉被郑老板一点点切断挤出来，当时王总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不然听说去海城支援，王总也不会直接请缨上阵。
手术难度极高，还有不知名的雷。
现在有强者助阵，江总可不会硬着头皮拒绝。再说，王总在电话里都说了，郑老板和患者家属有交集，来掌一眼。
只是助手而已，江总想到。
郑仁点了点头，道：“那我去刷手了，脾脏小心点，堵住出血口，先别切，小心受伤。”
江总连忙点头。
刷完手，穿无菌衣，郑仁站到三助的位置上。
一伸手，郑仁小声道：“止血钳子，钝剪刀。”
器械护士连忙把两样器械拍在郑仁的手里。
郑仁看了江总一眼，道：“江总，那我不客气了。”
说完，郑仁把钝剪刀交到右手，左手拿着止血钳子，开始钝性分离。
手法熟练的一逼，术野中满满的殷红鲜血，似乎对郑仁完全没有阻碍一样。
几秒钟后，郑仁用钝剪刀敲了敲助手手里的吸引器，道：“吸血啊，别走神。”
“……”助手楞了一下，他没看明白状况。
虽然如此，他马上缓过神，按照郑仁说的，开始吸血，暴露术野。
脾脏周围黏连的组织，很快剥离下去。
越往下剥离，出血就越多。而因为下面未知的风险，还不能直接下手切脾，这事儿有些复杂了。
不过郑仁的手速和手艺，是巨匠级别的，分离了脾脏上的黏连结缔组织后，郑仁把钝剪刀含在手心里，拿过吸引器找到了出血点。
不是点，而是面。
脾脏被搅出一个直径5cm左右，深约3cm的创口。创口乱糟糟的，说是锐器伤都很勉强。但绝对不是钝器伤，这个伤口很古怪。
这手术，越做郑仁越是觉得诡异，这种口子，一看就知道是外伤而不是什么肿瘤破裂牵拉出血。
可是怎么受的外伤，郑仁到现在还不知道。患者没有伤口，按照林娇娇的说法，是吃着饭，一口血呕出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
纱布被塞了进去，瞬间被打透。
“压住！”郑仁道。
一助的小大夫应了一声，他没敢直接上手，而是问器械护士要了一个止血钳，用器械压着。
谁知道这个患者梅毒、艾滋是不是阳性，一旦受伤感染，可是无妄之灾。
能躲就躲一下。
郑仁挤了挤助手，位置向术野挪了一下。
一助也很知趣，马上让开位置给郑仁，自己只负责压迫脾脏出血位置和吸血也就够了。
“郑老板，下面有东西，您小心。”江总紧张的叮嘱道。
“嗯，拉钩，暴露一下。”郑仁道，随后他手头的钝剪刀和止血钳开始继续游离下去。
经过一次外科手术后的内脏，太多黏连增生的结缔组织了。没有正常清晰的生理解剖结构，血汪汪的术野里，只能一点点摸索。
但郑仁没有什么迟疑，只是一点点游离、分解，不疾不徐，小心避让着腹腔里的锐利物体。
虽然如此，手术做的却并不慢。
患者胃上有几个破洞，还有撕裂的痕迹。郑仁下手比较狠，是顺着两个破洞为点，直接取了一个10cm左右的切口。
打开后，吸引器戴套，抽取残存的胃液。
术野渐渐清晰，一个黑乎乎的直径1cm多点的圆球出现在术野里面。圆球靠近脾脏的一边，有展开的金属刀刃。
“……”
“……”
“……”
台上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特么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现在自杀，都用这种东西了么？
郑仁想了想，用止血钳子夹住刀刃靠近金属球的一侧，咯嘣嘣咬死止血钳咬死，以免刀刃缩回去造成副损伤。
止血钳咬死后，郑仁把它交给江总，又伸手。
另外一把止血钳子拍到郑仁的手里。
“郑老板，这是什么？”江总稳定右手，生怕自己一动，刀刃会对患者造成更多的损伤。
他很好奇，当大夫的年头也不短了，消化道里面无论发现什么都很正常。像是啤酒瓶子、乒乓球、钢筋、木棍，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这个患者胃里面的这个小东西，却是没见过。
郑仁没说话，继续顺着金属刀刃游离机体组织。
一点点，很慢，很细心。
这段金属刀刃和胃旁路手术后的增生的结缔组织搅在一起，被韧性很高的结缔组织卡住了。
郑仁又用手里的止血钳子咬死另外一端，然后开始游离结缔组织。
刀刃很薄、韧，但是极为锋利。
游离完后，郑仁这才让江总把黑色金属球连带着金属刀刃取了出去，扔到病理盆中。
“铛”的一声，清脆，却不悦耳。
804 打猎用的专业工具
江总仔细打量血迹斑斑的金属圆球。
“止血钳别拿下来，要是不够用，就再打个切开包。”郑仁叮嘱道。
谁特么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没有结缔组织纠缠，万一松开止血钳子，金属刀刃缩回去，这玩意再有什么样的诡异变化就糟了。
江总谨慎的应了一声，让器械护士在上面盖上一层棉垫，然后放的远远的，以免真的崩出来伤人。
不知名的暗雷是排除了，但这台手术还只刚刚开始。
郑仁用吸引器吸血，观察了一下患者的腹腔，没有其他金属物品。
确定了这一点后，郑仁胆子也大了一些，伸手进去，拖住脾蒂，开始切脾。
游离、钳夹、切断、缝合，破碎的脾脏很快被切下去。
放到盆里，郑仁没有着急继续下一步手术，而是开始研究脾脏。
“江总，你家是哪的？”郑仁忽然问到。
“我是帝都人。”江总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见过打猎么？”
“……”江总愣了一下，打猎？这是什么鬼？
“我怎么看这伤口和刚刚取出去的金属球，像是给大牲口吃的那种东西呢。”
“啥？”江总还是没听懂，但是郑仁这么说，他脑补了一下。
金属球外面包裹肉和混了香油的面，喷喷香，扔到野外大牲口出没的地儿。
所谓大牲口，一般是指野猪。现在熊都是保护动物，数量也少，猎杀的人不多。虽然野猪也是保护动物，但这东西繁殖的比熊可快多了，已经将近成灾。
吃进去后，金属球展开，把胃搅碎，野猪等大牲口因为流血不止就死了。
虽然金属球一侧的金属刀刃展开，另外一侧没有，但郑仁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这种东西更新换代了，可原理还是差不多的。
江总脑补，也明白了。
“这孩子，是被人喂下去的还是自己吃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江总感慨了一句。
“不知道。”郑仁把搅出一个巨大创口的脾脏放到病理盆中，开始寻找肝脏上的创口。
肝脏上有几个划痕，比较深，因为肝门被缠绕住，所以出血很少。
可吸收线缝合肝脏，解开肝门阻断，郑仁观察了30秒，见没有持续的出血，这才放心。
肝脾出血解决了，剩下的才到重点。
胃已经被切开，因为胃旁路手术而旷置胃、肠也有损伤。这可是大活，要一点点处理。
“郑老板，这是胃旁路手术术后？”江总到现在看明白患者的情况，诧异的问到。
“是。”
“开刀手术？我还以为患者之前做过其他手术呢，怎么回事？”
江总说的不是很清楚，但郑仁知道他的意思。
胃旁路手术，现在都用腹腔镜做了，而且术式比较简单，创伤小。眼前这个患者，却是做的开刀手术。
2000年后胃旁路手术已经取代胃缩手术，成为美国最流行的减肥手术，每年开展约10万例。
而2004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更是将胃旁路手术纳入美国国民医疗保险，正式认可胃旁路手术为最有效的减肥手术。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现在都是微创腹腔镜做胃旁路手术。而这个孩子竟然是开刀做的，不怪江总诧异。
郑仁没有解释，而是继续手术。
几个实质性脏器的出血点或被切除，或被缝合，患者出血已经基本止住了。
随着新鲜冰冻红细胞和血浆的输入，患者的血压在渐渐的升高。
手术，没那么急了。
胃旁路手术，原理是切胃大弯，缩小胃容积，然后重新排列肠道。
手术将胃部分为上下两个部分，较小的上部和较大的下部，然后截断小肠，重新排列小肠的位置改变食物经过消化道的途径，减缓胃排空速度，缩短小肠，降低吸收。
这种手术，之后出现肠粘连、肠梗阻的几率是比较高的，毕竟要重新捋肠子。
而香江地下黑诊所做的手术，倒也规规矩矩，可是开刀手术，创伤比较大，黏连的比较严重。
手术保留了胃的幽门，向远端测量上端空肠25cm，本应该使用腔镜直线型切割吻合器在此处横断空肠，但术者却是直接切断的。
缝合后，这个位置黏连的比较严重。
江总看到这种程度的黏连，眉毛直接皱了起来。
胃肠手术最怕什么？肯定是黏连了。
胃十二指肠切除术，都不算是胃肠、肝胆手术里最麻烦的。能说的上是“最”的手术，只有肠粘连、肠梗阻。
而且无论手术术者水平如何，术前都无法判单手术时间长短。
因为黏连的太重，分解起来还要小心别把肠道给撕破了，特别考校手术的手法。
江总一下子来了畏难情绪。
郑仁却没多想，要了止血钳和钝剪刀。以止血钳牵拉，钝剪刀或是游离、或是剪断，甚至有时候会把钝剪刀含在手里，用手指去游离、松解黏连部分。
江总开始还能配合一下，但很快就跟不上郑仁的速度与思维了。不过郑仁习惯了一个人手术，倒也没耽误什么事儿。
“郑老板，您这普外手术也这么熟练啊。”一边做手术，江总一边感慨：“我听王哥说，半年前您帮着他做了一个p-j综合征切开取息肉的手术。我就琢磨您的水平高，可是没想到会这么高。”
“还好。”郑仁游离松解肠管，随口说到。
他对江总的话不是很在意，更多的是在琢磨患者的十二指肠球部的肿瘤怎么办。
游离了十二指肠和空肠切断处的黏连后，郑仁找到了几处划伤。顺手缝上，以免一会给遗漏了。
香江地下黑诊所的手术做的倒也规范，只是做的不是微创手术而已。
游离松解后，解剖结构渐渐清晰。
香江的术者从空肠远断端向远侧测量150cm，以丝线定位。
空肠近断端与远断端以远150cm定位处以丝线缝合固定，在两肠段对系膜缘处各作一切口，行空肠空肠侧侧吻合，吻合口约6cm。
最后在结肠下切开系膜根部切开小口，将袖状胃从结肠下穿过，用丝线将空肠断端远端侧方与袖状胃在幽门下断端丝线固定，行端侧吻合。
旷置的肠道被划伤了也不要紧，这段肠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消化功能。
检查肠道破口后，郑仁看着十二指肠球部琢磨起来。
805 一声叹息（盟主未可知的一切都燃成l灰烬加更3）
十二指肠球部有一个肿物，但那是十几天前的影像了。
“江总，做了ct？”郑仁问到。
“胸腹都做了。”
“我看一眼。”郑仁道。
江总喊来巡回护士，把片子拿到手术台旁，郑仁对着灯光瞄了两眼。
【重建】的被动能力此刻展现出来了优势。
去抗震救灾前，郑仁看片子，仔细分析后能得出一个近似的模糊结论。
可是现在瞄一眼，脑海里就对片子进行了重建，肿瘤所在位置，和周围组织的关系都在脑海里浮现。
这孩子的病啊……郑仁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要是没她这么折腾，也不会发现十二指肠球部出现占位性病变。可是她这么不断的折腾，会不会出现免疫力降低，导致肿瘤爆发式生长，术后可说不好怎么样。
见郑仁犹豫，江总问到：“郑老板，冲洗关腹？”
急诊手术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该缝合的地儿只剩下十二指肠的破损。
只要缝上，冲洗、关腹，这台急诊手术堪称完美。
但郑仁还是沉默，过了将近一分钟，郑仁道：“江总，我去和家属说说。”
“呃……怎么了？”江总问到。
“片子上看，患者有原位癌，但要不要急诊手术做，就得听患者家属意见了。”郑仁道。
“肿瘤？在哪？”江总怔了一下。
“十二指肠球部，有一个不到1cm，扁平的占位。那不是肠道的影像，而是肿瘤。这里切除，我担心患者身体状况。可要是不切，过一两个月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郑仁一边说，一边走下台。
他拿起盖着棉垫的病理标本盆，说到：“麻烦您帮我开下门。”
巡回护士会意，郑老板这是要和患者家属做交代，开门不是开手术室的气密门，而是开外面的大门。
戴着无菌手套，上面血迹斑斑的，不能污染了手术室的门把手。
一路走出手术室，郑仁喊道：“林姐！”
林娇娇马上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郑仁看了一眼，那个哭的天昏地暗的女人不在，估计是患者的母亲，现在已经哭懵了，被送回去休息。
一个脸色阴沉，很严肃的男人在林娇娇身边，看着郑仁。
林娇娇道：“郑老板，这位是萌子的父亲，周振先生。”
“嗯。”郑仁点了点头，道：“稍微让开点，别伤到。”
听郑仁这么说，大家脸色都很古怪。这是取出来什么东西？
郑仁轻轻打开棉垫，黑色金属球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啊……”
无数压抑的轻呼声响起。
“孙先生，这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是在患者的胃里取出来的。”郑仁道。
周振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但马上所有诧异化作愤怒。
“这是打猎的铁丸子？”
“看着像，不过比我见过的先进啊。”
“这东西是怎么吃进去的？”
在后面，几个人小声议论着。
年纪大的，外地来的或是好爱打猎的人，对这种东西是有了解的。
像是郑仁猜测的那样，这种铁丸子就是包上肉，变身成蜜糖毒丸，被大牲口吃进去，然后在胃里搅和，造成大出血。
这个叫萌子的女孩也是真狠，想要自杀，竟然选择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郑老板，谢谢。”周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
“没事。”郑仁道：“现在面对几个问题。患者的伤情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之前做过ercp，证实十二指肠球部有溃疡和原位癌。”
周振点了点头，他还能思考，没有被突发的事件把思维弄乱。
“现在的情况是肝破裂、脾破裂、胃破裂、十二指肠球部破裂，失血性休克。”郑仁又把棉垫盖上，他真是很怕这个金属球还会作出神门幺蛾子出来。
在郑仁的脑海里，这特么就是一个血滴子，还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现在患者出血部分都已经缝合上了，身体状态比较差。”郑仁正色道：“十二指肠球部的手术，到底做不做，需要家属拿意见。”
“郑……老板，您的意见呢？”周振听出郑仁的意思，犹豫说到。
“我没有意见。”郑仁实话实说，“患者状态很差，可是如果手术的话，需要做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胃也需要重新改道，做重建。”
“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大么？”周振问道。
“手术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患者因为这个东西，导致失血性休克，每延长一分钟手术时间，都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情况。”郑仁道。
周振神色一黯。
“您看……”郑仁看着周振的眼睛，问道。
“唉。”周振叹了口气，两行浊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就过一关算一关吧。”
“一会普外科的人出来签字，林姐，这面您帮着招呼一下。”郑仁道，“那我回去关了，术后取icu，没有重大并发症的话，估计三五天能转出来。”
郑仁还想劝说，但略一迟疑，转身离去。
这个小患者，心理是有问题的。不知道是家庭条件太好娇惯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郑仁没有八卦的心思，几种病混杂在一起，在失血性休克状态下做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小患者身体肯定撑不住的。
也只能这样了，自己不是神仙。
心情略有些异样，郑仁端着病理盆，回到手术室。
江总问道：“郑老板，怎么样？”
“家里拒绝行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让人出去找家属签字吧。外面的林娇娇林姐我熟悉，去找她在一边听着点。”郑仁道。
“好。”江总随后让手下的小大夫出去找患者家属签字。
郑仁刷手、换衣服，重新上台。
外伤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各种伤口都已经处理，不再出血。
郑仁看着患者的十二指肠球部，叹了口气。要是没有这些幺蛾子的事儿，做手术切除，患者应该没问题的。
这么年轻，可惜了。
用这么诡异的办法自杀……这个孩子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活着，难道不好么？
806 水落石出
缝合十二指肠球部，郑仁轻轻碰了一下肿瘤，无尽的遗憾。
可患者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无法承受再多的损伤了。
即便是现在的情况，能在icu里活下来，也算是幸运。至于以后，郑仁也没什么好办法。
缝合，冲洗，检查了两遍，没有活动性出血，郑仁开始关腹。
手术做到这里，郑仁的活就完事儿了。
见江总的助手交代完，回来刷手，他抬头看了看江总，低声道：“江总，那我下去了。”
“郑老板，您忙，您忙。”江总客客气气的说到。
郑仁想笑笑，但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下台。
坐在更衣室里，郑仁看着外面的天，默默的抽了根烟。衣食无忧，难道还不好吗？为什么要作出这么多事儿呢？
一根烟抽完，郑仁结束思考。
他本身也没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种事儿，就是人类的终极问题，根本不可能有答案的。
人心不足，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扔掉烟蒂，郑仁换了衣服，走出手术室。
林姐不在，郑仁给她微信留了一条信息，便回到介入科。
办公室里，苏云捧着手机在和常悦说着什么，头碰头，看着倒是蛮亲昵的。
“喂，你们干什么呢？”郑仁一脸笑意，问到。
常悦抬起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郑仁的笑容，一脸严肃到了极点的表情，说到：“郑总，你来看。”
嗯？郑仁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急诊儿科的小茵朋友圈里，发了好多照片。”苏云低着头，拿着常悦的手机，一张一张照片翻阅。
郑仁凑了过去。
入眼是一张化验单，帝都某妇女儿童医院的抬头如此醒目。
他没有着急看化验结果，患儿都死了，化验指标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郑仁看了一眼时间，是今天早晨的急查化验。
原来真的是这样，苏云这厮真是从来都不惮于从最黑暗处揣测人心。
最后看了一眼化验单上的数值，无数的箭头，高的离谱的数据，无一不说明患儿的情况已经极度恶劣了。
苏云看的很慢，每一张照片，或是住院病历、或是急查化验单，全都很仔细的看着，比他平时看术前患者资料认真了无数倍。
一张张翻过，用了将近十分钟，九张照片才看完。
情况很明确了，患儿在今天早晨还在妇儿医院住院治疗。但急查化验出来后，又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患儿的母亲就办理了自动出院。
按照时间来分析，应该是随后就来到附近的912医院。
为什么是912医院？
只有一个理由这里距离近。
郑仁很无奈，这算是无妄之灾？或者大型医院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就够了？
至于这些照片有泄露患者**的可能，郑仁根本就没想过。事情已然如此，总不能等着受委屈不是。
“据说，患儿的母亲，是妇儿医院本家的护士。”苏云阴森森的说到。
这货心里肯定已经一片黑暗，连语气都不知不觉变成这样。
在前线的时候，郑仁还记得苏云说，他自己的三观变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特么被拉了回去。
郑仁摇了摇头，随后叹口气。
简单的资料，他已经基本勾勒出来事情的真相。
患儿在某家医院住院治疗，但病情很重，进展特别快。
患儿的父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患儿的母亲见过很多医闹得逞？
反正她在早晨看到急查化验，并接到最后一张病危通知书后，办理自动出院手续，来到912.
于是，一场闹剧便就这么上演了。
“那面有什么消息？”郑仁问到。
“都挖个底儿掉了，还能怎样？这人是想用孩子的死，捞取最后一丝利益，却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苏云冷笑，道：“反应快，有理有据，最后还能怎样？已经到这步了，我就不信这事儿912解决不了。”
说完，苏云透过额前黑发看着郑仁，道：“老板，要是这事儿最后赔钱了事，我建议还是去别家医院吧。要不咱俩在帝都开一家宠物医院吧，收入还不错。你要想搞研究，咱们就出国怎么样？富贵儿得乐得蹦高。”
“……”郑仁无语。
“你要是不想开宠物医院，也不想出国那也行。”苏云道：“就特么6张床，回海城床位都比这个多。你跟肖院长说你有诺奖项目，他能把一半的医院划给你。加上杏林园的手术直播，来学习的人会爆满，患者也会爆满，到时候有无数的手术可以做。”
“哎呀妈呀，云哥儿，我觉得你说的事儿靠谱。”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道：“要不咱们去海德堡医疗中心得了。”
“都省省吧，一点小风浪看把你给激动的。”郑仁道，“放心吧，好好工作，要……”
“切！”苏云鄙夷，“晚上去哪吃饭？我想喝酒了。富贵儿，你和喜宝儿一起去，回来后就没好好聚一下。”
郑仁想说今天有手术，术后患者还要看护。但转念一想，有值班医生和住院总在，教授和小奥利弗已经忙了很多天，出去吃顿饭，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吃饭，我随意了。”郑仁道：“你们商量，加我一双筷子就够。”
“真是很无趣的人啊。”
“能吃饱就可以，吃什么真的很无所谓的。”郑仁笑道。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问到：“你和杏林园的彭经理怎么谈的？”
苏云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事儿呢。”
“怎么会！”
“详细条款，我下午去咨询一下律师。老板，是一个美女律师，你要不要一起去？”苏云问到。
郑仁刚想说话，但敏锐的察觉到常悦的眼睛里似乎有刀片割喉一般的光芒闪烁，便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你要做的主要的是手术直播，患者那面的费用，由杏林园的人来负责，具体条件，那面给的很优厚。不过我在琢磨，这个局，怎么能把长风微创给拉进来。”
苏云这么说，郑仁很满意。
冯旭辉受了伤，落下残疾，能带他玩，还是要一起好好玩耍的。
807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嗯，有很多种方式。”郑仁点头。
“老板，你想要多少钱？”苏云问到。
对于很多人来讲，这是问题的实质，郑仁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钱啊……富贵儿，慈善捐款什么的，你和苏云交接完了么？”郑仁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来，便问了一句。
“法人注册还在等，公用账户弄好再说。”苏云道：“一个是慈善捐款，一个是你手术直播的费用，别瞎扯。”
“那面能给多少？”
“一台1000元。再多，我没往死了喊，毕竟患者那面的直播费用要是把冯旭辉加进来，杏林园还得大出血。我查了一个他们最近流量的大数据，估计这是他们最后一搏。成了，还有风投进来。不成，杏林园估计就死了。”
“也行，不少了。”郑仁倒是无所谓，反正这是一场多赢的局。自己在这种局里，一台手术能挣多少钱，和诺奖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同意直播的患者能免除一部分高值耗材的费用，长风微创通过手术量的增长可以获益，自己这面除了直播费之外最主要的是得到了大量手术数据。
大家都有好处，那就继续下去好了。
“老板，按说你小时候也吃过苦，怎么就对钱没有兴趣呢？要是小伊人对钱没感觉，我觉得正常，你这个不符合人设啊。”苏云看郑仁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工作没有受到重视，便吐槽到。
“咦？谁告诉你小时候没钱，就一定会对钱感兴趣的？”郑仁好奇的看着苏云，“没见过，没花过，没用过，眼皮子窄，不可以么？”
“行，你说的对。”苏云道：“我下午去跑项目的事情，晚上吃什么，你们商量，在群里告诉我就可以了。”
说着，苏云最后一句话说话的对象已经不是郑仁，而是常悦了。
郑仁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然后习惯性的想找个向阳的地儿去系统图书馆看看书。
安安静静的日子，还真的是不错。
郑仁最近体会到在912和海城最大的不同。
从前，无论是普外科还是急诊科，随时都会有急诊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担惊受怕。
一听到平车的声音，郑仁就会反射性的出现心率升高，体内激素飙升等症状。
而在912，除了自己组的患者之外，其他患者都有住院总和值班医生处理，并且不收急诊。
相对从前，简直就是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郑仁对此很满足，看杂志的时候也不用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有急诊来了。
在系统图书馆里看书，安安静静，时间过得飞快。
教授也习惯了郑仁在对着一本书发呆，自家老板有些特异的地儿，这也是正常的么。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撬动诺奖几十年不通过新术式的叹息墙壁呢？
时间飞快，郑仁最近接触了一些疑难杂症，所以对稀奇古怪的病历比从前上心多了。
在海城，面对的主要是普通疾病和急诊，然而在这里疑难杂症随处可见。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郑仁并没有很着急的去思考诺奖的事情。
他对这件事情有一个规划，正好赶上杏林园的彭经理在瞌睡的时候送枕头。眼前的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并不好给预期，等开展起来再说好了。
估计快到时间了，郑仁从系统图书馆里出来，打开微信。
群里面几百条信息，让郑仁眼睛一花。
姑娘们在商量去吃什么，楚嫣然和楚嫣之在表示羡慕的同时，很积极的出谋划策。
苏云则不时的回两句，穿插在期间。
看着群里的嗦，好多无意义的话，郑仁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人生，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说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楚嫣之说，急诊大厅导诊台的护士被人打了，正闹着，乱糟糟的，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郑仁还记得那帮护士大概有六七个，不用值班，倒也清闲，只负责打印化验单和指路，再加上患者用轮椅，留下押金或是身份证也就可以了。
虽然挣得少点，可是工作不操心，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那里，是护士们很抢手的工作岗位。
看聊天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楚嫣之开始冒泡，说了事情的来由。
原来肖院长过完年后，开始提倡服务为本的活动。院办和宣传口很快便弄出来一个微笑服务月的活动，以相应大院长的号召。
提倡服务，郑仁对此一直有腹诽。
医者，父母心。
服务，那是要收钱的，给多少钱，干多少活，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至于加班，更是从来都没有加班费，无数年前开始就是这样。微笑服务……郑仁看到这里，摇了摇头。
今儿的事情是一个患者家属看完病，还轮椅，导诊的小护士笑的很温馨，很甜美。
可是就因为这个，患者家属不高兴了，中间发生什么楚嫣之没具体说，只是说患者家属用病历本拍着小护士的脸说病人都生病了，你还特么笑，在医院看笑话，你麻痹是不是人？！
然后就打了起来。
老潘主任不在家，郑仁还调走了，在急诊科兼职的主任开始想要息事宁人。
但那小护士可不干，扔下一句，干一辈子，最后不还是护士？大不了老娘不干了。
然后开始报警，调监控，强硬的把代理主任给怼到墙上。
事情还在继续，后续发生了什么，楚嫣之也不知道。
这种事儿啊……郑仁忽然想起来，自己刚上班的时候，一个门诊的医生被投诉，说是上班炒股。
可是最后查明，那名医生在看心电图。
在医院里，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总是不断的发生。把医疗扔向市场，却又不断的弘扬医德。
这种事儿，郑仁不愿意去仔细想，想多了也解决不了，还是好好看病做手术。
说了大概半个小时，话题停止在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上。
可能大家都觉得很无趣，又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了。
看姑娘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结论，苏云最后拿主意，去吃西餐。
说到西餐，谢伊人和楚嫣然同时给出了一个答案trb餐厅。
808 聚餐
几百条信息看下来，郑仁用了小二十分钟。
谢伊人已经订好了位置，据说这家trb西餐厅是电影《失恋三十三天》的取景地之一。最好的座位是临窗看护城河的位置，紫禁城四季风物，春柳冬雪，尽收眼前。
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坐在东华门外，看着老街古巷，红墙黑瓦，去的早一点还能一边观赏日落紫禁城，一边听他们闲聊，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群聊的最后，都在期待着赶紧下班了。
郑仁看了一眼时间，四点零五。也没什么事儿，直接去trb吧。早、晚高峰是一种可怕的现象，就像是早晨7点出门，会早到半个小时。而7点10分出门，会迟到半个小时。
这种诡异的事情，郑仁也渐渐接受了。
不像是海城，说是晚高峰，同样的距离，基本比平时多用个十分钟就能到。
【都没事儿了吧，那我带着常悦、富贵儿、喜宝儿出发，咱们在停车场见？】
既然要走，那就别磨叨了。郑仁在群里留言，刚想要一下所有人，几条信息就飞了上来。
【郑总，不当住院总的感觉怎么样？】
【帝都是不是很清闲？我听说不用做急诊了，每天上午手术，下午就没什么事儿。郑总，求收养，一定要给我们留位置，规培结束我们就过去。】
楚家姐妹如是说。
如果有可能，谁都不想做急诊的。
【我没事儿，现在就出发，要去东城区，早点走。】
谢伊人回复。
郑仁来不及回复楚家姐妹，自己平时也很少在群里冒泡，这个群基本上属于女孩子闲聊的。
最开始建群的时候，这个群的性质是工作群，女孩子们还矜持一下，不能让闲聊打扰了工作。
自从郑仁、苏云等人离开海城，这个群彻底的变成水群了。
郑仁招呼了声，喊着科里的三个人一起去停车场。教授有车，小奥利弗是助手兼职司机。
常悦习惯性的走到谢伊人的车外，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当了一盏雪亮的灯泡了呢？
但她今天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头微微皱着，也懒得走回教授的车上，便拉开后门直接上了车。
“这个点，happy hour已经过了耶。”谢伊人启动车子，说到。
“那面也有特价酒水么？”郑仁好奇的问到。
按说谢伊人也不差钱，根本不用等happy hour这种供应特价酒水的时间，掐着点专程去。
“happy hour的时候，人还是比较多的，看着蛮有意思。”小伊人笑着说道：“很多相亲的人，赶在这个时间去坐坐。我喜欢看人相亲，两个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还是要确定以后在好几十年在一起的那种，看着很有意思。”
这个喜好，真的有些另类。
“trb的西餐好吃么？伊人，你刀叉用的习惯么？”郑仁随口问道，话根本没走脑子。
在这货看来，要是和谢伊人在一起，还要走脑子说话，生活要多无趣就得有多无趣。
“trb是一家汇集了法意比利时等泛地中海风味的餐厅，很多西餐都很正宗。去尝尝，其实我还是喜欢吃火锅。现在有时间了，可以坐下来慢慢的一片片涮东西吃。”谢伊人开着车，目视前方，简单随心的回答。
“郑仁，在海城跟你们吃火锅，简直就是糟蹋了火锅的精华啊。一堆东西下进去，不管什么都是老的。”谢伊人抱怨道。
“是苏云下的。”郑仁毫不犹豫的把锅甩给了不在场的苏云，完全没有一丝心理负担，“他不能吃辣，盼着早点吃完。”
郑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谢伊人回想在海城吃小龙坎，似乎是这么一个经过。苏云还一直抱怨着，统一度量衡的重要性。
渐渐的放松，靠在沃尔沃xc60的座椅里，郑仁觉得自己膨胀了。
三五天一个手术日，一天做6台tips手术，剩下的时间都可以闲着。要是没有诺奖在身后像是鞭子一样催促着自己，这种生活就是梦寐以求的。
只是不知道912的工资能开多少。
“伊人，什么时候发工资？”
“我也不知道，没打听过。你没钱花了？”谢伊人问到。
“没什么花钱的地儿，就是随便问问。这里一个月能发多少钱？”郑仁问到。
“按照咱们组的手术量和……好多计算的方法，我和悦姐算过一次，一个月应该能发到3-5万左右。”谢伊人道。
那还好，郑仁笑了。
总归不会像是在海城一样，一个月拿着3000块钱过日子。
海城市一院，尤其是急诊病房，又忙又累又不挣钱。前几天郑仁偶尔翻看新闻，见正因为996工作制吵的很热闹，他开始还惊讶了一下。
后来想起早晨九点上班，中间能休息两个小时，晚上九点下班，一周还能休息一天……住院总要是能过上这种日子，简直就是幸福的冒泡。
还是帝都比较科学，而且自己也不用当住院总了，终于熬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浅淡闲聊，常悦在关注着海城到诊小护士被打事件的进展情况，她在其他群里得到信息，然后直播给大家。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郑仁倒是觉得这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就这样吧，想太多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会变成苏云那种极端性格。
极端，阴暗，那样不好，郑仁是这么想的。
想起苏云，他才意识到，这货接到通知了没？
“苏云去了么？”郑仁问到。
“已经到了。”常悦在后排说到：“他离trb比较近。说是现在正在看着紫禁城的城墙，享受着下午的阳光呢。”
这货……
虽然出来的早，忙了一下午，却也赶上前半段晚高峰。
到了trb，已经将近六点了。
郑仁有些无奈，心里琢磨着有钱了一定要在912附近买……租一套房子。
不过就算是租，自己现在好像也租不起。这个的确有些让人为难，一天几个小时的时间扔到上班的路上，好浪费啊。
幸好大猪蹄子提供的图书馆可以看书，杀时间。
809 普罗旺斯风味
二楼的观景位置，苏云静静的坐着，手里很少见的没有拿手机，像是一个孤单寂寞的旅者，享受着做坐下来的幸福时光。
“想什么呢？”
“来了啊，真慢啊。”苏云站起来，把里面靠窗的位置让给女孩儿，悠然说道：“我在想10月评审通过，12月拿到诺奖，登台领奖的时候你肯定没有兴趣。我要是去，说点什么好。既要简单，也要逼格十足，想想都觉得很美。”
“……”郑仁看着他的脸，一道红色的晚霞落在俊美英朗的脸庞上，鲜衣怒马少年郎。
不过这个少年郎想的有点多，郑仁拍了拍他肩膀，道：“吃饭，吃饭。”
“切，喝什么？”苏云问到。
“我不喝，你们随意。”
“老板，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苏云懒洋洋的坐在常悦身边，说到。
郑仁懒得搭理这货。
苏云开始点餐，牛骨髓配蜗牛、欧芹、马赛海鲜汤，种种顺口说出来，似乎他对这里很熟悉。
点完菜，郑仁好奇的问到：“你来过这里很多次？”
“上学的时候，山西一个煤老板吃鱼被鱼刺给卡住了。桂鱼，鱼刺穿透食道壁进入纵膈。纵膈内大血肿，当地没办法，就来帝都了。”苏云看着东华门的夜色，瞬间化身成一个深沉的小资。（注1）
“呃……”纵膈内大血肿？郑仁脑子瞬间出现十多种可能性。虽然没有看到片子，但是每一种可能性的影像先出现在脑海里。
现在是下班时间，应该放松，郑仁马上努力把所有“胡思乱想”挥散。
“然后呢？”郑仁问到。
“来的有点晚，手术做不了了。刚来的时候，家里人请我们吃了顿饭，就是在这儿。”苏云道。
“我说患者。”
“还能怎么样，后来就血肿滋生细菌，然后化脓感染，侵蚀破主动脉，一口血喷上房，人就没了。”
苏云说的很平淡，但郑仁知道，他心里是有遗憾的。
这病要怎么治？郑仁又无可救药的开始琢磨起来。
介入栓塞？纵膈里都特么是大血管，而且分支特别多，用碘油栓塞，患者就死定了。
除非有特制的小型弹簧圈，配合自己的超选能力，把相关的血管栓塞，然后开刀手术。
这样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风险也是特别大。
呃……又开始想手术的事情了。郑仁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再次挥散。
“这里真好。”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看着东华门外的红墙，小声说到：“要是人能少点，鸟悄的漫步，那就更好了。”
郑仁反应了几秒钟，这才想起来鸟悄的是什么意思。
“富贵儿，你想多了。”
waiter小哥在一边双手放在身前，细致贴心的服务，却被苏云给撵走了。
用苏云的话说，自己吃，别人看，吃不下去。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感慨了一番他云哥儿的仁慈与善良，但郑仁的想法却是这货太黑暗了，有被迫害妄想症。
菜点一道道上来，因为时间还早，所以上菜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听谢伊人说，再晚半个小时，就没这么快了。
“郑仁，尝尝普罗旺斯风味的牛骨髓。”谢伊人见郑仁不会用刀叉，便给他切了一块，说到：“你竟然不会用刀叉，这个我可没想到。”
“我很少吃西餐啊。”
“你可以把刀理解成手术刀，把叉子理解成止血钳。”苏云说到。
“然后呢？下次上台……”郑仁面无表情，看着苏云。
话没说完，因为郑仁觉得有点恶心。
苏云怔住了，对于外科医生来讲，第一次来吃西餐，想的都是这种操作模式。但应该只有郑仁才会再多想这么多吧！
这货简直太阴暗、太可怕了。
很难得的，苏云安静下来。
“郑仁，骨髓滑嫩，有香草香味，也不腻，你尝尝。”谢伊人似乎完全没听到郑仁和苏云在说什么，帮郑仁切了一段牛骨髓，用叉子叉住，放到郑仁嘴边。
要是往日，这种撒狗粮的举动，会引来苏云的嘲讽。可是今儿，苏云笑吟吟的看着郑仁。
止血钳子钳夹的组织，老板要怎么能吃进去呢？这是一个问题。
郑仁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和苏云说的话，笑眯眯的把牛骨髓吃进去，仔细品味。
“普罗旺斯风味，说白了就是大蒜的味道，老板你觉得好吃么？”苏云问到。
“叫普罗旺斯风味，显得逼格十足。但要是说大蒜味的牛骨髓，估计价钱得降下来十倍。”郑仁道。
“老板，俺们那旮沓也很少吃普罗旺斯风味。有黄油，什么都能吃。”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道。
“富贵儿啊，据说黄油最开始是古代西方人用来涂抹在脸上的面霜，有这事儿么？”苏云问到。
放松下来，各种古怪的想法分沓而至。
在夕阳、红墙外，一组人马安安静静的吃饭，没人愿意去想抱着那面自动出院的孩子，到另外一家医院讹钱的护士。
也没人愿意去想，因为微笑，被患者家属用病历本扇脸的导诊小护士。
说点乱七八糟的，做下来喝着酒，吹着牛。
这样，
挺好。
“云哥儿，别听他们扒瞎，我咋就不知道这事儿？”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不屑的说到。
“一猜就是。”苏云一边优雅的吃着牛排，刀叉的运用，像是手术一样，熟练的一逼，这一点郑仁完全没法比。
“我小时候，看一个科学画报上说好多冷知识。比如说人类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用脊柱躺着睡觉的物种。”苏云叉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说到：“后来我看到猫狗都能躺着睡觉，就再也不信这些所谓的冷知识了。都特么是没事儿的人瞎编出来的。”
“嗯，的确。”郑仁道：“杨慎被发配后，变成女装大佬，每天插花抹粉，招摇过市，后来开始编起历史史料来。他是无聊，结果给现在的研究人员带来多少困惑啊。”
“杨慎是谁？”常悦问到。
“滚滚长江东逝水。”
……
……
注1:2003年，北京医院的一个病例。
810 精神分裂（盟主未可知的一切都燃成l灰烬加更4）
“呃……他也瞎编？”
“编的还不少呢。”苏云说到：“等老板得了诺奖，成为学霸级人物，就可以胡编乱造，打压异己。牛顿打压布莱尼兹，爱迪生打压……”
“交流电那事儿，我觉得是钱闹的。”郑仁打断了苏云的话，指着马赛海鲜汤问到：“这种汤，就是海鲜乱炖，为什么叫马赛海鲜汤？”
“起个古怪的名字，就能有更多人吃。老板，你不觉得叫海鲜大乱炖的话，整个饭店的逼格都降低了么？”
“倒也是，不过这个汤的味道还是不错的。”郑仁喝了一口，点点头。
“我会做啊，过几天给你做着吃。”谢伊人笑盈盈的说到。
“伊人，你这么容易把老板惯出毛病来。再说，家里面的调味料够不够？”苏云可不想顿顿饭都在家吃。
“身为一名科研人员，是不会有这种苦恼的。”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到：“人的头发主要由蛋白质构成，如果将其分解，能够得到20中氨基酸。这些氨基酸完全可以用来做化学调味或汤的底料，而且味道很好。”
“富贵儿，你不会吃过吧。”苏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教授。
“俺可没有，俺是做手术研究的。”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摇了摇头，“海德堡大学有个实验室，头儿俺熟悉，他有一次喝酒喝多了，跟俺说的。他说他用他的头发分解出来21中氨基酸，其中3种氨基酸配在一起，能当调鲜的料，味道特别好。”
“……”这一点，郑仁就没办法理解了。
简直有些恐怖。
郑仁配着藏红花蛋糕酱，一点点的吃马赛海鲜汤，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别想起来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的头发调味料，也不知道那人做实验前，有没有洗头……
一边吃，一边聊，苏云见常悦不舒服，也没有喝大酒的意思，这话根本就不提，只是自斟自饮。
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感受着安乐祥和的气氛，郑仁觉得这才是人间。
医院，那根本就不能算。
吃饱了就困，郑仁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吃的也不多，第一个就饱了。
郑仁马上就开始困了。
甜点刚上来，郑仁叉了一块甜点，放到盘子里，准备一边听大家聊天，一边慢慢吃掉。
吃完后，估计就能回家了。
好想念家里的床，要不是苏云睡在隔壁，能和谢伊人睡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郑仁心里残念，轻轻打了一个哈气。
见郑仁困了，谢伊人似乎也有些疲倦，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气。
“打哈气真的会传染么？”苏云觉得郑仁困的有些早，跃跃欲试的想要开始怼郑仁。
“是的，心理学家steve m. platek对此做了相关的描述。”郑仁吃了一口慕斯蛋糕，静静的说到。
“哦？那我怎么没有感觉？”
“我们每个人对打哈欠传染的敏感度是不同的。传染性哈欠的发生是源自心智理论中我们所具备的推断他人想法和与之共情的能力。
所以，当我们在看到或听到别人打哈欠时，大脑会自动触发一种原始的自我意识与移情建模的神经机制反应，与此同时，就会自然而然的打哈气了。”
“有实验证明么？”苏云见郑仁一本正经的扯淡，面无表情的问到。
“有啊！steve m. platek的研究小组找了65个实验对象，对此进行研究。”
“研究结果呢？打哈气是能传染的？”
“不是。是在别人打哈气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困，随之打哈气的人，会较少的出现精神分裂症状，并且能共情的体会到别的人感受。”
郑仁笑眯眯的，终于把苏云这厮引到了这里。
“精神分裂患者们无法对别人的哈欠产生反应，恰恰也是因为他们极度缺少产生共情和识别自己与他人精神状态的能力。”
苏云愕然，瞪了郑仁一眼。
他没问郑仁这个实验的出处，因为他相信，自己要是问了，郑仁这货马上就能告诉自己一连串的期刊编号，连特么页码都说的清清楚楚。
谢伊人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斗嘴，直到最后郑仁用实验案例告诉苏云，他有精神分裂可能的时候，笑的前仰后合。
“别扯淡了。”常悦说到：“我给你们讲个小笑话吧。”
“哦？”郑仁觉得有意思，常悦这么活跃可不多见。
她的活跃度，基本都在和患者家属聊天中体现了，平时老气横秋的，和年龄绝对不相符。
“有一只小狗喜欢小猫，有一天，小狗问小猫，我手里拿着糖，你要是能猜出来有几块，两块都给你。”
这个笑话好冷。
苏云瞥了常悦一眼，眼神里满满的是看傻逼的表情。
“小猫说，你是傻逼么？”苏云接过话头，整个故事转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呃……”常悦愕然，瞪了苏云一眼。
这是网上流传很久的故事，最开始温情脉脉，被改成各种版本。有鬼畜的，有惊悚的，郑仁本来在猜测常悦要讲哪一种，没想到苏云跳了出来。
“小猫说‘我的tas1r2基因缺少247个碱基对，不能合成甜味感受器所需的蛋白质，尝不到甜味，我要糖干什么？’”苏云冷冷的把这个笑话讲完。
一个服务生路过，他本来放慢了脚步，想要听听这桌子人在说什么。
可是听到最后，直接就懵了。
这特么是一桌子什么人？！
“嗯？你对动物的基因也有研究？”郑仁问到。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苏云这货是给小白鼠做心脏移植的人，怎么可能对动物的基因没有研究呢？
这可让苏云抓住了把柄，把郑仁一顿奚落。
不过郑仁早都习惯了，也没什么，说说笑笑而已。
夜幕降临，酒足饭饱……饭是肯定饱了，酒是必然没喝够的。
郑仁已经过了困倦的时候，不过今天常悦很不舒服，众人也就散了。
坐在车上，开回金棕榈，夜幕下灯火阑珊，郑仁沉浸在平安喜乐中，渐渐的痴了。
忽然，耳边响起悦耳的“叮咚”声。
郑仁诧异，大猪蹄子这是怎么了？
【主线任务名扬天下第一阶段。
任务内容完成10台直播手术，要求完成度100%。
任务奖励经验值50000点，技能点1000点，大乐透抽奖1次。
任务时间2周。】
……
……
今儿是日常，明天开始准备手术直播。
811 破冰
大乐透是个什么鬼？郑仁有些疑惑。
但系统就特么是个大猪蹄子，从来都不会详细说明一下。【重建】是这样，现在又弄出来一个大乐透。抽奖？奖品是人民币还是欧元？郑仁估计大概率是一种被动技能，像是幸运和重建一样的能力。
回到金棕榈，常悦今儿恹恹的，郑仁和苏云也就没上楼，直接回去洗漱睡觉了。
安安静静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郑仁满血满蓝原地复活。
在前线受伤，导致的肋骨骨折也基本上痊愈了。现在只有偶尔会出现肋间神经痛的症状，其他没有任何问题。
睁开眼睛，拿起手机，郑仁看到了谢伊人的留言。
她起的比较早，买了早餐，让郑仁和苏云起来后上去吃饭。
郑仁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嘴角的笑容甜腻腻的。
昨晚吃的巧克力慕斯，都不如他现在的笑容甜。
吃过了早饭，便赶去上班。
今天也没什么事儿，术后患者还要等几天能做二期手术。这个二期手术，让郑仁头疼不已。要是没有的话，患者今天、明天就能出院了。
可是要不下可回收支架，术后并发症会很麻烦，什么肝性脑病之类的，更是棘手。
世间安得双全法，在床位周转率和对疾病的治疗中，最后还是选择了下双支架，郑仁也没有好办法。
不过郑仁并不闲，他开始琢磨主线任务名扬天下。看样子，大猪蹄子是支持自己做手术直播的。
大乐透，能抽什么？每一个宝箱都开不出什么好东西，郑仁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抓紧时间完成第一阶段，尽快看到最终阶段才是正经的。
介入皇冠上的明珠最终阶段的任务奖励，让郑仁获益匪浅。
来到介入科，彭佳一早顶着黑眼圈，站在大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
“彭经理，你怎么来了？”郑仁有些诧异。
“郑老板，合同拟定好了，您看一眼。”彭佳虽然疲惫，但却很是欣慰。
手术直播，还是诺奖项目，这无疑会给杏林园带来巨大的流量。
能否起死回生，会不会吸引来第三轮、第四轮风投，就指着他了。
“哦，你和苏云商量吧。”郑仁道：“律师看过后，最后的合同和我看一眼就够了。”
这种甩手掌柜的，也不怕手下的人骗自己？彭佳有些诧异，但他掩饰的极好，根本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那位尖酸刻薄的娘炮助手，可不是易与之辈。
他精明到了极点。虽然是医生，不是商场精英，但对人的心理把握的极准，自己心里价位，他似乎早都知道，一口就喊到了自己承受的价格底线。
彭佳倒是想让郑仁来亲自谈判，这位郑老板看着憨厚老实，应该不会那么精明了吧。
可是郑老板根本不接话，直接把一切都甩给苏云。
苏云道：“老板，科里没事儿吧。”
“没事，你去忙吧。”郑仁笑了笑：“赶紧办好了，抓紧时间手术。”
“好咧，下一批患者什么时候开？”
“三五天，主要看你们。”郑仁已经尽量缩短患者的住院时间了，但最基本的时间却没办法抹去。
苏云点头，和彭佳走了。
郑仁笑眯眯的去换衣服，早交班，根本没有注意到赵教授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查房、看书。
这样的日子，倒是也好。
刚查完房，还没等郑仁找个向阳的角落坐下来看书，就听有人叫自己。
“怎么了？”
“郑老板，接电话！”外面的护士说到。
“好咧。”郑仁拿起办公室里的串联电话，说到：“喂，您好。”
“哦，罗主任啊，您好您好。”
“行，我这就上去。”
说完，郑仁便挂断了电话。
“老板，啥事儿？”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问到。
“消化内科说收了一个门脉高压的患者，让我去看看适不适合手术。”郑仁笑着说道。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兴奋的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破冰之旅，正式开始。
突破6张病床的壁垒，仅限于这个小组或是介入科的话，那是不可能的。郑仁面对的是坚冰，举步维艰。
要破冰，就要其他科室的主任们支持。
像是罗主任这种举动，就是郑仁最想要的。
毕竟大量腹水的患者要想就诊，至少有一半……一大半会去消化内科专家诊看。
罗主任能收患者的机会，要比介入科门诊还要大上几分。
郑仁整理了一下白服，大步走出介入科。
等他走出去，赵教授来到护士站，问到：“刚才是谁找郑老板？”
他笑眯眯的，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是消化内科的罗主任。”护士回答道。
赵教授的心沉了下去。
这么快，就让这位小郑老板突围了么？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他用微笑掩饰着自己的失落，缓缓走出介入科的大门，准备去做手术。
猛龙过江，这还真的是一条猛龙啊，还是成色十足的那种。
郑仁快步来到消化内科，带着微笑，敲响罗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罗主任的声音。
“罗主任，您好。”郑仁进门，先恭恭敬敬的鞠躬，然后说道。
“郑老板，客气了，坐吧。”罗主任示意郑仁坐下，然后问道：“前几天的患者，已经确定为线粒体脑肌病了。”
“嗯。”郑仁轻轻应了一声。
确定，是能确定的。可是限于现有分子病理学、基因学的水平，还没有办法根治。
只能通过药物治疗、运动治疗，注意饮食等方式来补充。那个患者，郑仁判断是丙酮酸脱氢酶缺失导致临床症状的，给予生酮饮食（碳水化合物降低，脂肪含量升高），可使患者线粒体生物合成增加和异质性向野生型mtdna转变增加。
“郑老板有什么好的建议么？”罗主任问到。
郑仁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他一直观察着罗主任的表情。果然，自己说的这些也没什么新意，显然和罗主任给出的方案大同小异。
罗主任笑着把这件事情揭过去，说到：“昨天我出门诊，见有一个肝硬化晚期，门脉高压的患者，就收进来了。郑老板手术前，需要做什么检查？”
“新的tips手术，需要做肝脏的核磁弥散，用以判断穿刺点的位置。”郑仁说道。
“核磁弥散的话……”罗主任轻声说到。
812 让我回去吧
临床上，很少做肝脏的核磁弥散的。或者说不是很少，而是几乎没有。
罗主任应该是看过那片《新英格兰》期刊上的文章，知道通过核磁弥散来确定穿刺的位置。
只是他还是不太确定，所以要听郑仁亲口说才相信。
“感谢您的帮助，罗主任。”郑仁道：“今天做完检查，要是没有手术禁忌，明天可以手术的。”
因为核磁弥散不是常规检查，患者一般不会携带相关的片子来912就诊，所以需要做一个片子，再决定手术的问题。
之前介入科收的患者，都是门诊看完，先不收入院，让患者在门诊做核磁弥散，谁先做完谁先入院。这么，可以尽量缩短住院周期。
罗主任抬头，看了郑仁一眼，问到：“你和老褚很熟吧。”
“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认识的，褚主任对我很照顾。”郑仁说道。
“那你去找老褚，带患者今天抽空去把核磁弥散做了吧，明天手术，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郑老板的手艺。”罗主任说到。
“好的。”郑仁点头。
他没有客气，也没有因为罗主任让自己带患者去做检查而有什么不应该的反应。
罗主任都说到这步，郑仁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太过分了。
“去找刘总带你看患者吧。”罗主任道。
郑仁和罗主任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这才出了主任办公室。
刘老总么？消化内科的住院总姓刘啊。
郑仁想着，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问刘总在么？”郑仁一脸和善的问到。
“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儿？”一个矮胖的三十多岁的女医生抬头看郑仁，问到。
“您好，我是介入科的郑仁，罗主任让我来找您，看昨天收的一名肝硬化晚期伴有门脉高压的患者。”郑仁说到。
“哦，您就是郑老板。”刘总很热情的说到：“请进，请进。”
郑仁走进去，面带微笑，表现得极为温和。
“患者是一名60岁女性，肝硬化病史30余年，现在肝脏萎缩的很厉害，肝功能倒还好。这里是各项指标，郑老板您掌一眼。”刘总找到病历，交给郑仁。
化验单上来看，的确是这样。患者肝功能比正常人要差，但是并不会影响手术。
“腹水多少？”
“这里是腹部ct片，您看看。”胖乎乎的刘总说到。
郑仁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托腮看了起来。
有了【重建】的被动技能后，郑仁自己可以凭借简单的腹部ct平扫就确定穿刺的点。
但要是并不是系统性的，带有浓郁的个人风格。
换句话说，其他人根本无法按照郑仁的做法去判定tips手术的穿刺点，有着不可重复的性质。
不可重复，就是无法推广。
片子上看，患者肝脏萎缩了约1/4的体积，脾大，能看到胃底静脉曲张的影像。
腹水的量对于这种程度的肝硬化来说，并不算大，患者控制的很好。
“一个月前，患者因为呕血于当地医院就诊，并急诊抢救。病情平稳后，患者家属来我院就诊。”刘总开始介绍患者的病史。
郑仁只是听着，认真分析患者的病情。
其实单纯的肝硬化晚期、门脉高压症，郑仁完全可以不亲力亲为，把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自己只负责手术就可以了。
但已经刚刚打开局面么，郑仁可不想留给罗主任一个傲慢的印象。
而且最关键的是，郑仁不放心。
当大夫久了，郑仁属于那种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人。只要患者有一点问题不解决，能折腾的晚上睡不好觉。
像是那些疑难杂症，患者表现是一种病，其实却是另外一种病。要手术，还是自己先分析，再对照系统模板，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听完刘总的汇报后，她便带着郑仁去病房，看看患者。
刚进病房，郑仁就听到一个老年女性说道：“儿啊，咱家没多少钱，在帝都看病可贵了吧。”
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打电话，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至少十岁左右。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吃点中药，很快也能好起来的。”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说到。
她刚说完，耳边的手机里传出来咆哮的声音。
具体说什么，郑仁没听清楚。
但老太太很明显胆怯了，她不是那种强硬的人，只是默默听着儿子的话，头微微低着，花白的头发散乱，阳光透过，黑白分明，像是一株株枯萎的杂草。
这种家务事，医生一般是不会管的，除非遇到极特殊的情况。
郑仁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和刘老总站在床头，等老太太挂断电话，这才开始问诊。
最开始，郑仁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和老太太聊了几句家常话。诸如老家在哪，家里几口人。
老太太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像是找到人倾诉一下，和郑仁唠唠叨叨说了很多。
刘总有些着急，那面还有大堆的活没有干，一旦在这儿耽搁半个小时，所有工作都要向后延。
郑仁感受到刘总的心情，笑着说道：“刘总，您先去忙，我和阿姨聊一会。”
“嗯嗯。”刘总连连点头，“那不好意思了郑老板，我那面的活实在是太多了。”
“您去忙，一会我这面问完，需要做什么检查，我去找您。”
刘总道了个歉，飞快的闪了。
郑仁也没什么事儿，便继续和患者做沟通。
在海城的时候，这种活都是常悦的。但最开始和912消化内科打交道，郑仁还是亲力亲为。
很快，郑仁了解了患者的情况。
她爱人去世的早，自己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孩子学习也不好，很早就在社会上闯荡，没少惹事儿。
最开始知道自己有乙肝的时候，她也没去医院治疗，只是和孩子分碗吃饭，避免传染给儿子。
十多年后，开始有了肝硬化的表现。因为家庭条件限制，所以她还是没有给予治疗，只是间断的口服药物控制乙肝病毒的活性。
病情发展，她不知道。有腹水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胖了导致肚子大呢。
一直到一个月前，有一天突然间呕血，这才住院抢救，并顺便做了一套检查。
定诊为肝硬化晚期，门脉高压伴有大量腹水。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腹水好多了。她儿子开始到处寻医问药，最后找到912医院。
排床排了将近一个月，这才住进来。
老太太见郑仁面善，拉着他的手唠叨着，“孩子啊，我儿子还没结婚。我挣不了多少钱，手里倒是有点积蓄，可是这住院也太贵了……”
“阿姨，没事的，回去能报销一部分，具体要看当地医保的政策。”郑仁安慰她。
“我没什么事儿，大夫，麻烦您一会跟我儿子说一声，我这没什么事儿，让我回去吧。”一说到钱，老太太又开始抹眼泪了。
“呃……”郑仁也没办法，这是社会系统性的工程，自己能做什么？
或许可以通过手术直播来给老太太节省一部分费用？
试试看吧，不过好多人接受不了手术直播。
鲁迅说过么，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果体，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这是老先生关于旗袍的论述，即便距离民国时期已经过了百年，但现在看起来依旧不过时。
手术直播这种事儿吧，大家还是会这么想的。
“妈，我来了。”郑仁正在琢磨着，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郑仁回头看，金光差点没把郑仁狗眼闪瞎。
813 尬的一逼
“儿啊，大夫说我没事儿。”老太太胆怯的说到。
“你是大夫？”进来的男人横着肩膀，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一脸诧异的看着郑仁。
“您好，我就是介入科的郑医生。”
“你是学生吧，你老师呢？怎么说我妈没事呢？昨天主任还说，我妈得做一种叫什么踢什么斯的手术呢！”男人眉毛竖着，一脸凶相。
郑仁看他穿着比较普通，衣服上好多片片，闪亮亮的，倒像是年轻孩子的穿着。
最近郑仁陪着谢伊人逛街，对品牌也有了一些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奢华，什么是看上去奢华，什么是看着耀眼，其实却花不了多少钱的衣服，他多少知道点。
穿着是一回事，郑仁看见男人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没来由的笑了笑。用老郭的话讲，那链子得有二斤多沉，晚上回家能拴狗的那种。
“妈，是你跟大夫说的吧。”那中年人见郑仁不说话，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很严厉的说到：“没事，咱家有钱，不差这点治病的钱！”
这句话郑仁还是认可的，那大金链子，怎么都不是上顿不接下顿的人能戴的。
就是不知道游泳的时候敢不敢戴着下水。
“大夫，你老师呢？”
“我就是。”郑仁笑了笑，道：“主任说的人就是我。”
“你？”男人怔了一下，脸上满满的不信任。
郑仁有点后悔了。
以后出来会诊，看样子要带着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一起出门才是。
有教授在，这种麻烦的解释会少很多。
带苏云出来都不行，两人看着都年轻，即便系统给增加多少魅力值都是不够的。
“我是专门做这种手术的，这一点请放心。阿姨的病，能做手术治疗，术后只要注意饮食，再发生呕血的可能性比较小。”郑仁是说给患者的儿子听，也是说给患者本人听。
要是患者本人千方百计的拒绝，郑仁担心术后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只是老太太的儿子看着让人厌烦，这老太太还是个惯儿子的主，郑仁大概看清楚了情况，心里有些疑惑。
按照这种母子关系模式，一般情况是出现在海城这种地方性医院。患者的儿子属于那种没钱穷装的类型，看着人五人六的，最后找个理由办理出院也就是了。
可是这个老太太反复强调自己不想治病，却被儿子折腾到帝都来了。
这对母子，很是古怪啊。
郑仁心里琢磨着事儿，也没和老太太说太多的话，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叫着患者的儿子走出病房。
离开患者，家属到底是什么心态，应该不会再装了。
郑仁道：“片子我看了，要是想做手术，和消化科的刘总说，然后来找我做术前签字。”
说完，郑仁便转身离开病房。
在走出去的一瞬间，郑仁回头道：“哪里有不明白，工作时间到介入科医生办公室找我。”
离开病房，郑仁到办公室，和刘总说到：“患者我看了，手术能做。要是家里同意，术前我这面需要做核磁弥散来确定穿刺点的位置。”
“郑老板，我听罗主任说了，您发表在《新英格兰》杂志上的文章，讲的就是tips手术定位的问题。用核磁弥散定位？”
“嗯。”郑仁笑笑。
刘总很热情的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问起郑仁一些技术细节。
刚一聊，郑仁就知道这位刘总肯定仔细读过自己那篇文章。不过想起来文章，郑仁还是有些汗颜，自己只负责手术，其他都是苏云弄的。
这就是老板的待遇么？郑仁恍惚之间走了神。从前上学的时候听师兄们说过，研究生、博士生都是试验狗而已。老板的任何事情，都会交给下面人去做，包括接送孩子这种活。甚至有过分的老板，会把家务都交给学生。
自己对苏云已经很好了，郑仁如是想到。
刘总提出几个问题，都直中要害，郑仁也不吝啬，详细的给她做了说明。
但用核磁弥散来判断血管位置，从而找出正确的穿刺点，一针见血的手术成功，这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不说苏云那个妖孽，医大附院的高少杰废寝忘食的学了个把个月，这才勉强掌握。
至于柳教授学会了没有，郑仁现在都不知道。
而刘总想要短时间掌握，郑仁是很不看好的。即便如此，郑仁依旧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解其中的要点。
十几分钟后，刘总大脑宕机，彻底晕了。
片子看的还是少，郑仁心里想到。
“那就先说到这儿，患者家属要是同意手术，麻烦您知会我一声，我赶紧联系，好带着去做核磁弥散。”郑仁道：“对了，如果手术的话，明早别让患者吃饭喝水。”
这些事儿刘总都知道，她客气的把郑仁送到病区大门外。
“滚滚滚！”郑仁刚走到门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吼声。
刘总眉毛皱了一下，在医院里大声喧哗，得多没素质。但郑仁的脚步略略顿了一下，他觉得声音很熟悉。
走出病区，郑仁看到了熟悉的金链子。
男人从瘪瘪的钱包里拿出两张100的钞票，塞到女人手里，骂骂咧咧的说到：“什么玩意，说好了的价钱，非要加钱。”
“大哥，你也没说来医院啊。你看这儿，是好人来的地儿么？我进来就害怕，都快吓死我了。”女人妖娆的说到。
她说着害怕，郑仁却一点都没看出来。
“拿钱滚蛋。”男人挥挥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要回去，迎面看到了郑仁。
四目相对，略有些尴尬。
像是小孩子的把戏被拆穿的瞬间，尬的一逼。
“呃……那个……”男人的脸通红。
郑仁似乎猜到了什么，之前各种不理解的地儿，现在一看，也全都顺畅了。
他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五大三粗，却像是犯错被老师抓到的小孩子一样的男人。
“没事儿，抽烟么？”郑仁问道。
“不抽烟，不喝酒，白在世上走。”男人咧嘴一笑。
“走，楼下有室外吸烟区，去那儿吧。”郑仁招呼道。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吸烟区。郑仁从兜里拿出紫云，那男人疑惑的看了看郑仁，觉得912的医生还抽紫云，这可要比他会看病还奇怪。
814 有妈在，就是个家
“习惯了。”郑仁到不觉得什么，手腕微微一抖，抖出一根烟，男人连忙叼在嘴里，摸出火机给郑仁点上。
“大夫，我妈的病能治是吧。”男人有些凶巴巴的问道。
“能。虽然有风险，但是和手术收益比起来，风险可以承担。”郑仁道：“手术要是不做，门脉压力越来越高，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而且顽固型腹水也不好解决，现在身体好，呕一次血能熬过来。到了大量蛋白渗出，营养不良的时候，血管愈合能力差，估计再出现呕血，人就够呛了。”
“那就做！大夫，你说十万块钱够不够？”男人咬着后槽牙说到。
看样子，十万块钱是他的心理极限了。
现在都是电子支付，很少有人用现金了，刚刚郑仁看他还从钱包里拿钱给人。
郑仁估计这人钱包瘪瘪的，是真的。不光如此，他的支付宝和微信钱包、信用卡，都没什么钱。
“回家卖房子？”郑仁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小声问道。
“嗯，卖！”男人正在做一个很为难的决定，郑仁开了个头，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说完，他随即醒悟过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色有些黑。
“唉。”郑仁也叹了口气。
“大夫，我知道我这话不该问。”男人犹豫了一下，“手术是您主刀么？”
“嗯，我主刀做。”郑仁点头。
“能节省点，还要麻烦您给省一省。”男人点头哈腰，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郑仁看出来，他真的是好面子。
但天底下总有事情要比面子更值钱不是，为了老太太的病，他“不惜”弯腰求郑仁。
“我这面倒是有条路，能省一大笔钱，不过还没实际运作，我推动一下看看。不过你这儿也不宽裕，怎么跑帝都来了？”郑仁问到。
“谢谢，谢谢。”男人连声感谢，然后叹了口气，“大夫，你说这家，有妈在，是个家。妈要是不在了，那还叫家么。”
郑仁吁了口气，这话说的，自己心里特别不舒服。
“我妈宠着我，小时候不知道，大了就知道了。但我这面狐朋狗友多，我又好面儿，改不了喽。可这事儿不一样，我琢磨着雇个姑娘，说是我未婚妻，让我妈放心。”男人愁苦的说到，手指间夹着的烟微微颤抖。
“可刚才我妈看到她，马上说不住院，要回家，张罗着让我结婚。想安一安老太太的心，却玩呲了……”男人特别苦恼。
虽然好面儿，可一旦说穿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直接全都告诉了郑仁，把他当做是倾诉对象。
郑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下。
这种“奇思妙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人，还真是粗线条。
不过万般不是，刚刚那句话把郑仁打动了。
“这样，我去联系，还要做一样检查。然后我去带你母亲做，手术暂时约在明天。费用方面，能节省的我会尽量给你节省。要是有其他事儿，我再通知你，怎么样？”郑仁问道。
“好，好。”
郑仁深深吸了一口烟，把半截烟蒂掐灭，扔到烟缸里。
回到介入科，郑仁马上给苏云打电话。
电话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响，那面就接了起来。
苏云这货，手机随时都在手里。在南方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手机，可把他给憋坏了，差点没抑郁。
“苏云，手术直播的事情联系的怎么样？”郑仁也不寒暄，和苏云也没什么寒暄的。
“正在做，怎么了？这么着急呢？”苏云问道。
“消化内科有个患者，适合做tips手术。但患者家里没钱，我琢磨要是能赶得上，这次就直接给做了。”
“呦，老板这是发善心呢？”
“是直播，一切为了诺奖。”
“别扯淡，我知道了。冯经理还在住院恢复，长风那面暂时处理这事儿的人一会能到，我看着弄了啊。”
“行，那我挂了……对了，等等！”郑仁忽然想起来患者要做核磁弥散的事儿，连忙说到。
可是等他说话，那面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手速都在400以上，说话绝对没有挂电话快。
无奈，郑仁只好给苏云又拨了回去。
苏云那面占线，执行能力太强，有时候也挺烦的。郑仁也不挂断，就这么嘟嘟嘟的等着。
很快，那面接了起来。
“老板，你有事儿不能一次说清？”苏云道。
“……”郑仁本来想要褚主任的电话，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作死呢么？自己应该直接去才是。
“没事儿了，我直接去找褚主任。你那面先忙着，有信儿微信告诉我一声。”郑仁说完，毫不犹豫的挂断了。
“老板，你忙什么呢？感觉你毛了张光的呢？”教授看着郑仁，奇怪的问道。
“富贵儿啊，准备手术直播呢。”郑仁道。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楞了一下，“有大型的会议？”
“不是，是网站的直播，以后要常态化，为了推广tips手术。”郑仁道。
“老板，你简直太有自信了！”教授无语了半晌，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手术直播，那是想做就能做的么？
水平够高，这还不行，关键是谁敢保证每一次手术都成功？！
一旦失败，这段直播就会被有心人录制下来。以后一旦出现学术争端的时候，会被人拿出来……打脸！
但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想要劝一劝郑仁，却在最后的关口给憋了回去。
老板那么牛逼，做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指手画脚的？
教授是这么想的。
“富贵儿，我去一趟ct室，你好好看家。”郑仁道。
“用我跟你去么？”
“不用。”
郑仁直接拒绝了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的请求。自己是去找褚主任办事儿的，算是求人办事儿，带着德国教授去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然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和褚主任有接触，郑仁也确定褚主任对自己有好感，可是那又怎样？
前几天郑仁拜访全院相关科室的主任，但褚主任却没在家，错过了。
这几天他回来，正要去的档口，却碰到这事儿。
算了，还是去求人吧。
郑仁硬着头皮，奔ct室走去。
815 治学严谨（盟主未可知的一切都燃成l灰烬加更5）
大影像科，分为x光、ct、核磁、b超。但一般医院b超室是单列出来的，虽然它也是影像学的科室，却游离在影像科之外。
或许是因为没有放射线，或许是最开始b超出现在国内的时候，就是这么规定的。
就像是欧洲脊柱手术是神经外科做，而国内是骨科做一样。
x光和ct、核磁有的医院是合在一起的大影像科，有的医院是分开的。
912这里是分开的，褚主任是ct、核磁的大主任。
郑仁之前做64排ct三维重建，和褚主任有交流，也来过，便直接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一片安静。
嗯？这个点儿，褚主任不在么？
郑仁又试探着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回答。
没想到扑了个空，这下子郑仁坐蜡了。没有事先联系好褚主任，这是一个大失误啊。
他一边自我检讨，一边琢磨要不要找褚主任的学生梁博士来解决这个问题。
还是先找一下吧，苏云那面也在忙着，而且很重要。
郑仁心里一向是很有点逼数的，自己把那么多活扔给苏云，还无论什么事儿都找他，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自己虽然挂着老板的名，但要是什么都扔给苏云，那货能怼死自己。
医生办公室……办公室……办公室……
ct室的医生办公室大多地儿都叫阅片室，是ct、核磁医生阅片后出诊断报告的地儿。
郑仁找到阅片室，透过门缝看到里面七八个医生围在阅片器前，正在讨论什么。
最中间一人，正是褚主任。
终于找到了，郑仁连忙敲了敲门。虽然没人会听到敲门声，也没人会注意他敲门的举动，但郑仁还是规规矩矩的敲门，然后再进去。
褚主任看着片子，小声说着什么。
郑仁走到后面，先瞄了一眼片子。
是冠脉256ct，三根冠脉很通畅，看上去不像是冠心病。可是褚主任他们对着一张几乎正常的片子，在琢磨什么呢？
“褚主任，您好。”郑仁虽然知道打断人家的思路不好，但消化内科的患者等着做检查，自己还是厚着脸皮，抓紧时间来吧。
褚主任有些不高兴，但转过头看见是郑仁，一下子笑了。
他隔着人群，一把抓住郑仁的胳膊，把他拉过来，问道：“郑老板，来来来。”
呃……郑仁楞了一下。
“来掌一眼，看看这个患者有什么问题。”褚主任毫不客气的把郑仁拽到自己身边，说到。
“我……”
“赶紧看片，看完了说事儿。”褚主任也有些霸道，直接打断了郑仁的话，“这位就是64排ct三维重建新方式最开始的使用者，郑仁郑老板。”
褚主任见周围几个医生都很疑惑，便介绍到。
阅片器周围安静下去，这位很年轻的小大夫，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郑老板。
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都说郑老板年纪不大，可谁成想这么年轻。
郑仁也很奇怪，冠脉256ct主要就是看冠脉的。片子上显示，冠脉很通畅，没问题的图像，褚主任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等等……心肌重建的影像好像有点事儿啊。
“褚主任，冠脉没事儿，但心肌好像有点问题。”郑仁习惯性的托腮，看着阅片器上的片子说到。
“小梁，给郑老板介绍下病情。”
梁博士就站在一边，他应了一声，手里拿着一沓子纸，开始挑重点念了起来。
患者是一个32岁男患，6个月前出现活动后心慌、气短等表现。当时未予以注意，但病情进展的很快，患者在1个多月后出现一次活动后晕厥，并伴有四肢浮肿。
他去当地医院检查，心电图发现t波改变、st段压低等典型的心梗的症状。
血清肌钙蛋白和脑钠肽升高，几样检查同时提示有心脏疾病。
住院全面检查，却没有发现冠脉有问题，这就比较奇怪了。当地医院没有给出明确诊断，只是下了一个可疑心梗的诊断，让他来帝都的上级医院确诊。
病史就这些，梁博士很快念完了。
郑仁有些感慨，912这种地儿，真的不愧是上级医院，难怪人家水平就是高！
ct室只负责按照所见影像出报告就可以了，但褚主任他们还要对照病史，发现疑点后直接科室内开始讨论。
这种严谨的治学风格，真真的好赞！
“郑老板，这个患者病史叙述应该是心梗。但心脏供血没问题，出现典型心梗的可能性不大。”褚主任点了点片子：“这里，我看心肌有改变，怀疑可能是某种改变心肌结构的病，已经和循环门诊说了，让护士带着去急查一个超声心动。”
郑仁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考虑的。
而具体是什么病……只有一张心脏冠脉256的片子，是无法给出答案的。
【重建】的被动能力，不是万能的。系统面板倒是可以直接给诊断，只是帝都这面很多情况下都是患者家属带着片子来看病，患者并没有跟着，或者像是眼前，自己压根看不到患者。
和海城完全不一样的诊疗模式。
郑仁脑海里回想着梁博士说的病情经过，忽然问道：“梁博士，患者的蛋白尿，有检验报告么？”
有些心脏疾病会伴有蛋白尿，而且单纯的蛋白尿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梁博士没有给予特别的注意。
他开始寻找打印的资料，这份资料是循环内科的病例，没有尿常规、尿蛋白化验的报告。
估计是患者自己携带的当地资料里有，循环科的主任就没有给开单子检查。
“郑老板，病历还没写呢，咱这面看不到。”梁博士很快回答道。
“嗯。”郑仁又开始重头看片。
这次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冠脉上，而是开始仔细观察心脏结构的改变。
【重建】能力把一张64排ct三维重建转换成心脏的超声心动、mr，郑仁注意到患者心脏影像上的一些改变。
国内心脏mr和乳腺mr一样，都是很少见的检查，临床上用处并不大。但这名患者心脏mr延迟像上可以看到心内膜下环形的强化灶。
而超声心动，则有些细微的变化，全心增厚，心肌内不规则回声。
郑仁开始回忆类似的病案报道。
816 重口味
“这个患者，应该去血液科看，不是循环科。”郑仁对比了几十个个案报道，心里猜测或许是某种罕见病，便和褚主任说到。
“郑老板，你怀疑是什么病？”褚主任没有诧异，而是看着片子，淡淡的问道。
他脑海里也在琢磨各种疾病的可能性，并没有对郑仁的话太过于上心。
“资料不全，暂时还不能诊断。”郑仁说道。
褚主任有些不满意了，他瞥了郑仁一眼，道：“郑老板，你这就太谨慎了。内部阅片，畅所欲言，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大家都盲目相信，导致患者误诊的。”
郑仁道：“患者的心电，能找到么？”
“我问一下。”褚主任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到1分钟后，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来。
那面的医生把心电图拍照发了过来。
随着即时通讯的快速发展，院内、院外会诊的模式也出现了根本性的改变。
从前，这类的资料需要发邮件，进行远程会诊。甚至海城市一院当时还为此建立了一个远程会诊中心，准备和帝都、魔都的大型三甲医院携手提高医疗水平。
可惜，这个远程会诊中心建设速度很慢。随着移动通信的快速进步，微信、qq传输图片的质量提升，会诊中心在建好的同时，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直接报废了。（注1）
发片子，微信qq的清晰度就足够了，根本不用更高级的专业设备。
“郑老板，你看一眼。”褚主任拿着手机说到。
“褚主任，咱俩加个微信吧。”郑仁灵机一动，加了褚主任的微信。
别人都是大街上要漂亮的小姐姐的微信，而郑仁却是着急要各种老主任们的微信。
人呐，的确不一样。
要是苏云在，肯定会给郑仁一个口味真重的评价。
加了微信后，褚主任把心电的照片传给郑仁。
下载，放大，郑仁一点点仔细看着。
患者的心电图显示，t波有改变，st段压低，的确是标准心梗的心电变化。
而郑仁却注意到在这些改变的同时，患者肢导低电压和胸前导联的r波递增不良，并伴有心律失常。
这个……愈发和原发性轻链型淀粉样变的心电改变相似了。当然，郑仁只是猜测，这种疾病可是很少见的。而且按照几十篇个案分析、报道所说，还要其他的检查佐证。
而眼前的心电图，
心梗的典型心电改变，只是一种“副反应”。而看上去并不重要的r波改变，才是重点！
郑仁问道：“褚主任，不好意思啊，患者相关检查结果，麻烦都要一下。”
正在琢磨患者病情，郑仁说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但褚主任也不在意，询问那面后，把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要了回来。
来912看病的绝大部分都是患者在当地做的检查，患者家属带着所有检查报告和片子来，如果有需要，912的医生会在这面开单子检查。但大多数情况，原籍的各种检查也就够了。
过了足足有五六分钟，那面的资料才全部传输完毕。
郑仁逐一审视，尿里面蛋白+++，有肾病综合征的初期改变了。超声心动就像是自己重建的那样，左室射血分数轻微降低，全心心肌增厚，心肌内有标准的“雪花状”回声。
“肝脏的检查没有？”郑仁问道。
“嗯，没有。”褚主任见郑仁一脸严肃，虽然心里诧异，却强忍住，直接回答道。
“我想看一眼患者。”郑仁道。
褚主任点头，梁博士收拾起片子，交给出报告的医生。褚主任一边拿出手机，拨打出去。
铃声响了很久，那面才接起来。看样子出诊的医生这时候很忙，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患者在你那么？”电话接通，褚主任也没客气，直接问道。
“好，那我们马上过去。”
“片子有些问题，我想看一眼患者。”
褚主任说完，挂断电话就走。郑仁立刻跟着褚主任走出阅片室，一路去门诊。
“对了，郑老板，你找我什么事儿？”褚主任这时候才问道。
“是这样，褚主任。”郑仁连忙快走几步，来到褚主任身边，略偏后的位置，说到：“消化内科的罗主任给我介绍了一个门脉高压，肝硬化晚期的患者。我想着明天做手术，但患者没有核磁弥散的检查，没办法判断穿刺点。”
郑仁说到这里，所有想法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哦，这事儿啊。下班之后做，来得及么？”褚主任问道。
“来得及，来得及。”郑仁连忙笑着回答。
“小梁子，你给郑老板做吧。”褚主任马上安排道。
郑仁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在褚主任这里，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儿。
“好。”梁博士马上应道。
郑仁有些惭愧，之前来帝都的时候，梁博士就帮了很大的忙。但是自己连人家的微信、电话都没要，看样子以后人际交往这类的事情，要上点心了。
人么，是社会动物，总是要和其他人有交流的。
要是自己不想弄诺奖项目，倒也无所谓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人，有很多人帮自己，才能完成。
郑仁跟在褚主任身边，默默的想到。不过褚主任答应了，这就是好事儿。郑仁马上和消化内科的刘总联系，让患者禁食水，适当补液，晚上七点左右做核磁弥散。
虽然现在禁食水时间有点早，但总比做不上强。
外地患者来帝都看病，绝少有一个人来的（注2）。一家子，人吃马嚼，每天花费都不低。
能早一天出院，都会节省很多费用。
来到门诊走廊，乌泱泱的患者在外面排着队，有保安维持秩序。
看着无数红色、淡红色的背景板，郑仁长出了一口气。
系统这个大猪蹄子再怎么强大，自己只有一个人，也解决不了太多的问题。
进入诊室，来到循环科专家3诊室，郑仁见一个30岁左右的患者一脸惶恐的站在门口。
而他的系统面板上呈现出淡淡的红色，诊断很明确原发性轻链型淀粉样变。
……
……
注1：我们医院的远程会诊中心，就是这么报废的。
注2：去年我管过一个女患者，据说在北京做的卵巢癌切除手术，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很刚强，很乐观的一个人。
817 看病的小神仙
褚主任见里面有患者，就没进去，他问郑仁道：“你认为是什么病？心肌改变是怎么来的？”
郑仁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褚主任的问题，而是看着诊室门口的人，问道：“您贵姓？”
褚主任和患者都怔了一下，患者见是大夫，连忙说到：“免贵姓林。”
声音有些含糊，口音很重，好像有点大舌头。
“就是你经常性的晕倒吧。”郑仁已经有了想法，继续问道。
患者茫然的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郑仁、褚主任和梁博士，还是没得到什么答案。
“我看病历，说是你1年前出现了活动后胸闷气短的症状？详细说说。”郑仁也不墨迹，单刀直入的询问道。
因为穿着白服，在医院这种地方毕竟是有一定的权威性的，患者虽然没有搞明白状况，却下意识的开始回答郑仁的问话。
和梁博士说的病史类似，郑仁继续询问一些患者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你的肚子疼么？”
“偶尔会疼，最近……”患者努力回忆，“最近半年来，总是出现腹胀，有时候腹泻，有时候便秘……”
“四肢呢，除了肿胀，还有别的感觉么？”
“疼啊，但不是总疼。有时候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人用针扎我一下，就疼醒了。但醒了之后，也没有继续疼。”说着，男人有些神神秘秘的说到：“我还找人给破了一下，但没什么用。我估计，我是让人给骗了，那人是个骗子，没有法力。”
这是最正常不过的表现了，郑仁笑了笑，并不觉得患者封建迷信什么的。
半夜里忽然间感觉到被人用针扎，要是经常出现，不得被吓死才怪。这人算是胆子大的，要是换个胆小的，怕是不会来医院，直接去找各路大仙去看看到底是犯了什么。
虽然说建国后不允许成精了，但建国前不是还有呢么。
在海城市一院，有一部分信佛和基督教的患者，在临终前，不在医院去世，而是去寺庙和教堂。
对此，郑仁没什么看法。只要不收钱，都是好的。只要要钱的，都是骗子。
而眼前这个患者，去找人给破一下，也算是正常的举动。什么都信，这才是常态。
不管黑猫白猫，能看好病的，就是好猫。
问到这里，郑仁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只等里面的医生看完病，进去交流沟通，便可以了。
“大夫，你知道我这是什么病么？”患者忐忑的问道。
“你找的大仙儿，是怎么说的？”反正也要等，郑仁便笑呵呵的问道。
“她说，我遇到狐仙了。”
郑仁转念一想，对照病例，神神秘秘的凑到男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说完，那人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先是惊讶，随即有些恐惧，最后看着郑仁，要不是郑仁穿着白服，他差点没跪下去。
褚主任不解，更是好奇，郑仁说什么了？怎么这个患者会有这样的表情？
奇了怪了。
“这是一种少见的病，需要做其他检查确定，然后进行相应的治疗。”郑仁没有装神弄鬼，而是笑眯眯的说到。
呃……患者一下子愣住了。
他刚刚还以为郑仁是某位大师转世，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脏东西呢。
不过郑仁再怎么说，他也不肯信，即便穿着白服。
“大师，我不找别人了，就您给我看吧。”男人一脸虔诚，双手合十，猫着腰说到。
态度诚惶诚恐，看样子郑仁说什么他都会信的。
“……”郑仁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自己难道不像是大夫，而像是……子不语，怪力乱神……郑仁心里默念了几句。
褚主任看的更是好奇，要不是患者在这儿，他肯定把郑仁拉过来好好问问。
看病能看到患者当神仙的程度，也是有意思。
这时候，里面的患者走了出来，褚主任便带着郑仁进去。
里面坐诊的医生五十多岁的，看着特别和蔼。
“老李，这是郑仁郑老板，就是最近说的诺奖候选人的那位。”褚主任见面介绍到，“郑老板，这位是李主任。”
“李主任，您好。”郑仁笑着伸出手。
“年少有为。”李主任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句，可是他有些不懂，握着郑仁的手，看着褚主任。
“郑老板去找我有事儿，正好我觉得冠脉ct有问题，就让郑老板帮着掌一眼。”褚主任解释道，“郑老板看出问题了，说是要看一眼患者确定下，我就带他过来。”
“哦？郑老板考虑什么病？”李主任抚了抚花镜，问道。
郑仁笑了笑，“我考虑是原发性轻链型淀粉样变。”
“呃……”褚主任和李主任同时怔了一下。
淀粉样变么？淀粉样蛋白沉积于组织或器官引起的慢性代谢性疾病。但患者的片子上，没有明确蛋白沉积的痕迹啊。
难道是那些定语有问题？
“郑老板？你再说一遍。”褚主任沉吟。
“是原发性轻链型淀粉样变。”郑仁道：“不是普通的淀粉样变，而是原发性、轻链型的改变。”
“心脏会有增大，同时心电图r波有问题的那种病么？”李主任马上明白郑仁说的意思，接下来问道。
“是的。”郑仁道：“患者四肢有偶发的针刺样疼痛，但是不重。”
从肝肾功能到心脏、四肢，郑仁开始和李主任说了起来。
李主任对原发性轻链型淀粉样变也有一定的研究，只是没有像郑仁这样在系统图书馆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并且有系统面板确定而已。
一个是正推，一个是正推+逆推，所以郑仁显得更有自信一些。
患者都听傻了。
不过有关于病情的讨论很快结束，李主任写了个条子，让患者去血液科就诊。
“大夫，我没事儿吧。”患者哭丧着脸，看着郑仁，问道。
他不相信两个老大夫，而只相信郑仁。
“需要做抗浆细胞的治疗，嗯，类似于骨髓瘤的治疗，但绝对不是恶性肿瘤，你可以放心。”郑仁安慰患者。
“……”
“去血液科看看，这个病需要再帝都住一段时间远。”郑仁道：“不过你放心，没你想的那么麻烦。还在早期到中期之间，经过治疗，很快能缓解的。”
患者拿着条子，有些半信半疑，但不敢“违逆”郑仁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