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7 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盟主国士未曾无双加更4)
“出息!”苏云鄙夷,“多大点事儿。”
郑仁知道,苏云这货也就是这么一说。他的心理素质要是和他说的这么好的话,当年也不会回到海城,准备放弃医疗事业去当兽医。
说实话,苏云要是放弃临床,真心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看一遍就会,这种天赋真是让郑仁很无语。
“云哥儿,真是把我吓坏了。”老贺叹了口气,道:“开始我还能确定自己进针的时候,肯定不会扎到血管。但越想越是忐忑,后来连当时自己在胸12-腰1进针都不敢确定。”
“你这是一种强迫症,和前两天遇到一个强迫擦口红的女患者一样。”苏云鄙夷道。
“唉。”老贺又叹了口气。“郑老板,云哥儿,您二位说,子宫内膜怎么能跑到脊柱里面去呢。”
“一般情况下,子宫内膜异位,在盆腔最多见。”郑仁道:“但各处转移的情况,也都有报道。以四肢为主……”
说着,他看了一眼苏云,笑道:“我们俩在海城的时候遇到一个女患者,手指子宫内膜异位症。”
“一碰到棘手的女患者,你就把我推到前面去。”苏云鄙夷道。
“就算是戴两层口罩,都阻挡不住你绝世容颜。”郑仁打趣道。
老贺有些恶心。
“嗯,这么久了,你就说了这一句实话。”苏云点头,心有戚戚。
老贺要不是没精神头,肯定要议论一番。只是刚刚折腾来折腾去的,整个人像是做了过山车一样,哪里有这个心情。
“郑老板,云哥儿,以后要是碰到,怎么处理?”老贺想的比较远。
“怎么处理?”苏云瞪大眼睛,看着老贺,问道:“你是大夫?”
“麻醉专业,主任医师。”老贺道。
“那你还问,当然是看命喽。”苏云笑道,“碰到了算你倒霉,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
“……”
作为一条咸鱼,老贺没想到自己时运不济,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幸好有郑老板在,要不然自己大概率要卷铺盖卷滚蛋了。至于有没有执业证,出去还有没有糊口的可能,暂时都想不到。
“术前没什么特殊的病情提示,一个阑尾炎也不可能给患者做全身检查。想要提前预知,根本不可能。”
说到这里,话题已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但经过这一次后,老贺也有了经验。
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只是,希望一辈子也遇不到的好一些。
本来发病率就不高,加上脊柱发病……讲真,大多数的麻醉师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一例。
老贺聊了一会,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
他虽然还有些后怕,整个人的状态要完全恢复,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但看他脸上的表情,郑仁知道没事儿了。
最怕是一件急事,把人给憋屈坏了。一股子火气窝在心里,怕是要大病一场才是。
老贺看着小心谨慎,但越是这种人,遇到罕见情况,就越是难自己想开。
“没事回家歇歇,今天你是下夜班。”郑仁放心,笑了笑说道。
“唉,没那么容易。”老贺道:“趁着今儿这事儿,我还得取徐主任家坐坐。上次去南洋,最后的大红包,拿出点钱来给徐主任送送礼。”
“为什么?”郑仁有些不解。
“还不是老贺想跟着咱们医疗组么。”苏云道。
“不用那么麻烦吧,我给徐主任打电话就行。”郑仁道。
“那不是麻烦郑老板您了么。”老贺心里有数,道:“今天徐主任也是想护着我,虽然最后没什么事儿,但是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不然徐主任心里有心结,以后干点什么都不顺手。”
“老贺,你这不是挺懂人情世故么?”苏云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提上去?”
“云哥儿,别提了。”老贺叹气,道:“每次要提职之前都出事儿,多少年了,都是这样。”
“你是想弄个带组教授当,然后专门负责我们组的手术?”苏云笑眯眯的看着老贺。
老贺怔了一下。
这种事儿,他准备找机会,看郑老板心情好的时候说出来。
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今天又忙又乱,自己还欠了郑老板一个天大的人情,时机不对。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直接被苏云给挑明了。
他有些担心,偷眼看郑仁,生怕郑老板一口拒绝。
“没事,你先去徐主任那做工作,过两天我找机会跟徐主任说一声。”郑仁笑道:“我琢磨过这件事儿,你说是找徐主任说好呢,还是找林处长让他去帮忙说好呢?”
“郑老板,这个……太不好意思了。”老贺搓着手说道。
“没什么,你麻醉我是比较放心的。出国做手术,几台手术你完成的都很好,对我也有好处。”郑仁笑道。
“老贺,别着急客气,你回去先睡一觉,晚上再到徐主任家表示感谢去吧。”
老贺咧嘴笑,心想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
与那对双胞胎姐妹花之间的战斗,自己算是赢了?
不对!自己这是飘了。
念头刚出的一瞬间,老贺就醒悟过来。
自己绝对不能麻痹大意。
还没进医疗组,就翘尾巴,这不是等着郑老板弄死自己呢么。
又闲聊了几句,老贺接到一个电话。
他有些抱歉的拿起手机,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老板,晚上吃点啥?”苏云懒洋洋的问道。
“随便吃就可以。”
“我建议你吃点好吃的。”苏云笑道:“过两天宁叔就回国了。”
“……”郑仁心里一抖,马上意识到这是苏云用宁叔来敲打自己。
狗日的!郑仁瞪了苏云一眼。
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飘荡荡,帅的一逼。
很快,老贺表情古怪的回来。
“怎么了?有麻烦?”苏云见老贺的表情,便直接问道。
“呃……”
“别吞吞吐吐的,没个爽利劲。”苏云鄙夷道:“有事儿赶紧说,没事儿我就走了。”
“我在老家有一个熟人,说头疼,同时身上有包块,他说包块好像是活物,能自己来回动。”老贺结结巴巴的说道。
1668 会游走的包块
“别扯淡,老贺。”苏云把咖啡喝光,“你以为是在南洋?”
郑仁却没说话,看着眼前的半杯咖啡发呆。
“走了,老板。”苏云道。
“能游走的,也有可能是寄生虫。”郑仁道,“表皮游走的寄生虫,有过很多案例。”
“你咋不说是闹鬼呢。”苏云道:“啥事儿都往寄生虫上靠,人家是看不懂就风湿免疫,你这干脆推到寄生虫学上。不过也好,医院没有专门的寄生虫科,随你怎么说。”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为了怼人而怼人,容易被人怼回去,让你哑口无言的。”郑仁悠然说到。
“扯淡。”苏云问道:“老贺,你朋友说是哪里有问题?”
“胳膊。”老贺道,“有个包块,有时候能摸到,有时候摸不到。能摸到的时候,位置也都不一样。”
“脂肪瘤吧,多发的那种。”苏运道:“因为在脂肪里面,也能产生类似于游走的错觉。”
“谁知道呢。”郑仁随口说道:“人在你老家?让他拍个照片发过来看看。”
老贺也觉得好奇,打电话仔细问了情况。
“郑老板,他都怕死了,到帝都来看病,见一面?”老贺问道。
“行啊。”郑仁倒是无所谓,下午没什么事儿。要么是坐在办公室里看书,要么就要去急诊科找周立涛或是崔老聊天,顺便看看有没有古怪的病例。
见郑仁答应下来,老贺马上打电话联系。
郑老板好这口,老贺是知道的。
去南洋之前,那么一箱子美元,说给范天水就直接给了,自己想要讨郑老板欢心,肯定不能从钱上入手。
他仔细问了问情况,叮嘱老家的朋友去医院,便和郑仁说道:“郑老板,是这样。”
“前几天我朋友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在左侧眼睑上。他也没在意,以为过两天就好了。可是一直不见好,过了5天,包块转移到右侧的颧骨上方。”
“没有被蚊子再咬过么?”苏云问道。
“没有。”老贺道,“现在还不到大批蚊子出现的时候。他当时也没注意,几天不下去,以为是起青春痘……”
“都多大岁数了,还好意思说自己起的青春痘。青春都没了,只剩痘了?”苏云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郑仁仔细的听着,脑海里出现很多病历,和老贺描述的病情进行对比。
会游走的包块,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又过了几天,包块转移到胳膊上。后来那个地方就开始溃烂,有感染。”老贺努力回忆朋友的话,尽量原封不动的进行转述。
“开始他还能忍一忍,但现在就不行了。我朋友担心过段时间全身都会溃烂,整个人都吓坏了,这才联系我想要看看。”
“嗯。”郑仁不置可否,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低头沉思着什么。
“老板,怀疑什么病?”苏云问道。
“蚊子叮咬,这个病史确定么?”郑仁问老贺。
老贺有些为难,自己朋友就是这么说的。郑老板要确定一下,自己怎么回答?
患者陈述的病史,多少都有一些偏差。
很多是主观意识导致的,极少数是有意的叙述偏差。
有的人描述病史的时候,愿意往重了说。血淋淋的,怎么邪乎怎么描述。好像这么说,就能彰显自己的某种气概一样。
有的人描述病史的时候,就愿意往轻了说。听他说的根本一点事儿都没有,但一检查肿瘤都转移了。
各式各样的人,什么都有,什么样的都不奇怪。
所以老贺根本不敢保证。尤其是郑老板刚救了自己一命,要是这个档口转述病史错误,怕是会给郑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
郑仁笑了笑,知道老贺的顾虑,道:“没事,那就见面再说。”
三人从美美咖啡出来,看到阳光明媚,老贺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聊了一会天,他终于缓过点劲儿来。但愿自己这辈子再也别碰到这种事儿,真特娘的吓人!
“今天崔老出诊,我先去看一眼。”郑仁看了看时间,说道。
“你去挂个崔老的号。”苏云道。
现在门急诊不让带人看病,挂号也是应该的,老贺很听话。
为了这点小钱,犯不上闹什么口角。
再说急诊的专家号,也很少有人挂,基本没什么疑难杂症,在这面不挂号的也大有人在。
见老贺去挂号,苏云问道:“老板,考虑是什么病?”
“匐行恶丝虫。”郑仁道:“还是要问问病史,这病在国内不太多见。”
“眼科比较常见,别的地儿就少很多了。”苏云显然也早都想到这一点,他只是想让老贺放轻松一点。
“嗯,八成的患者都在眼睛上。道胳膊上的病例就少见多了。”郑仁道。
“parasit vectors 2017年发表的统计研究显示,在1977-2016年期间,欧洲一共发现上报了3500例感染此寄生虫的患者。国内就没有这么详尽的统计数据,不过我估计肯定不会少于这个数字。”苏云这回认真起来。
郑仁没想到苏云对匐行恶丝虫也有了解。
“嗯,那也算是比较罕见了。”郑仁道:“最早的研究是在前苏联做的,欧洲那面也比较晚。”
“看一眼吧,据说眼科做个小手术就能取出来。”苏云道。
“得看情况,匐行恶丝虫能在人体里生存2年,体外可以生存10年。最大的……我记得2015年欧洲有过一篇个案报道,发表在《寄生虫学》杂志上,说是从人体内取出长达1.8米的匐行恶丝虫。”
“啧啧,听着都觉得不舒服。”苏云笑道。
“还好了,猪肉绦虫最近肆虐的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改开前,猪肉绦虫进大脑里的病例层出不穷。”
“嗯,少见是好事儿,证明没有肆虐。很多猪头绦虫……豪斯医生,看过没?第一季第一集就是猪头绦虫的病例,编的可邪乎了。”苏云道。
两人闲聊着,老贺很快就挂了一个崔老的专家号,又打电话联系。过了10多分钟,他领着他的朋友来到郑仁面前。
“这位是我老板,你叫郑老板就行。”老贺坦然说道。
1669 专业
老贺的朋友有些诧异,毕竟郑仁看起来那么年轻。
但医院的事儿他不懂,来求人看病,也不好多说什么。老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郑老板,您好。我叫张国辉,您叫我……”
老贺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看老贺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应该让这位郑老板叫自己小张。可是他的年纪,估计不到三十。
“没那么客气。”郑仁笑道:“张哥,走吧,我带你去找崔老看看。”
来到崔老的诊室,老人家正戴着花镜在看资料。
见郑仁和患者一起进来,他缓缓抬起头,把花镜摘掉,问了问情况。
“坐吧,说说怎么得的病。”崔老慢悠悠的问道。
这回张国辉觉得事情终于走上了正轨,看病么,还是老大夫更值得信任。
“崔老,是这样。”张国辉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在12……现在说应该是13天了,13天前,被蚊子咬了一个包。特别痒,但是在左侧的这里。”
他指了指眼睑。
“后来过了5天,就跑到右侧的这里。”
他又指了指自己右侧的下眼袋。
“特别不舒服,也不敢挠,怕把眼睛给挠坏了。”张国辉苦恼的说道。
“第一次,你确定是蚊子么?第二次,有没有被蚊子咬到?”崔老问道。
“确定!”张国辉很肯定的说道:“第一次我觉得疼,就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可疼了。”
几人都忽略了他的形容。
“我看了一眼,的确是蚊子,还带着血。”张国辉道。
“第二次呢?”崔老问道。
“第二次没感觉有蚊子咬我,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右侧的这里开始痒。照镜子一看,又有一个包。”
“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蚊子,我没注意到,就没注意。”
“后来过了3天,眼皮上的包没了,胳膊上长了一个包。”
说着,他脱下外衣,露出左臂。
张国辉的左臂肱二头肌附近有一个直径3cm的破损,周围红肿,中间有一个白点。
“小郑,去找周立涛要一个切开包。”崔老道。
张国辉吓了一跳。
切开包,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崔……崔老,就在这儿……切?”张国辉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切,我就是看看。”崔老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
张国辉很谨慎,小心的问道:“崔老,您可别骗我。这面跟我说着话,那面就直接动刀,我见过。”
“哦?你见过什么?”崔老问道。
“我同学肩关节脱臼,我陪他去医院。大夫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我们开始说学校的事儿。正说得开心,他一下子把我同学的肩膀给拽下来了。”
郑仁刚好取切开包回来,顺手还带着碘伏、棉签。
听张国辉的叙述,郑仁笑了。
这就属于形容某些事情,极度夸张的那种。
肩关节脱臼,因为肌腱的力量,肱骨头离开关节盂后会向上,形成畸形。
治疗也简单,坐在椅子上,向下拽,肱骨头就回到关节盂里,恢复正常解剖组织结构就可以了。
拽下来,这种形容简直太夸张。
“放心吧,不会的。”崔老温和的笑道:“给你变个魔术。”
“嗯?”张国辉怔了一下。
“你看见伤口里的白点了么?”崔老道。
“看见了。”
崔老手里拿着钳子,轻轻点在白点上,一触即离。
那个白点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张国辉的注意力还在崔老手里拿着的止血钳子上,他琢磨着崔老肯定是用钳子把什么东西给夹出来。
老人家看着年岁大,可是手速却真快啊,自己都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
外科大夫毕竟是外科大夫!姜么,也还是老的辣。
“确诊了。”崔老道,“是蚊虫叮咬感染的匐行恶丝虫。去做个小手术,把包块切掉就好了。”
“啥?”张国辉怔住了,“不是都取出去了么?”
“刚才我就是碰一下虫体,它就钻进去了。”崔老道:“一般这种只在表皮游走的寄生虫,有明确蚊子叮咬病史的,都是匐行恶丝虫。”
“……”张国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还真是身体里长虫子了。
一想到有虫子在表皮里蠕动……张国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别怕,没事的。”崔老道:“这种虫子主要感染的哺乳动物是犬科,在人体里,除了总是游走外,没什么特殊的副反应。”
“为啥?”张国辉下意识的问到。
“由于因为在人类身上无法完成生命周期,这种寄生虫的危害其实也不算太大。”崔老看了他一眼,道:“正好小郑在,就直接去换药房切开吧。”
郑仁点了点头。
“疼么?”张国辉有些害怕。
“打麻药的。”老贺亲眼看见郑仁自己把虫子从胳膊里挑出来,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所以不是很害怕,“再说,要是不挑出来,越长越大,最后就晚了。”
“不会的,顶多长2年,最长的只有1.8米。”苏云往火上浇了一勺油。
张国辉有点蔫,不过郑仁也不是很在意。
胆子小的人多了去了,急诊科陪着媳妇来缝合,自己见血就晕过去的大老爷们也不少。
所以还是让老贺来劝好一些。
他问道:“崔老,您刚才是怎么确定的?”
“我看过78例匐行恶丝虫的患者,这是第79例。”崔老慢慢悠悠的说道。
郑仁和苏云顿时无语。
况且崔老七十多岁,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重要的是匐行恶丝虫这种比较少见的疾病,他老人家也不为了发表论文,就是随便记住,下次看病的时候想起来。
什么是丰富的临床经验?
这才是!
什么是专业?
这才叫专业!
“1917年前苏联的医疗工作者报道了从人眼中取出该虫幼虫的首个病例,然而当他分析了苏联及国外的文献后,得出结论:在人体发现的有被膜的未成熟的雌性丝虫都属于匐行恶丝虫。”
1670 组团诈骗
崔老戴上花镜,打开柜子,想蹲下寻找什么东西。
“崔老,崔老,我来。”郑仁主动请缨。
“左下,第六个档案袋,上面有蓝色标签的那个。”崔老道。
郑仁找到档案袋,把它递给崔老。
打开后,崔老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泛黄的病历纸。
“这里面的病历,我换过三次,估计没有第四次喽。”崔老轻轻抚摸着病历,说道:“今天的病例是第79份。”
“换?”苏云问道。
“纸是会烂的,加上我还总是翻看,十几年就要重新写一次。”崔老从里面拿出一张纸,认认真真的把张国辉的病史写在上面。
“崔老,他同意做手术了。”老贺把张国辉劝好,进来说道。
“小郑,那你去把虫子给挑出来吧。”崔老悠然说到。
对他来讲,这都不是事儿。
郑仁点头。
“虫子挑出来,记住别扔,找东西装起来,我下班送到帝都医大寄生虫那面。顺便让教研室的同志帮着看看,确定一下诊断。”崔老虽然淡然,可是郑仁还是能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出些欣喜。
都是这脾气,苏云没和郑仁去挑虫子。只是门诊小手术,切开,直接挑出来就是了。
匐行恶丝虫和南洋颂恩的虫子根本没法比,郑仁连显微镜都不用戴。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苏云陪崔老聊天,郑仁用了3分钟,把白色蠕虫给挑了出来。
“看,出来就没事了。”郑仁取了一个蓝色盖子的小标本盒,把匐行恶丝虫装在里面。
出了门,郑仁见周立涛跟在一个老太太身边,一路在说着什么。
系统面板显示,老太太的诊断是左肺癌。
郑仁把蓝色盖子的标本盒给老贺,让他交给崔老,随后快步来到周立涛身边。
“不是治好了才交钱的么?”老太太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阿姨,检查什么的得先做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病。”周立涛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我听着您的肺子有点老年病,去做个ct吧。”
“不做。”老太太道:“你跟我这么客气,就想骗我钱。”
“真不是。”周立涛道:“我听着是真有问题。”
“别骗我。”老太太道:“我就是咳嗽,你非让我做什么检查。这种鬼把戏我见多了!”
郑仁叹了口气。
估计是周立涛听诊,患者的呼吸音减弱,判断可能是肺癌,所以开了一个肺部ct。但患者拒绝检查,他才出来试试看能不能说服患者。
“从前的大夫多好,没这么多检查设备,该是什么病就是什么病。你们可倒好,设备多了,看病的水平越来越差。”老太太鄙夷的说到。
周立涛无语。
“没机器就看不了病了?那要你们这帮大夫干嘛?牵条狗过来,不一样看病。”
“阿姨,您别骂人,先消消气。”周立涛最开始像是生气了,但只说了几个字就把火气给压下去。
“你们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我都懂。”老太太鄙夷的看了一眼周立涛,道:“就是哄着我、吓着我做几个检查,你们又提成是不是?!”
“阿姨,咱是公立医院,不搞这个。”周立涛苦笑。
“反正你说破大天,我就是不查!”老太太也不管周立涛说什么,直接否定。
“阿姨,为什么不做检查?”郑仁尽量让自己的微笑变得温和,有说服力。
“呦呵,你们诈骗还组团?”老太太瞥了一眼郑仁,根本不为大猪蹄子的魅力值所动,不屑的道:“我怕有辐射,行不行啊。”
“行,行。”郑仁笑道,“那抽血化验总可以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怒道:“你这人良心都坏了!我听人说了,医院抽血,根本不做化验,都是拿去卖的!”
这是怎么劝都劝不通的节奏。
郑仁很是无语,和周立涛对视,两人苦笑。
“小伙子,阿姨劝你们一句,好好学本事,别只想着用机器,让老百姓花钱。”老太太反而苦口婆心的劝起郑仁来。
“阿姨……”郑仁随即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老大夫一看就知道什么病?那就是扯淡。
崔老坐在屋子里面,只有少数病能一搭眼就知道是什么。剩下的不做化验检查,能知道是什么病?
除非人手一个大猪蹄子。
许多年前的老大夫,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的说法。但那些年人均寿命是多少,现在是多少,怎么就不想想呢。
郑仁不愿意辩论,想要说服一个人是很难的。
周立涛还不放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旺盛,小雀斑像是飞舞的蝴蝶一样。
可是一路把老太太“送”到大门口,周立涛也没说服她,只好垂头丧气的走回来。
郑仁苦笑道:“还是不行?”
“我最后都跟她说实话了,考虑是左肺上叶肺癌。你猜阿姨怎么跟我说?”周立涛叹息。
“说你吓唬她。”
“嗯。”周立涛道:“她刚被在社区卖药的骗了几千块钱,买的什么什么磁疗枕头之类的东西。”
这算是矫枉过正。
绝大多数人被骗之后,想的不是怎么汲取经验教训,而是自我欺骗。
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并且还要说服别人相信,以此证明自己没有上当受骗。
但眼前这个阿姨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她承认自己错了,并且矫枉过正,连912的医生都不相信。
郑仁没去问周立涛听诊后考虑是不是早期的肺癌,越是早期,就越是惋惜。
但总不能把人按在手术台上做手术不是。
“郑老板,您这是陪崔老来出诊?”周立涛把话题转移,不去想让自己束手无策的事情。
“嗯,这不是下午正好遇到一例匐行恶丝虫的患者,送来让崔老帮着掌一眼,我把虫子给挑出来了。
周立涛的表情忽然神秘起来,他小声问道:“郑老板,上午听说您全院会诊,大杀四方,把各科主任骂的狗血喷头?”
“……”
郑仁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周立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1671 通下水道
周立涛根本没闲着的时候,和郑仁聊了两句就又去看病人了。
是一个急性阑尾炎的患者,估计要收入院准备手术。
郑仁陪着崔老出诊,老贺也不回家。看样子这货已经缓过劲来,准备死缠烂打,说什么都要进医疗组。
苏云倒是无所谓,手里拿着手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下午三点二十分,两个患者家属搀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患者走了进来。
他捂着肚子,没有用力,估计是一用力就疼。走路也不敢快,一点一点挪进崔老的诊室。
这是比较典型的腹膜炎体征,崔老马上站起来,道:“扶他躺床上。”
“大夫,我肚子疼。”患者疼的厉害,见到崔老,就像是见到亲人了一样,情绪一下子就崩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崔老,说话带着哭腔。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崔老见患者家属扶着患者,轻轻的躺到诊床上。
动作很轻微,但腹壁肌肉轻轻挛缩一下,患者都觉得一阵剧痛。
哎呦哎呦的声音不绝于耳。
郑仁看到患者的系统面板一片血红,几样诊断触目惊心感染性休克、急性腹膜炎、肠破裂等等。但最引郑仁注意的是化学性结直肠炎这个诊断。
怎么会这么重?而且化学性是什么鬼?
患者完全无法平躺,半卧位躺在一个患者家属的怀里,就这样还是不行。
崔老的手碰到患者肚子的一瞬间,他条件反射的叫的更大声了。
感染性休克不重,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估计肠破裂的时间不长,郑仁判断。
不怕喊疼,就怕不声不响,表情淡漠,那是真的重。
但是重不重的,也是相对而言。
这个患者板状腹没跑了,崔老犹豫了一下,道:“小郑,帮我开个腹部ct。”
“好。”郑仁马上着手下医嘱。
崔老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今天早晨……不,昨天晚上就有点疼了,以为忍一忍就能好。”一个患者家属说道。
昨天晚上?时间似乎不对。这么严重的肠道穿孔,应该挺了很长时间。
郑仁开单子,脑海里在琢磨着。
短时间内,崔老也问不出什么太过于细致的病史,于是他留下一个据说知道情况的患者家属,让郑仁带着患者去做ct,然后送去胃肠外科住院。
因为他腹膜炎症状明显,微微一动就疼的厉害,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患者扶到平车上。
不敢奔跑,只能平缓的推着平车向前走,尽量减少震动。
“你吃什么东西了么?”郑仁一边走一边询问。
“一天没吃饭了。”患者疼的像是一只虾米,在平车上蜷缩着,鬓角冷汗直冒。
黝黑的脸庞,黑色都淡了许多。
郑仁知道,这是感染性休克在加重的表现。
抓紧时间做个腹部ct,然后再开腹是正经的。没有辅助检查,倒也能开腹做探查。可是那样的话,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和术前有一个片子没法比。
郑仁又询问了一些可能导致肠穿孔的问题,可是患者的回答依旧是否定的。
“大夫,别问了,他都快死了,赶紧救命吧!”另外一名随着来的陪护焦急的说到。
因为听到患者的呻吟声,即便不是医生,也能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所以安耐不住自己急躁的脾气,说话很冲。
“很快就到ct室了。”郑仁道,“做完ct,需要急诊手术,你能术前签字吧。”
患者家属不说话了。
签字,意味着承担责任。帮帮忙还行,承担责任的事情就别往自己身上揽。
只要不是直系亲属,能继承遗产的那种一般都不愿意签字,这也是人之常情。
郑仁压住心里的急躁情绪,带着患者来到ct室。
把单子交给里面正在做ct的操作员,直接在门口排队,等着急诊做检查。
在ct室外排队的人很多,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加上家里人生病的原因,所以都有些急躁。
有人见平车要插队,就走过来看看情况。当他们看到有医生带着,平车上的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再急躁的情绪也都压了下去。
很少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争论是不是要排队,上赶着来讲道理。杠精有很多,但也分时候。
气密铅门打开,郑仁马上推着患者进了ct室。
把他抬到床上,让他尽量躺平,郑仁便去了操作间。
做完ct后,苏云带着送患者回去,郑仁直接在ct室的阅片室里找了一台机器,找到患者的片子。
只看了一眼,郑仁就知道麻烦了。
梁博士见郑仁进来,凑到身边,想和郑仁学点什么。他瞄了一眼片子,也怔住了。
直肠和乙状结肠的远端,在ct上可以看到有密密麻麻的气泡。
“郑老板,这是……”梁博士没见过这种图像,诧异的询问到。
郑仁想了想,无奈的说到:“考虑应该是患者用、或是被人用双氧水灌肠,导致的局部肠道化学性烧伤。”
“……”梁博士无语,沉默了几秒钟。
“双氧水损坏粘膜的同时形成氧气,所以可见看到微泡的存在。”郑仁继续看其他图像。
光是一个直肠、乙状结肠化学性烧伤,是绝对不够的。
一帧帧的片子快速看着,郑仁注意到患者有弥漫性的腹膜炎,加上直肠、乙状结肠炎性充血、白色的渗出物和气囊是经典征象,被称为“白雪”标志。
一边飞速的看着片子,郑仁一边拿出手机,打给苏云。
“苏云,高度怀疑患者用双氧水灌肠,你问问是不是这样。”郑仁道:“除了双氧水灌肠外,还用了什么手段。”
说着,郑仁看到患者脾脏附近有一个高密度的阴影,脾周有大量渗液。
我去……脾破裂了!郑仁惊愕。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么?
郑仁努力回想,送患者走的时候,自己没看患者的系统面板。
现在估计有失血性休克,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患者往肠道里灌了1000ml以上的双氧水,烧坏了肠道,又把脾脏给烧坏了?
正想着,苏云的电话打了进来。
“老板,患者自述便秘1个月,7天前用三条活泥鳅通便,今天中午用双氧水灌肠。”
mb!真的麻烦了!
这是拿自己的肠道当下水道呢么?!
1672 以身相许(盟主国士未曾无双加更5)
有了病史,郑仁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另外两个疑似的黑影。
一个在盆腔的积液里,一个在门脉附近。
这是泥鳅受到双氧水的化学刺激,导致凶性大发,开始在身体里胡乱的撕咬?
郑仁很是无奈。
有人用活泥鳅来通下水道,据说效果还不错。可用活泥鳅来通便灌肠,这种可真是少见。
那能一样么,大哥!
下水道是水泥、钢铁管道,不怕泥鳅。你这血肉之躯,是准备喂泥鳅么?
郑仁心里腹诽,马上和苏云说:“考虑患者脾脏有破裂,让病房准备急诊手术,越快越好!”
双氧水是最早肠镜的一种消毒方式,但肠镜检查中大量使用双氧水,甚至会导致结肠坏疽和破裂,以及暴发性结肠炎。
因此,现在肠镜检查中已经不提倡大量双氧水的使用了。
到底是谁告诉的通便偏方?!郑仁有些愤怒。
又是泥鳅通便、又是双氧水保留灌肠,这是在作死么?
一种就足以致命了,而现在双管齐下……
有时候相信各种偏方,真是要命。
“郑老板,还有泥鳅?”梁博士怔怔的问到。
“嗯。”郑仁站起来,转身就往胃肠外科跑。来不及和梁博士说太多。
这台手术很难,郑仁准备去“蹭”台手术做。
路上给苏云打了一个电话,知道患者已经在做术前准备,郑仁直接跑到手术室的更衣室。
冯建国已经在换衣服,他看见郑仁跑进来,没有吃惊。苏云送来的患者,郑老板要是不来跟着上手术,那才叫奇怪。
“郑老板,ct怎么说?”冯建国问到。
“别提了。”郑仁叹了口气,“大面积的化学性肠炎,肠破裂,我估计现在有脾破裂。”
“呃……”冯建国愕然。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郑仁叹了口气。
“我听患者说,用泥鳅通便。这种患者我见过几次,手术很棘手,不知道泥鳅会跑到哪去。”冯建国叹了口气。
“估计是用双氧水,刺激到泥鳅了。反正,手术的时候小心就是了。”郑仁道。
“患者还有化学性结直肠炎,肠道怎么缝?”冯建国也有些不好了,抱怨道。
肠道组织充血水肿严重,缝合倒是可以缝。可是一旦局部水肿缓解,缝合的位置会出现漏口。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做肠道旷置,二期手术吻合,似乎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想要损伤小点,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术中看情况,也可能直接缝合。不打开,谁都说不好。
郑仁和冯建国又商量了两句,对这种双重损伤,两人心里都没底。
冯建国叹了口气,先去看看患者,郑仁则找了一个安静的地儿进入系统手术室,开始手术训练。
“老贺?你怎么还上班?”冯教授进了手术室,就看到老贺在忙碌着。
“这不是郑老板要上台么,我跟着上来看看。”老贺说到。
今天全院会诊的事情冯建国也知道,他知道老贺这是“以身相许”了。
靠着郑老板这颗大树还是有好处,那么大的事儿,那么明显的影像学诊断,郑老板硬生生逆风翻盘。
真特么牛逼!冯建国心里想到。
老贺运气好啊,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他心里琢磨着,但现在是急诊抢救,哪有时间去想这些。
冯建国马上观察患者的生命体征,血压已经开始下降,呼吸急促。打电话问下面备了多少血,又催着抓紧时间送上来。
“冯哥,今儿当班?”苏云的声音传来。
“嗯,我今天的班。”冯建国准备刷手,“小草,抓紧时间。”
“小草别上了。”苏云和冯建国去刷手,笑道:“肚子里估计有泥鳅,别把小草给吓到。”
“你说说,通便用泥鳅,这是怎么想的。”冯建国也很无奈。
“我们在海城做过类似的手术,不过那个患者不是为了通便,贪图一时的爽快。”苏云笑道,“老板说,还有化学性直肠、结直肠炎症。”
“唉。”
正聊着,手术室里响起了熟悉的《好运来》的歌声。
苏云表情一滞,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老贺挺上心,知道郑老板愿意听这首歌。”冯建国一边刷手,一边说道。
“狗屁。”苏云直接爆粗口,“他做手术的时候肯定不会听歌,老贺这就是自我安慰。冯哥你说,这歌多土!要多土有多土,都特么不如土味情话中听。”
“也行,今儿要是没郑老板,老贺根本不可能逆风翻盘。”冯建国还是有些羡慕。
他即便是912的带组教授,也希望有个人能在自己遇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郑老板这么护犊子……虽然冯建国并不认为自己是没有经历风雨的小牛犊子,但有人护着总要比没人护着强。
不就是投其所好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冯建国心里想到。
老贺这货今天被郑老板硬生生扭转了人生轨迹,还能活蹦乱跳的在手术室麻醉。
自己呢?
他一边刷手,一边深深的思考起来。
“冯哥,再刷就破皮了。”苏云已经刷完手,临走的时候说到。
冯建国把硬毛刷子扔到洗手池里,一声脆响。
擦干手上的水,碘伏消毒,冯建国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卵圆钳子和弯盘。
瞥了一眼,竟然是郑老板的女朋友。
“呦,伊人怎么来了?”冯建国问到。
“刚刚正在和护士长聊天,就碰到急诊了,护士长让我上来看看。”谢伊人眉眼弯弯,笑着回答。
冯建国能猜到,这是郑老板光环覆盖后的结果。
短时间内顶着诺奖候选人的名号,又成了梅奥的客座教授和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这种年轻才俊,只要有机会,谁不想靠的近一点?
而且今儿老贺的例子生动的阐述了一个事实郑老板护犊子。
要光是个人履历牛逼,也就算了。护犊子,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优点。
但想护,也得有本事才行。权小草能留下来,冯建国试了多大的劲儿,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还不是医疗事故,也不是发生在院领导身上的医疗事故。
看样子以后院里面只要能贴上郑老板的人,肯定都会贴的,冯建国心里想到。
1673 火锅煮泥鳅
“冯哥,今天手术我来做。”郑仁走进来,直接说道。
冯建国微微一愣。
这可是胃肠的手术,自己邀请郑老板来做手术,那是自己的人情。
可是他一进门就要做手术,这可是喧宾夺主,不给自己面子。
平时郑老板不是这样的人,今儿这个要求,略显霸道,这是怎么了?
苏云也觉得奇怪。
老板平时多温和个人,怂的要命。只有几次气急了,才露出獠牙。
属于那种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那种人。
今儿这是怎么着?只是一个化学性肠道穿孔的患者,有什么罕见的么?
手术似乎也不是很难。
冯建国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并没有反驳。
自己和郑老板关系不错,犯不上因为这点小事儿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僵了。
郑仁说完,也觉得手术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他笑了笑,解释道:“冯哥,我怀疑患者肚子里有其他东西。”
“啊?”
“脾脏有破裂。”郑仁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冯建国手里拿着卵圆钳子和弯盘,凑了过去。
因为手已经消完毒了,他没敢凑近。
片子上显示,腹腔内大面积的渗液,整个生理解剖结构都是乱的。
“脾破裂?是双氧水侵蚀的么?该不会是泥鳅咬断了脾动脉吧!”冯建国说着,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
“谁知道呢。”郑仁谨慎的说道:“冯哥,你先消毒,手术咱们试探着来。”
冯建国听郑仁这么说,心里舒服了一些。
看片子,乱糟糟的,只能一边做手术,一边对比片子来看。
失血性休克+感染中毒性休克,根本不给术前仔细阅片的机会。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争分夺秒是必须的。
冯建国瞥了一眼片子,就去消毒了。腹部ct上来看,患者病情很重,大面积的感染与出血混杂在一起。
真是个棘手的患者。
消毒、铺置无菌单,郑仁去刷手,回来穿无菌衣,也不客气,直接站到术者的位置上。
“伊人,先把大拉钩给我。”郑仁拒绝了谢伊人递过来的消毒钳子与碘伏纱布。
谢伊人没问为什么,把东西交给二助位置的苏云,拿起大弯拉钩,交给郑仁。
郑仁比量了一下,把大弯拉钩掰直。
大弯拉钩其实就是一个铁片子,本身有弹性,术中可以掰成各种角度,来适应拉开机体组织、暴露术野的需要。
但直接掰直,这种操作却没有过。
“老板,这是要干什么?”苏云问道。
“试试看,我觉得患者的肚子里有泥鳅。”郑仁道:“用它来捞泥鳅。”
“……”
“老板,双氧水浸泡,泥鳅还能活?”苏云奇怪。
“片子上看,有几个异常的影像。可以考虑是粪便到了腹腔里,但我觉得还是小心点。”郑仁道:“泥鳅的生命力多顽强,我看过一个八卦,说是……”
“别说了,怪恶心的。”苏云皱眉,阻止郑仁。以他对郑仁的了解,这货肯定要说什么带着味道的话。
“我见过几次用泥鳅通便的,但今天这种情况没见过。”冯建国没想到一个急诊患者竟然这么复杂。
这人对自己下手挺狠,又是泥鳅又是双氧水的,腹腔里的宿便得多到什么程度。
便秘看起来不起眼,但真要是消化系统出现大问题的话,可是很棘手的。
郑仁掰直了大弯拉钩,试探了一下,觉得还比较满意,就把拉钩放到一边。
苏云已经做好消毒,郑仁伸手,柳叶刀拍在手里。
右侧腹直肌旁切口,20cm。
这大口子,把苏云都吓了一跳。
看样子老板是真准备从脾到直肠,进行探查。
电烧啪啪啪的把出血点止住,随后开始钝性分离,腹膜保护,进入腹腔。
打开腹腔的一瞬间,带套的吸引器就伸了进去。
鲜血呼呼的吸出来。
郑仁也不等把血吸干净,直接把腹膜延长,开了一个15cm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把腹膜保护浸透。
要不是和郑仁配台多次,知道他手术水平高,冯建国都想骂人了。
这么毛毛躁躁的,根本不是在做手术,这是来捣乱的。
打开腹膜后,郑仁拿着大弯拉钩,伸入一肚子血里面。
鲜血、黄绿色的粪便、脓苔上下翻涌。
“巡回,再打个包。”郑仁沉声道:“取血,要快!”
一边说着,他手里的大拉钩往上一提。
一个黑影冒出来,又沉了下去。
像是在捞鱼一样。
“还真有泥鳅。”苏云愕然。
“活的。”郑仁看的仔细,道:“本来快死了,被双氧水一刺激,凶性大发,你们都小心。”
找到泥鳅所在,郑仁拿了一把长柄的卵圆钳子。左手大弯拉钩,右手卵圆钳子,配合默契,像是筷子一样,在一片血泊之中捞泥鳅。
苏云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道:“老板,我再也不想吃火锅了,尤其是辣锅涮泥鳅。”
“……”冯建国无语。
他终于知道郑老板为什么上来就急吼吼的上来就跟自己说要主刀。
这要是自己做手术,上来用吸引器吸血,因为脾动脉在汩汩的冒血,肯定等不及把血吸干净就下手去摸脾蒂。
而自己一下手,里面那条被双氧水刺激后的泥鳅已经凶性大发,会不会咬自己就说不定了。
真特么的。
冯建国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候,郑仁左手的大弯拉钩“捞”出泥鳅,虽然它滑不留手,但右手的卵圆钳子第一时间探进去,一把夹住泥鳅。
“病理盆。”郑仁道。
可是谢伊人把病理盆递过来的时候,郑仁又犹豫了。
这东西最好给患者家属看看,要不然手术记录都没法写。
“巡回……”
“巡回去取血了,郑老板,要什么?”老贺马上回答道。
“打一个外用盐,倒半瓶。”郑仁简单说道。
老贺会意,先看了一眼呼吸机以及监护仪、微量泵,一切平稳。
他拿了一瓶外用盐,打开后倒了一半,放到郑仁身边。
“低点。”郑仁道,“伊人,给老贺一个大纱布垫。”
老贺不明白这是干什么,但郑仁说了,他照做就可以。
至于为什么,很快就能知道。
此时老贺对郑仁的信任,已经达到了满格,还有溢出。
1674 双氧水和跳跳糖
谢伊人夹了一块无菌大纱布垫,在无菌区外递给老贺。
“蹲下,挡着点脸。”郑仁道,“对了,把手套戴上。”
全副武装,这是怕有意外。
老贺心里凛然,快速按照郑仁的吩咐去做。
他忍耐住心里的好奇,蹲在神人身后,把外用盐水的瓶子伸向郑仁的位置,距离30cm的时候停住。
用纱布垫挡住脸,老贺没有视野,什么都看不到。
郑仁用钳子夹住泥鳅,他瞥了一眼,中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随后用纱布垫虚虚的护住下方,以免泥鳅来回动的时候血溅的到处都是。
急诊患者,乙肝、梅毒、艾滋都没查过,万一有问题,通过黏膜传染,后悔都来不及。
好像刚和苏云说过子宫内膜异位症都能种植,做台手术,都不够心累的。
虽然这么想,不过郑仁的手很稳。从血泊之中把泥鳅给“夹”出来,微微转身,泥鳅的头对着外用盐水的瓶口。
没有污染到卵圆钳子,把泥鳅的头送进去后,一松钳子。
一道血色和黑影在外用盐水中蔓延开。
泥鳅活蹦乱跳的游来游去,身上斑斑点点的,隐约能看见骨肉,有的位置出现气泡症。
这是被双氧水腐蚀后的情况。
这条泥鳅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可是它在濒死的时候,却给患者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郑仁看了一眼就回头,道:“老贺,把盖子盖上。”
老贺马上用胶皮塞塞住,这才仔细打量取出来的泥鳅。
它身上有的位置已经被双氧水侵蚀到肌层深部,有的位置比较浅,尾部损伤较重,头部灼伤就轻一点。
泥鳅在外用盐水的瓶子里活蹦乱跳的游着,要是视角放大十倍,这就是一条变异的鲨鱼。
“老贺,床向右侧15°。”没等老贺看仔细,郑仁马上说道。
“好咧。”老贺把外用盐水的瓶子靠墙放好,调节床位角度。
左侧抬高,鲜血、粪便、异物往右侧去,脾脏终于水落石出。
吸引器还在不停的吸着鲜血,到现在都没吸干净。
郑仁见有视野,伸手进去,捏住脾脏,开始做脾切除。
“郑仁,小心点。”谢伊人有些害怕,关切的说道。
“嗯。”郑仁点了点头。
因为有术野,所以不担心被什么东西咬伤。即便是这样,郑仁也在小心提防着,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几分钟,脾脏切掉,郑仁把它扔到病理盆中。
腹腔里的血也被吸的差不多,大量粪便把吸引器给堵塞了两次。
不断用盐水冲洗,才能勉强继续把粪便残渣和血都吸出去。
一个死去的泥鳅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下半截身体已经被咬断,估计应该是活着的泥鳅受到刺激后攻击所造成的。
巡回护士已经回来,温血,忙的一塌糊涂。还是老贺拿了一瓶新的外用盐水,把泥鳅给装了起来。
又探查,郑仁找到了第三条已经死去的泥鳅。同样,放到死泥鳅的外用盐水瓶子里。
“老板,污染太重。”苏云看着腹腔里的情况,有些无奈。
冯建国道:“冲洗吧,多冲两遍,尽量减少一下污染。”
“嗯,肠道破裂的位置好像不大,修补一下应该没问题。”郑仁翻出来肠道破损的位置,打量后说道。
“这人胆子可真大。”苏云感慨道。
“也不知道哪传的偏方,说是用泥鳅能治顽固性的便秘。”冯建国叹了口气,道:“2年前我接过一个类似的患者,但那人知道害怕,刚塞进去就来医院。肠镜取出,没折腾出大事儿来。”
“这个患者死活不肯说。”苏云道:“这要是手伸进去,被一口咬住。老冯,你就能直接拿出去给患者家属看了。”
苏云说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这事儿都不能想,一想冯建国就打了个寒颤。
一般情况下,泥鳅的攻击性并不高。但是又被双氧水刺激过后,就不一样了。
想到被要掉半截身体的另外一只泥鳅,冯建国不寒而栗,好像那是自己的手指。
这要是被咬了,是打破伤风好呢,还是打狂犬疫苗好呢?据说蝙蝠携带狂犬病病毒,不知道泥鳅会不会携带。
“郑老板,片子上怎么看出来的?”冯建国问道。
“仔细看。”郑仁真是懒得解释,随口敷衍,“老冯,你去给家属看看泥鳅吧。放在盐水里,一会就死了。”
“哦,好。”冯建国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知道这事儿也就自己做了。
权小草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躲在手术室的角落里。要不是怕自己骂人,估计这时候都下台了。
郑仁和苏云在台上手术,老贺也走不开。
自己去吧,冯建国叹了口气,拿起两个外用盐水的瓶子走了出去。
腹腔里的宿便很多,巡回护士拿来塑料袋,郑仁开始当起了掏粪工。
一把一把的宿便掏出去,扔到垃圾袋里。
此时说什么无菌都没用,层流手术室的每一个空间,细菌都要比患者腹腔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足足淘弄了5分钟,大块的粪便才掏干净。
随后温盐水冲洗,两把吸引器开始呼呼的吸走剩余的残渣。
“郑老板,用什么冲洗消毒?”巡回护士问道。
“呃……”郑仁考虑了几秒钟,道:“双氧水吧。”
“这是里面用双氧水,外面也用的节奏?”苏云笑道。
“常规,没那么多说法。”郑仁接过谢伊人递过来的双氧水盆子,开始往腹腔里倒进去。
刷刷刷的声音响起,气泡在腹膜和肠道壁上不断冒着白色的泡泡。
“老板,你吃过跳跳糖么?”苏云忽然问道。
“做手术呢,别说这么恶心的事情。”郑仁正色说道。
“跳跳糖,有什么恶心的。”苏云鄙夷,“一看就是没有童年的倒霉孩子。”
“温盐水。”郑仁见腹膜在双氧水的刺激下开始发白,便要了温盐水继续重新。
反复冲了5次,郑仁才微微觉得放心。
过犹不及,放在这里是比较适合的。双氧水冲洗的次数太多了,术后肠道粘连、肠梗阻的发生概率就会大很多。
1675 我愿意
消毒的液体,不管是双氧水还是碘伏,还是其他东西,都有刺激性。
但不消毒是肯定不行的,术后必然会重度感染。
5次,已经足够多了。
冯建国拎着外用盐水瓶子回来,见这面开始冲洗,道:“郑老板,家里看到泥鳅都吓傻了。”
“哦?怎么说?”郑仁问道。
“说是6天前家里吃过泥鳅,谁也没注意少了两三条。”冯建国苦笑,“你说说,这得被便秘逼成什么样,又是泥鳅又是双氧水的。”
“术后化学性肠道灼伤和腹腔感染,得日子能恢复。”苏云道。
“家里说是吃了果导片,还用番泻叶泡水,反正不管什么办法都没用。”冯建国出去的时候,得到了“有用”的资料,和郑仁、苏云说到。
“来医院通便灌肠啊,一次不行就两次,怎么都有办法,何必在家里自己瞎捣鼓呢。”苏云道。
“抓紧时间手术。”郑仁道,“巡回,准备抗生素。”
冯建国重新刷手、上台,开始缝合肠道。
肠道里面化学性的肠炎很重,破口也犬牙交错。用双氧水重新消毒后,破口苍白,内膜有红肿和气泡症。
仔细缝合后,郑仁又捋着肠子找有没有其他破口的位置。
很快又找到一个外膜被咬伤的位置。
郑仁做了局部冲洗后,对肠道外膜进行缝合。
再探查,没发现有活动性出血。
温盐水冲洗,留置抗生素,开始关腹。
肠子没有断,郑仁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去系统手术室试了试造瘘和不造瘘的区别。
不造瘘的手术完成度更高一点,显然系统还是判断患者腹腔内感染虽然很重,但能够扛过来。
郑仁选择相信大猪蹄子。
既然不做造瘘,那么剩下的工作意义就不大了。从关腹这一步开始,郑仁示意权小草上台来缝合。
“郑老板,您那面再有肠镜手术,或是我们这面要做肠镜手术,您带一下小草?”冯建国笑着说道。
“小草有兴趣么?”郑仁问道。
权小草知道这是自己生命的某一个转折点,前两天魏主任提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还语重心长的说,这是胃肠外科以后发展的一大方向。
但具体怎么选择,魏主任说让权小草自己考虑。
手术刚刚完成,郑老板在不经意之间提起来,权小草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是刚刚看到从腹腔里取出泥鳅害怕的,还是因为要做人生重大选择拿不定主意而产生的紧张。
“小草还是太怂,一点都不社会。”苏云感慨道,“我要是她,就一个头磕下去。老板,你说你怎么办。”
“别扯淡,做手术呢。”郑仁很少见的严肃说道:“新社会,不兴那套。”
“切。”苏云努力向权小草使眼神,小草双手握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最后努力的说道:“我愿意。”
“……”苏云无语,随后哈哈哈大笑,“小草,这是当郑老板跟你求婚么?还你愿意。”
郑仁也觉得不对劲儿,偷眼看谢伊人。
小伊人笑眼萌萌,看样子没生气、也没吃醋,只是当做个笑话。郑仁这才放心,问道:“小草,那你有时间去我们那面转转。”
权小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刚刚那种情况下,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出了乌龙,虽然谢伊人没生气,可是权小草一下子又怂了,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化为灰烬。
郑仁笑了,道:“没事,那有时间你跟着我做肠镜手术。但我这面没条件,要……”
“郑老板,魏主任说了,科里要进一台肠镜机器。esd手术,可不能被腔镜室给落下。”冯建国笑道。
“行。”郑仁转身,撕掉身上的隔离服,道:“那我先回去了,小草来关腹吧。”
苏云一同离开,谢伊人和老贺却走不了。
术者,做完关键部位后其他的小事儿留给助手做,似乎已经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儿了。
只是苏云这种牛逼的一助竟然跟着术者下台,就比较少见了。
冯建国目送郑仁离开,瞄了一眼地上的外用盐水瓶子,叮嘱道:“小草,一旦开始后,你要用心学,这可是足以改变人生的大机会。”
老贺深以为然。
自己要是再年轻二十岁,真是郑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可惜现在四十大多,麻醉专业学了几十年,这时候要扔掉从头开始,可是没那么大的勇气。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老贺,今儿那事儿你怎么感谢的郑老板啊。”见郑仁和苏云离开,冯教授笑眯眯的问老贺。
“唉,我也就是个男人,要是女的,肯定就以身相许了。”老贺开玩笑道。
刚说完,他猛然觉得不对,郑老板的正牌女友还在手术台上,自己这么开玩笑没问题吧。
得罪老板一两次没什么,但要是得罪了老板娘……
自己别说在医疗组里与那对双胞胎姐妹花抗争,怕是下一秒就要被碾压致死。
“我没去,但我听魏主任说了,郑老板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力挽狂澜。”冯建国继续说道:“你这以后做牛做马的都是应该。”
老贺见谢伊人没什么变化,像是压根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似的,这才放心。
“那肯定的,老冯,你都不知道把我吓成什么样了。”老贺现在回想起来,后背还是一身一身的汗。
“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碰到过,你说你这运气。”冯建国道。
“是呗,我问过我同学、朋友,还在全国的麻醉群里问了一遍。见过这种情况的人只有三个,其中两个还是听说的。”
“剩的那个呢?”冯建国好奇起来。
“剩的那个,当时留了个心眼,求着骨科医生。做完手术,拿着组织去做了病理,这才确定是冤枉的。”老贺道,“但事情已经经过医调委仲裁,停职1年。”
“……”冯建国无语,沉默缝合。
老贺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一定是转运了,一定是的。
1676 梗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西林镇银装素裹起来。
虽然已经5月了,但西林镇这种地儿,5月份下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别说5月,6月飘雪都很常见。
要不然为什么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从前一场大雪,能让牧民倾家荡产。看着成片的牛羊就那么冻死,心都急肿了。
刘旭之刚做完手术,走出介入手术室,踏在雪地上,心里忐忑。
他在办理辞职手续,但却很不顺利。
苏云已经问了几次,为什么还没去帝都,但刘旭之不好意思说自己这面遇到问题了。
20年前,刘旭之在西林镇人民医院开始工作的时候,出去进修过半年。
那时候进修费用很低,也就2000块钱,回来医院给报销,还有餐饮、住宿费用,合起来也不过5000块钱。
一般情况下,进修后5年之内辞职,这笔钱是要赔偿的。刘旭之已经在进修后又工作了将近20年,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这笔钱是什么问题。
可是一说到辞职,在帝都那面还有事业编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科教科的人以此难住了他,一大堆的理由,最后开出30000块钱的单据,要刘旭之交钱之后才能辞职。
一项老实巴交,只想着提高技术水平的刘旭之看着单据上的一串零,差点没哭出来。
这特么的!
这就是看自己要飞上高枝,羡慕嫉妒恨,最后给自己下个绊子。
科教科的那帮王八蛋,真是阴损。
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子,刘旭之准备和他们拼了,联系省城的律师,他准备打官司。
可是打官司么,没三个月半年是结束不了的,花费也并不少。
在苏云反复的催促下,刘旭之和家里的悍婆娘商量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认怂。
手里拎着印着中信银行字迹的口袋,里面装着三万块钱,刘旭之的心都快疼死了。
这是自己一年的积蓄,还得从牙缝里省才能省得出来。
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他的心慌慌的。
真是憋气,这种地儿难怪发展不起来。没有规矩,对于技术人才,根本不重视。不在这儿干了,还会找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借口……
算了,不去想了。
刘旭之稳定心神,据说郑老板那面已经给自己联系好了一家医院帝都肝胆。
直接去帝都肝胆二病区报道,配合朱良辰主任,开展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
他有些担心自己不行,但郑老板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tips手术都能做,介入里还有什么手术你做不了么?
这句话给了刘旭之信心。
在郑老板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努力的去做更多的tips手术,甚至只要与介入有关系的手术,只要有急诊需要他都做过。
西林镇有简陋的介入机器,有长风的耗材,有刘旭之。
只是今天把钱交了,自己就和这里没关系了。虽然直接去帝都,还是有编制的岗位,但刘旭之还是有些怅惘。
自己在这里工作了20年,青春、热血都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但到了最后,还是无法改变这里人烟日益稀少,渐渐被废弃的局面。
房子是卖不出钱的,省城的房子还值点钱,但西林镇的房子只会往下掉价,绝对不会涨价。
据说帝都的房子,七环外山沟里的至少要3-5万一平,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年后才能买一个厕所。
想到这里,刘旭之觉得手上沉甸甸的。3万块钱,相当于帝都一平米的房子,就这么被人给讹走了?
他有些不甘心,当年交钱的时候,科教科的科长根本没给自己收据,走的都是私人账户。如今要自己缴现金,还订了一个下班的点,另外说了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话。
刘旭之真想去实名举报他。
但刘旭之的脾气比较怂,能辞职去帝都,从一个熟悉的环境脱身而出,去看上去美好、其实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帝都打拼,他已经算是改变人设了。
咯吱咯吱,大头皮鞋踩在雪地上。
这也算是六月飞雪,是为了自己的冤屈么?
刘旭之苦笑。
他觉得胸口有些闷,甚至有些疼。
停住脚步站下,他哈了口气,手微微的暖了暖。
还是憋气!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灵芝,刘旭之找了一个北风的地儿把烟给点上。
中信银行的口袋胡乱的塞在前胸的衣服里,这是三万块钱,要是一个不小心给弄丢了,刘旭之觉得自己还没去帝都就得被家里的悍婆娘给打死。
抽了口烟,刘旭之看着熟悉的医院。
不远处就是介入手术室,以后自己走了,这里连个做介入手术的医生都没有,怕是会荒弃了吧。
最近刘旭之拼命做介入手术,不光是tips手术,连肝癌甚至脑梗、心梗的溶栓都做了几台。
置管溶栓,对于已经熟练掌握tips手术的刘旭之来讲,难度并不是很大。
一理通,百理通。
这也是为什么刘旭之觉得自己可以辞职的原因。
光有郑老板的保证,是绝对不够的。刘旭之知道,郑老板说的对。自己连tips手术都能掌握,外面天高地远,还不任自己飞翔?
虽然拖家带口,让自己飞不高、也飞不远。但这不是……还有郑老板么。
心中惆怅,刘旭之这么一个老男人在风雪中瞬间文艺起来。
胸口闷闷的,是自己舍不得这里?还是那三万块钱带给自己的压力?
刘旭之深深的抽了口烟,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咚”的一下,心律有些乱。
与此同时,心脏疼痛的感觉又强了几分。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操!
是梗了?!
刘旭之怔了一下,马上开始自我诊断。
典型的胸痛,伴有头晕,略有呼吸困难,也不知道是三万块钱压在心脏部位还是真的是心梗。
周围一片静寂,大雪秫秫的下着,刘旭之把手里的灵芝扔掉,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感受自体症状。
不对……
真的是心梗!
刘旭之四肢冰凉,有些害怕,心律不齐更严重了一些。
寒冷、抽烟、心情郁闷、压力过大,几个重要的心梗诱发因素都出现在脑海里。
一阵眩晕,刘旭之觉得自己完了……
勉强支撑住,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1677 孩子,还小;活着,真累(盟主猪喊大象加更2)
打给老婆?
那婆娘会不会跳楼?
一想到家破人亡,刘旭之觉得自己一秒钟都撑不住了。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把电话切断。
就这么死了么?刘旭之很茫然,心口的疼痛似乎又重了几分,脑子有些晕。
强烈的求生**下,一张老实、憨厚的面庞浮现在眼前。
他不再犹豫,虽然知道打给郑老板也没有屁用。
急性心梗,不是马上死亡的话,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只有120分钟。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不能取栓、下支架的话,自己就完了。
心肌缺血、坏死……一系列的并发症出现在刘旭之的脑海里。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给心梗的患者做手术,刘旭之恶补了相关的知识。
手机接通,熟悉的乐曲声响起。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
刘旭之觉得胸闷、胸痛的症状越来越重,已经无法支撑住了,随时都会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呦呵,老刘,你不给我打电话,给老板打。是不是私底下跟老板说什么小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刘旭之的耳边。
在蓬溪乡医院,这个声音把刘旭之折磨的欲仙欲死。
可是抗震救灾回来后,他却十分怀念这个声音。
“云哥儿,我要死了。”刘旭之说到这句话,反而镇定下来。只是脸颊有两行冰冷流下。
“是开心的要死了?”苏云笑道:“赶紧来,抓你喝酒。”
“云哥儿,我心梗犯了。”刘旭之道,“现在我身边没人,可能……”
“我去,你特么的别开玩笑!”苏云那面立马急了。
“我说的是真的。”
“老板,老刘说他要死了!别洗澡了,赶紧出来!”苏云的吼声,让刘旭之感觉到一丝温暖。
还有人关心自己,就算是死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西林镇医院,也不算是被冻死的吧。
“瞎说什么。”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老刘的电话?我刚开始洗头,一头沫子。老刘,你怎么了?”
“郑老板,我心梗犯了。”
“确定?什么症状?”郑仁温和的问到,没有一丝焦急。
“头晕、眼花,心前区疼痛,伴有心律不齐。”刘旭之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是想要告别,和这个世界告别。
要是郑老板和云哥儿还有点抗震救灾一起同事的旧情,帮着照看下自己儿子,这就足够了。
可是怎么感觉跟主任大查房,汇报病史一样?
“老刘,你先别慌,我有在,你死不了。”郑仁沉稳的声音似乎让刘旭之的心律不齐都稳定了少许。
“现在,你挂断电话,打开视频,我要看看你的情况。另外,距离介入手术室多远?那面抢救用药都齐备么?”郑仁温声说到,依旧没有一丝焦急。
刘旭之听到郑老板不慌不乱的说话声,心里升起一股子活下去的念头。
要是能活,谁又会想死?
他挂断电话,打开视频。
手机里出现的郑老板胡乱穿着睡裤,上身肌肉透着一股子野性的没。六块腹肌,梆梆硬,像是健美教练。他头上还有白色的沫子,但看起来却并不狼狈,像是白发的老大夫一样给自己信心。
“嘴唇有些问题,看样子有可能是。老刘,你稳住脚步,别着急,一步步走到介入手术室去。”郑仁道:“对,慢着点,这段路谁都帮不到你。”
“慢,而且要稳,脚贴着地面走。”
“你们那还下雪啊,牛逼!”苏云笑道:“老刘,别担心,死不了!你还得来帝都做牛做马呢。”
刘旭之听着两人风格完全不同话,心里安稳了一些。
“现在保持通信,你走到介入手术室。苏云,联系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包机。”郑仁道。
“老板,航线至少要提前24小时预约的。”苏云道。
“那就买最近的机票,我打给小冯。”郑仁道。
“你要飞过去?时间不赶趟吧。”苏云问到。
“有介入手术室,老刘刚刚发病,估计走过去的可能性不小。置管溶栓,先解燃眉之急,稳定住病情,我在24小时之内能到,就可以做接下来的治疗。”郑仁一瞬间就有了打算。
“老刘,你要是走不到介入手术室,机票钱就当给你烧纸了。争点气,那都是钱。”苏云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还在和刘旭之谈论机票的问题。
刘旭之不知道郑老板是随口说说,还是真的。
置管溶栓?自己做?
似乎有点难。
何止是有点,他觉得难度简直太大了,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刚刚做完一台手术,希望手术室有人在吧。
刘旭之转身,看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心里有些安稳。
挺胸,胸前三万块钱人民币硬邦邦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
“郑老板,我真的有可能得救?”刘旭之问到。
“80%,要是你不惊慌失措的话。”郑仁淡淡的说到,“怎么?”
“能直播么?我听说直播后家属还有2-3万块钱的费用。”刘旭之道:“能活下去,自然最好。要是死了,我也给家里面留点钱。孩子……还小。”
“……”郑仁和苏云无语。
中年老男人心中的伤楚,他们很难理解。
“好!”郑仁马上答应下来,开始联系胡艳徽。
五百米的路,刘旭之走了十多分钟,几乎是一步步挪过去的。
黑暗、寒冷的夜晚,要不是有手机视频里的聊天,刘旭之很多次都想放弃,躺在雪地里一觉睡死过去。
活着,
真累!
“老刘,再确定一遍,你是不是要做视频直播。”郑仁很慎重的说到。
涉及到杏林园,涉及到法律程序,无法不慎重。
直播一名心梗病人的死亡全过程,即便是郑仁也无法承受。
“郑老板,我确定,是我自己要求做直播的。直播抢救的全过程,留下素材,也算是一份功德。还能给家里留点钱,多好的事儿。”刘旭之勉强咧嘴,前面不到十米就是介入手术室。
护士好像刚要离开,她注意到刘旭之蹒跚的步伐。
郑仁点了点头,胡艳徽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这种情况,虽然留下影音资料,但是应该没有法律效应吧,只是没时间咨询律师。
1678 千里走单骑(一)(盟主风雨燕单飞加更1)
“今天,我们做一次紧急直播。患者是一名医生,突发心梗。我们在患者强烈要求下,进行心梗急诊急救的直播演示。”郑仁戴着直播眼镜,沉稳的坐在书房的桌子前,开始讲解。
因为是突发状况,杏林园没有广告,没有宣传,直播间里只有碰巧进来的几个人。
弹幕寥寥,郑仁也没兴趣看。
画面中,刘旭之已经在护士的搀扶下走进介入手术室。
“老刘,先拉个心电。”郑仁道。
刘旭之躺倒手术台上,感觉有些古怪。
护士在匆忙的准备东西,他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解开外衣。
“找个手机支架,问护士要。”苏云道。
“先拉心电图。”
“举着手机,增加心脏负荷。”
“要急诊溶栓!”
还没开始,郑仁和苏云就吵了起来。
手术直播间里,一下子就沸腾了。
这是神一般的术者,开始和那个完美无瑕的助手发生争执了么?这是预先设计好的,还是一次意外?
弹幕开始多了起来。
杏林园知道消息后,只犹豫了不到1分钟,就同意了直播的要求。
现在彭佳只有执行权,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杏林园的大股东了。
得罪幕后老板?彭佳还没那么傻。
再说,直播胸痛患者的诊断与治疗,这属于急诊急救的范畴,平时想要直播都没有机会。
郑老板真是天才,彭佳是这么认为的。
在tips手术、戈谢氏病手术、肝癌手术直播已经到了高峰后缓缓下滑的时候,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天才的点子!
郑老板牛逼!
郑老板威武!
郑老板霸气!
彭佳在办公室里,一边看着直播,一边在为郑老板天才的营销思路鼓掌。
但是直播急诊急救,真的没问题么?患者万一死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彭佳脑海里一闪即逝。
管他!
先要流量才是真的。
……
刘旭之举着手机,他很努力。
其实什么为胸痛患者如何如何的,都是小事。支撑他最强的信念就是即便自己死了,也要给自家的悍婆娘和孩子留点钱。
而且自己用生命为郑老板的事业添了把柴火,这应该算是情谊?儿子以后或许会有些保障。
中年男人的想法很单纯。
即便平时看着包臀短裙的女孩子会流口水,但在生死之间,想到的也就是老婆孩子而已。
心电导联打开,趁着这个时间,护士取了手机支架,把刘旭之的手机固定在手术台上。
心电图出现在郑仁视野之中。
完全性右束支传导阻滞、三度房室传导阻滞,下壁导联高尖t波,伴有侧壁导联st段压低。
“根据新版的心肌梗死诊断标准采用“1+1”的原则,心肌损伤标志物阳性伴有典型缺血性胸痛症状或心电图改变。虽然现在心电图已经有了变化,可是我们依旧不能判定是急性心梗。”郑仁在视频里说到。
“……”刘旭之懵了。
“但因为患者所在地区极为偏僻,要是采集肌酸激酶同工酶及肌钙蛋白,等待化验结果出来,可能心梗已经无法挽回。”郑仁继续讲解。
“所以,在这种时候,征求患者的意见,我们可以采用某种更为激进的办法比如说造影诊断。”郑仁道,“老刘,你同意么?”
“我同意。”刘旭之道。
“桡动脉穿刺,你肯定能做,但你要稳定住情绪,因为你每次活动身体,都会有濒死感。”郑仁沉声说到。
刘旭之躺在手术台上,点了点头。
护士觉得很奇怪,但心电图在那摆着,西林镇人民医院除了刘旭之外,没人能做心脏介入手术,这也是事实。
确定这不是瞎胡闹么?护士也有些怀疑。
“现在,做术前准备。先把衣服脱了,然后让护理人员准备药物。”
“先准备,把上衣脱掉,连接心电监护。”
“好,就是这样,心电图……手机的视野偏心电监护一侧,要不就再远一点,我要看心电监护。”郑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肯定,不容置疑。
开始手术,即便远隔千里,他仍然是王者,统治着所有的手术室。
“好!现在准备药物。口服负荷剂量的阿司匹林+氯吡格雷,作为术前准备。”
“舌下含服硝酸甘油缓解胸痛症状,必要时应用阿片类镇痛药。”
“急救药物准备好!肾上腺素、阿托品、镇痛药、除颤仪。”
“好,就是这样,完美。”
“老刘,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一些了?”
“让护理人员静脉推注吗啡5mg。”郑仁道,“老刘,推注吗啡之后,你要注意别睡着了。你现在是患者,也是术者,身份比较特殊。”
“你们医院有什么溶栓药物?尿激酶还是链激酶?还是第二代组织型纤溶酶激活剂?要是有第三代溶栓药包括组织型纤溶酶原激活物的变异体瑞替普酶,就更好了。”
“哦,只有尿激酶。也行,第一代的尿激酶好处是很难失效,也只能这样了。”郑仁不断的说到,他试图用自己的言语来安慰刘旭之。
“微量泵,准备。先静脉推注6万u的尿激酶,然后50ml盐水+6万u尿激酶微量泵泵入。这个用量是有点大,有可能造成脑出血等并发症。可是在急诊急救的时候,我们没办法万全。”郑仁继续说到。
尿激酶推注,微量泵持续泵入,刘旭之觉得自己好了一点。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也许是郑仁不紧不慢的指示行动,并且在讲解的关系。
总是,刘旭之觉得只要有郑老板在,自己就死不了。
看直播的医生们,包括彭佳等杏林园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眼。
那张心电图随后被胡艳徽传到后台,可以随时浏览。
真是心梗!虽然心电图有些凌乱,不能百分之百判定是心梗,而且没有d2聚体等检测支持,但心梗的概率很高。
真有人敢直播这个?
还要患者冲当术者,自己给自己做溶栓治疗。
郑老板这是在玩火!
随着时间的推移,弹幕越来越多,郑仁很无奈的只能把弹幕关闭。
“小冯那面订机票了么?”郑仁问到。
刘旭之怂刚怂刚的气质
刘旭之的病例,取自《新英格兰》的一篇个案报道。
病情很简单,是一名澳大利亚的护士的故事。
那地儿,地广人稀,这是背景。护士自我诊断是心梗后,她给自己做了初步的溶栓治疗,并且呼叫救援。
急诊急救的黄金时间,没有浪费在等待上,而是自我救治。
案例不复杂,很早以前就想写。
可是写出来的时候,味道就不一样了。
很早以前的本章说,后来的q群,读者大人们都说我是把自己描写成了苏云。
苏云,模板是蝴蝶蓝大人《网游之近战法师》中的那位韩家公子。
我喜欢网近、喜欢全职,看了n遍,无意识的就用了,包括略懂的那个装逼段子,包括好多。
估计蝴蝶蓝大人不会怪罪,双手合十。
话说回来,其实只有刘旭之才是我的模板。
怂刚怂刚的那种气质。
怂,是真怂。
刘旭之任人欺负,拿着三万块钱,最后心梗。
我呢……汗……卑微熊,这个名字是起点活动君大人给起的吧。至于为什么,顾名思义就可以了。
刚,是真刚。
刘旭之毫不犹豫去抗震救灾,义无反顾。
我在六月底月票加更的时候看到读者大人说敢不敢月初这么干?
敢,非但敢在月初,还要赶在双倍月票期间。
哪怕上个月更新了40万字,这个月至少33万字,手里存稿有限。
刚呗,不怕!
就是这种怂刚怂刚的气质。
写到给老婆孩子留点钱的时候,我情绪微微波动,甚至没有描写手术室里,刘旭之的手握着钱袋子的画面。
这是故意删掉的,受不了这种中年男人生不起病的辛酸。
后面,就是郑老板千里走单骑。
不是一个人去的,毕竟在西林镇坑过一次,怎么还会自己去。但千里走单骑这五个字太带感了,就这样吧,大家别挑毛病。
简单述说一下,今儿有加更。嗯,这又是怂的一点,不加更都不敢发单章。
感觉最近的情节比之前好了,渐入佳境。捞老贺,转头就千里走单骑,再后……就不剧透了,大纲已经做出来二十万字左右的,希望能写的精彩一些。
这些段剧情没有因为已经将近四百万字而拖沓,反而更加精炼、生动、有趣。
但断章是难免的……大家见谅,真心不是故意……老刘躺到明儿吧。
对了,盟主加更的问题是这样。
现有盟主+10月结束前的盟主,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加更。11月开始的盟主,就不加更了,第二天挂个名感谢一下。我怕我欠月票加更太多,着急的时候就水起来。
但要是我迎风不倒的话,那就再说。
毕竟百盟争霸这个徽章,眼馋很久了。
再次预告一下,十月初,双倍月票期间,500月票一更,欢迎大家来凑热闹。看看怂刚怂刚的熊到底是被爆,还是迎风不倒。
凑热闹+1
凑热闹+2
凑热闹+3
……
凑热闹+10086.
1679 千里走单骑(二)
“订完了,两个半小时后起飞。”苏云道。
“那我有可能不能做完整个直播了,做到哪步算哪步,剩下的你来。”郑仁道,“叫富贵儿一起去,另外那面的车准备了么?我看下雪了,要准备防滑链。”
“都准备好了,你的反应真慢,等你想到的话,老刘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一会我直播的时候,能一屏双野么?我想要是我做直播,杏林园的流量会直接爆掉。”苏云道。
“那你就带着口罩直播,老刘只有一个护士协助,万一护士愣神了怎么办?”郑仁面无表情的说到。
“嗯,老板,你这回终于说了一句实话。”苏云很认真的说到。
听着对面传来两人闲聊的声音,刘旭之想笑。
“老刘,所有情绪都不要有,刚刚你心电监护的波形有改变。”郑仁随即说到,“冷静!”
“哦。”刘旭之赶紧按照郑仁的医嘱,让自己冷静下来。
“准备介入手术耗材,置管溶栓的……算了,你们那肯定没有。那就选择最简单的管道。”郑仁道。
“在胸痛患者自救的过程中,口服药物,拨打120急救就够了。我们看到的患者地处边疆,镇级医院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做介入手术。”郑仁趁着这个时间,开始讲起来。
“在初步的急诊急救后,患者的情况已经略微平稳了一些。普通患者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选择转至上级医院行介入手术治疗。”
“溶栓开始后1-2小时内严密监测临床症状、心电图st段抬高情况改变和心律变化。”郑仁道:“现在患者在肌注低分子肝素、静脉推注尿激酶以及静脉泵入尿激酶的作用下,只过了22分钟的时间。
我们可以看到st段抬高的部分已经下降了35%左右,这证明药物溶栓治疗的效果已经开始出现。”
“虽然没有询问患者的情况,但我们通过观察,能明显发现患者的胸痛症状明显缓解。当然,也可能是静推的吗啡起到了作用。”
“房室传导阻滞已经消失,要是无法置管溶栓的话,现在已经宣告抢救成功。患者可以躺在病房里,等待下一步的治疗。最好是120急救车送到上级医院就诊。”
“但患者毕竟是一位术者,是能做tips手术的术者,我们完全可以追求更好的治疗效果,留下更少的并发症。”
治疗很简单,但这是直播心梗患者的黄金诊疗时间的救治,在屏幕前观看直播的医生们眼睛都看直了。
急诊急救,成功失败的可能都存在,这一点和慢诊手术有着天壤之别。
手术直播间的神级术者到底是有多大的自信,竟然敢直播心梗患者的急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见好就收。
在低分子肝素以及尿激酶的作用下,患者的心电图已经发生了好的变化。
这种变化意味着急诊抢救已经获得成功。
此时结束直播,没人能说什么。就算是在高等级的医院里,这种情况下不选择手术治疗,也是经常发生的。
可是杏林园手术直播间的神级术者没有见好就收,而竟然依旧选择让患者充当术者,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这就有些太自信了。
不光是自信,还有些托大。
患者能用球囊扩张,然后自己给自己下支架?
开玩笑呢吧。
越来越多的医生得到口口相传的消息后,迅速登陆杏林园,开始看直播。
彭佳看着后台数据,真是不敢相信,杏林园有朝一日竟然能吸引到这么大的流量。
别说这些流量都是付费用户,就算是免费用户,自己也能去谈一些商业的广告,维系杏林园继续走下去。
最开始神秘术者直播,杏林园就更换了服务器。后来抗震救灾结束后,彭佳请郑老板做手术直播,又一次的爆满。
接二连三的换了服务器,可是在被宁叔收购后,他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投入巨资,给服务器升级。
彭佳认为这是浪费,现在杏林园的服务器足以支撑当年魔兽世界最火爆的时候整个游戏的流量。
他心里腹诽过宁叔。
但没过几天,一次突如其来的急诊溶栓直播,就毫无悬念的打破了杏林园从前的同时在线人数记录。
而且看情况,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还要有患者自己给自己做手术,郑老板千里走单骑的去急诊手术等等戏码。
在彭佳眼中,这一切都是流量。
到时候杏林园的同时在线人数会达到什么程度,彭佳也不敢说。
幸好提早更新服务器,彭佳终于觉得那个一直在笑、看起来很温和的宁叔看问题的深远。
画面很单调,分辨率也不高,刘旭之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满满都是线头,有一个护士的身影偶尔出现。
可就是这种画面,在普通人看来毫无卖点的画面,同时在线观看视频的人数……
彭佳愕然发现,同时在线人数已经堪比某些一姐的直播。
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心电图,真的这么吸引流量么?彭佳虽然知道是急诊急救,患者自己做手术的噱头,不过这么想想,还是很带感的。
不断有电话打进来,今天杏林园的异动甚至惊动了国内很多视频网站的大老板。
他们的直播,都是免费看,靠打赏、流量挣钱。
而杏林园的直播,付费用户,竟然能达到巅峰级别的流量,这就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彭佳有些遗憾。
自己不是这里的老板了,只有经营权,没有决策权。
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个准备千里走单骑的郑老板。
但是,他应该并不在意什么流量吧。要是能手术成功,或许他会更高兴。
看着海外付费用户飞速增长,彭佳似乎看到天上往下掉花花绿绿的钱。
那是现金,是现金流!
是杏林园梦寐以求的,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得到的时候,竟然会是这么简单,简单的让彭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场美梦,但愿自己能在梦境中永远不要醒来。
1680 千里走单骑(三)
“术前准备完毕,接下来准备急诊置管溶栓手术。我需要赶奔患者所在的医院,进行接下来的急诊手术。如果时间来不及,直播将由苏医生继续。”郑仁的声音在直播间里回荡。
手术直播间很少开麦,听到直播的声音,大家觉得都很陌生。
“我现在在帝都,距离患者所在的西林镇903.5公里,我大概需要6个小时能到。那面天气不好,还在下雪。”郑仁淡淡的说到:“直播会一直记录患者的状态,而我到了西林镇后第一时间会给患者做球囊扩张+支架手术。”
郑仁很闲,用中文说一遍,又用标准的伦敦腔说了一遍。
老刘心电图的变化说明他死不了,这一点确定后,也就不用故作镇定。
“现在开始手术直播,这次手术的术者,我们从前在tips手术的直播中见过。嗯,就是被我用止血钳子敲打的那些医生中的一员。”
“我相信,被我敲打过后,他的手术水平已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所以老刘,自己给自己做手术,不是什么大事。深呼吸,情绪稳定一些,再稳定一些。”
“你的心电图,抬升的st段已经回落了70%,心肌缺血的症状得到明显的缓解。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郑仁的话带给刘旭之几乎无限的信心。
“现在是帝都时间20点12分,于西林镇人民医院介入手术室,局麻下行选择性冠状动脉造影术+置管溶栓术。”郑仁淡淡的说到。
“老刘,首先,进行左侧桡动脉局麻。”
护士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在刘旭之的提示下开始进行局麻。
这个操作很简单,完全没有难度。
“接下来,桡动脉穿刺,护士帮助下,术者的手要稳。不对,针的角度再抬高一点,大概5°。对,就是这样,可以进针。”
seldinger法穿刺左侧桡动脉,内置7f的动脉鞘有惊无险的成功。
护士身穿着铅衣,虽然只是一次动脉穿刺,但她额头的汗已经出来了。
“经血管鞘,给肝素钠5000u。不要急,慢慢来。对,就是这样。”郑仁缓缓的说到。
在郑仁的指引下,导丝进入,开始超选,至左右冠状动脉开口处。
送入造影导管,不同体位,做造影。每次推注4-6ml的造影剂。
三支病变,最严重的前降支堵塞80%。
这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进行溶栓治疗的情况下。
“老板,小冯来了。”苏云在后面迫不及待的说到。
“富贵儿在车上么?”
“他已经到了机场。”苏云笑道:“富贵儿对你不带他去外地做手术,已经很多次表达过不满。老板,你要适当满足一下手下医生们的要求。”
“下面,手术将由苏云苏医生进行指导。而我,将要赶到903.5公里之外的西林镇进行手术。”
郑仁说完,把手术直播眼镜交给苏云。
“一路小心。”谢伊人在一楼,睡衣上的卡通狗狗活灵活现。
“嗯。”郑仁点头,张开双臂,拥抱谢伊人,然后转身离开。
下楼,冯旭辉的车停在门口。
上了副驾,郑仁见刘晓洁坐在后面,身边放着一个大拉杆箱。
另外一个,应该在后备箱。
最近小冯的大拉杆箱越来越大,里面装的东西越来越多。
“郑总,咱们赶时间,您把安全带扎好。”冯旭辉见郑仁上车,马上说道。
“嗯。”郑仁扎上安全带,宝马x5一声嘶吼,瞬间加速到小区里的限速,飞快疾驰而去。
……
……
“造影可见,术者的前降支堵塞80%,堵塞的范围大概有10cm。精确点说,是10.215cm。”苏云悠闲的说到。
能看到造影,心里就有数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致命。能下支架更好,要是不能下支架的话,也能勉强活下去。
所以苏云开始显摆自己的眼力。
只是这么精确的数字,大家肯定都会认为是信口胡说,绝对不会当真。
这是最遗憾的事情,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无奈。
“现在造影结束,老刘,你已经活了一大半。”苏云道:“把造影导管撤出来,记得动作要慢,再把溶栓导管送进去。”
“要慢,现在一切都来的急。老板已经不远千里的去给你做手术了,你知道老板飞一趟做手术手术费要多少钱么?反正你们医院一年的营业额估计都不够。”
苏云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指挥着刘旭之撤出造影导管,又把溶栓导管给送进去。
比较遗憾的是这面没有最先进的溶栓导管,顺着20%的间隙把导管送进去,然后像是花洒一样均匀的喷洒溶栓剂。
只能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溶栓导管在前降支上部开始进行溶栓治疗。
这么溶栓,还是有些副作用。但考虑到郑仁正在赶过去,应该没问题。
苏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各种垃圾话爆表。
刘旭之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蓬溪乡的介入导管室,自己是助手,一边听着苏云的唠叨,一边做一台又一台、似乎永无穷尽的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治疗。
“好,固定栓塞导管,注意调节微量泵的泵入速度。6ml/小时就足够了。”苏云道:“老刘你躺在手术台上,不要动。”
“这是一台漫长的手术,我们在等待术者来的时候,回忆一下患者发病的机制。稍等一下,小胡,我有个课件,能不能一屏双野?我知道你们做过,别偷懒。”
苏云很享受给人上课的那种感觉,年少时都愿意好为人师,天才的他也不能免俗。
在他看来,像郑仁那样沉默寡言,人一多就头疼才是不正常的状态。
几分钟后,刘旭之躺在手术台上置管溶栓的时候,苏云已经开始就他的心电图开始讲起心肌梗塞这个病的发病机制以及病理、生理变化。
讲解可以说是极为专业,很多已经下线的医生又被同事给叫了回来。
不光手术做的牛逼,基础知识以及讲解的趣味程度也是世界顶级的。
听起来一点都不枯燥,很快在线的人同时都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