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 骤然下降的手术完成度（盟主cj大包子加更3）
“嘘……”王主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心电监护，又看了一眼腹腔脏器，心里面有一种判断郑老板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之前预留缝合线的张力刚刚好。
不影响呼吸、心跳，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导致新生儿双下肢浮肿。
新生儿的手术能做到这种精细的程度么，王主任很好奇郑老板是如何做到的。
在她看来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可郑老板艺高人胆大，就这么平平的化险为夷走了过来。
郑仁长出了一口气，手术做完了。
虽然只是开始，之后还有大把的事情。但最难的部分解决，以后每天只要观察、再不断把内脏“送”回到腹腔里，最后缝合就够了。
小家伙，命还挺硬的，郑仁眼睛眯起来看着那个孩子。
不对，手术完成度100%，怎么还没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呢？郑仁忽然想到这一点。
急诊任务【不在腹腔内的腹腔脏器】还明晃晃的挂在系统面板上。
不过他也没细想，谁知道大猪蹄子搞什么，或许是要等15-30天后完全还纳才会让任务完成？
任务时间8小时，却要完全还纳后才算完成，大猪蹄子简直太过分了！
郑仁心里有些不高兴的想到。
巨大的先天性脐膨出不可能一次性的完成，8小时的任务时间对于这个任务来讲是根本不可能的。
给个任务，还是无法完成的，郑仁特别鄙视大猪蹄子。
但是他根本没想尝试把所有腹腔脏器一次性还纳。
如果要是那样的话，患儿胸腔压力太高，双肺根本张不开。而且心脏也会受到挤压，导致更多的问题。
那是杀人，不是做手术。
系统任务完不成就完不成，有什么大不了的。
“郑老板，接下来您怎么评估？”王主任一边做着产科接下来的手术，一边问到。
手术完成，只要按照正常剖腹产流程做完，然后插管、带着呼吸机回到恒温病房也就是了。
接下来的重点，是加压的部分怎么做。
“从术后第2-3天开始，每日逐渐紧缩囊袋并用10#丝线结扎。慢一点，主要还是看小家伙的承受，力量没有标准，随机应变。使腹腔逐渐扩大，囊膜内腹腔脏器逐渐还纳入腹腔。”
“一般来讲，小一点的7天左右会完全还纳。这个小家伙我估计得15-20天左右，他的脐膨出太大了。”郑仁微笑道。
“二期手术也不好做。”王主任评估道。
但话是这么说，相对刚刚郑老板精准的操作，二期手术几乎无难度。
剖腹产做完，新生儿被抱到旁边的无菌红外线辐射台上，枕戈待旦的麻醉医生准备开始插管、麻醉。
等带上呼吸机，就可以把小家伙送去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嗯，的确是。15天左右把腹腔内容物全部还纳腹腔后，采用双重减张缝合法闭合腹壁。拆除囊袋，切除囊膜，距囊肿基底2 ～ 3mm 环形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在切口上方找出脐动静脉，然后结扎……”
郑仁的手指微微的动着，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进行模拟缝合。这种模拟状态，他说进就进，早已经熟练至极。
可是他看见王主任的目光向旁边瞥了一眼后，露在无菌口罩和帽子之间的脸部皮肤“刷”的一下子惨白。
与此同时，郑仁注意到系统面板上的完成度开始陡然下降。
100%……95%……90%……
这是怎么了？郑仁怔了一下，眼前这种情况从来都没发生过。
已经达到的手术完成度还能下降？！
不过只一瞬间，郑仁就隐约猜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侧头看去，妇儿医院来的有经验的麻醉医生身上穿的无菌手术服都被汗水打湿，呈现出墨绿墨绿的颜色。
给患儿插管……出问题了！郑仁双手举起，放在胸前，转身下台。
妇儿医院的麻醉师开始给患儿做插管麻醉，所有设备都是特殊的，小的像是儿童玩具一样。
这里需要极为精密的操作，一个不小心，出现气道损伤，新生儿可能就此死亡。
患儿的体重要比预想中还要小，麻醉师拿着气道插管，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轻柔的几乎像是触摸。
10秒过去，
20秒过去，
30秒过去，
依旧无法顺利找到狭窄的气道。
高温的手术室里，紧张、焦躁的情绪导致大量汗水流出，无菌帽被打湿。很快，一次性无菌帽无法吸纳更多的汗水。
晶莹的水滴在麻醉师的头顶无菌帽上汇聚，像是一颗璀璨的钻石，跨越数亿年的时间，经历了沧海桑田，变的闪亮、剔透。
第二次插管的操作又失败了，麻醉师的手虽然很稳，但他知道眼前的操作已经不是他的技术水平能达到的。
汗水在不知不觉间汇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插管上，没人注意到那滴晶莹剔透的汗珠。
“有问题？”郑仁来到无菌红外线辐射台旁，见新生儿已经开始发绀，眼前的手术完成度已经跌到80%，便沉声询问。
“我会尽快的。”麻醉医生说到。
“别着急，再试一次。”郑仁安慰了他一句。
妇儿医院的麻醉医生没继续说话，他低头，准备再次插管。一滴汗水低落，像是雨滴一样，折射无影灯的光线，是那么的璀璨。
麻醉医生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见了那滴汗水落下，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滴汗水并不致命，但面对的是体重超轻的新生儿……它意味着什么，麻醉医生心里明白。
不仅仅意味着新生儿会受到细菌的侵袭……相对无法插管、不能呼吸而言那都是小事。
不到1分钟的时间，妇儿医院的麻醉师汗流浃背，身体里的激素水平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手术成功，却在气管插管上失败……要真是这样的话……
心念电闪，麻醉医生的手已经隐隐开始抖了起来。
巨大的压力把他整个人都压垮，只用了不到1分钟的时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在生与死的面前，心理素质都只是一种传说。
2346 该死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盟主邦金加更1）
可汗水没有落下的时候，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它必经的轨迹上。
汗滴落在洁白的无菌手套上，那只手一合，迅速离开无菌区。
妇儿医院的麻醉医生猛然觉得肩膀左右两股力量撞向自己，无论那股力量都很大，却又并不暴躁。不是攻击，而只是要把自己推开。
只是……两股力量几乎一致，在它们的夹击下，力量相互抵消，麻醉师整个人纹丝不动。
郑仁手里已经把占了汗水的无菌手套摘掉，一下没撞动麻醉医生，他有些错愕。侧头看去，见苏云站在另外一边，穿着隔离服，手上带着无菌手套。
他也要尝试操作气管插管！
“我来！”苏云声音低沉的说到：“我给小白鼠插过管。”
妇儿医院的麻醉师怔了一下，给小白鼠插管干什么……要是说难度的话，给小白鼠插管难度肯定更大。
而且，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他给小白鼠插管的时候用的什么器械？
“我来。”郑仁沉声道，他把上一双手套扔在地上，打开新的手套，又用肩膀把妇儿医院的麻醉医生给挤走。
新生儿皮肤上苍白与深紫色交织着，发绀的症状明显，已经进入乏氧状态。
而在郑仁眼前手术完成度继续下降，已经达到了60%的程度。
随后在妇儿医院麻醉医生助手的帮助下，打开患儿的嘴，开始尝试插管。
老贺想要试试，可是他看见郑老板和苏云两人争了一句，苏云便不说话了，他也没有动。
有郑老板在，心里真是安稳，老贺一边想着，一边凝神看着郑老板的操作。
手术室的空气凝固，别说是空气，就连时间都几乎凝固。
所有目光汇聚在乏氧不断严重、已经发绀的新生儿的身上。
剖宫产中连接脐带、胎盘进行麻醉，那时候有母体提供含氧的新鲜血，呼吸有没有并不重要。
可断了脐带，离开母体后他仍然在麻醉药物的作用下，根本无法呼吸。
那一声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啼哭声是不可能在现在出现的，他必须要气管插管，然后由呼吸机辅助呼吸，度过最艰难的几天时间。
可是，
气管插管插不进去！
新生儿没有呼吸！
血氧饱和度疯狂下降！
这条小生命距离死亡只有10几秒，
这条小生命距离死亡只有1次再插管尝试的机会！
特制的小气管插管进入新生儿的口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这一刻，连心脏都几乎停跳。
生怕心跳声会影响郑老板的操作，导致手术功亏一篑！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奋斗，都是为了能挽留住他的生命。
可是这一刻，生命就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水一样，似乎必将消散。留下的只有一点水渍，只有在场人们心中的一点点记忆那台成功却又失败的手术！
老贺静静的看着郑老板的操作，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特别紧张，可是他的心里确很平静。
那个如山一般的身影站在那，
就是希望，
就是成功，
就是……生命的延续！
老贺看见郑老板的手很稳，缓缓的操作着细小的气管插管，就像是刚刚他一针见血一样。
郑老板肯定能成，老贺心里想到。
他随后瞥了一眼孕妇的生命体征，便来到新生儿呼吸机旁，从已经愣神的助手手里把呼吸机的管道拿过来。
参数已经调整过了，只等待连接气管插管。
1秒钟的时间就像是过了1个小时似的，紧张而漫长。
老贺没有怀疑郑老板能不能成功，在他心里，郑老板的麻醉水平对自己是碾压式的。
哪怕面对的是新生儿，
哪怕面对的是只有2kg左右的新生儿，
哪怕郑老板现在只有唯一一次插管的机会，
哪怕……
哪怕有无数个哪怕，他都不可能失败，老贺坚信。
气管插管留在外面的管道渐渐缩短，老贺没去看新生儿的状态，他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郑老板的手上。
终于，左手离开气管插管。
还没等郑老板做手势，老贺拿着呼吸机管道，连接气管插管。
“调节压力参数。”老贺随后碰了一下妇儿医院的麻醉医生，小声说到。
他也能调节，可是新生儿这一块毕竟只是理论基础，没有实践过。
尤其是眼前这位患儿，出生后连一口新鲜空气都没有呼吸过的新生儿，老贺也不敢操作。
还是交给有临床经验的专业人士好了。
话音没落，老贺听到郑老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固定。”
说完，他就看见郑老板来到新生儿的呼吸机前，开始给各种参数做着细微的调整。
呼吸机开始运转，把纯氧从管道里加压输入新生儿的肺脏。双肺膨胀开，血氧交换开始，动脉血奔腾着，带着新鲜的氧气在血管里流遍全身。
血氧饱和度开始回升，手术完成度开始回升，郑仁这次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完成度。
刚刚的一瞬间，他也有些害怕。
没时间埋怨自己的愚蠢，手术完成度100%，大猪蹄子不给任务完成的提示，肯定还有问题。
这是产时胎儿手术，不是平时的手术，有些细节郑仁也没反应过来。
没时间自怨自艾，郑仁盯着系统面板上的手术完成度，看着它从无到有，又从100%下滑到50%，然后再次回升，现在又回到82%，并且还在缓慢而又坚定的增长着。
刚刚做气管插管的时候，郑仁通过细微的感应对眼前小家伙的各种情况有预判。
调节呼吸机的各种参数指标，细致入微。
手术完成度像是时间一样，缓慢而坚定的向前蔓延，随着医生“叮咚”的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郑仁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该死的任务！
终于完成了！
【紧急任务：不在腹腔内的腹腔脏器完成！
任务内容：治疗一名巨型先天性脐膨出的胎儿。
任务时间：8小时，剩余时间6小时12分钟。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0点，技能点15000点。】
郑仁没看任务奖励，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家伙。
胸廓起伏，紫绀渐渐变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手术，
成功！
2347 事后烟
保温措施完备，孕妇和新生儿被送走，郑仁感觉到气密门打开后，有一股子凉风吹在自己身上，一阵舒爽。
前胸后背的手术衣已经被汗水打透，原来刚刚自己也紧张了，郑仁笑了笑。
“老板，手法不错啊。”苏云笑眯眯的看着郑仁说到。
“嗯，还好。”
“啧啧，你这是谦虚么？”苏云看着郑仁，不着调的问到。
郑仁笑了笑，和伊人说到：“我换衣服等你。”
“好，我这面得半个小时，你别着急。”谢伊人一边收拾着器械台，一边说到。
郑仁笑笑，撕掉无菌衣，“走了。”
“郑老板，厉害。”老贺跟在一边，笑吟吟的说到：“去值班室抽根烟？”
“嗯……走吧。”郑仁觉得略有点冷，先消消汗再说。
刚刚那一瞬间，整体操作没问题，整个人进入应激状态，现在身体里大量的肾上腺素、多巴胺、糖皮质激素需要代谢一下。
抽根事后烟也不错。
下楼，来到麻手科的值班室，老贺拿出烟，递给郑仁和苏云，点燃后把窗户打开。
“郑老板，我就知道您麻醉水平肯定要比我高。”老贺由衷的说到。
“我的麻醉水平也比你高，怎么不说？”苏云问到。
老贺笑呵呵的，毫不羞愧的回避这个问题，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郑老板，患者术后二期手术要什么时候做？咱们跟着上么？”老贺问到。
郑仁笑了笑，他知道老贺的意思是要是上二期手术的话，他准备练一下新生儿的麻醉。
“应该不用了，一期手术做完，2-3天还纳一次腹腔脏器，最后上台减张缝合就行。剩下的手术不难，没必要上。”郑仁道。
“您这本事，真是……”老贺挠了挠头，心中感慨。
“老贺，你拍马屁的本事见涨。”苏云哈哈一笑，道：“不用，老板不在乎这套。你刚才表现的很好，几乎无缝衔接的连接呼吸机。”
老贺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看在郑老板的眼中，都不会成为无用功。
“嗯，那时候你做的很好。”郑仁点了点头。
早都适应了医疗组组长的这个身份，他说起话来也没有从前那么客套。
“这孩子的脐膨出真大，我在麻醉群里问了一下，他们经历的最大脐膨出，也就8cm左右。”老贺笑眯眯的说到，“咱今儿做的这个患者体重最轻，脐膨出的范围最大。”
“没意义。”郑仁道，“你要是想写论文……对了苏云。”
郑仁想是想起什么，把话头偏转，看着苏云。
“论文？周立涛的么？他那个要找个案，其实我倒是觉得随便写一篇，带着周总的名字可能会更简单。”苏云随口说道。
“不是，老刘那面做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手术有没有统计？”郑仁问到。
“等你想起来，手术都做好几百台了。”苏云道，“统计了，按照标准的格式进行的统计。老刘去伊美做手术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这事儿，他那面有数据。”
“哦，那就好。”郑仁抽了口烟，心里想着自己的确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刘旭之那面的手术术式统计。
自己可能不需要，老刘还是要的。估计老刘以前在西林镇那面没准备晋级的资料，要是想在帝都肝胆再进步一下的话，总是要有准备。
“老刘跟我说，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苏云笑呵呵的说到：“每天靠着吃辛苦挣的钱几乎赶上他在老家的时候半年挣得，没什么不满意的。”
“嗯，人么总是要向前看的。”
“人和人不一样，老刘有自己的想法。我正琢磨着最近帮他整理一下资料……”
“云哥儿，您也帮我整理一下资料？”老贺马上贴过来。
“下次手术不放好运来，文章的事情归我。”苏云扔出去一块肉骨头。
老贺想了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笑，假装自己失忆，忘记了刚刚的事情。
苏云微微摇头，老贺这货，竟然连发表论文都诱惑不了他，也真是股子劲儿。
也是他这个岁数对论文需求不大，发表个顶级期刊，吃饭的时候吹一吹就顶天了。看老贺这样子，也没有当麻醉科主任的野心。
“老刘那面你有时间敲他两台手术，我觉得还能进步。他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我能感觉出来。”
“嗯，这几天就去一趟。”郑仁笑道，“老刘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走到现在这步。”
“被钱逼的。”苏云道，“要是可以，谁愿意为了几千块钱被老婆拎着擀面杖到处跑。”
回想起来那时候去西林镇做手术，郑仁觉得时间过的真是很快。一眨眼，高考都结束了，高少杰这几天也会过来。
“老刘那边资料整理完，妥妥的一篇柳叶刀的文献，我觉得申请一个自然科学基金都够。”苏云道。
“没必要。”郑仁对此毫不在意。
老贺听着心里百味陈杂。
看看人家郑老板，自己当时申请自然科学基金，为晋级副高职做准备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劲儿。
可郑老板只是一句没必要，人家根本不觉得这事儿有多难。
不过老贺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
人家郑老板看的是诺奖，自然科学基金是个什么鬼。
“我和柳叶刀的编辑联系过，说是霍普金森那面也有一个胃底、胃左动脉栓塞的科研，已经投稿。”苏云道，“这几天我得抓紧一下，要不然被人先发就很无趣了。”
“哦。”郑仁对这种事情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去看一眼老刘，你再敲他两台手术，速度能更快一点。”苏云道，“都说了多久了，怎么就不见你去看一眼，人家的手擀面你白吃了！”
郑仁想起刘旭之的爱人做的手擀面，还真是合自己胃口。也不知道擀面杖的力量，是不是在老刘身上练出来的。
笑着应了一声，想要把烟头掐灭。一个矿泉水瓶子出现在眼前，老贺低眉顺眼的早就准备好了。
“那我先走了，老贺。”郑仁把烟头扔进去，转身离开。
2348 家里的唠叨
ct室的梁博士坐在高铁上，有些苦恼、郁闷。
做为大龄医学青年，
高中同学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在上大学。
高中同学毕业开始工作，他在上大五，医院见习阶段。
高中同学工作稳定，开始谈女朋友的时候，他觉得本科学历根本留不在帝都，于是准备考研。
高中同学迈入婚姻的殿堂，他正在通宵熬夜，每看一本砖头厚的书，发际线都会向后移动零点几公分。
高中同学有了孩子，陷入家庭常规吵闹之中的时候，他发现研究生也屁用没有，还是得读博士。
这一路走来，他知道即便自己博士毕业，都未必能留在912。嗯，不是未必，而是留在912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他的高中同学们，一般的，用老话讲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更有甚者，已经第三次迈入婚姻的殿堂，梁博士随第三次份子钱。
当时为什么要学医呢？梁博士偶尔会看着机器上的影像发呆，琢磨这个问题。
虽然不管做什么似乎都不会很轻松，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没有简单两个字。
可是医学，生命科学，似乎承载的重量更大一些。别的工作需要加班，大不了情绪不稳定，和老板对骂一场转身辞职。可是医疗……一句治病救人，就把人给架到了道德的高地上下不来。
梁博士可以不去思考结婚生子这类事情，但老家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每当过年的时候，他最苦恼的就是面对各种催婚。
工作、催婚，这是父母面对他的时候两个永恒的话题。
他现在特别苦恼、纠结。
毕业后是要出国深造，然后留在帝都，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是回到老家，过十几年熬个主任，娶妻生子呢？
这个问题没有特定的答案，怎么选都不错，怎么选也都是错的。
只是家里老太太不断的磨叨，最近听老爷子说，每次和自己生气后，她都会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越来越重，甚至梁博士在一次和老太太视频聊天的时候，她竟然叮嘱梁博士要好好的照顾好孩子，媳妇要是没奶的话要买好一点的奶粉，别不舍得花钱。
那一刻，梁博士没感觉到毛骨悚然，而是眼睛发酸，匆忙结束了视频。
可是关掉视频后，他越想越不对劲。
难不成自家老太太出现了幻觉，还是精神上有问题，怎么就叮嘱自己买奶粉的事情呢？自己又没结婚，又没生孩子。
可是再联系的时候，老太太矢口否认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继续唠叨着让梁博士抓紧时间找女朋友。
肯定出了问题，梁博士可不觉得自己有幻觉，于是便偷偷给他爸打电话询问。
老爷子说，老太太好像冲到什么脏东西了，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
这都不算，最让梁博士觉得心惊胆战的是老爷子竟然告诉他，准备去找一位大仙儿看看。
梁博士这回真的是惊了，他不顾上912这面的事情，和褚主任请假，直接飞回家。
带老太太去医院做了相应的检查，头部ct、核磁都没问题，不像是脑子出了事儿。
最基础的采血化验结果也都很正常，身体健康的很。
回家呆着老太太检查的过程中，梁博士发现她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短暂的精神症状发作。
其中主要是认为自己已经结婚了为主，还拉着自己的手，问为什么媳妇没有跟回来，问孩子身体怎么样，学习成绩好不好。
梁博士想给老太太做个脑电图，可家在小县城，脑电根本没人会看，机器都是十年前最老型号的那种。
他和他爸大吵了一架，最后争论的面红耳赤，决定带老太太来帝都看病。
坐在高铁上，梁博士愁苦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头发已经完全白了，像是落了一层雪。
好好的时候，她就唠叨着赶紧找女朋友，成家立业；一旦上来那股子“劲儿”，她就唠叨媳妇、孩子的事儿。
而那些事情，似乎很清晰，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梁博士鼻子一直都是酸的，就算是自己妈生病了，还是没忘记心底的执念。
要不就算了，出国求学，回来争取留在帝都各大三甲医院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梁博士犹豫了一路，渐渐的，这个念头占据了上风。
这是人生的一个大岔路口，梁博士思前想后，沉吟良久。未来的一切都难以扛得住老太太满头白发，精神出了问题以后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结婚生子的事情。
唉……百炼精钢，在这一刻也化为绕指柔。
先看病，然后自己博士毕业回到老家附近，找一家大点的医院，这辈子就这样吧。
梁博士心里想着，渐渐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回到912，做了脑电图，依旧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除了心电pr及qt间期延长，qrs波增宽，st段下降，t波增宽、低平或倒置，偶尔出现u波之外，可以说身体健康。
他这回没了办法，看着自家老太太又拉着自己的手开始念叨媳妇儿的事儿，梁博士想到了郑老板。
安排老太太去做个冠脉ct，排除冠心病，他拿着所有的化验单跑到介入科。
郑老板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本第五版的外科学放在腿上，正在和云哥儿说着什么。
“郑老板，云哥儿。”梁博士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说说，怎么回事。”苏云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手机，随口问道。
梁博士讲了一遍病史，又把所有化验单和影像资料交给郑老板。
郑仁先看了一遍单子，最后拿着心电图多看了两眼，随后开始阅片。
“梁子，你要不随便找个姑娘就得了。”苏云笑呵呵额的说到：“你的条件不差，买不起房子就先租房子呗，生了孩子老太太有事儿做了，也不至于急出病来。”
梁博士心中黯然，他一想到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拉着自己的手，念叨着孩子的事儿，心里就难受。
“别扯淡，应该不是急出来的病。”郑仁说到。
2349 镁离子不低的低镁血症
“肯定不是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聊天？”苏云鄙夷的看着郑仁。
“郑老板，您觉得像是什么病？”梁博士连忙问道。
“光是听你说症状，我还没什么判断。”郑仁道，“一会你把老太太带来我看一眼，做简单的查体。”
“嗯。”梁博士点了点头。
中医讲望闻问切，西医讲视触叩听，这都是最基本的。
苏云又翻了一遍化验单，见梁博士给他母亲做检查做的已经很全面了，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心电有点小问题之外，别的都很正常，包括脑电，棘波也不明显，无法诊断什么精神类的疾病，就更不要说癫痫发作之类的了。
梁博士把检查报告留下，招呼了一声，匆匆忙忙去接老人。等他走了苏云问道：“老板，真没什么猜测？”
“唯一有异常的是心电图。”郑仁拿出心电，又看了两眼，道：“pr及qt间期延长，qrs波增宽，st段下降，t波增宽，这些改变你会想起什么？”
“不光有这些，有几个波形还能看出来p波及qrs波群电压减低。看那波形，肯定怀疑是低镁血症，标准的就像是熊猫要吃竹子一样。”苏云说着，拿起离子化验的报告，“可你看，血镁是正常的。”
“熊猫是肉食动物……”林渊小声说到。
“我还不知道？”苏云瞪了她一眼，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后面的话已经是在和郑仁说了。
“血清镁正常，仍然不能判定不缺镁离子。因为血清镁受酸碱度、蛋白和其他因素变化的影响较大，单纯一个离子检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郑仁道。
苏云耸了耸肩，“你这个说法就有点生拼硬凑了。”
“看眼患者再说，有一些低钾血症也会出现现有症状。”
“不扯淡能不能死。”苏云道，“诊断低钾血症，辨识u波是关键。一般规律是随着低钾血症的逐渐加重，逐渐出现t波减低，u波增高，出现u波的导联增多，u波等于或高于同导联t波呈驼峰样，t-u融合不能区分及st段下移。”
郑仁不和苏云争辩，自己手头的资料太少。眼前的争论，属于那种谁都无法说服谁的情况。
很快，梁博士把他母亲领过来。郑仁看见中等红色的系统面板，诊断很明确低镁血症。
“阿姨，您有什么不舒服么？”郑仁微笑，开始询问病史。
虽然有大猪蹄子给的诊断，可是郑仁依旧从头开始询问，事无巨细，详尽到林渊觉得有些嗦。
患者本人述说的阳性病史只有阵发性的足部痉挛，其他都没什么。
郑仁问完后，和梁博士说到：“梁子，你带着阿姨去做一个镁负荷试验。”
梁博士怔了一下，问道：“郑老板，您考虑是低镁血症？”
“嗯，腕足部的痉挛、心电图的改变，以及在说话过程中你母亲眼睛不断出现细微的震颤、查体时候出现反射略有亢奋，而且有神经肌肉震颤。这些都考虑是低镁血症，虽然血清离子检测是正常的，但还是不能排除这个病。”
“好。”梁博士带着自家老太太去做检查。
“老板，现在看挺像了。”查完体，苏云也不表示反对，他沉思道，“可是怎么来的？”
郑仁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林渊没跟上郑老板和苏云的思维节奏，在她看来，只有一份略有异常的心电图加上查体、询问病史就给出明确的诊断低镁血症，已经足够神奇了。
至于怎么来的……自己还是先搞明白怎么诊断的好了。
“第一，考虑是消化道丢失过多。”苏云手里拿着手机，一边和人聊着天，一边一心二用的说到，“因镁在小肠及部分结肠吸收，当严重腹泻、脂肪泻、吸收不良、肠瘘、大部小肠切除术后等都可以导致低镁血症。”
“嗯，刚刚问过，没做过手术。正常人应该不会出现镁离子吸收障碍问题，这一点可以排除。”郑仁坐在椅子上，眼睛眯起来，也在琢磨梁博士母亲的病情。
“第二，肾脏丢失太多。慢性肾盂肾炎、肾小管性酸中毒、急性肾功能衰竭多尿期，或长期应用袢利尿剂、噻嗪类及渗透性利尿等使肾性丢失镁而发生低镁血症。”
“刚问过，也没有。”郑仁道，“不考虑是肾脏问题。”
“丢失基本都考虑了，接下来是补充不足、摄入不足的可能。”苏云道，“我觉得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可是刚刚我问了一下，梁博士也没发现家里饮食有什么问题。前一阵子，看过一篇报道，说是纯素食者容易出现低镁血症。老太太吃肉，应该不会。”
“饮用水呢？”
“一般也不会出现问题。”郑仁摇头，“微量元素是地域人体体重0.01%的矿物质，主要有铁、锌、铜、锰、硒、碘、氟、钴和镁这9种。而这些元素是人体无法合成的，得从食物中获取。”
“人体只能吸收有机状态的微量元素，对无机状态的微量元素几乎吸收不了，水中的微量元素大多都是无机状态，而且含量极少。”
“与喝水没有关系，人一般都是从植物、动物身上获得微量元素。”
“老板，有本书你看过没？美国马丁福克斯博士所著的《健康的水》。”苏云又把话题扯远。
郑仁摇了摇头。
“书里面说，健康水的标准是具有一定量的硬度（理想值170mg/l左右），有一定量的溶解性总固体……”
“不说这个，低镁血症怎么来的？这病可不多见。”郑仁把话题拉回来，继续问道。
“肯定有病史没有问清楚，老板你临床水平很差。小林子，派你去问，要问明白。”苏云笑道。
林渊很知趣的没有动，也没多说话。
刚刚郑老板询问的病史已经很齐全了，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好补充的。
而且再去问病史？上一次卵圆孔未闭伴有偏头疼的患者还历历在目，林渊可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2350 问病史的功底
“还有一点你没说，就是甲亢患者常伴低血镁和负氮平衡。”郑仁不理会苏云的挑衅，他沉思道，“人在饥饿、疾病以及老年时往往处于这种状况。”
“说的恁复杂，就说营养不良就可以了。”苏云道，“你看老太太的样子，看梁博士的家庭条件也都知道营养不良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出现。”
说着，苏云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老范，当时差点病死那次。”
“啊？范天水么？”林渊问道。
她很难相信范天水那种人竟然还有差点病死的时候。
“别打岔，小林子。”苏云道，“那么多天没吃饭，也不见老范有什么不好的情况。负氮平衡是一种很极端的情况，暂时不予以考虑。”
说到这里，郑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系统给了诊断，却不会给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绝大多数的患者都能用疾病来源给予解释并予以治疗。
有些则很难，比如说曾经发生在急诊科的那次食用猪甲状腺的事件，以及海城的那个变成阿凡达的小伙子。
想到这里，郑仁觉得苏云说的还真不能说是错误。
要不换常悦去试试看？
“常悦呢？”郑仁问道。
“不在写病历，就是在和患者家属闲聊。”苏云低头玩着手机。
“云哥儿，我觉得你应该说悦姐不在办公室就在病房。”林渊纠正了一下。
果然，话要是这么说，的确好听多了。
郑仁倒也无所谓，现在梁博士的母亲化验检查结果还没回来，治疗已经确定，唯一有疑问的是低镁血症是怎么来的。
一点点来吧，这事儿急不得。
不过郑仁已经准备让常悦去解决这件事情，反正试试看呗，不行的话大家坐在一起，再一次抽丝剥茧、掘地三尺，把问题的根源找到。
没有去系统空间，郑仁看着眼前的第五版外科学发呆。
“老板，想什么呢？”苏云问道。
“很多，乱糟糟的。”郑仁道。
“别想那些没用的，下午去老刘那看看。”苏云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他能看出自家老板的情绪波动，考虑应该是梁博士和他母亲之间的交流让他这块石头都软了一点点。
“嗯。”郑仁点点头，“老刘那面下午几台手术？”
“林姐说你要是去，就多交代几个患者。”苏云道。
“这么多？”郑仁楞了一下。
“这玩意是爆炸性质的，效果好，反馈回来的患者就多。口口相传……怎么说到这个就想到粪口传播呢？”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说着，常悦回来。她看都没看其他人，回来后直接在电脑前坐下，开始写病历。
“常悦。”郑仁道。
“说事儿。”顿了2秒钟，常悦才冷冷的说到，完全没有了和患者交待病情的时候那种温和亲切。
“拜托你件事儿。”郑仁也没有指挥急诊大抢救时候的沉稳、霸气。面对常悦的冷漠，他只是笑着说道。
“说事儿。”常悦冷漠的重复了一遍。
“……”郑仁叹了口气。
“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苏云道，“梁博士，你知道么？”
“不知道。”常悦的手指开始敲打键盘专心写病历，回答简单而干脆。
“ct室的，反正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也无所谓。梁博士的母亲，我们判断是低镁血症，却找不出来病因。”苏云道。
“哦，一会回来，我和老太太聊会。有什么思路么？”常悦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嘴里随便的询问道。
“没有，全靠你了。”苏云哈哈一笑说道，“老板，我跟小梁子说一下，咱们先走。”
郑仁想了想，似乎也好。问诊、查体的情况和系统面板相互对照，低镁血症的诊断已经很明确了。
之后梁博士自然会带着他母亲去相关科室进行治疗，唯一的难点，还是留给常悦去解决好了。
……
……
梁博士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化验单，看着上面超低的数值，他知道郑老板的判断是对的。
血清镁检测不低，而通过镁负荷试验判定出来，他对郑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苏云随后说他们有事儿要走，剩下的事情找常悦去看，梁博士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
常悦是谁？梁博士压根都不知道。
不管是云哥儿还是郑老板，只要说几句话就够了么，找一个小大夫……他心里略有腹诽，但却不敢想的太深。
现在在ct室，有时候遇到疑难片子，褚主任组织会诊的时候都会用郑老板来举例子。
看看人家郑老板，这七个字已经把梁博士的耳朵磨起了茧子。只是常悦常医生，到底是谁啊！
带着母亲来到介入科，梁博士找到常悦，又把化验单给她看。常悦只是瞄了一眼化验单，就坐在那里和老太太聊起家常来。
听着听着，梁博士在困惑之余开始不光困惑，他还困了。
这哪里是询问病史，根本就是串门聊天。平时大家坐在酒桌上闲聊也就是了，但自己带着老太太可是来看病的。
我忍！
梁博士强自忍耐住心里的焦急，努力分散注意力，不去听常悦跟自家母亲说自己一直到现在还不找女朋友，导致老两口现在还抱不上孙子之类的话。
家长里短，在医院聊着玩意有意义么？
梁博士觉得根本没有意义，这次算是给郑老板和云哥儿面子，以后看见这位常医生就当没看见好了。
这个女医生，水平真差，郑老板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梁博士腹诽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梁博士坐在一边实在是太无聊了，加上回老家再回来，焦急、疲惫涌上心头，说的话题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直接就睡着了。
“梁博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梁博士听有人叫自己。他恍惚说到：“到站了？”
“……”
办公室里响起愉悦的笑声。
“你母亲常年服用奥美拉唑，认为这个是保健药。回去先把奥美拉唑给停了，然后开始补镁，很快就能好起来。”常悦道。
2351 挣钱就是原动力（盟主风萧萧y加更5）
“老板，常悦问出来了，老太太常年口服奥美拉唑。”苏云挂断电话，根本不听梁博士没口子的感谢。
常悦有什么好厉害的，不就是会聊天么……喝酒似乎也不错。看病？她也会看病？苏云心里琢磨着。
“常年？”郑仁问道。
“嗯，说是吃了七八年了。”
“哦，原来是这样。”郑仁恍然，“告诉梁博士停奥美拉唑，然后再补镁了吧。”
“说了。”苏云随口应付道。
奥美拉唑属于质子泵抑制剂，是目前治疗消化性溃疡最佳的一类药物，它通过高效快速抑制胃酸分泌和清除幽门螺旋杆菌达到快速治愈溃疡的目的。
2011年3月2日，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向公众警示，如长期使用质子泵抑制剂可导致血液中镁含量降低，引起低镁血症。
在大约25％的病例中，单独补充镁剂不能改善低镁血症，需停用质子泵抑制剂。
质子泵抑制剂通过阻断跨细胞trmp6通道和细胞旁路干扰了镁的吸收。
这是基本的原理，郑仁当时询问病史的时候特意问了梁博士的母亲平时有没有口服什么药物。
但他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老太太说自己没有高血压、没有糖尿病，平时根本不吃药。
或许在她看来，这种质子泵抑制剂属于保健品，根本不算是药，没有和医生说的必要。同理，轻微的胃溃疡也不算是病，一样没有告诉郑仁。
“吃奥美拉唑吃出精神症状，我以前没遇到过。”郑仁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轻声说到。
“口服时间太长了，没办法。”苏云道，“这还算是好的，没有心律失常，也没有发生癫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郑仁笑了笑，真要是因为吃奥美拉唑导致被判定是精神障碍，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那才是人间悲剧。
这一点，梁博士还是很靠谱的。
“郑老板，您那面很忙啊。”林娇娇在一边笑着说到。
“还好，过几天省城的老高过来就会好一些。”郑仁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刘旭之做手术的全过程，心里已经对他的手术水平有了了解。
高屋建瓴式的鸟瞰，判定刘旭之的水平只需要看几分钟手术。
让郑仁惊讶的是刘旭之的手术水平进步的很快，甚至可以说非常快。按说他这个岁数，已经过了学习的巅峰时期，能进步的这么快，很出乎郑仁意料。
原来挣钱的动力有这么充足，郑仁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的刘旭之，心里想到。
只是他的手术时间太长，x光虽然说是直射线不是散射线，理论上不会对医生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理论只是理论，国内开展介入手术的时间不长，但却总是能听说某个搞介入的医生又生病了之类的消息。
还是得抓紧时间把机械臂用上，把术者从手术室里解放出来。
想要推动介入学科的发展，必须要首先解决最基本的矛盾。
郑仁为什么担心刘旭之？为什么很少让没结婚的苏云上台？就是因为介入手术要吃线。
要不主动和宁叔联系一下？想到这里，郑仁马上就觉得自己还是要做更多的心理建设，不能直接就上手。
不动如山的郑老板内心深处对老丈人的恐惧，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对他来讲，能少接触点就少接触点。
22分钟后，手术结束。
刘旭之盯着半红不红的系统面板走了出来，郑仁原本没在意，可是却在他系统面板上看到了一个低热的诊断。
这货在发烧，却还在做手术？
郑仁立马不高兴了，他问道：“老刘，看着你脸发红，你身体不舒服？”
“郑老板，这不是最近有点小感冒么。”刘旭之笑着说到，“没事，小毛病。”
“抓紧时间治病，别拖延的久了。本来做介入手术吃线多，有可能导致身体疲惫，免疫力下降。”
“嗯，我知道了，郑老板。”刘旭之微微弯腰，站在郑仁面前，老老实实的，还像是西林镇的那个小小放射科医生。
“你歇着，我做一台手术。”郑仁道，“你有些问题，还要纠正一下。”
说完，他开始给刘旭之讲解做手术过程中的诸多问题。虽然都是小毛病，可是积累起来却有可能从量变到质变，成为大问题。
刘旭之听的连连点头，很多平时不太清楚的地儿被郑老板深入浅出的讲解一下，迷雾便被拨开。
“郑老板，您看是这样的？”刘旭之伸出手，指着刚刚自己做完的那台手术的影像。
郑仁随即看到刘旭之右手食指红肿，不是很重，可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回事？”郑仁沉声问道。
“啊？”刘旭之吓的马上把手缩回来，“对不起，郑老板，我不该指指点点的。”
郑仁无奈的看着刘旭之，这货怎么这么怂，跟权小草一样。
“说的不是这事儿，你右手食指有红肿，怎么回事？”郑仁结合刘旭之的系统面板，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呃……昨天晚上朱主任那面有人请客吃饭，可能是龙虾须子不小心扎了一下？”刘旭之也不敢肯定，而且他不知道为什么郑老板看起来有些严厉。
自己当时躺在手术台上等着他来做手术的时候，似乎都没有这种表情。
“苏云。”郑仁忽然叫了一声。
“老板，你该不会怀疑老刘是感染了吧。”苏云问道。
“去医院查一下……”说着，郑仁顿了下，随后问道，“疼不疼？”
“不疼，有点胀。”刘旭之怔怔的看着郑老板和苏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郑老板，没事吧。”林娇娇很少见郑老板表情这么严肃的说话，诧异的问道。
“那再观察看看吧。”郑仁道，“林姐。”
“诶。”
“这批患者我来做，剩下的先别收了，等老刘情况稳定之后再说。还有多少患者？”郑仁问道。
“还有22个。”林娇娇毫不犹豫的说到。
“哦，今天下午，明天下午就做完了，没事。”郑仁随后看着刘旭之，“小心食肉菌感染，今晚开始静点抗生素，要是发烧控制不住或者手指继续肿胀，就要切开引流做细菌培养。”
2352 你怎么跟小孩一样
刘旭之苦着脸看郑老板，做手术虽然是工作，可对于刘旭之来讲，却不仅仅是工作而是维系生活的手段。
住在帝都，养家糊口，哪一个不要钱。
养病？不存在的。
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没收入。
对于刘旭之来讲，最好的良药就是每天做完手术，林娇娇拿出来的一沓一沓现金。
天底下没有比现金的味道更好闻的东西了。
现在不让自己做手术……郑老板……瞬间，刘旭之觉得自己心梗又要发作。
胸骨下心脏一阵阵的绞痛，刘旭之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起来。
“郑老板，老柳没什么事儿吧。”林娇娇仔细看了几眼刘旭之的手指，连个口都没有，就是红肿、再加上刘旭之有低热。
应该是感冒，郑老板想来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林娇娇心里想到。
“看着不像是食肉菌感染。”苏云拎起刘旭之的右手，对着操作间的灯光看，像是在看软妹币中间的水印。
见苏云一副不正经的模样，郑仁也哭笑不得。
“症状能对上一点，小心点好，这可是会死人的毛病。”郑仁很慎重的说到。
死人……这句话把刘旭之吓了一跳。
“老板没吓唬你，看着不像，我估计他是太紧张了。”苏云道，“食肉菌并不是单一细菌，而是指由不同细菌引发的坏死性筋膜炎，是对于链球菌或者能造成肌肉组织损坏的菌类总称。”
“嗯，金黄色葡萄球菌以及链球菌，都是食肉菌的一种。”郑仁道，“因这些病菌感染皮下的筋膜引起发炎，临床病程快速而严重，死亡率高，所以才被人统称为食肉菌。”
上一个患者被送下去，下一个患者上来，郑仁站起身，“我去做手术，苏云你给老刘讲一讲食肉菌。”
说完，他很认真的看着刘旭之，沉声说道：“不能大意，这是会要命的。”
“喏，老板多谨慎，看着是不是让人心里觉得很厌恶？”苏云笑呵呵的问到。
刘旭之动了动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云的话。
“老刘，咱现在不是在蓬溪乡，有什么问题还是要治的。身体才是做手术的本钱，你身体垮了，人没了，你老婆孩子就得卷铺盖卷再回老家。”
苏云描述了一副画面，刘旭之耳边响起寒冬腊月老家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的声音。风卷起皑皑白雪，拍打在自己脸上，心中冰寒。
“云哥儿，不就是金黄色葡萄球菌么，在医院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林娇娇问到。
她看着郑老板进去摆体位，随后去穿铅衣、刷手，心里有些纠结。
要是每天郑老板都能来这面做手术，那该有多好。如果是那样的话，刘旭之病了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可郑老板说了，做完眼前的病人，歇一歇，先别收患者了。虽然对短期的盈利有影响，但换个角度来想，似乎也算是饥饿营销的一种。
林娇娇一边和苏云说着话，一边胡乱的想着。
“林姐，你是不知道厉害。”苏云道，“在医院，一旦发现有问题，肯定早期用药物控制，所以你觉得金黄色葡萄球菌不算厉害。”
“可那是人体通过呼吸道以及其他方式接触、产生的细菌。老刘这种……先假设是食肉菌，那可是……对了老刘，你吃的是鱼生还是熟的？”
苏云思绪变化极快，一句话转换了两三个思路。
“生的。”刘旭之茫然回答。
“你说你，用筷子夹最好的吃几块就行了呗，抱着对虾的壳啃什么啃。”苏云埋怨道。
“在老家，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海鲜……”刘旭之小声的辩解。
“招呼服务员再上一份，不够的话就把店里面的对虾都包圆喽。”苏云豪气干云的说到，“下次记得直接喊服务员，让她照着菜单再来一份。”
“……”刘旭之无语。
在上一份么？自己可说不出来这种话。
“金黄色葡萄球菌和链球菌灭活的温度基本都在70摄氏度左右，煮熟了肯定没问题。要是吃生的，还真有可能出现感染。海鲜上携带的食肉菌直接进入筋膜，一旦出现坏死性筋膜炎，那就麻烦了。”
“前几天和老板在急诊科碰到一个海分歧杆菌感染的患者。那种细菌问题不大，发病慢，有的是时间去处理。你这种不一样，发病急，每年都有人因为食肉菌感染死亡。”
林娇娇见苏云说的像模像样的，便小声问到：“云哥儿，真会死人啊。”
“食肉菌能够通过皮肤上一些很小的伤口进入人体，并且其毒性强，所以抵抗力差的人根本无法抵御。”苏云道，“老刘天天做介入手术，x光射线导致身体免疫力偏低，所以昨天被扎了一下今儿就开始低热，这是身体竟开始有反应了。”
“虽然老板小题大做的可能性更大，但还是歇两天。林姐，你可不能当周扒皮，往死了剥削产业工人的剩余价值。”
林娇娇知道苏云在开玩笑，虽然心疼，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郑老板和云哥儿都很认真的说了这件事儿，自己要是还不同意，难道还能因为几天的手术量就和他们翻脸不成。
“老刘，知道你不愿意，但这事儿没商量。”苏云很肯定的说到：“年轻人为爱哭泣，你却为了穷落泪，这点老板知道。但不差这么两天，休息一下，别上手术了我跟你讲。”
“哦。”刘旭之点了点头，心中愁苦要怎么和朱主任说这件事儿。
“不过我估计不像，但还是要观察看看。老刘，你要注意手指疼不疼。”
“不疼。”
“没说你现在，是最近几天，一旦要有疼痛的感觉就要注意了。吃对虾要啃壳，你说说你。前几天遇到一个吃果汁舔瓶的小患者，最后老板往里面打气，把瓶子给弄下来的。舌头卡的黑乎乎的，幸好早点，这要是迟几个小时就坏死了。”
“你说你，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苏云的话略有些散乱，思绪变化极快，刘旭之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2353 一名会做TIPS手术的医生有多牛逼
“《细胞》杂志上有一篇研究表明，导致坏死性筋膜炎的食肉菌化脓性链球菌“绑架”了神经元，利用人体受伤或感染后神经元与免疫系统的正常交流机制存活。”
刘旭之一脸茫然，他一个边境小县城的放射科医生，哪里懂什么神经元与免疫系统。
“身体受伤后，神经系统会发出两种信号，一种告诉大脑并产生痛觉；另一个抑制免疫系统，从而避免过度免疫反应对健康组织造成附带伤害。”
“小鼠模型发现，食肉菌利用了这种机制，通过释放细菌毒素链球菌溶血素s增加宿主疼痛感，并造成免疫沉默。”
“人体是很奇妙的，细菌是我们的天敌，就像是这个研究里说的一样。它们很聪明的，一定不能大意。”
“云哥儿，您能不能简单点说。”刘旭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就是说你会觉得很疼，身体反应自然而然的压低了免疫排斥，造成免疫系统沉默，对食肉菌没有反应。”苏云道，“等有了反应，到最后也都晚了。”
刘旭之听他说完，感受着右手食指传来的胀胀的感觉，隐约觉得有点疼。
“向感染小鼠注射和喂食“降钙素基因相关肽”阻断剂，让免疫细胞不听神经元的指挥，食肉菌感染得到了抑制。”苏云继续说到：“你不需要知道什么是降钙素基因相关肽，只要去医院做对症的治疗。”
刘旭之连连点头。
“老刘，可不是跟你扯淡。”苏云加重了语气说到，“用咱老百姓的话讲，叫被吃掉了。很多患者，都被吃了肌肉，大面积的那种。切开、清创，最后至少一半的患者还是救不回来。”
刘旭之被苏云的“危言耸听”吓坏了，心砰砰砰的跳着，连一直琢磨着要看郑老板做手术的事儿都给忘了。
气密铅门缓缓打开，郑仁从里面走出来。
直到这时候，刘旭之才注意到自己光听云哥儿说事儿了，郑老板一台手术已经做完。
这做手术的速度……
里面，一名临床的医生在按压止血，郑仁问到：“说完了？”
“没有，还没给老刘找相关的案例。”苏云道，“这两年看他们在群里偶尔发相关的病例，但要找到详尽的，看一眼一辈子都不想吃海鲜、看到海鲜浑身都不舒服的那种，还要点时间。”
郑仁表示很遗憾，苏云这货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点呢？
“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为了预防万一。”郑仁很认真的说到：“24-48小时是危险期，仔细观察一下，要是局部肿胀的速度太快，马上去医院。”
“嗯嗯嗯。”刘旭之忙不迭的点头。
“加拿大魁北克省高官lucien bouchard，就是这么死的。”苏云嘴角泛起一丝笑，和刘旭之说到，“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ericallincornell，也是因为食肉菌感染导致死亡。”
“……”
越说越邪乎，刘旭之的心都肿了。
“嗯。”郑仁点了点头，非但没有纠正苏云的危言耸听，反而说到：“甲类链球菌外，常见于海水的还有创伤弧菌及副溶血性弧菌。”
“现在有一种说法，随着温室效应，食肉菌泛滥的面积正在迅速的扩大。”苏云继续补充了一句，让刘旭之放弃侥幸的幻想。
刘旭之都快哭了，我去看病还不行了，别吓唬我了好不好。
“没事，老刘。”苏云伸手拍了拍刘旭之的肩膀，道：“老板的外科手术做的你是知道的。”
刘旭之点了点头。
“就算是清创，老板也能比别人有更大的把握让你死不了。”苏云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手术就很可能做不了了。”
这是安慰么？刘旭之不知道。反正听了郑老板和云哥儿的话以后，他的情绪更紧张了。
连郑老板都只是有更大的把握让自己死不了……那不还是有可能死么？
简直，太特么吓人了。
自己做什么了？只是啃了个对虾而已，至于这样么。
刘旭之的鼻子、眼睛都扭在一起，脸色有些阴郁。
“知道害怕就行，这两天别做手术了。”郑仁道，“下面这台手术，你跟我来。”
听到郑老板这句话，刘旭之有些疑惑。
“你站在我身后看，有些问题我还是当面讲给你。”郑仁道，“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手术，不光是要不断的练手，还要用脑子去想。”
说着，郑仁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
刘旭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用手术磨出来的那种，就是木匠，只能熟练，卖个油而已。用脑子琢磨，算了，反正估计你的天赋点也没点在这上面，学也学不会。”苏云顺口说到。
苏云怼人的话，刘旭之早就有了极强的免疫力。
在蓬溪乡的时候，听云哥儿说了不知道多少类似的话。不光是自己，连鹏城的穆教授都被云哥儿喷的最后一句话都不说了。
刘旭之咧嘴笑着站起来，见下一个患者送上来，他帮着摆体位，郑仁去刷手、穿衣服，随即开始手术。
苏云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瘫在座位上，和林娇娇说到，“林姐，老刘皮实抗造吧。”
林娇娇笑道：“嗯。”
“我知道你琢磨着老板和我为什么不来，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
林娇娇怔了一下，云哥儿这是要摊牌翻脸的节奏？
“那是你不知道一名会做tips手术的人有多牛逼。”苏云道。
林娇娇仔细品咂着苏云这句话。
从前在912的时候，孔主任是第一个开展tips手术的。她还清楚的记得，第一台手术，孔主任做了至少5个小时。
最后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低血糖的症状。是自己打开了一瓶10%的葡萄糖，给孔主任喝的。
高度紧张、反复穿刺不成功的焦躁，披着几十斤的铅衣做手术，这些都是导致低血糖的主要原因。
自己怎么能不知道tips手术的难度呢，不说十几年前，就算是放在现在能一针穿刺成功的手术医生都不多见。
只是念头及此，林娇娇忽然怔了一下，她明白苏云的意思了。
2354 是真名士自风流
“云哥儿，您是说把老刘彻底留在伊美？”林娇娇问到。
苏云笑笑，侧头看着林娇娇，“你觉得老刘很土，是吧。”
林娇娇想了想，她透过铅化玻璃看着在手术室里，腰背微微弯曲，毕恭毕敬的看着郑老板做手术的刘旭之，心中默然。
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每天手术后，给刘旭之现金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在心中荡漾。
现在竟然还有人要现金而不是转账，想要不给刘旭之贴上“土”的标签似乎都很难。
不过和苏云前面说的话联系起来，林娇娇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什么错误。
这位很土的医生，可是自己凭着看视频就学会了tips手术！郑老板去做了两台，敲他两遍，就彻底会了。
虽然不如郑老板熟练……可自己还能想起来有谁比郑老板做的更熟练么？
根本没有！不管是孔主任还是朱良辰、周春勇，都做不到这一点。
而刘旭之……
“老刘白瞎了。”苏云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做手术的刘旭之说到：“在地方医院蹉跎了二十多年，早都过了做手术最好的时候。”
“但那股子心气儿还在，老刘最后也算是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高光时刻么？林娇娇不这么想。
“林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着玩？”苏云眼睛盯着手术室里的两个人，却像是看穿了林娇娇的内心一样，很随意的问到。
“没啦，能做tips手术的医生，还不够厉害的？我们从前……”
“林姐，我可没和你开玩笑。”苏云说着，双手放到了头后面，脚搭在操作台上。
手术室里摆出这种做派的人几乎没有，要是换刘旭之这么做，就是懒散、邋遢、不守规矩。
可是苏云这么做，却自然而然有一种是真名仕自风流的韵味。
人呐，还真是不一样。
“我昨天和柳叶刀的编辑联系了一下，那面收到霍普金斯的一个投稿，也是关于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的。”苏云道。
“哦？”林娇娇怔了一下。
“无论是数据还是别的什么，都和老刘这面差不多。”苏云轻轻说道。
林娇娇没说话。
她听出来苏云话里话外的意思了。老刘，看着土里土气的一个边陲小镇的小医生，做手术的数据竟然和世界顶级医院的数据差不多。
这还不够么？
“别听老板的，你这两天收点患者上来，他不做我来做。”苏云很肯定的说到，“数据不说要碾压，肯定要超出梅奥那面。胃底、胃左动脉栓塞的术式改良，肯定要留在手里。”
虽然不太清楚苏云说的意思，但林娇娇却隐约知道，这似乎涉及到一场学术上的竞争。
自己一家小小的医美医院，怎么就和学术界搭上边了呢，这是林娇娇从前不曾想到的。
随即，一股危机感从天而降，巨大的压力把林娇娇脑海里的其他胡乱想法都挤走，只剩下一片空白。
学术界有了地位，手术做的还算是不错，那以后天高海阔，全国不知多少家医院都会动心思要挖刘旭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自己一家小小的医美医院能留得住的了。
很难么？看苏云懒洋洋的姿势，林娇娇可不这么认为。《柳叶刀》那面的信息苏云都知道，这货得和那面熟悉成什么样。
有关于苏云的资料，林娇娇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柳叶刀》上发表过文献，而这次和郑老板从海城一起回来，他在学术领域摆出一副王者归来的架势。
半年时间，中间还去抗震救灾，已经在顶级的医学期刊上发表了几篇文章。不说是他，就算是和医疗组只搭了一点边的胃肠外科的那个叫权小草的孩子，都发表了两篇文章。
这次苏云打算亲自下场，帮着刘旭之争一下学术地位……
想到这里，林娇娇差点哭了。
云哥儿，你这是作什么呢。要是有了学术地位，老刘还能在意自己给他的那些现金么？
林娇娇知道，学术地位看起来虚妄，可是在某些时候却很重要。比如说新药品准入，学术地位高的医生做推荐，本身就是一种广告。
这种无形的广告，虽然只在医生之间流传，但却是上游资源，相当珍贵。
郑老板现在是无暇旁顾，兰科为什么上赶着花大头钱？抓紧时间挣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还不是看中了郑老板的学术地位。
一旦郑老板成为诺奖获得者，以后兰科有了新产品，在合作关系良好的前提下请郑老板说两句话，那可相当于开了绿色通道！
其中涉及多少金钱，不言而喻。
很多上了年纪的教授最后都走学术路线，全国巡讲，推广某样产品。
其中有学术需要，就没有幕后推手？要说没有，林娇娇表示不信。
这……这可怎么办！林娇娇忽然间就慌了神。
苏云懒洋洋的看着里面自家老板做手术，真是一种艺术，那货手术做的真好！虽然只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可是怎么就追不上呢？
林娇娇怎么不说话？苏云侧头，看见林娇娇有些苍白的脸庞，心中错愕，旋即明悟。
“林姐，你想错了。”苏云哈哈一笑，说到。
“啊？”
“不说别的，我们在海城的时候，你就上赶着给老板送萝卜丁，来了之后各种照拂，黑子也是你送来的。这些，都是情分。喏……”说着，苏云努了努嘴，“老板这货为什么这么照顾老刘？”
“还不是因为在蓬溪乡一起干了三天三夜。”
“不会挖你墙角的，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这么用老刘不对。”苏云道，“提前告诉你，这次《柳叶刀》术式的竞争，老刘赢定了。虽然说不上崭新的术式，但却是综合病例最多的术者，这些都会奠定老刘的学术地位。”
林娇娇还是有些不懂。
“林姐，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穿了还是看不起老刘。”苏云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老板手把手的教，白痴也得飞上天，更别说老刘这种人了。老眼光，还是要变一下的。”
2355 学术界的霸主
呃……林娇娇无语。
“老板现在缺人么？我们从海城来，第一天做手术就直接上了前线，那时候真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可你看，半年时间就打下来偌大的基业。”苏云笑着说道。
林娇娇忽然想到一句话，这都是朕为你打下来的江山。唉，要是郑老板和云哥儿不管谁能留下来，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还不是老板手术做的好，学术地位虽然暂时没有体现，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未来医疗界的学霸。兰科，不上赶着巴结行么？不说久了，也不说拿到诺奖，光是现在按部就班的走，不用多久，顶多五年。”
说着，苏云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指，比划了一个5字。
“兰科新产品进入国内，老板随便挑点毛病他就受不了。”
“人家是大财阀，这么多年和学霸级的人物打交道多了去了，知道怎么处理好关系。”
“你不用会，跟着学就可以。”
呃……林娇娇知道苏云在说什么了。
刘旭之，一个来自西北边陲的、土的掉渣的小医生、过了手术巅峰期的糟老头子，因为和郑老板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硬生生被带到帝都，有了帝都肝胆的编制。
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最美好的结局。包括自己都认为刘旭之有这样的结局，已经是皆大欢喜了。
可……自己还是低估了郑老板，低估了云哥儿。
人家仗义不仗义且先不说，所有人认为的结局，在郑老板和云哥儿看来只是一个开始。
学术地位、江湖地位，这才是最后的终点。不对，这是自己现在认为的终点，至于郑老板怎么想，还真就不一定呢。
有了学术地位，老刘以后根本不用做手术了，全国讲学就能过上好日子。
在自己这里天天披着几十斤的铅衣做手术，还要吃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免疫机能下降后病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自己要是把刘旭之留在伊美，以后从学术上碾压众多并不合规的小美容医院，再培养起来一批能做手术的医生……
那岂不是自己会成为全国美容业的霸主？！
见林娇娇的脸色变了又变，苏云知道她想明白了，微笑道，“林姐，想好怎么用老刘了么？”
“云哥儿，你说是……伊美的院长？”
苏云笑而不语。
林娇娇心里叹息，这位云哥儿可是精明到了骨子里面。和他说点事情，他能把底线摸的极准。让自己心疼难受，却又无法撕破脸皮的掀桌子。
唉，真是不愿意和这种妖孽打交道。
可最近国内的钱越来越难挣，避免不了的要和这种人谈事情。
看他的样子，伊美的院长似乎都不满意。自己这个价钱开的可是够高的了，还不行么？
林娇娇想了几秒钟，很慎重的说到：“股份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嗯，我就是这么一说，你那面抓紧，老刘的论文、术式估计有一两个月就能下来。”
“这么快？”林娇娇诧异。
最高等级的医学sci论文，一般周期在半年左右，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
一两个月？怎么会这么快。
“我和那面熟么，编辑基本都不会卡。而且最近这不是和兰科走的比较近么，和兰科后面的人关系也比较好，很多人都要看我脸色喽。”苏云平平淡淡的说到。
林娇娇不知道苏云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吹牛，她随即陷入沉默。
“总之，抓紧时间。你也可以等一下，但几套方案还是要拿出来相互对比、分析的。”苏云语重心长的替林娇娇分析，“比如说吧，要是能发表这种术式型的论文，只要刊登出来，你这面第一时间就扔给老刘一张大饼。”
“要是不行，那就随便呗，无所谓的。”苏云道。
林娇娇仔细看着苏云的表情，依旧无法分辨出来他是自信满满，还是故弄玄虚。
不过他说得对，还是先做好两手准备。
伊美医院的院长不值钱，资方一句话，说拿下来就拿下来。可是股份，那才是值钱的东西。
而且这种技术入股，有学术地位的医生，还没办法用资本手段去稀释他的股权。
一旦那么做了，最后肯定反目成仇。与其走到这一步，还不如就没有开始。
而刘旭之的情况更加特殊一点。
他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不算什么，而在身后的郑老板才是庞然大物。年纪轻轻，已经隐约成为学术界的霸主。怕是自己这一批人都老死了，郑老板还活跃在临床第一线上。
林娇娇想懂了苏云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是郑老板让他给刘旭之站台，还是别的什么，自己都应该重视起来。
那个一瘸一拐的长风的小经理，跟着郑老板，一路顺风顺水，已经隐然成势。
老刘也会这样么？林娇娇喜忧参半，有些惶恐。
手术一台接着一台的做，苏云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着什么。
刘旭之在郑老板不断的鞭笞下，对很多自己手术上的弱点有了进一步的明悟。
虽然掌握的慢了一点点，但再缓慢的进步也都是进步。
做完最后一台，苏云挥了挥手，道：“老板，你自己回家去吧。”
“嗯？”
“我今晚去老刘家蹭饭，顺便帮他整理一下手术资料。”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老刘这货根本不知道英文期刊怎么写，就他自己弄的东西投稿，根本没人看。”
“哦，那你忙。”郑仁笑了笑，“老刘注意一下自己手指，有问题抓紧住院。”
刘旭之早都把这件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此时郑老板又提起来，他皱着眉点头应道。
“那你们忙，我先回了。明天我下午来做手术，林姐你提前把片子发给我。”郑仁道，“各种术前的片子、检查什么的。”
虽然做这种美容手术的人身体都很好，基本不存在各种并发症，但郑仁依旧小心的要求着。
医疗不好干，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哪怕是有大猪蹄子的加持，郑仁依旧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2356 预见未来的人（盟主cj大包子加更4）
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约翰霍普金斯大学。
生命科学研究院里，一名秃顶的老者拄着拐杖，在用力的敲击着地面。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战鼓在轰鸣。
穿着白服的研究人员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对面，低着头，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匪徒！流氓！强盗！”
略带尖锐的声音在研究室里回荡着，led灯似乎都为之一黯，仿佛在老者的怒火之中闪烁不定。
“爱德华兹先生，您……”老者身边的助手小声的提醒道。
可是一句话还没说完，老者拿着拐杖砸在身边的试剂架上。
哗啦~哗啦~一阵脆响，价值几十万美元的一套试剂就这么被砸碎了。
研究员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谨慎的低着头，不知所措。
这个项目组研究的是一个大项目基因水平改变人体免疫内环境，用来治疗癌症。据说项目获得了诺贝尔生物学奖推荐，一期临床也轰轰烈烈的开始。
但一期临床宣告失败的时候，也没见爱德华兹先生这么生气，他到底是怎么了？
岁月已经夺走了老人健康的身体，他承受不住心中燃烧的怒火。很快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雪白的胡子颤抖着，眼睛里泛起红色的血丝。
他捂着心脏，被助手搀扶进他的房间后，实验室里才响起细微的对话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不是一期试验失败，爱德华兹先生不高兴了？”
“应该不是。一期试验失败的点我们不是刚找到么。再说，这种研究，失败一次两次不是很正常么。别说一两次，就算是失败十年都有可能。”
研究员们议论着，但说到后来，所有人一头露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爱德华兹先生的房间里，他坐在椅子上，双手微微颤抖。助手手中拿着药瓶，关切的问道，“爱德华兹先生，您要注意您的身体。”
“那群强盗，无耻！卑劣！”爱德华兹先生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说着。
助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
本来项目进行的虽然不说很顺利，可也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正是出成果的时候。项目需要认可，只有被大多数人认可，才能让投资方舍得砸进来更多的资金。
现代科技，每一项都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可是几亿、几十亿的现金的投入，足以拖垮一家大型跨国药企。
所以他们都像是鳄鱼一样谨慎，不给他们足够的信心，不让他们闻到生肉的味道，他们是很难会挥舞着支票上门的。
诺贝尔生物学奖，就是最好的一个理由！
获得生物学奖的推荐后，爱德华兹先生马上飞往欧洲，展开积极的游说。
那边的工作对于研究项目来讲，是生死攸关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虽然是世界上最早的研究型大学，但毕竟经费有限。
最终走向成功，还是需要各大药企的投资。
游说很圆满，虽然面对一定的阻力主要是欧洲临床医学方面的压力，但毕竟诺贝尔生物及医学奖已经几十年都没有颁发给临床术式了。
即便是肾移植、试管婴儿这种临床上广泛开展的术式，最后也只能以生物学的名义获得诺奖。
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爱德华兹先生回到巴尔的摩，原本以为他要做的只是静静的等待10月份的某个凌晨接到诺奖项目组的电话通知，告诉他该项目获得了诺奖就可以了。
助手还知道，爱德华兹先生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获奖的感言。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演讲稿，他偷偷的背了好多次。
可是，一切都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一个电话，就推翻了所有的预期。把美梦打碎，碎成了无数片。
爱德华兹先生的助手只知道那是一个秘密电话，当爱德华兹先生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的双手是颤抖的，兴奋难以言表。
助手隐约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
似乎是某位高傲的大人物打来的，让爱德华兹先生放弃今年的诺贝尔生物学及医学奖。
他知道，这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所以在挂断电话后，爱德华兹先生才会如此暴怒。
含服了药物，避免发生心梗后，过了很久爱德华兹先生才喃喃的说道：“联系玛丽斯。”
助手怔了一下，玛丽斯……那个到现在还在用水晶球看未来的老巫婆么？据说她身上有诅咒，每看一次未来，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爱德华兹先生联系那个老巫婆干什么？助手茫然的楞了几秒钟。
“联系玛丽斯女士，现在！”爱德华兹先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助手连忙应了一声，抓紧时间去找玛丽斯的联系方式。
她从来不留电话，只有一个邮件地址。助手斟酌了很久，草拟一份邮件后给爱德华兹先生看。
邮件发过去后，爱德华兹先生没有离开实验室，他默默的看着充满现代感、科技感的实验室在发呆。
要是没有下一笔资金注入进来，等待他的是关闭实验室，所有研究到此为止。
前期那么多的投入都要付诸东流，助手知道爱德华兹先生很不甘心。
可谁又有办法呢？即便是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得到了跨国药企的注资，也不一定能研究出来通过免疫方式治疗癌症的药物。
但谁又知道呢？这是一个方向，只是一个方向而已。
“郑……医生？问问医学院那面，为什么他会是终身教授。”爱德华兹先生又沉声说到。
这个要求要比上一个要求简单了无数倍，助手马上答应下来。是医学院的终身教授要和爱德华兹先生竞争诺奖么？
还是问一下好了。
很快，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杰西亚博士打了电话过来。他和爱德华兹先生聊了很久，助手透过房间隔音很好的门都能听到爱德华兹先生骂那位远在大洋彼岸郑医生的声音。
一直到玛丽斯回复邮件，助手才敲门，打断了爱德华兹先生的唠叨。
2357 女巫玛丽斯
听到助手的消息后，爱德华兹有些兴奋。
玛丽斯，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吉普赛女巫。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所有人都叫她玛丽斯。
爱德华兹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玛丽斯的联系方式，可是他从来没有联系过这名神奇的巫师。
有关于玛丽斯的传奇很多，甚至最早的传说都是在二战时候。联军遭遇阿登反击战，天气不好，空中优势无法发挥出来，总指挥部里的几名将军都一筹莫展。
当时有一位参谋据说和年轻的玛丽斯有着暧昧关系，他说了自己的苦恼。在爱情的帮助下，玛丽斯用她的水晶球看到了未来，就像是后来写在书中的事情一样，几乎没有一丝偏差。
当然，爱德华兹先生认为这只是以讹传讹。所有人都喜欢听这些神秘的事情，包括很多科学家也都相信。
爱德华兹本来对此毫无兴趣。
可是在命运的安排下，得知自己后半生的心血将会随着失去诺奖，被资本抛弃，一切都像是气泡一样，一戳就破。啪的破碎，不留一点痕迹。
他的心都碎了。
在这种时候，他选择了相信玛丽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爱德华兹先生都愿意。
据说玛丽斯她们这些巫师每用水晶球看一次未来，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没什么能买到生命，所以爱德华兹先生并不确定神秘的玛丽斯能不能帮助到自己。
连接视频，背景好像是在一栋古堡里。眼前的水晶球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爱德华兹先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已经沦陷。
水晶球后是一个身披着黑色袍子，罩帽把头和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看外表，绝对看不出来她的性别。
“你找我？”袍子后面发出阴惨惨的声音，爱德华兹先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在听到玛丽斯说话后，爱德华兹觉得自己的生命力都被那颗流转着光华的水晶球抽走了。
她说的是一口并不流利的英语，爱德华兹先生勉强能听懂。
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微笑，爱德华兹拄着拐杖站起来，躬身道：“尊敬的玛丽斯女士，请原谅我的打扰。”
“时间是用来流浪的，我的孩子。”玛丽斯的声音传过来。与此同时，水晶球迸发出微弱、却又无法磨灭的光芒。
爱德华兹觉得自己的心被那道光刺了一下，心梗仿佛都严重了起来。
“述说你卑微的请求吧。”黑衣神秘人淡淡的说道。
“我想知道，今年我能不能得到诺奖。”爱德华兹颤声询问。
接下来，玛丽斯女士应该告诉自己付出什么，她才能看到不远后的未来，爱德华兹心里想着。
时间并不远，只有两个月多一点点，希望代价能小一些。而刚刚的愤怒过后，他开始冷静下来。
就算是自己知道了未来，那又能怎么样呢？
改变？面对布鲁赫家族的克里大人，自己能改变什么？
要是要价高，自己就拒绝吧，看着黑色的袍子，神秘而古怪的强调，爱德华兹就不想继续和她打交道。
自己已经风烛残年了，多活一段时间难道不好么。爱德华兹甚至担心玛丽斯女士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完成某个神秘而诡异的仪式，用她面前的水晶球看到无法改变的未来。
“孩子，要赞美你的好运。这件事情有人已经找我看过了，我现在就知道答案。”玛丽斯阴沉的声音传过来。
爱德华兹怔了一下，有人先看过了？关心这件事情的人还真是多啊。
“不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爱德华兹心中大喜，他马上问道：“要什么代价？钱么？多少？”
屏幕对面的水晶球闪烁着光芒，随着那种妖异的光芒吞吞吐吐，爱德华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会马上打钱给您的。”说完，爱德华兹招手，叫助理过来。
邮箱里多了一份邮件，里面是某个银行的账户。
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爱德华兹心里想到。
“孩子，我可以先告诉你答案。”玛丽斯女士说道：“我的生命之火在最近一次占卜后已经变的微弱，我需要时间休息。”
“今年你不会得到想要的诺奖。”
说完后，屏幕的信号就被切断。水晶球闪烁的光芒成为最后一丝光影，残留在爱德华兹的视网膜里。
就像是太阳燃尽最后一丝能量，湮灭在茫茫宇宙中似的。
爱德华兹有些恍惚，真的不行么？他颓然无力的坐下，拐杖“啪”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
……
“玛丽斯，你又在欺骗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克里斯蒂安优雅的坐在一边，看着水晶球中的光芒消失，微笑说道。
“克里大人，我们是流浪民族，居无定所。要保证生活，保证族人能活下去，就必须要用到钱。”
玛丽斯的手放在水晶球上说道。她的手完全没有脂肪，尤其是手有动作的时候，隐约能看见肌肉的活动与骨骼的颜色。
“该死，把你的手从水晶球上拿下来。”克里斯蒂安虽然说了一句粗话，可是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优雅，甚至还举了举杯，杯中鲜红的液体微微荡漾。
“克里大人，你说的事情是真的么？”玛丽斯哑声问道。
“当然，我还记得很多年前你还没有变成女巫的时候，在篝火边跳舞时的样子。”克里斯蒂安笑道：“而且我告诉你了一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你又可以有一笔的菲薄的收入。”
“你还记得我5岁的样子，我都忘记了。”
“你知道我们布鲁赫家族的人记忆力特别好。”克里斯蒂安道，“你能把你的黑布摘掉么？看着这块黑布，我就浑身不舒服，总是感觉你随时都会消失。”
“如您所愿。”
一双骷髅般的手伸出来，握在宽大的黑色罩帽两边，随后把罩帽摘掉。
一尊骷髅出现在克里斯蒂安的面前。
像是医学院校里的骨骼标本，却又有区别。呼吸之间，肌肉伸缩隐约可见，只是她的肌肉太薄弱了，看起来和没有一样。
2358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又瘦了，现在的舞姿应该更轻盈了才对吧。”克里斯蒂安没有诧异，而是用瘦来形容玛丽斯。
她何止是瘦，而像是一个埋在棺材里很多年脱水的干尸。
“克里大人，早都不是你在我5岁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小女孩了吧。”玛丽斯冷冷的回应着克里斯蒂安。
“哦，不！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在大篷车旁，在篝火边跳舞的那个小女孩。”克里斯蒂安笑着说道。
温和，优雅，似乎这些标签永远贴在布鲁赫家族人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像世人展示着这一点。
可是玛丽斯知道，在他们优雅、从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感谢你的想象。”玛丽斯淡淡的说道，“现在可以说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了么？”
灯光下，一具干尸在和克里斯蒂安对话。古堡的墙壁以及上面挂着的价值连城的油画作为背景，让一切看起来更为诡异。
仿佛中世纪的某个神秘鬼祟的巫师，挖掘坟墓，想要召唤属于自己的骷髅兵似的。
只是召唤出了点问题，骷髅变成了干尸。
“罗切大人，前些日子遇害了。”克里看着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悠然说道。
“我知道。”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肯定知道。可背后的事情，你应该就不清楚了。”
“你是说罗切族长时隔百年，终于又出手了么？”玛丽斯问道。
“不，我漂亮的小女孩儿，或许应该加上曾经这个词？”克里斯蒂安笑道：“我们都认为罗切大人是感应到先祖的召唤，已经准备回归家族墓园，成为庇佑家族继续前行的英灵。”
玛丽斯静静的听着，皮肤下眼轮匝肌微微颤抖，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不觉得可爱，反而更显诡异、恐怖。
“是一名帝都的年轻医生，给罗切大人做的诊断，毫不留情的揭穿了阴谋。我的先祖！罗切大人竟然是铅中毒，没想到我们的身体也能被铅，这种拙劣的重金属元素侵蚀。”
“医生？”
“我知道你们的传说都是为了骗点钱，不可能会用生命力作为代价去占卜未来。”
干尸耸了耸肩膀，黑色袍子微微颤抖。
“我看见你5岁时候的样子，是6岁就开始改变的么？”
“你知道，诅咒说是10岁以前就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无意去了解你们占卜的方式，只是一直认为你是生病了，而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诅咒。没人能在几千年前下了诅咒，一直持续到现在。即便是罗切大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你的说法让我感动，可是你难道不觉得特别愚蠢么？克里大人。”玛丽斯嘶哑的说道。
桀桀怪笑声在古堡房间里回荡，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有干尸要从古老的青石墙壁里钻出来一样。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
“罗切大人前一阵子飞去帝都。”
干尸的眼睛睁大，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克里斯蒂安。罗切布鲁赫，明明很强大，但却太谨慎了。他很少会走出这座古堡，哪怕这个世界上能伤害他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这里是他的领地，没有人能在先灵的庇佑下在这座古堡里战胜……伤害到他。
这个老家伙竟然走出了古堡？！
看着玛丽斯干尸一样的脸庞，看着干尸的眼睛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克里斯蒂安喝了一口酒杯里的红色液体，道：“你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
“是病？”
“不知道，反正罗切大人去找那个小家伙。”克里道：“本来呢，我觉得他特别有趣，敢在我脸上狠狠打一拳的人可不多，虽然那时候我在虚弱状态下。”
干尸没有打断克里斯蒂安的话，她的眼睛微微转动，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认为罗切大人像是海岸上的灯塔一样指引着我们，小姑娘，你不准备试一试么？”罗切优雅的说道。
“你为什么帮我？”
“先祖在上，我也会慢慢的变老好不好。现在开始不断的回忆从前的往事，而且我心里的一个疑惑需要解释。”
“不！”玛丽斯干脆的拒绝了克里斯蒂安的说法。
“先别慌着拒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罗切族长会因为一个普通人离开这座已经发霉、腐烂的古堡么？”
“我对你的形容表示遗憾。”克里道：“同样是视频，你不用担心你的事情会被人知道。”
干尸沉默了，她眼球微微转动，似乎在下决心确定什么。
克里斯蒂安也没有着急，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看着液体挂壁，又缓缓的溶解在杯中。
“他需要什么？”
“没有需要，只是我还想要看到过去美好的回忆……如果有，我们布鲁赫家族也会给他足够的回报。”说着，克里笑了，“加上我对罗切大人的做法有疑惑，想证明某件事情。”
干尸缓缓的把黑色罩帽重新戴上，干瘪的似乎只剩下骨架的手缩回到黑色的长袍里。
此时她似乎和古堡的阴影连为一体，很难分辨出来她是否真的存在。
“别乱动，我的小姑娘。”克里道：“只有这个房间属于我，小心罗切大人把你变成我的族人，还是下等族人。”
阴影没有动，只有身前的水晶球上的光芒吞吐了两下。
“就喜欢你们这种假装出来的神秘。”克里斯蒂安讥讽了一句，随后拿出手机。
“看看我的小朋友在干什么呢。”
……
……
郑仁站在大露台上，正在和小伊人轻言细语的说着话。
没有什么主题，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眼前万家灯火，说楼下社区医院，说今天的手术，说晚上的饭菜。
这是他最为悠闲的时光，郑仁已经习惯并且爱上了这种生活。
【他们说……】
手机响起，郑仁皱了皱眉。
这还是在临床留下来的坏习惯，手机24小时开机，每次在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都会心惊胆战。
那意味着又一场弥急诊大抢救，又是一夜无眠。
他冲着小伊人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克里？郑仁迟疑了一下，随后接通电话。
2359 木乃伊
“亲爱的郑！”
电话那面传来克里斯蒂安爽朗的笑声以及亲切的问候声。
郑仁皱了皱眉，要是没什么事情，他可不想和阿尔卑斯山里的布鲁赫家族打交道。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回忆之前的经历那无形的光幕和像是下雨一样落下来的蝙蝠。
那次，是郑仁能够感知到和死亡距离最近的一次，说是擦肩而过也不为过。经常回忆漫天血雨，是会做噩梦的。
“克里，你好。”郑仁淡淡的回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小伊人。
这时候帝都已经渐渐热起来，站在露台上说是纳凉，但依旧没有屋子里凉快。小伊人的鼻尖上隐约有汗水，她歪头看着郑仁，眼睛忽闪忽闪的。
郑仁伸手在伊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带走那滴香汗。
随后他指了指屋子，伊人轻轻抱了抱郑仁，转身进屋。
“有个朋友，传说中她们整个家族被诅咒了。”克里斯蒂安道：“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你也不会这么认为。”
“然后呢？”
“你是医生，我当然是来预约看病的。”
“……”郑仁无语。
自己在912还没一间诊室，怎么远在欧洲就来挂号了呢？也不知道克里斯蒂安要是来挂号的话会不会抱一床被子彻夜排队。
本来不可能的事情在郑仁脑海里勾勒出了画面，他绷紧的神经顿时为之一松。
“克里，你知道我这面很忙。”
“不用你来。”
“哦，有诅咒的人会不会传播诅咒？”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也不会去你那面。”克里斯蒂安笑着说道：“我相信你看一眼就知道是病还是什么该死的诅咒。”
“那我不敢保证。”郑仁这回彻底放松下来，笑着说道。
“不需要保证，她是我的朋友，你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克里道。
“稍等，我回屋的。”郑仁拿着手机走回去。他想了想，冲着正在喝酒的苏云招手，随后上楼。
“什么事儿鬼鬼祟祟的？”苏云问道。
“克里说他的一个朋友被诅咒了。”
“我去！老板，你该不会信了吧。”苏云鄙夷的说到。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拿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跟着郑仁上楼。
“什么人？”苏云问到。
“不知道。”
苏云耸了耸肩膀，对郑仁的一问三不知表示很遗憾。
来到郑仁的房间，他再次接通克里，苏云抱着平板过来，联通视频。
克里斯蒂安优雅的出现在画面里，他举起杯子，向郑仁问候。
“克里，怎么又阴森森的，你那面能不能不像闹鬼一样。”苏云熟络的问道。
“苏，你知道我们怕该死的阳光。”
“什么朋友？病历我看一眼。”郑仁道。
“没有病历，她根本不会去医院的。她们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像是一间从来不打扫的屋子一样，满满的尘土味道。”
画面里，光芒闪烁了一下。
“人呢？”苏云问道。
“这位是玛丽斯，希望你们也能成为朋友。”克里斯蒂安说着，画面转换，一枚闪烁着亮光的水晶球和在水晶球后面黑衣人出现在画面里。
虽然隔着屏幕，可那面传来的画面依旧让郑仁紧张了一下。
“玛丽斯……女士，你好。”郑仁用标准的英语打招呼。
“你好。”回复的话语低沉而又有些冷漠。
郑仁知道，自己应该是遇到了最棘手的那种患者。换句话说，叫做医从性差。
克里斯蒂安这货真是愿意给自己添麻烦，郑仁心里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不舒服？”郑仁问道。
视频那面水晶球微微一亮。
“该不会是用光频对话吧。”苏云讥诮的说道：“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就代表着大吼一声，吓克里一跳。”
郑仁微微摇了摇头，他倒是希望对方一言不发，这样就可以说自己也没办法。
克里斯蒂安真是能给自己找麻烦，能推掉这事儿是最好的。
什么诅咒之类的郑仁不信，却也不想接触。连接视频都要上楼，不让谢伊人和常悦看见。
郑仁可没有什么心理包袱，看不懂就是看不懂，没什么的。甚至他都准备瞎说两句，最后不欢而散也无所谓。
即便克里斯蒂安正在为他“说服”诺奖的评审，但也不至于自己以身犯险，去接触诅咒。
郑仁胡思乱想着，视频那面一双枯干的手伸出来，放在水晶球上。
光芒隐约能透过那双手，干瘪的像是放了不知道所少时间的橘子。在光芒照射下，手的轮廓、肌肉、骨骼清晰可见。
“我去……木乃伊？”苏云楞了一下，小声喃喃说道。
“我的家族在800年前被诅咒，获得力量，但付出高昂的代价。”一个声音像是鬼一样的“飘”出平板。
郑仁的手蓦然一紧，已经做好战斗准备。随即醒悟，还隔着千山万水。
不去那面是对的，郑仁苦笑。隔着屏幕都给自己一种她要化身为贞子从屏幕里钻出来的错觉，这要是面对面，还不一定会感受到什么。
“我6岁的时候，生命力就被献祭，成为我获得力量的一种途径。”
“我没有年轻过，在6岁的时候，就已经老了。”
“……”
郑仁的眼睛眯起来，死死的盯着屏幕里、水晶球后的黑幕。
“你需要看看我么？”那个声音问道。
“有检查资料没有？”郑仁沉声问道，要是有可能，他才不想看见黑色衣服下面的那个人。
“没有，流浪的人生不需要医生。”
“那……看一眼吧。”郑仁无奈的说道。他心里已经把克里斯蒂安骂了无数遍，从来不去医院，隔着屏幕，让自己看个串串！
那双干尸一般的手缓缓抬起，把黑色罩帽摘掉。
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洒落，而黑色长发后却是和双手一样，干瘪的脸庞。
只有一双眼睛带着生机，剩下的部分和干尸、木乃伊一模一样。
“我去……”苏云喃喃的说道。
郑仁皱眉，他迅速在记忆里寻找一个靠谱的诊断。这是他第二次准备胡乱的诊断，第一次是给老罗切下铅中毒的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