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9 炼狱中得到的经验
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把林格折腾来，郑仁略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是喟叹于医务处的牛逼和辛苦，这么古怪的一件事情，林处竟然知道。
医务处真是很锻炼人，尤其是纠纷办，虽然说是炼狱，每天都要面对着无数的争吵、打闹、辱骂。
估计林处在纠纷办的时候每天血压都在180以上，可要是能熬过来，像林格一样捧着茶缸子喝茶，悠悠闲闲的解决问题，出来就是人才。
团队里还真是少不了林格这种人，有时候一个经验性的“常识”就能避免湿鞋。
见郑仁有些愣神，苏云问道，“老板，你琢磨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咱们组的医生是不是去纠纷办培训半年再说。”郑仁说道。
“……”
大家都被郑老板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惊了一下，苏云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郑仁的肩膀，“老板，要身先士卒，喊着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
“我就是随便一想，没准备做。”郑仁改变思路特别快，一点都不犹豫，“有林处保驾护航，咱们不需要。”
林格心中莞尔，纠纷办那地儿看样子连郑老板这种如山的汉子都觉得头疼。
不过没有必要么，临床就好好看病、做手术便可以了。医务处负责处理纠纷，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大家是一个整体，没必要非求全。
“苏云，你和赵医生说下。”郑仁随后说道。
对于这种沟通的事情又落到自己头上，苏云早就有预期。真是不知道在海城市一院当临床医生的时候老板和患者做沟通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忍耐。
林格却也不急，自己的主要工作重心已经挪到郑老板的医疗组来了，今天正好过来，那就看看。
2个小时后，刘旭之手术完毕。
和预料中一样，并没有直接开始做机械臂的手术训练，郑仁拉着刘旭之不要其烦的把他今天手术的录像一个接一个的用2倍速看了一遍。
每看到有问题的地方，郑仁都会停住，仔细讲这里应该怎么做，刘旭之的做法错在哪里。有些只是极其微小的问题，郑仁依旧吹毛求疵一般鸡蛋里面挑骨头，苛刻到了极点。
但刘旭之却没有任何表情，而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坚持要把郑老板的每一句话都记在本上。
用他的话讲叫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岁数大了，记性不好，还是记在本子上心里踏实。回家也好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理解。
足足用了3个半小时，郑仁才把今天所有手术的要点与缺点都讲了一遍。而刘旭之的小本本上足足写了10页纸，密密麻麻的，像是学生上课做的笔记。
讲课的时间是如此漫长，连林娇娇都觉得郑老板是不是要出远门，怎么一次性的和刘旭之说这么东西。
拒绝了林娇娇的留饭，郑仁和苏云赶回家。
2天后，苏云告诉郑仁，3d打印的肺脏已经做好，手术随时可以开。
不过也不着急，做手术之前还要查很多东西，比如说心导管检查、冠状动脉造影、放射性核素右心室造影、组织分型、病毒培养和定量通气-灌注扫描等等。
虽然郑仁说的简单，可肺移植是脏器移植里难度比较大的，术前完善各种检查有必要。
而且小石头还有一个二期的肝脏肿瘤介入栓塞手术要做，前后次序一定不能差。
郑仁有些担心连续密集的手术打击下，小石头能不能撑得住。毕竟介入手术虽然是微创手术，但对人体也是一个打击。术后连续不断的发烧、恶心、呕吐，吃不进去饭，这都是问题。
但小石头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血氧饱和度也在缓慢而坚定的降低着，手术不做不行。
“先去社区医院练一下吧。”郑仁最后敲定了这块。
这台手术在系统手术室里训练的代价很大，需要在系统商城购买供体，才能做一次。所以郑仁在两次手术成功率达到了90%以后就放弃了在系统手术室训练，专心等待3d打印的肺组织。
“助手是找赵云龙、方林他们，还是让林渊上？”苏云问道。
郑仁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手术要练习很久，最起码要占用1周的休息时间，找老赵和方林不太适合。小冉……小冉以后主攻介入手术，林渊，你有时间么？”
“有！”林渊放下手里的活，干净利索的说道。
“郑老板，要是有可能，我也想上。”顾小冉略有点委屈的说道，“我在家是干外科的，手术不会做我可以拉钩。”
郑仁看了一眼常悦和高少杰，心里还是有些为难。
“科里的活我抽时间做，肯定把我自己的活……”
高少杰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他想说科里自己可以做，大不了在医院睡几天就是了。但他摸不准郑老板的意思，所以这句话就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老高，你能撑得住么？”郑仁问道。
“没问题，我把洗漱的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拿来，在医院住几天。”高少杰笑着说道，“小冉要学学就跟着去好了，我这面没问题。”
“那行。”郑仁也不矫情，“走吧。”
在社区医院，3d打印的模拟人已经做出了几十个，准备充分。为了这台手术，能想到的已经都想的很周全了。至于那些想不到的，要开始做手术才能遇到。
郑仁也不是特别忐忑，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就是了，没必要纠结。
叫着老贺，郑仁和手术室徐主任已经联系过了，要了一组体外循环的人马。
背靠着912，郑仁觉得心里很踏实。
需要什么样的技术人员都有，而且不说是全国最牛逼的，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临床经验更是丰富到了爆棚。
郑仁知道，自己一路走来光是靠着挂逼作弊是绝对做不了这么多事情的。912的体量与技术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却每每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发挥出极大的能量帮一把。
912挺好，郑仁很欣慰。
2960 全力以赴
“老板，麻醉是个大问题。”苏云道，“体外循环组只能先找老贺来做，咱们不能占用一个组的人那么长时间。”
“嗯，到时候辛苦老贺要来回看着。ecmo和体外循环之间有什么问题，都要老贺盯着。”郑仁知道苏云的意思。
“对，因为老贺盯不过来，你想不想把大楚、小楚叫来？”苏云问道。
“家那面方便么？”
“你要是说可以我再问，要不然大楚小楚来了，你说不行，那多尴尬。”
“来吧，我和徐主任说一下，毕竟要做1周左右的手术训练，不好找麻醉科其他人一直陪着。”郑仁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情敲定。
林渊和顾小冉摩拳擦掌，只要在临床工作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台手术必然会载入史册。
自体干细胞克隆，3d打印肺脏移植，必然会在医学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许会变成一只无形的大手把现代医学史翻页也说不定。
等伊人和老贺一起，到社区医院，准备手术训练。
上一次这么夸张的术前训练还是在妇儿医院做心脏连体婴分离手术的那一次。
从手术的整体来讲，难度要比分离连体心脏要小，但郑仁依旧准备全力以赴，不留一丝余力。
甚至毫不犹豫的把医疗组全班人马再次集合。
看着苏云带顾小冉、林渊把3d打印的模拟人搬到示教室的手术台上，做术前准备，郑仁趁机来到系统空间，点选购买手术训练时间。
随着系统手术室拔地而起，郑仁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句，随后钻了进去。
还好，像是想象中一样，3d打印的克隆肺组织摆在手术室里，不用再花高昂的代价去系统商城购买。
对此郑仁表示很满意。
手术，从麻醉开始。郑仁并没有把这一块都扔给老贺，毕竟3d打印的模拟人和真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郑仁开始尝试麻醉、上ecmo。
先给予实验题面罩吸纯氧，体积分数100％，监测心电图、血氧饱和度。随后郑仁行右侧桡动脉穿刺置管监测有创血压，行血液气体分析。
麻醉诱导采用咪唑安定1～2 mg、依托咪酯0.2～o.4 mg／ kg。舒芬太尼0.2～o.4mg／kg及顺苯磺酸阿曲库铵0.15～o.3 mg／kg。
进入肌松状态后开始气管插管，连接呼吸机辅助呼吸。
维持麻醉采用静脉输注异丙酚0.03～0.05 nag·kg。1·min、维库溴铵1～2ug/kg/·min。并且间接静脉注射芬太尼，维持麻醉。
郑仁观察了一段时间实验体的状态，并间断做了血气分析。
血气值并不稳定，因为通气方式均采用压力控制，所以郑仁根据血液气体分析指标及生命体征调节通气参数，决定必要时行手控通气。
麻醉诱导后行右侧股动静脉插管，股动脉采用15～17 fr导管，插管至髂总动脉水平；股静脉采用19～21 fr导管，插管至下腔静脉水平。选用全肝素涂层膜肺及管道、变温器、离心泵头与氧合器。导管置人完成后即开始转流。
ecmo的最大流量通常决定于插管。每一种插管都有其特殊的流量-压力曲线。插管越大流量越高。比如，17号的动脉插管只可以达到每分钟4到5l的流量，而21号的插管可以在不对管壁造成额外压力的情况下达到6l/每分钟的流量。
考虑到小石头的年龄因素，郑仁尝试了很多次，最后选择了最合适型号的插管。
初始流量为间断心输出量的50％，转流期间维持在30％以上，术中根据氧合及心功能情况，调整转速和流量。
郑仁也没有购买助手帮助自己手术，这次只是摸索一下经验。虽然剩余的手术训练时间很多，但郑仁并不准备“浪费”。
这次手术，郑仁并不认为3d打印的克隆肺组织可以完美胜任。如果有异常情况，他准备把苏云支走，然后“瞒天过海”，用系统空间里的肺组织置换苏云熟悉的实验室带来的3d打印肺组织。
这么做风险很大，但郑仁为了手术成功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能拿出来真正做移植的肺组织都是几十万的经验值才能兑换，比之前在系统空间里用的更昂贵。
一点点来吧，希望苏云那面提供的肺组织能比较靠谱。
当开始手术的时候，郑仁发现了异常。
在ecmo流量下降前，他观察到“管道震颤”的现象。
这是由于当血管内容量状态处于较低水平时，ecmo管路内的负压引起静脉插管撞击静脉壁所导致的现象。
持续震颤可能导致ecmo报警或“吸壁至流量下降”，郑仁调低ecmo流量后发现震颤幅度可迅速缓解；随后他采取边扩容边缓慢增加ecmo流量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正常来讲管道震颤现象在ecmo的使用中不算罕见，想来老贺应该碰到过很多次。但郑仁还是很谨慎的一点点解决管道震颤的情况，一直到怎么扩容，给多大剂量才避免发生管道震颤都摸的一清二楚。
只是一个细节，就足足浪费了30个小时的手术训练时间。
手术越来越大，手术训练时间消耗的也越来越多。幸亏有3d打印的模拟人可供训练，要不然在系统手术室里购买助手，一系列下来估计也训练不了几次。
不过让郑仁比较欣慰的是苏云带来的3d打印克隆肺组织相当不错，完成手术后系统竟然给出了88%的手术完成度。
这个完成度在郑仁做过的手术中是比较低的，但郑仁已经证明了的一点是3d打印的组织和在系统空间购买的组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要没事就好，郑仁也不想大变活人一样变出肺组织脏器。
一个喉镜、一个刀片，这都是小事儿，随便怎么解释。哪怕苏云或是别人心存疑虑，也会认为郑仁是强迫症，只是赶巧了而已。
但变出来一个肺脏……
倒卖人体器官的么？要是那样的话，只要被人注意到，后果不堪设想。
克隆肺脏应该能用，这是郑仁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62个小时的手术训练砸进去，郑仁觉得自己的水平真心不错。器官移植专精，虽然大猪蹄子没有给出说明，但郑仁确信这个专精技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2961 情何以堪
示教室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来，苏云站在手术台前面，抱怨道，“老板，不换隔离服、不穿无菌衣，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那就换呗，咱们估计要在这面蹲一段时间。换了隔离服，肯定会舒服一点。”郑仁无所谓的回答道。
“还有半个小时，打印的肺脏才能送过来。”
“不着急，我这面还有点事儿。老贺，你来。”郑仁招呼老贺。
老贺连忙跑过来，满脸堆笑，“郑老板，您指示。”
“上ecmo的时候，发生管道震颤，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么？”郑仁问道。
“大概率会发生，事先没办法预估震颤的频率与强度，只能术中随机应变，不断调整流量来应对。”老贺回答道。
“这一块要小心点。”郑仁嘱咐，随后开始和老贺研究麻醉用药的剂量问题。
麻醉剂量，是有标准的计算公式的，按照公斤体重甚至是体表面积来计算麻醉药物的输入量。
但小石头的情况略有特殊，虽然最近胖了一些，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更接近，但绝对不能把他当做是正常人。
用药的剂量还要在基础公式计算结果上有改变，减少一定的量，以免对身体造成过多损伤。
真要是抠到最细节的地方，每一个用药、每一个微量泵的泵入速度都有大说法。
老贺开始还谨慎的竖起耳朵聆听，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说的话越来越多。
郑老板是要最精确的数值，最小的手术创伤、麻醉打击。
在科学计算的基础上，老贺结合了自己多年丰富临床经验，把郑仁在系统手术室里摸索出来的数值做了一定的更改。
而郑仁一边和老贺商量，有了数值后又去系统手术室拿实验题研究。
在这一点上，郑仁把一个挂逼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老贺给出来的剂量只是一名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麻醉师能做到的极限，只是推测，具体还要根据术中的情况做调整。
而郑仁毫无顾忌的拿着老贺的推测去系统手术室验证，出来后又做了更加细微的调整。
对于郑老板的“推演”，老贺并不觉得哪里不正常。在他看来，“推演”这个能力郑老板已经点满了技能点。
妇儿医院那次，涉及到很多麻醉上的配合，每次有了难点，郑老板都会进入冥想状态。只是这种状态维系的时间不长，他就醒过来，同时有了新的看法与观点。
事实证明，郑老板提出的意见是对的。
老贺一直都很佩服郑老板这一点，所以他干脆拿出笔和纸，把郑老板推演的结果密密麻麻的记下来。
这是术中自己要做的。
“老板，做手术训练了！”苏云招呼道。
“稍等，你们先来，我和老贺还有事儿要说。”郑仁摇了摇头，还在和老贺研究麻醉的事情。
老贺手里的a4纸已经写了一张半。
苏云凑过来听了几句，管道震颤的问题已经解决，老板和老贺正在说开始ecmo辅助后，呼吸机的辅助数值。
还早啊，说完呼吸机后，还有体外循环到底要不要上的问题。
肺移植说是手术，但手术的手法并不是最关键的。它更在意的是细节，想要成功，从麻醉到手术再到icu重症，整体团队的每一个人都要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作用。
苏云知道，在肺移植手术里，呼吸机就从支持氧合和通气的设备转换为减少全身炎性反应的工具。
ecmo转流期间，双肺仍然提供一小部分的气体交换，但通气策略主要针对过度膨胀或塌陷以及损伤。随着ecmo期间对肺的依赖性降低，呼吸机管理转变为降至理想体重对应的潮气量的肺保护策略。
一般来讲6ml/kg，是比较理想的数值。但老板却并不满意这个“粗糙”的理论数值，还在和老贺用繁琐的公式来计算。而且这货在不断的“发呆”，是大脑宕机了么？
这回连苏云都看的傻了眼。
虽然低潮气量是标准的肺保护策略，降低肺的驱动压也就是降低气道峰压与呼气末正压之间的压力差，以及避免肺组织塌陷，对恢复都是非常关键的。
塌陷的肺需要更高的压力来克服肺不张，这是为了克服通气不足时的天然滞后现象。这所导致的压力上升和表面活性物质的丢失会进一步加重炎症反应。
这些细节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手术范畴，不属于解剖范围，而是生理学的内容。
在对肺组织的研究上，老板竟然也这么精细，这让帝都心胸外科的明日之星情何以堪。
苏云对此，相当无力。他仔细听了十几分钟，各种繁琐的公式计算以及老贺根据多年丰富临床经验推算出来的数值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麻醉操作，可是老板却根本不满意。
他在基于个体的气道峰压来调节呼气末正压。
其中道理苏云是明白的——由于ecmo可以直接向血液输送氧气，呼吸机的吸入氧浓度可以降到最低以避免氧毒性。
虽然关于ecmo辅助期间呼吸机的最佳模式和确切目标尚无结论，传统的氧合目标时氧分压大于60mmhg以及氧饱和度大于80%。
但是传统……已经让老板给砸了个稀巴烂。
一次又一次的做出细微的调节，老贺手里的a4纸已经写满了3页。
“老板，你们先研究，我带着林渊、小冉先熟悉一下手术。”苏云很是无奈，哪怕是他听了这么多东西后，脑子都有些涨呼呼的难受。
至于老贺，看那货的样子，估计研究完之后怕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郑仁已经和老贺研究的差不多了，他对此也表示比较满意。麻醉是基础，尤其是在ecmo辅助下的双肺序贯移植手术更是如此。
用和老贺一起研究出来的方案，郑仁再一次进入系统手术室，开始手术训练。
手术完成度提高了3-4个百分点，郑仁觉得很开心。
可是在第5次手术训练的时候，郑仁刚开始吻合主气管，实验体呼吸循环竟然出现了剧烈的改变。
郑仁一下子懵了，原本以臻完美的过程，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2962 待患如亲
因为是在系统手术室里，郑仁也没有特别的急躁。这一点是别人无可比拟的优势，郑仁已经习惯了。他默默的看着实验体状态每况愈下，开始测量各种数值。
化验数值表明实验体有代谢性酸中毒以及急性肾功能衰竭的症状。
ecmo使用过程中可能会有气体栓塞，这一点郑仁是知道的。估计是气体栓塞拴住了肾动脉，出现手术还没做完就已经失败的案例。
能发现就好，郑仁情绪平稳。系统手术室的意义就在这里，预先发现问题所在，研究要怎么做才能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确定肾脏有问题，郑仁结束了肺移植的手术，但却并没有出系统手术室，而是给实验体做了一个肾脏造影。
最后的结论证明了郑仁的判断——气体栓塞。
安置ecmo以后，肝肾功能应得到改善，因为ecmo可以改善末梢器官的灌注。
寻找期刊里类似的资料，相关资料很少，郑仁只能凭借有限的资料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来做判断。
肾脏功能的恶化可能是ecmo发生故障的一种迹象，或是提示患者之前就存在肾脏疾病。郑仁试了几种办法后又和老贺商量了一圈，最后决定将持续性肾脏替代治疗作为独立于ecmo系统外的管路，以避免气栓。
而持续性代谢性酸中毒的原因可能是任何器官的灌注不足、组织坏死、或者远端肢体梗死。氧合器衰竭可以表现为大量溶血。区别血尿，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和溶血，需要急诊诊断检查，术中不断测量数值，及时治疗十分重要。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解决，郑仁不知疲惫的拉着老贺研究着。
每每印证并解决问题，郑仁发现除了肾脏气体栓塞导致的衰竭之外，使用ecmo的时候还有15%的可能性并发急性肝功能衰竭。
因为小石头刚刚完成了两次肝癌介入栓塞术，所以肝脏功能比较差。肝衰竭对于手术而言，也是重中之重。郑仁可不想秀手技，在肺移植的同时完成肝移植手术。
一个脏器的移植都怕小石头顶不住，别说更多的脏器了。
最后和老贺定下来术中每隔10分钟测量肝功能，如果小石头在ecmo流量和血压合适的情况下，仍然进展至胆红素持续性升高或肝酶急性升高的情况，必须要使用一种分子吸附剂再循环系统肝脏透析。
“老贺，术中肝脏透析咱们有么？”郑仁问道。
“没有，帝都只有协和和帝都肝胆有。”老贺道，“咱们做肝脏手术的量不如他们，加上这种情况不常见，所以设备暂时没进。”
郑仁也不犹豫，一个电话打给周春勇。
借一台设备用用，好借好还，帝都肝胆的大院长鲍龙涛鲍院长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为难自己。
老贺特别无奈，在他看来哪怕是肝功能有问题，下去再弄也来得及。但郑老板摆出一副一定要把手术做到完美的姿态，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将近10个小时的讨论，头脑风暴一轮又一轮下，老贺已经被郑老板彻底榨空了。
看郑老板精神抖擞的上手术台做手术训练，老贺手里捏着12张a4纸的记录，缓缓闭上眼睛。
光是麻醉、ecmo、体外循环就有这么多细节需要注意，手术呢？估计有更多要关注的点。
“老贺，用不用喝点红牛？”林格的声音传来。
“啊？林处，您怎么在。”老贺怔了一下，这都几点了，林格为什么……还用问么，林处这是也准备在社区医院熬一段时间，做好后勤工作。
科教处在毛处长的年代对临床而言几乎是透明的，除了对进修医生吃拿卡要之外基本不做别的正经事儿。弥漫着一股子陈腐的味道，说起科教，临床医生都直皱眉。
林处这是分内工作，但老贺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想要和林格打个招呼，但眼皮像是站在一起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
“不行就回去睡一觉吧。”林格劝道，“我看你精神消耗太大，估计今晚是废了。在这儿熬着也没什么用，效率反而低。又不是一天的事儿，我看郑老板的意思，这是马拉松。”
“唉，还是郑老板年轻，身体好，精力充沛。”老贺瞄了一眼站在无影灯下沉默手术的郑仁，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老胳膊老腿，是真的不行了。”
“刚才你们讨论什么呢？”
“郑老板带着我把手术的麻醉工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老贺道，“插管的型号、插管的深度、呼吸机的频率、潮气量、呼气末压力……然后就是ecmo的时候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肾脏、肝脏的透析准备。”
“平时……”
“林处，郑老板要求多高啊。”老贺道，“肝胆提过几次申请，想要进术中肝脏透析设备，到现在都没进来。郑老板管帝都肝胆借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我听到了，正想问你，借这玩意有意义么？”林格压低了声音问道。
“当然有意义，一旦术中出现胆红素升高，马上上肝脏透析，要比术后再对症治疗效果好很多。”老贺道，“但意义……也就那么回事，要是换别人，估计就这么对付一下就得了。手术又不会耽搁很久，术中做透析还不如回去做。而且知道术中肾脏透析的人不多，这算是很前沿的处置。”
“你看你说的。”林格笑道。
“林处，不是开玩笑。”老贺很认真的说道，“不信你问临床医生，一说透析就是肾脏，知道术中肝脏透析的人是真不多。”
林格点了点头，他把事件等级又往上提了提。
郑老板在意的事情自己就必须在意，没什么好说的。为了一个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不惜大费周章的去帝都肝胆借设备，郑老板花了多大心力那还用说么。
要不是郑老板和小患者的年纪相差并不多大，林格甚至都觉得那个小患者是郑老板的私生子来着。要不是自己儿子，谁愿意这么费尽心机、还要刷脸的去准备手术、做治疗。
待患如亲，每次院周会的时候严院长都会说一说。可真能做到待患如亲的医生，可是真不多。
郑老板这……连林格都觉得他做的有些过了。
2963 人老心不老
周春勇接到郑老板的电话后没问为什么，而是直接联系、安排相关的事情。
可天不遂人愿，手术室那面说机器坏了，厂家正在派人维修，至少在一个月内是用不上的。
听到这个坏消息后，周春勇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郑老板找自己借台肝透机器，怎么赶巧不巧的就坏掉了。他阴暗的琢磨是自己得罪了谁，下绊子不借给自己。
要真是这么阴险的话，周春勇毫不介意直接告到邹院长那里去，大不了撕破脸皮。反正也被人下了绊子，没必要再那么含蓄。
一连问了三个手术室比较熟悉的人，两个直接告诉他机器坏了，另外一个打听了下，也是一样的回复。
真他娘的！周春勇心里暗骂后勤管器械的那帮人，平时人五人六的，到见真章的时候就掉链子。
坐在沙发上，周春勇琢磨了很长时间。郑老板难得张一次嘴，自己真的做不到？
他又给后勤的人打电话，折腾了很久才确定1个月之内修不好这台机器。
这回周春勇是没什么办法了，他叹了口气，看着手机发呆。
“老周，怎么了？科里面有重症患者？”周春勇的爱人问道。
“不是，郑老板问我借一台机器准备术中用，但我们医院的刚好坏了。”周春勇苦恼的回答道。
“什么机器912都没有，就你们那有。”
“透析用的。”
“那玩意不是遍地都是，我看好多私立医院都可以做透析。怎么着，还有更高端的？”周春勇的爱人问道。
“和你说的不一样，不是尿毒症患者的肾脏透析机器，是肝脏透析的。”
“肝脏还能透析？！”周春勇的爱人惊讶的看着他。
“就是个说法，主要就是吸附胆红素，血浆置换。我跟你说这玩意干嘛，这种专业设备整个帝都就两台，一台在我们医院，一台在协和。”
“坏了你能怎么办，赶紧跟郑老板说一下。”
“快一年了，郑老板很少主动找我要什么。上次还是他认识的一个道士的儿子说不出话，找我去帮忙。”
“道士还能生儿子？”周春勇的爱人关注的点是普通人的视角。道士、和尚能不能生孩子这种事情肯定要比一台术中肝脏透析的机器更适合八卦。
“不扯淡，我琢磨一下的。协和那台机器……”
“别琢磨协和了，郑老板自己去借比你借更方便。我看郑老板不像是不讲理的那种人，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明白情况我觉得他不会说什么。”周春勇的爱人建议道。
也是，周春勇凝神想了想，给高少杰打了一个电话。
话说郑老板医疗组里安排了这么一个内线，真的是很方便。先问问老高，判断一下事情的紧要程度，然后再做决定是不是去协和借机器。
想要借一台大型机器出来，是相当难办的，这一点周春勇心里门儿清。郑老板估计也知道，要不是和自己关系近，怕是不会张这个嘴。
当得知郑老板带着医疗组的人在社区医院做肺移植的手术训练的时候，周春勇惊到了。
郑老板要做肺移植，还是自体干细胞克隆，3d打印的肺组织。他……这是要上天！
想到这里，周春勇站起来，直接去换鞋。
“这么晚了还去哪？”
“去当面跟郑老板说一声。”周春勇道。
“你这……”周春勇的爱人有些说不出口，这应该算是上赶着巴结了吧，也太难看了一点不是。
打个电话就完事，还用得着当面赔不是么？机器坏了也不是老周给弄坏的。
“我顺便看一眼手术。”周春勇道，“怎么说呢……要是这台手术成了，以后咱们就不用管心脏病的事儿了。”
“老周，你是不是发烧了？一会是肝脏透析，一会是心脏病。”周春勇的爱人伸手到他额头，想要摸摸有没有发热。
“你理解错了。”周春勇笑道，“郑老板在做肺移植的训练……”
“脏器移植么，你们医院肝移植每年做的也挺多的。不是还说要你做造影什么的……”
“郑老板做的不是普通的脏器移植，是患者自己的细胞培育出来的，然后用3d打印。属于自己有无数套备用的器官，以后只要不老年痴呆，一切ok！”周春勇越说越是兴奋。
“呃……”
“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不和你解释，我去看看热闹。”周春勇道，“真要是心脏不好，直接换个新的，还是20岁的心脏。你就说吧，60岁的人20岁的心，厉害不厉害。”
“人老心不老。”
周春勇在他爱人“精确总结”的语气里听出来些许醋味，他也不解释，连忙抓紧时间离开家，赶奔社区医院。
对于肺移植，周春勇的了解几乎为零，为什么要用肝脏透析的术中设备他也不清楚。不过遇到这种大事件，自己还是凑上去搭把手的好一些。
开车来到社区医院，周春勇来过好多次，他进门之后熟络的和范天水打了个招呼。
随后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后面正在铺床。
“天水，你这是……找了个助理？”周春勇都惊到了，郑老板医疗组里的保安都这个待遇了么？有专门的女助理给铺床叠被。
范天水羞赧的笑了笑，“周主任，那是我徒弟，郑老板让我带她一段时间。”
“徒弟？”
刘小梅转过身，温温柔柔的说道，“周主任，您这么晚来找郑老板？我带您上去。”
看到刘小梅的一瞬间，周春勇顿时跪了。
医大附院的那件天大的事情当时周春勇也有了解，他一边感慨着人心不古，一边疑惑。一直到大黄牙和眼前这位姑娘出面，才解决了事情。
那几天不管是朋友圈还是微博都被她双眼流血，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动作刷了屏。
这姑娘心狠手辣，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呢？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周春勇内心深处产生了对郑老板几乎无限的忌惮。能随手召唤来这种厉害的角色，郑老板肯定要更狠才对。
没想到大半夜的看见这姑娘站在自己面前，她脸上挂着笑，只是在周春勇看来她温和的笑容就像是刀子一样，鬼魅的很。
2964 巡回护士马姐
“这位小……我自己去就行。”周春勇生涩的说道。
“小梅，你带周主任去看一眼。”范天水同时说道。
刘小梅把鬓角的碎发敛到耳后，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像是一只猫似的悄无声息走出保安室，轻声说道，“周主任，您这面请。”
“天水，那我先上去了。”周春勇虽然不愿意和刘小梅多接触，哪怕是强横如他，刘小梅离的越近就越是如芒刺在背。
不过刘小梅倒也安静，在前面带路，并没有和周春勇攀谈的想法。这倒是让周春勇省了很多心思，没有那么尴尬。
走上二楼，周春勇在后面仔细打量刘小梅，见这姑娘走路袅袅婷婷，带着一股子婉约劲儿，要是蓦然见面肯定认为是一个小家碧玉，温柔委婉，知书达理的那种仁。
郑老板这里的“人才”是真多，周春勇也有些感叹。
来到示教室的门口，刘小梅轻轻敲了敲门。
门打开，里面一袭黑袍出现在眼前，周春勇满心满怀的都在刘小梅身上，琢磨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为什么能表现出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黑袍入眼，被吓了一跳。
“马姐，这位是周春勇周主任，来找郑老板。”刘小梅轻轻柔柔的说道。
“周主任？”黑袍、黑色罩帽，下面黑洞洞的，像是闹鬼一样，说话的声音也相当古怪。
这是外国人？又是哪家医院的大牛？不过刘小梅叫她马姐，这个就很奇怪了，周春勇胡思乱想着。
“老周来了，进来吧。”苏云抬头，他戴着显微镜，看起来跟瑞士老钟表匠一样，只不过是年轻、英俊、英朗，看一眼就能让无数女孩儿心跳骤停的钟表匠。
周春勇笑了笑，却没敢硬闯。
那个黑衣黑袍的神秘人站在门口，周春勇能隐约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阴寒气息。
袍子底下好像有无数条毒蛇一样，让周春勇不寒而栗。
“云哥儿，不是说手术室不能有太多无关的人在么。”黑袍用略有生涩的汉语问道。
“咱这是手术练习，不用那么严格。”苏云笑道。
黑袍让开一条路，刘小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却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这里面是龙潭虎穴还是鸿门宴，周春勇心里有些颤，但来都来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走进去。
“周主任，您怎么来了。”郑仁头也没回的问道。
“郑老板，苏教授，我这是来赔罪的。”周春勇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我们术中肝脏透析的机器坏了，说是得1个月才能修好。”
“哦，是这样。”郑仁说着，手顿了一下，言语之中略有犹豫。
“郑老板，要不我去协和问问？那面还有一台术中肝脏透析的机器。”周春勇试探着说道。
“不用，就是几样设备，咱们自己拼一个出来。”郑仁道，“能达到目的就行，不用非得成套的设备。小冯！”
“郑总，我在。”冯旭辉像是闪现一般出现在郑仁身边。
“问问胆红素吸附联合血浆置换的装置都有什么。”郑仁问道。
“好。”
冯旭辉马上去一边联系，周春勇心里疑惑，郑老板开始进军医疗器械领域了？怎么设备还要自己安装呢。
能者无所不能这句话周春勇从前只觉得是一句玩笑话，但他看郑老板似乎是认真的，心中疑惑。
但周春勇的视野马上被示教室里的手术吸引过去，3d打印的人体模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郑老板在做一台“真正”的手术。连血迹都很真，要是不知道肯定会判断错。
郑老板和苏云正在解剖心脏的房间沟，精巧的各种器械在一点点推进，只是周春勇的眼神不够，没戴显微镜根本看不清楚。
“郑老板，这是……”
“解剖房间沟，好放置左心房夹子。”
原来是这样，周春勇只能不懂装懂。什么房间沟、什么左心房夹子是干嘛用的他一概不知。
哪怕是肝脏介入的主任，全国顶尖专家，也无法跨界到心肺方面。现代医学连普外科都肢解成无数个细碎的分支，专业性相当强。别说是肺移植了，连一个全肺切除周春勇都看不明白。
“郑总，有一些设备，您看一眼。”冯旭辉拿着手机走过来，手机上是一个人的回复信息。
“玛丽斯，帮忙摘一下显微镜。”郑仁道。
原来马姐是玛丽斯？果然是外国人。周春勇看见黑袍女人走上来，给郑老板摘掉显微镜，心里诧异的想到。
这是巡回护士干的活，郑老板牛逼啊，巡回护士还要找个外国人来干。
“老贺，你来参谋一下。”郑仁把贺俊金叫过来，“胆红素吸附装置我觉得日本生产的型号为plasauto－iq人工肝治疗仪可以，你看呢？”
“没问题，您说，我记下来。”老贺手里拿着原子笔，另外一只手握着厚厚一沓子a4纸，“回头我找人综合一下看看。”
“人工肝专用管路，设备能选的比较少，我想一下。”郑仁说着，顿了顿，似乎神游天外，隔了几秒钟，道，“一次性使用胆红素血浆灌流器，天津市紫波高科技有限公司产的，应该能行。”
老贺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开始在纸上写下来耗材。
冯旭辉也没闲着，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没办法记下来郑老板说的东西，在不断瞄着老贺的纸看。
“血浆置换……一次性膜型血浆分离器，用旭化成医疗株式会社的。”郑仁继续说道，“这几样设备兼容性比较好，连在一起没什么问题。”
周春勇心中泪流满面。
郑老板是医生？不是吧！这分明是再业界浸淫多年的耗材商才是，而且还是那种最专业、涉猎面最广的那一种。
术中肝脏透析装置国内并不多，毕竟术中能用到的概率很少。帝都多少家大型三甲医院，只有帝都肝胆和协和有，这就说明了问题。
而没有设备，用几样设备拼凑，郑老板也这么熟练。不管是岛国的设备还是国产设备，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一切尽在掌握。
2965 奢靡的手术训练（上）
“我这就去弄。”冯旭辉马上说道。
“你别折腾了。”苏云道，“这些个设备得上百万，林处，您帮着问问，看看咱们912有没有合适的。”
“好咧。”林格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
周春勇这时候才看见角落里林格老老实实的坐着，像是一尊雕塑。直到苏云说话，林格才“活”过来。
郑老板的团队就像是一台最新式的战车，战车流畅的机械声音在周春勇耳边咔咔响着，整个团队之间的合作是他见过最好的。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办公室文化，没有相互拖后腿，只有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912的一个实权正处蹲在一边等着做后勤补给，要是所有医院机关的人都这么勤奋，是不是世界早就大同了？周春勇心里闪出这么一个念头。
那怎么可能，林格是被郑老板一手扶上去的，这货抱郑老板大腿的心思比自己还要强烈。
一瞬间，周春勇都有来912当个带组教授的想法了。但要放弃自家的基业，这不现实，只是想一想就可以。
不过是真心羡慕这群全神贯注、专注于治病救人的医生。
“小冯，你来一下。”林格把冯旭辉叫走，商量器械的事情，郑仁则专心致志的做手术。
郑仁和苏云分离右肺与胸壁、纵隔和膈肌之粘连，游离肺动静脉。将swan-ganz导管推入左侧肺动脉，应用左侧单肺通气，左侧胸膜腔没有打开，以利通气。
“玛丽斯，右肺！”苏云喊道。
那个一身黑袍的古怪女人像是脚尖不点地一样“飘”到谢伊人的面前。
她的手白的发出凄惨的光芒，让周春勇觉得黑袍下面笼罩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活死人。或者……她是不是有白化病？周春勇的心思飘的极远。
玛丽斯打开无菌设备，谢伊人轻巧的把里面3d打印的右肺取出来。
这是模型？还是真正的脏器？周春勇看到之后就傻了眼。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惊愕。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肺移植手术，但最基本的脏器周春勇还是了然于胸的。又仔细看了一眼，他可以肯定谢伊人从无菌恒温箱里取出来的肯定是真正的肺组织！
难道3d打印，就能这么浪费了么？周春勇之前在来的路上给自己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可他没想到郑老板的医疗组竟然“奢华”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全国至少有上万人在等待供体肺脏。而随着科技进步，现在有了克隆技术+3d打印，供体肺脏都能用来做训练了。技术进步的太快，周春勇觉得有些应接不暇。
这特么到哪说理去。
而这时候，郑仁、苏云载站在手术台上的林渊、顾小冉配合下分别切断3d模拟人的肺动脉的第一分支和降支，远心端切断肺静脉。在上叶开口的近端切断主支气管，移除右肺。
“老板，这块我觉得必须要加体外循环，不能等。”苏云道。
“不用ecmo的情况要体外循环，有心肺氧合支持，我觉得不用。”郑仁道，“体外循环先备着，徐主任那面答应配给咱们一个精锐的体外循环组，到时候不行就上。”
“不用练一下？”
“暂时不用，回头咱俩碰一下，想想可能出现的问题。”
郑仁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吻合气管。
“你心真大，一边做肺移植手术，一边还要留这种不稳定因素。”苏云与郑仁配合着，嘴里也不闲着。
“出现问题的概率不大，我倒是觉得小心点空气栓塞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ecmo这玩意是真好，最早有一句话，ecmo用多了医生都能变成上帝。”苏云道，“我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还有一口气到医院，人就死不了。”
“的确是错觉，ecmo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郑仁道，“不过前一阵子浙医二院有个患者上着ecmo等肺移植足足等了46天。要是没有ecmo，人估计早都不行了。”
“小石头这个也一样，没有ecmo，用传统方式做手术，成功率不到30%，哪怕是咱俩做。”苏云理所当然的说道。
“现在更要注意的是术中肝肾功能衰竭。”郑仁道，“没事，有各种机器，背靠着咱们强大的912呢。”
“这时候你知道912的强大了？”
“一直都知道，做手术不是一个人的活，这句话我从进手术室的第一天就听到了。”郑仁一边在镜下做着血管、气管的吻合，一边说着。
因为是手术训练，所以气氛也没有多紧张，虽然没有像其他手术一样一边开车一边做手术，但并不紧张，周春勇甚至能看出来郑老板放松的劲儿。
做肺移植都这么放松，郑老板还真是天才，周春勇心里想到。
1小时候，手术结束。
“郑老板，这么快！”周春勇由衷的赞美着。
“手术训练，只是做外科手术，很快的。真正上台就慢了，要有ecmo辅助，术中还可能出现急性肝衰、肾衰。每一个用药都得研究，就像是……”
“回去你自己想，这事儿我想不懂。”苏云这回终于实话实说。
“就像是肝素，一般情况下每个医生都有自己各具特色的ecmo中肝素抗凝方案，但有一共识就是在插管前一次性给予肝素50-70u/kg，然后再以18u/kg/h的初始剂量开始维持，逐步滴定调整以达目标aptt 50-60s。”
这件事情之前讨论过，苏云之所以会那么说，就是因为自家老板要更改肝素的量。
他不是很懂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老板说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只是这么做的话太细致，细致到苏云都觉得自己难以承受。
“你回去自己想，我琢磨手术。”苏云直接拒绝了自家老板做头脑风暴的想法。
这种事情想多了，大脑容易宕机，哪怕是苏云看一遍就会的天才大脑也是如此。
“好吧。”郑仁无奈，他也知道要想做到90分很容易。但小石头的情况容不得自己做到90分，必须是100分才行。
加上10分的加成，还有专精，才能在一般意义的成功基础上再上一层。
2966 奢靡的手术训练（下）
“周主任，辛苦。”郑仁摘掉无菌手套，转身和周春勇说道。
“不辛苦，我这也没帮上什么忙。”周春勇有些不好意思。
“您太客气了，机器坏了您打个电话就行。”郑仁道，“这面没什么事儿，只管放心好了。”
周春勇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您先回家歇着，要是有需要我肯定不会客气的。”郑仁微笑说道。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周春勇好奇的问道，“郑老板，您不准备休息么？”
“我们这几天还要练一下，估计要1周通宵。”郑仁道。
“……”周春勇面对通宵1周的数字，心里有些无奈。郑老板身体真好，抗震救灾的时候在蓬溪乡做了3天3夜手术，现在做个训练竟然要1周时间来通宵。
自己一个通宵都受不了，就别说是1周了。
“周主任，我送您下去。”郑仁脱掉无菌衣。
见郑老板只穿着一身隔离服，周春勇愣了一下，只是手术训练，用得着这么上心么？全副武装的。
“呵呵，必要的仪式感还是得有。”苏云猜出来周春勇的想法，笑道，“出去透口气，连做了4台手术，看见气管就觉得恶心。”
“都做了4台了？！”
“打印了100个肺脏，100台打底。”苏云道，“手术能节省1秒都是好的，有什么问题在台下也好解决不是，真上了台出事，血压飙升的感觉可是不好受。”
100个供体肺脏，周春勇的心啊，都进入了虚空状态。
奢华，真特么的奢华。难怪郑老板手术做得好，这是有雄厚的资本支持。
手术么，周春勇知道的模式是先打下手，然后上台拉钩，看个百十来台后上级医生会给机会，只要能磕磕绊绊做下来，以后手术机会就会越来越多。
练习？从来都是在患者身上练，容错率相当低，所以说医生这个职业一个成手、高手价值万金的说法并不过分。
可看郑老板，他的所作所为再一次打碎了周春勇的三观。
他摇了摇头，无限感叹，走出示教室的大门。
“周主任，您真的是太客气了，以后不用折腾。”郑仁很诚挚的说道，“咱都这么熟了，不用这样。”
“嘿，这不是您郑老板张一回嘴，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心里过意不去么。”周春勇笑着说道。
“没事，机器的事情应该能拼出来。”郑仁笑道。
“老板，你这素质去卖耗材都饿不死，当年为什么还在市一院混着。”苏云问道。
“我想做手术。”
周春勇听郑仁和苏云聊着，心念一动，张望了一眼，见身后没人，小声问道，“郑老板，苏教授，那个穿着黑袍子的是什么人？”
“一个欧洲那面的巫师，叫玛丽斯。”苏云毫不在意的说道，“一直在这面做整形手术来着。”
“整形……”
周春勇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这都行！还是巫师，现在这个年代找个正经巫师可比大熊猫都难。
“她有先天性疾病，本来经过十几次手术都没事了，可还是有缓慢复发的迹象。”苏云道。
“对了，玛丽斯的执业证下来了么？”郑仁忽然问道。
“下来了，林处已经办理了一个手续，先当进修人员用。”苏云道，“这回连巡回护士都是咱们自己医疗组的了。”
周春勇彻底麻木。
找一个巫师来当巡回护士，还有比这个更不靠谱的么？只是一想到黑色长袍、黑色罩帽，罩帽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无边无际。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这位巡回护士和手术室播放的那首土得掉渣的好运来似乎并不怎么搭。
“周主任，这是国际友人，你那是什么表情。”苏云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像是在看电影，真是不敢相信。”
“习惯就好了。”苏云道，“回去早点休息，要是有时间，派个人过来帮一下老高。”
“嗯？”周春勇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有活儿！听着还是自己能帮上忙的。
“最近我们可能要熬几个大夜，白天手术只有老高自己盯着。原本想小冉和林渊回去帮帮忙。这不么，您那面要是有闲人，派来一个，帮几天就行。”
苏云毫不客气的说道。
“放心。”周春勇微微沉吟了一下，便说道，“明天一早我直接过来。”
“我去……周主任，这我们可用不起。”
“看您这话说得，老高可是我们家的人。”周春勇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咱们是兄弟单位，帮个忙是应该的。您二位放心，手术的事情有我和老高在，肯定没事。”
“emm……那就不客气了周主任。”郑仁一锤定音，“我们这面实在是脱不开身，小冉回去帮忙，我也有些不安心。”
“你就是强迫症，赶明得抓紧时间治一下。”苏云鄙夷道。
把周春勇送出大门，郑仁和苏云目送他离开社区医院，苏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抖出一根。
“不冷？”
郑仁拿起烟，问道。
“火力壮，再说，还不到零下20°，在老家我可是常年游冬泳的人。”
两人穿着隔离服，站在门口忙里偷闲抽根烟。
“老周这也太上心了。”苏云道。
“嗯，不过有他帮衬着，咱们这面能省点心。”
“老板，手术有把握么？”
“现在大约八成把握，再练100台手术，估计能到九成。”郑仁很确定的说道。
几十万店经验值扔进去，要是砸不出来个浪花，那就真的见了鬼。
“郑老板，云哥儿，披上点衣服，别着凉。”刘小梅手里拿着两件衣服，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说道。
苏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谢谢。”郑仁却不在意，把刘小梅当做是一个大型的马赛克，接过衣服，递给苏云一件。
刘小梅微微一笑，转身回去。
“我看这孩子最近在学习，明年……后年要考大学。”苏云道。
“哦？你准备给她辅导？”
“屁啊，给史怀儒家孩子补课就烦死了。”
2967 堪称伟大
【他们说快写……】
郑仁的手机响起，他叼着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谁啊。”苏云看着冷风，随意问道。
“查尔斯博士。”
“呃……他找你有事儿？”苏云皱眉，这时候怕是哪都去不了，专心练习手术才是。但查尔斯博士打电话，想要拒绝也是相当为难的一件事情。
“博士，您好。”郑仁接通了手机，微笑着说道。
“还没睡，我在练习手术。”
“肺移植。”
“是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经过订制的靶向药物治疗后出现难解的肺组织纤维化，只能做肺移植。”
“呃……好。”
苏云看着郑仁和查尔斯博士聊天，想到一件事儿，竖起耳朵仔细听。
过了两分钟，郑仁挂断电话，苏云问道，“查尔斯博士要来？”
“嗯，本来说是梅奥终身教授的事情，但一听说咱们要给癌晚的患者做3d打印的肺移植，就吵着要来看。”郑仁的眉毛皱了起来。
“老板，要有原则哦。”苏云说了一句没有头脑的话。
“放心，他就算是要上台，也不会当一助。”郑仁会意，“我觉得还是站在下面看就行了，视野更好。助手，根本没有视野。而且我担心老人家拉钩都拉不动，半路换人拉钩，还不够折腾的。”
“你是不是想起来森宇教授来做手术的时候你刷完手、换了衣服站在一边的那件事儿了。”苏云笑着说道。
“嗯。”郑仁也不掩饰，“第一个想法是让林渊或者小冉谁下去。后来想怪不合适的，已经练了这么多手术，换一个生手上来，对手术多少也有影响。”
“知道就好，查尔斯博士什么时候到？”苏云问道。
“很快。”郑仁道，“这几天就过来，应该能赶上现场看手术。”
“话说梅奥的终身教授是不是要求每年的工作量？”苏云问道。
“可能吧，我对那面不是很了解。每一家医院都有每一家医院的要求，不知道梅奥怎么想的。”郑仁无所谓的说道，“回了，接着练手术。”
苏云耸了耸肩，“小冉他们应该收拾好，准备再练吧。”
把烟掐灭，两人回去继续夜以继日的训练手术。
……
……
这几天郑仁很忙，训练手术，还要在系统手术室里找寻各种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虽然系统这个大猪蹄子没有给出任何任务，但郑仁毫不犹豫的把经验值花的七七八八，剩下一部分是为了预防自体干细胞克隆3d打印的肺组织不合适，好在系统商城里兑换脏器用的。
经过近1周的忙碌，这台手术在郑仁心中已经成了一道程序，每一步要做什么，从气管插管到ecmo，再到可能用到的体外循环、肝肾透析，再到每一种药物的剂量，一切的一切都了然于胸。
查尔斯博士在术前的一天赶到帝都，郑仁抽出点时间去机场接博士，却并没有送他去酒店，而是直接带着一行人赶到社区医院。
当查尔斯博士看到手术训练现场的时候，见多识广的他也对此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所幸的是查尔斯博士并没有提出要上手术的想法，他不光对3d打印的肺组织感兴趣，更是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女巫玛丽斯。
对于要用玛丽斯当巡回护士的这件事情，查尔斯博士并没有说什么，他随后就被标准的手术流程打动，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他看到的并不是手术本身，而是手术制式化！
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手术风险以后不取决于术者的临场反应，更多的则是术前做过多少台训练。
虽然查尔斯博士也知道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哪所医院都不可能有这么充沛的人力物力在手术前不断模拟手术，做到尽善尽美。
但郑仁这么做的意义也是很明确的——高难度手术有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通过不断的手术训练来找问题，一次性解决某种高难度的手术。
而且术前训练的重要性并不在于罕见病、高难度的手术的成功率上，而是普通的医生有了一条成长的道路，不用再病人身上不断的磨合。
这一点的意义重大，怎么说都不为过。
第二天手术，查尔斯博士并没有跟着一起熬夜，今晚所有人都要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用最饱满的精神来迎接这台可以说是划时代的手术。
用林渊的话讲，医疗组里每个人都馊了，不洗澡是不行的。
看了两次训练，查尔斯博士回到酒店，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眼前还全是手术的场景。
他只看了两台训练手术，但却能预感到明天的手术必然相当精彩。
这种精彩不是术中出现什么重大的、难以解决的问题，郑医生用神来之笔的方式解决。查尔斯博士判断，明天手术大概率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会很平淡。
但越是平淡，越是平平无奇，在他心里就越是精彩。
把普通的手术做出花来，这只是普通医生的追求。而把高难度手术的难度拉低，降到水平中等偏上的医生都能完成的程度，那就是水平了。
患者状态并不好，要是一般的患者，估计郑医生也不会做这么多的训练。
查尔斯博士对手术有一种偏执的爱，哪怕脱离临床之后，他也一直保留着这份爱。那个手术箱，是他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老师，您该休息了。”查尔斯博士带来的一名学生轻声劝到。
“没事，我再想想。莱曼，你觉得郑的手术怎么样？”
“手术可以说很精彩。”莱曼医生说道，“但是肺移植手术的重点在术后的护理、治疗，手术只是一部分。”
“3d打印的肺脏，不存在排斥反应。”查尔斯博士微笑说道。
“还要再观察看，我对此表示怀疑。”莱曼医生疑惑的问道，“老师，那名穿着黑色衣服的护士，我怎么觉得看到过。”
查尔斯博士微微一怔，琢磨手术琢磨的太过于用心，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女巫玛丽斯的存在。
不过面对一台划时代的手术，查尔斯博士旋即把女巫玛丽斯的身影抛开。
郑医生在远程手术领域取得突破之后又开始了一个堪称“伟大”的尝试。
2968 阳光，还有我
第二天一早，郑仁带着满格的精力值来到医院。
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久的郑仁觉得似乎至少过了一年的时间。
如果算上在系统手术室做训练的时间，的确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术中能预料到的并发症都摸了无数遍，郑仁有一种闭着眼睛都能把手术做下来的感觉。
来到特需病房，郑仁迎面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男人。他瘦瘦高高，眼圈黑漆漆的。
“郑医生吧。”男人见郑仁出现，马上热情的迎上来，笑着问道，“我是……”
“您是小石头的父亲？”郑仁其实很诧异小石头的父亲一直都没有出现，之前多多少少都有腹诽。但此刻见到，他能从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些异样的情愫。
“郑医生，这段时间您一直照顾这小石头，辛苦您了。”小石头的父亲说道，“我这段时间在跑贸易，去非洲，那面的钱比较好挣。”
“非洲？”
郑仁印象中非洲属于不毛之地，那面很挣钱么？
“嗯。”小石头的父亲点了点头，“郑医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不用，小石头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您给他编的红绳也缠在手腕上。您手真巧，那红绳上有9个扣，是您老家的习俗？”
郑仁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他随意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小石头的父亲估计是匆忙赶回来的，这次手术风险大，他是想看孩子最后一眼。
进了病房，郑仁见小石头坐在病床上，正在努力的呼吸着。
因为双肺纤维化比较严重，进展很快，所以最近他的血氧饱和度一直都不是很理想。
手术不能再拖了，这几天夜以继日的训练，抓紧时间上手术，病情是一个主要原因。
小石头的病情根本没有留给郑仁足够的时间，要是按照常规速度，怕是小石头挺不到那个时候。
“哥，你来了。”小石头见郑仁进来，微笑着说道。只说了几个字，他就喘了几口粗气。
“嗯。”郑仁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小石头扬了扬右手，手腕上有患者的腕带，还有一根红绳。
“那就走吧。”苏云在郑仁身后说道，他推着轮椅，却笑呵呵的问道，“能不能走动？”
“坐轮椅走。”郑仁对苏云的玩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直接说道。
术前保护心肺功能，尽量少消耗一些心脏能量储备，这一点还是蛮重要的。
小石头想要从床上跳下去，但只活动了一下，就气喘吁吁的缓了十几秒才略好一点。
“慢着点，不着急。”郑仁想要扶一下小石头。
“不用，我自己来。”小石头扶着床，一步步走到轮椅上坐下。
郑仁从苏云手里接过轮椅的扶手，推着小石头离开病房。
“哥，你看着精神头不错，你说你术前训练，算不算是临阵抱佛脚呢？”小石头问道。
“不算。”郑仁很严肃的说道，“很多细节都已经完善，从概率上分析术后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10%左右。”
“昨天隔壁有个患者死了。”小石头忽然说道。
“哦？什么病？”
“心脏病。”小石头说道，“据说来的时候已经停了心跳，用ecmo给救回来的。我听护士姐姐说，好像是爆发性心肌炎。”
“哦？那个患者，我有印象。”苏云忽然说道。
“什么患者？”
“周总说是一个爆发性心肌炎的患者，送到急诊科后已经没有呼吸了，多轮的cpr无效，后来在患者家属强烈要求下上了ecmo。周总还说没什么意义，但还是送去eicu。”
“哦，后来呢？”
“说是上 ecmo 之后，他的心电监护还是一条直线，但意识已经恢复过来。”苏云道，“家里人认为还有救，但医生多次交代，各种病危通知，家里却觉得没什么事儿。为了预防矛盾发生，最后叶处都去了。”
心脏停跳，但意识清楚，这种在从前类似于“神迹”一般的事情在ecmo面前都不是事儿。但ecmo是一种能起死回生的神器，却也要分患者情况。
有的患者病情太过于严重，就算是上了ecmo，出现心电监护上一条直线却有意识、能说话的情况，也是白扯。基础疾病治不了，只能用ecmo来维系生命指征。不能撤机，一撤人就不行。
小石头说这件事情，他是什么意思郑仁明白。
“放心。”郑仁拍了拍小石头的头。
“我听护士姐姐说，后来患者双下肢都黑了，要是不放弃就只能截肢。这时候那几个叔叔商量，家里人在外面哭了很久，昨天晚上拔的管。”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说道。
“嗯，根据elso数据显示，ecmo的治疗重症心肺功能衰竭的院内生存率是41.4%。治疗中位持续时间是4天，要是4天的时候撤机，痊愈的可能性比较大。”
小石头没说话，而是努力回头，看了郑仁一眼。
“放心吧，我估计术后1天你就能醒。但那时候要镇定，省得你躁动。这时候你的感觉应该是在虚空里，飘飘荡荡。”郑仁很冷静的说道，“然后再过24小时，情况理想的话ecmo就能撤了。”
“这么快？”小石头有点惊讶。
“你都说了么，临阵磨枪，总是要有点用处才是。”苏云笑呵呵的说道。
“嗯，就这么快。”郑仁道，“撤掉呼吸机暂时不能撤，还要尽量减轻你的心肺负荷。”
“所以呢，你要是发现你在那种空间里，一定要冷静，不要急，不要慌，努力的平静呼吸。我会尽快把你从这种状态里叫醒的，尽快！”
“我会的。”小石头笑道，“三天前你说过后我找了一些有关于冥想的资料，学了学，觉得我能行。”
“只要你努力配合就行，其他事情交给我们。”
“哥，我醒了的时候能看见你是吧。”小石头很认真的问道。
“放心，你那时候肯定在icu里，我守着。你醒之后睁开眼睛，能看见阳光，还有我。”
2969 从麻醉开始指挥
进了手术室，老贺把小石头接进去，郑仁和苏云去换衣服。
“老板，你真准备进icu看几天几夜？”苏云问道。
“嗯。”郑仁说道，“还是我去看护比较好，你也别走。虽然咱们912的重症力量很强，可毕竟是3d打印的肺脏，出现什么情况都不一定，他们在我不放心。”
苏云的嘴唇动了动，想怼两句，却在最后憋了回去。
其他人一早就进手术室做准备了，整个医疗组相当重视这台手术，连高少杰都提出来要来帮忙，把今天的tips手术停掉。
这个要求被郑仁拒绝，高少杰只好和周春勇去做手术，其他人则一早久到了大外手术室，用最里面的杂交手术室，开始做准备。
这台手术准备了1周的时间，可到了要上台的时候，郑仁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沉默的换完衣服，郑仁和苏云走进手术室。
徐主任站在手术室门口，见郑仁进来，他苦笑着说道，“郑老板，您是在哪找来的巡回护士。”
“啊？”郑仁还以为徐主任要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却没想到他竟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国外的进修护士。”苏云机灵，直接回答道。
“连我都不让进。”徐主任抱怨道。
“呃……”郑仁无语，“昨天我和她说的，尽量少点人，以免破坏无菌环境。不好意思啊，徐主任。”
“郑老板，以后你们不会巡回护士都自己带人了吧。”徐主任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
“不知道。”郑仁对这件事情也比较茫然。
“林处说这是外国友人，来头很大。”徐主任小声问道。
“嗯，应该算是我一个患者。”
说话中，三人来到手术室外。玛丽斯正在准备着手术用的各种东西，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以及最近几天的适应，她像是912本家护士一样熟练。
今天的玛丽斯穿着隔离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下半身的脂肪被去除，她重新恢复了引以为傲的身材；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变成了克里帮助她订制的样子。
郑仁美容整型手术做的相当好，最起码看背影还以为是哪家的超模在手术室里忙碌，根本看不出来从前下半身像是肉山、上半身枯槁有如骷髅一般的魔鬼模样。
“玛丽斯，这位是这里的领导徐主任。”郑仁进来后先和玛丽斯介绍道。
玛丽斯转头，问道，“领导？云哥儿，那是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苏云皱了皱眉。气氛有些尴尬，郑仁觉得似乎还不如满嘴大碴子味儿的教授。最起码教授是医生，他懂手术室的规矩，绝对不会和管理手术室的人发生矛盾。
“他能进来？”玛丽斯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她随后问道。
“进吧……”郑仁到，“徐主任，您有时间帮忙搭把手么？”
“有。”徐主任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这里是912的手术室，自己竟然还要得到允许才能进，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郑老板的要求，自己肯定要发飙。
“麻烦您了。”郑仁道。
“郑，还有别人么？”玛丽斯很认真、很执拗的问道，“人进的多了不利于无菌，书上是这么说的。”
“一会查尔斯博士要来，剩下就没了。”郑仁无奈的说道。
郑仁和小石头说了句话，随后看向老贺。
老贺早已经准备好了，他点了点头，准备麻醉。
“稍等一下，我先去刷手。”郑仁道，“这台手术，我从头指挥。”
对于郑老板这个古怪的要求老贺并没有说什么，二十多页的a4纸都不够，郑老板还要从头指挥，小心的似乎有点过。
有时候老贺都觉得郑老板对眼前这个小患者好的和别人不一样。
郑仁大步出去刷手，回来穿上衣服，好运来的歌声已经响起，声音不大，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背景。
查尔斯博士踩着手术开始来到手术室，林格陪在博士身边，给他讲解912的手术室。
郑仁眯起眼睛笑了笑，但没和博士多聊。
“桡动脉穿刺，做血气分析，先留一个样本。”郑仁穿上衣服，站在角落里说道。
老贺和他的助手麻利的开始操作，苏云、林渊、顾小冉已经开始铺置无菌单，准备做ecmo置管。
“咪唑安定1mg，依托咪酯0.15 mg／kg。舒芬太尼0.15mg／kg，顺苯磺酸阿曲库铵0.12 mg／kg。”郑仁沉声说道。
这些药物的用量是和老贺讨论了几天之后加上郑仁在系统手术室里尝试了几百次之后的结果，早都烂熟于胸。但郑仁还是谨慎的第一次接过手术指挥权，连麻醉都没有放弃。
老贺开始给药，肌松后行气管内插管，连接呼吸机行机械通气，气管导管均选择左侧双腔支气管导管。
各种呼吸机的数值郑仁也做了交代，随后静脉输注异丙酚0.02nag/kg/·min、维库溴铵1ug/kg/·min，间断静脉注射舒芬太尼。
麻醉起效，苏云带着林渊下ecmo。
右侧股动静脉插管，股动脉采用15 fr导管，插管至髂总动脉水平；股静脉采用19 fr导管，插管至下腔静脉水平。选用全肝素涂层膜肺及管道、变温器、离心泵头与氧合器。
导管置入完成后即开始转流，初始流量为间断心输出量的2.5 l·min-1·m-2，转流期间维持在30％以上。
见小石头的生命体征平稳，血氧饱和度在不断的往上升，郑仁开始铺置无菌单，准备手术。
手术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好运来的歌声在飘荡着。
做好术前准备，郑仁站到术者的位置上，凝神回忆了一遍已经成熟的手术过程，在准备好电烧、吸引器后他伸手。
止血钳子夹的碘伏纱布拍在郑仁手里。
消毒，切开，取两侧胸廓前外侧切口+胸骨横断。切口经两侧第4或第5肋间，从腋中线到胸骨缘，再横断胸骨。
这种切口对于两侧胸腔从胸膜顶到膈肌以及后纵隔可提供充分的显露，使两肺及肺门结构的游离变得容易。虽然近些年来有人提出不用横断胸骨，但郑仁经过手术实验后还是选择了最“古老”的术式。
这种做法的损伤虽然大了一点点，但手术过程明显缩短，更适合小石头。
“老板，紧张么？”苏云站在郑仁对面，觉得手术室的气氛有些凝重，他笑呵呵的问道。
“还好。”郑仁眼睛眯起来，用微笑回答。
2970 谨慎的过了头
面对郑仁轻松的笑容，所有人的紧张情绪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手术开始，打开胸部后郑仁环绕肺根部剪开纵隔胸膜，并向肺侧钝性分离，显露出肺门血管。
随后林渊和顾小冉将上叶及下叶肺向后方牵开，暴露出肺门前缘。先将浅面的肺上静脉分出，分别结扎并切断上叶静脉及中叶静脉。
查尔斯博士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手术，瞳孔渐渐缩小。
标准的全肺切除手术过程，完全是教科书级别的手术。开台15分钟，右肺的动静脉已经暴露，开始结扎。
博士能看出来郑仁并没有特意的追求快速，而是按部就班做一台手术。只是手术做的特别流畅，不光是术者与一助，连二助和三助都对手术流程相当了解，配合默契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术者最希望什么？
最希望的是术野干净，不仅仅是流血会遮挡住视线，用拉钩把其他组织拉开，暴露术野也是相当关键的。
在郑仁在右肺侧钝性分离，显露出肺门血管的时候，二助林渊和三助顾小冉提前把该拉开的组织都拉开，术野暴露的相当充分。
手术练习的过程查尔斯博士并没有注意到助手的作用，当时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3d打印的肺组织供体上；放到郑仁的显微手术技巧上。
而今天面对真正的患者，从头看这台手术的时候，查尔斯博士认为两个年轻人的表现堪称完美。
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今天二助、三助这两个人久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肝功，谷丙转氨酶……”
“血气分析……”
15分钟的时候，老贺开始汇报化验结果。肝肾功能、血气分析，几样主要指标汇报的清清楚楚。
“下次。”郑仁简单的回答，别人听起来没头没脑，但老贺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查尔斯博士身边的助手在身后给他翻译，博士开始琢磨这些数值的问题。
现在看肝功能的总胆红素89μmol/l，比正常值的上限高了4倍。但是根据病历的记载，这个小患者术前总胆红素就偏高，考虑和数次肝脏介入栓塞手术有关系。
肾功能还好，血气分析也比较理想，ecmo运转的相当顺畅。查尔斯博士笑了笑，郑医生真的是很谨慎，他术前连低分子肝素的用量都做了限制，术中还在不断的观察。
虽然说医生都要谨小慎微的，但郑医生今天也太谨慎了一点。
在得到第一次化验回报后，郑仁将肺动脉干的第一支，也就是尖前段动脉进行结扎、切断。
随即，右肺动脉干完全暴露出来，套粗丝线进行阻断。
“郑，太谨慎了吧。”查尔斯博士终于看不下去，开始和郑仁交流起来。
这里是要等待的，一般来讲是10分钟。可是患者已经上了ecmo，哪怕是因为切除导致血压下降的话，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注意补液久可以。
“博士，因为患者的肝功能不好，我必须要小心一点。”郑仁给查尔斯博士解释为什么自己在ecmo的辅助下还小心谨慎的观察血压。
手术室里郑仁的声音混杂在好运来的歌声中，站在台上的其他人，包括苏云在内都没有动，而像是等待着什么。
“滴滴滴~~~”监护仪报警的声音响起，上面显示的动脉压力在不断下降。
查尔斯博士并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只要补液久可以了，难道还能因为阻断右肺动脉后血压下降就停止手术？
根本不可能么，所以说郑的等待毫无意义。
但随后苏云毫不犹豫的做了一个手势，站在他身边的顾小冉把无菌单向上拉了一下，保留无菌区，暴露出左侧腹股沟。
这是要做什么？查尔斯博士怔住了。
早就预备好的icu医生马上从操作间里进来，并推过来一套奇形怪状的机器。谢伊人递给他一套穿刺套件，刷手消毒后，他开始进行操作。
机器……七拼八凑，看起来像是打了无数的补丁一样，有些寒酸、破旧。而响彻耳边的监护仪报警声音让人心生一股烦躁，似乎好运来的歌声都没有那么悦耳了，也一同变的急躁起来。
查尔斯博士没有评论这台机器，他眯起眼睛仔细看icu医生的操作。
股静脉穿刺置管建立循环通路，icu的医生开始打开机器，连接管道。
吸附胆红素，血浆置换！查尔斯博士很快发现了这台机器的用处。血压下降，要做肝脏透析？这个操作是不是有些过了。
的确，低血压状态可以导致肾功能和肝功能受损，但一般考虑肾脏受损的情况会更严重一些。要术中透析……似乎没这个必要。
难道是郑医生练习手术的时间有点长，最后迷失了自我？查尔斯博士心里猜想着。但是出于对术者的尊重，他并没有把质疑郑仁的想法说出去。
在建立肝脏透析通道后，郑仁随即打开阻断，继续开始手术，顶着有创动脉血压监测的警报声，又一次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手术。
林渊将下叶向前牵开，郑仁、苏云开始结扎、切断肺下韧带。
随后推开纵隔胸膜，游离出肺下静脉，套线结扎并缝扎后切断。
顾小冉将上叶肺向下牵开，在奇静脉弓下方游离出右主支气管，距气管隆嵴0.5～0.8cm处切断，缝合。
没人说话，沉默的手术过程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连默契的手术配合似乎都不那么清晰醒目，而变得毛躁起来。
这样能行么？查尔斯博士把目光更多的投向监护仪，看着血压的变化，心里有些忧虑。他担心患者的血压降低会直接导致心脏骤停，继而导致手术失败。
虽然血压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再不补液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
“给肝素82u/kg、前列腺素e1 860u/kg，perferdex液顺行灌注，灌注压力52cm h2o，灌注温度4c.”郑仁沉声说道。
“郑，需不需要要补液？”
忍了几分钟，查尔斯博士终于在郑仁准备在肺移植前给灌注液的时候忍耐不住，开始小声的建议。
2971 老船长
“暂时不用，稍等一下。”郑仁已经把右肺切下来，放到病理盆中。这时候老贺手里拿着报告单，汇报道，“10分钟前的血样，总胆红素876μmol/l，血气……”
他只说有问题的项目，并不涉及其他项，简单明了。
肝功能损伤这么严重？！查尔斯博士一下子愣住了。
肝功能损伤严重，肾功能还好，要是查尔斯博士自己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此刻肯定要进行术中肝脏透析。至于机器，梅奥诊所什么没有，何至于拼拼凑凑出来一台斑驳的透析机。
看那台机器，至少4个厂家的零部件拼凑在一起，像是一个乞丐。
可查尔斯博士没有讥讽与嘲笑，他更多的是吃惊。
郑医生就像是一名在海上漂泊了几十年、经验老到的船长一样，凭借着蛛丝马迹就判断有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带着他的助手们驾驶着这艘破船先逃离了风浪最大的地方。
真是无法想象，查尔斯博士又回想了一遍，却只能叹息。要是换做是他在手术台上，也不会提前预料到肝脏会出现急性衰竭的表现。
之前种种不合理的处置也变得清晰起来，虽然查尔斯博士还是想不懂郑是怎么“预测”到患者会出现急性肝衰竭的。
是因为介入手术的打击么？查尔斯博士心里默默的找寻着可能性。
“肝素40mg加生理盐水5000ml预冲管路和血浆灌流器，血流速度75ml／min，置换液速度25ml／min。”郑仁沉声指挥着。
icu的医生开始操作机器，进行胆红素吸附。
与此同时，郑仁在半膨肺状态下整块切除心肺组织，放到病理盆中。接过谢伊人递来的保存于perferdex液3d打印肺组织，开始进行冰浴。
随后把3d打印的右肺下叶放到胸腔里，按照气管-动脉-心房袖的顺序进行吻合。
“补液，500ml生理盐水。”郑仁道，“多巴胺，现在可以给了。”
老贺马上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微量泵，药物立即顺着血管进入体内。
“调整ecmo流量，平均肺动脉压力低于40 mmhg。”
“肝脏透析血流速度加快，100ml／min。”
“甲泼尼龙500mg冲击。”
一道道医嘱下达，辅助的医生们不断的调节着ecmo、肝脏透析仪器、微量泵、呼吸机的数值。
与此同时，郑仁置右侧供肺下叶于右胸内，用4-0可吸收单丝线mo连续缝合支气管膜部，软骨部用4-0vicryl线作间断缝合。
缝合是在显微镜下完成的，简单干脆。似乎临场指挥与手术这两件事情同步在大脑中运行，相互并不干扰。
查尔斯博士哪怕曾经站在外科手术的巅峰，但那也只是技法上站到了巅峰，而绝对不会关注到手术全过程、所有人的每一个细节。
不是细节没有用，而是他……做不到。
郑仁在显微镜下进行吻合，手法再怎么精妙，查尔斯博士都不会惊讶。他只是会感慨于岁月流逝，在带走青春活力的同时也带走了稳定与细致，自己曾经能做到的现在绝对做不到了。
可是一边手术，一边事无巨细的掌控着手术台上的所有细节，包括呼吸机、包括微量泵、包括ecmo、包括肝脏透析，这简直就是非人类能达到的。
在查尔斯博士错愕之中，郑仁夹住右肺动脉近心侧，酌情修整血管，使之与供肺动脉口径相适应，然后用5-0prolene线连续缝合肺动脉。
他的手很稳，不疾不徐。
随后又在肺静脉近侧左心房上夹一把血管钳，拆除肺静脉残端结扎线，连接上、下肺静脉开口，形成一个适当大小的左心房袖，与3d打印的肺脏供体的右肺静脉上之心房袖用4-0prolene线连续缝合。
做好吻合后，郑仁用3d打印的大网膜依次覆盖所有吻合口，耐心、细致的进行吻合。
这……一侧的肺移植就做完了！
查尔斯博士诧异的看了一眼时间，右肺冷缺血时间58分钟！
看手术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冰冷的数字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查尔斯博士知道差距所在。
他见过的肺移植手术，这是做的最快的一台。手术做的多快这都不说，关键是术者并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到手术之中，他还是整场的灵魂，掌控着包括手术在内的一切医疗活动。
这就是巅峰之后的巅峰水平么？已经超越了自己能理解的手感，掌控全场，没有一丝遗漏。
这才是真正的手术室里的王者！
“嘘~”苏云长出了一口气，抽眼看了看监护仪、ecmo的各项数值。
“老板，好像没什么问题。”苏云道，“手术成功了？”
“才一半，专心点。”郑仁瞥了一眼各项数值，又开始下医嘱。
“调整ecmo流量，平均肺动脉压力升高5mmhg。”
“肝脏透析血流速度加快，110ml／min。”
“甲泼尼龙500mg冲击。”
“多巴胺和间羟胺速度降低……”
好运来的歌声里，郑仁下医嘱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右肺通气，手动涨肺。”郑仁轻声说道。
老贺应了一声，开始调节气管管道的位置，改成单肺模式，右肺通气。随着他开始捏动皮球，气体进入新鲜的肺脏中，肺脏像是气球一样鼓起来，隐约能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
那不是噪音，那是生命的奏鸣！
“成了，下一个。”苏云略有兴奋的说道。
“不着急，温盐水。”郑仁道。
胸腔里灌满温盐水，老贺捏着皮球控制肺组织的膨胀，最后郑仁又在气管主干的吻合口位置的大网膜加固了一下，这才完成了单侧的手术。
随后郑仁将swan-ganz导管退至总肺动脉，再置于右肺动脉内，开始了左侧的肺脏移植。
对于查尔斯博士来讲，手术其实已经做完了。
左肺和右肺手术过程是有区别，但对于右侧冷缺血时间58分钟的术者来讲，怎么都不能怀疑他是不是能完成手术。
手术室里，好运来的bgm下，各种机器运转的声音轻微的响着，仿佛在给好运来做伴奏一样。
明快而干净。
2972 我没准备离开912
开始肝脏透析后的95分钟时，郑仁下医嘱，更改模式。
从吸附胆红素转换为血浆置换，调节血流速度为110ml／min，血浆分离速度为25ml／min。
与此同时，老贺的监测的数值回报也比较理想。小石头的总胆红素并没有持续不断的升高，在肝脏透析下，在吸附胆红素的作用下，数值稳中有降，控制的相当完美。
手术就这么成了，查尔斯博士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原本来看手术，是因为这是一台“特殊”的手术——3d打印脏器自体移植。
这要是成功了，是不是自己的心脏在10年后开始失去活力之前，也能换一个崭新的？
查尔斯博士必须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岁月流逝带走了健康与活力，这是自然的客观规律，没有人能够违逆。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亲眼目睹手术，查尔斯博士对3d打印的脏器根本不在意。
58分钟的冷缺血时间，细腻到了极点的手术过程，高屋建瓴一般掌控全场的能力，这些没有一个不让查尔斯博士感到惊讶。
从今年的时候那个到梅奥诊所会诊的年轻医生，那时候他的手术只能说是让人眼前一亮。查尔斯博士也没想到半年多的时间里，这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团队就进步到了这种程度。
做完的右肺移植，全程没有任何瑕疵，像极了一个艺术品，让人把玩、回味，恋恋不舍。
查尔斯博士甚至能确定自己这几天肯定要捧着手术直播一遍又一遍的看，这是人世间最宝贵的财富！
“郑，你是怎么判断术中会发生肝衰竭的？”查尔斯博士终于找了一个机会小声问道。
“因为小石……患者在术前做过两次肝癌介入栓塞手术，本身肝脏功能就没有恢复整场，所以我估计肝脏出现问题的几率很大。”郑仁道，“只是预防一下，概率问题。”
苏云笑了笑，自家老板有的时候凭借本能做出来的判断，准确率真的是高的很离谱。
查尔斯博士也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郑，很高兴能看到3d打印的脏器移植成功。”
“博士，手术才做完一半。”郑仁开始切皮肤，笑呵呵的与查尔斯博士聊着。这时候应该放松一下，等到了切除左侧全肺、移植供体肺脏的时候再紧张也来得及。
“郑，很高兴能亲眼看到一台最巅峰的手术。”查尔斯博士说道，“我这次来，带来了鲜花与玫瑰。之前还有些犹豫，你也知道，傲慢是原罪，很难说服那群老顽固接受一个东方人。”
“呵呵。”郑仁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这里的条件简直太差了，差到影响手术的程度。”查尔斯博士看着那台斑驳的机器，毫不讳言的说道，“郑，我真诚的邀请你来到梅奥，在这里你才有充分发挥的空间！”
林格听到查尔斯博士这句话，一颗心从胸腔凉到了脚后跟。
博士话语里的意思他能听懂，隐含了什么，也可想而知。要是换做是自己，手术做完，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跟着查尔斯博士直接就去梅奥诊所，一秒钟都不耽搁。
“博士，谢谢。”郑仁平淡的说道。
“一想到以后能现场看你做手术，看到我……”
“博士，我并没有准备离开912。”郑仁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和查尔斯博士说道，“在这里挺好的，谢谢您的邀请。”
查尔斯博士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有谁能拒绝自己的邀请，拒绝梅奥的邀请。
不对，一定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
“郑，我争取来的是梅奥终身教授。你来到梅奥，可以在世界第一流的手术室里尽情的发挥。”
“博士，手术的目的是治病，是救人，我并不觉得这里差。”郑仁在苏云的配合下打开左胸，并嘱咐老贺单腔通气、呼吸机、微量泵也做了微调。
“郑，你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么？”查尔斯博士有些奇怪，他还是不信有人能拒绝世界顶级医院的召唤，“哦，你是不是想带着整个团队去？这是必然的，你不用担心。”
听到查尔斯博士这句话，老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去……自己也能去梅奥上班？
“老贺，专心点。”郑仁的声音略有些冷厉，随后和博士说道，“博士，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郑……”
郑仁拒绝了博士的邀请，继续专心手术，场面略有些尴尬。
“博士，按说你们梅奥的科研水平很高，可最近有些项目的研究进度……”苏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直接说道，“我感觉你们在怠工。”
“苏，的确是这样。”查尔斯博士有些沮丧，“药物的专利期红利效应已经减退，关键是我们的工作做的太好了，人口老龄化严重，这样下去的话会让整个地球爆炸的。”
“所以停止研发新药、停止新技术的研究？用这个解决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苏云笑呵呵的问道。
他本来想从一个侧面给郑仁解释一下，以免查尔斯博士会介怀。可是他从博士的话语里听到了其他八卦的影子，顿时精神起来。
“不，诺贝尔生物学及医学奖，你们拿到了。知道为什么当年连脏器移植都拿不到诺奖么？”查尔斯博士问道。
“歧视呗。”
“苏，你还是太年轻。”查尔斯博士说道，“那是资本的意志。”
“资本？对，就是资本！”苏云马上明白。
“一个脏器移植，能给资本带来多少利润？和生物学领域的一个突破，研究出一种新药带来的利润根本没办法相比。因为资本关注，所以一切资源都向着它们注意的地方移动、汇聚。这是一双无形的手，虽然看不见，但却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
“博士，别吓唬我，我胆子小。”苏云笑道。
“前五十年，多少种心脑血管的新药上市，在治病的同时为多少资本集团提供了海量的利润？苏，你说脏器移植没有用么？”
“肯定有用啊，要是能全面铺开，我觉得会救很多人。”
“对，但是这部分利润是被摊薄的，总体计算资本集团有精算师在弄，我想按照数字分析他们是对的。”
“博士，你该不会说现在世界人口老龄化严重，他们已经停止研究新药了吧。”苏云问道。
“还在研究。”查尔斯博士显然有些沮丧，他不愿意就此说下去，但作为一名医生，他还是没有摆脱根植于骨子里的那种执念。
苏云觉察出来一丝不对，一边配合着郑仁做手术，一边问道，“博士，您想说什么？”
“没有。”查尔斯博士叹了口气，言语之中的索然情绪已经溢于言表。
郑仁的手顿了一下，这是手术过程中唯一的迟钝。
查尔斯博士的口气好古怪，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却三缄其口一样。
“博士，您看您，手术室闲聊，您在梅奥做手术的时候就不说说话么。”苏云笑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般情况下来讲要爆发战争，才能解决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赞美伟大的核物理学家，是他们守护了人间的和平。”
查尔斯博士沉默，他并没有回答苏云的话。
“我看过一个电影，叫人口清除计划，说的是每年有一天法定日杀人不犯法，用来清理贫困人口。博士，你们该不会已经开始行动了吧。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能说一下么？”
苏云只是习惯性的说一个笑话，即有心，也无意。这可是一个大八卦，他比做手术的兴致还要高一点。
可是查尔斯博士露在帽子、口罩外的表情却有些难看，眼角不断跳动着。
因为查尔斯博士站在郑仁身后，所以郑仁看不见，而苏云却看的一清二楚。他怔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顿。从查尔斯博士的表情来分析，似乎自己的想法都保守了很多。
“啪~”苏云手上的止血钳子被敲打了一下，发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
“做手术呢，别愣神。”郑仁道，“冷缺血时间不能太长，认真点。”
苏云没有反驳，他低下头，配合郑仁手术。
几秒钟后，苏云悄声说道，“博士，您知道么，我在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小白鼠的身上尝试自体干细胞克隆合适的组织，3d打印心脏进行移植了。”
他说的话前后不搭调，查尔斯博士有些疑惑。
“那时候我有一个想法，克隆技术面世之后，3d打印脏器的难度并不是很大……或者说克隆技术的出现已经扫平了一切障碍。可是从上世纪90年代克隆羊的出现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巨大的进展，似乎你们的医学界、生物学界在等什么。”
“博士，你们是把这个列成黑科技，还是我的感觉是对的，你们真的在等什么？”
苏云熟练的配合着郑仁做手术，嘴上却并不闲着，问出了自己的一个巨大的困惑。
2973 手术完成度127.2%！
“人口老龄化么？他们在吃医保，英国的natioem好像已经撑不住了。”
说着，苏云趁一个机会，抬起眼角瞄了下查尔斯博士。博士的表情有些阴沉，没有说话。
“要是依我判断，科技的进步带来了利润的同时带来了更多的麻烦。随着人口寿命越来越长，要是等待自然死亡，医保就被拖垮了。”
查尔斯博士继续沉默。
“资本已经迫不及待了，可以这么理解吧。”苏云试探着说道，越说越快，越说越是确定，“博士，我记得豪斯医生里黑人医生和一个黑人老人说起有关于种族歧视的问题，他的说法是想要报复白人，就多活几年，享受福利。我看您的表情，是不是觉得他们消耗太多资源了？”
郑仁皱了一下眉，苏云的这个说法太过于反人类，怎么可能！
“还是流感好，每年定点清除免疫力低的人群。博士，我最喜欢看cdc的流感分析报告，每年的都看。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么？”
“我担心p4实验室玩崩了，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把真正的恶魔释放出来。”
“别扯淡。”郑仁道。
苏云用英语和查尔斯博士“闲聊”，郑仁听不下去了。
按照苏云的说法，这是反人类的行为，一旦暴露，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没扯淡，是正常的。”苏云道，“nhs的赤字是多少你知道么？那群政客为了选票什么不敢干。对了，有古老的传说，以前活到6、70岁就要扔进大山里让老人自然死亡。”
“那是物资匮乏的古代。”
“很多国家都有这个传统，老人已经没用了么，不能工作，只会消耗。在咱们眼里那是亲情，可是在资本家眼里，别人的亲情只会消耗大量的财富，属于一种无用的资源。嗯，根本不是人，是数字。”
“流行病学的防疫来讲，美国排名第一，英国第二，瑞典第七。”郑仁无奈的驳斥道。
“排名……除了国足的排名比较准确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意义。”苏云唠叨了一句。
郑仁皱眉，开始加快手速。
苏云无奈的看到自家老板的手速加快，他知道老板不想自己再说这个话题，这是一种强迫。自己要是不专心，肯定跟不上节奏。
要是那样的话，止血钳子敲打桡骨茎突的事情一旦发生……
不！坚决不能！
一定不会让林渊、顾小冉他们看笑话。
苏云不再和查尔斯博士闲聊，专心致志的做手术。
左全肺切除的过程和右肺切除的过程类似，技术上有些不同点，但绝对不会铸成难以逾越的障碍。
1小时45分钟22秒的冷缺血时间，这是算上右肺的缺血时间的。查尔斯博士看着手术时程，判断左肺移植的时间。他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还是不免惊讶于手术的速度。
随着左肺移植手术完毕，郑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血浆置换了多少？”
“450ml。”
“血气分析。”
老贺马上把最近一次的血气分析数值汇报给郑仁，呼气末二氧化碳分压为20hg，右侧桡动脉的动脉氧分压至少在82mm hg。
郑仁都有些疑惑，这个数值出乎预期，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好。
看系统给出的手术完成度，94%，这还是没有关胸给出的完成度。
要是叠加10%的完成度加成呢？
在系统手术室里，做到这一段久结束了。因为系统这个大猪蹄子在手术训练的时候很客观，不会给出10%完成度加成，脏器移植的专精也不会发挥作用，至于幸运值之类的也是如此。
这是郑仁第一次面对这么理想的手术状态，看见飙升的数字，通体舒泰。
“老贺。”郑仁沉声说道。
“郑老板，怎么？”老贺应了一声。
“ecmo的流量下降，你说小石头能不能在2个小时之内脱机？”郑仁问道。
“……”
“老板，不能太激进。”苏云叮嘱。
虽然数值好到了让人不敢相信，但他还是偏保守一点。
“流量降一下，给1 l·min-1·m-2。”郑仁坚定的说道。
血流动力学稳定，血氧饱和度99%。
观察了半个小时，依旧如此。监护仪上的数字平稳到了郑仁觉得像是在做梦，完美的让他产生一种可以直接拔管回icu的冲动。
“老板，看着好像没什么事儿。”苏云直视着双侧开胸，随着呼吸机运转不断膨胀、缩瘪的肺脏，轻轻说道。
“应该没问题。”郑仁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说道，“带着ecmo回去，带机几个小时，我看着。”
“嗯，我找个地儿等你，要是脱机有问题，我来插管，不会耽误治疗。”苏云道。
他知道自家老板担心什么。
看上去很美，可越是这样，心里久越是忐忑。生怕这一切都像是肥皂泡一样，一碰就破。
以小石头的身体状态，真的是经不起折腾。
一个不注意，出现濒死状态，想要再拉回来那就难了去了。
温盐水冲洗，郑仁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又检查了一遍漏气的位置。
修补也不能多修，因为针眼本身就是创伤，密密麻麻全是针眼，那是筛子！加上可吸收线也算是异物的一种，所以并不是缝的越多越好。
索性的是大网膜有很多，郑仁检查了一遍，比较满意，开始留置胸瓶，开始关胸。
郑仁和顾小冉关闭右胸，苏云和林渊关左胸，两侧同时进行，最后完成的时间也差不多。
对于谁做的更快一点，苏云可能会更关注，但郑仁一点想法都没有。他的注意力在系统面板的手术完成度上，看着完成度一点一点的向上爬，从94%到96%，再到100%。
102%……
108%……
110%……
达到了手术完成度的峰值，而这个时候，关胸还没有完成。
郑仁心里有些开心，连心跳的速度都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超出峰值的数据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不知道手术完成度超过110%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心情愉悦，像是好运来一般的欢快。
111%……
112……
系统面板上，数字还在跳跃着。
随着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打结、剪线，手术正式宣告完成。此时系统面板上的手术完成度定格在12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