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1 终于有患者摸上门
郑仁和苏云回到病区，常悦提了明天手术，二期tips。正在和患者家属交流、沟通。
因为一期手术做的漂亮，术后并发症少，所以二期手术术前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患者家属很轻松，他们更期待二期手术后早点回家。
毕竟出门在外，还要在狭窄的空间里陪护患者，令人身心俱疲。
其实这面根本不用郑仁上了，有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在，有柳泽伟在，这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手术医生。
没手术做，很无聊啊，郑仁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富贵儿，你干嘛呢？”苏云回来，也难得无聊，见教授在弄什么东西，便问道。
“云哥儿，你不是让我整理tips手术量么，这几天数据有大幅度整张。已经完成了1173例了，第二批学员回去后，手术量的完成情况估计还会进一步增加。”
郑仁瞥了一眼，系统提示任务完成进度只有688/1000.
他知道，完美级别完成度的手术的确只有688例，但诺奖承认的成功tips手术的总数是1173例。
自己百分之百完美完成，但那些学员不行啊。估计回去后，他们失败了一些手术，最后摸索成功了。
这几天的数据暴涨，看着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
这个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喂。”
“好，我马上去。”郑仁道。
“谁啊。”苏云那面随即问道。
“周立涛，有个戈谢氏病的患者，冒蒙找上来，又找不到相关科室，就去急诊打听了。”郑仁笑道。
说着，他站起来就走。
苏云跟在身后，一路走去。
郑仁道，“戈谢氏病，终于又患者摸上来了。咱们做完那个孩子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得到消息能摸上门来，这都是快的。”苏云觉得郑仁心太急了。
即便有手术直播，在医生圈子里面有了名气，有看过直播的医生恰好遇到类似的患者。
这是需要时间与运气的。
而且医生推荐，患者就一定要来么？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么是患者本人对手术有恐惧感，类似于魏主任的情况。
这些都值得患者犹豫再三的了。
不到一个月，就有戈谢氏病的患者上门来咨询，想要手术治疗，的确不能说是太慢。
来到急诊科，郑仁见一个啤酒肚的男人等在走廊里，正在和周立涛说话。
系统面板给出的诊断很明确，戈谢氏病。
看了片子，适合手术。郑仁先给患者讲解病情，以及手术的方式。
患者明显对手术有心理预期，只是来到912，有点懵，直接摸到急诊科来了。到帝都、912，就是为了手术来的。
见患者这面没有问题，郑仁便给杨教授打了电话，让他去肝胆外科找杨教授安排住院的事情。
诺奖，tips手术，是一方面。
杏林园的手术直播，也要进行下去。
毕竟……已经是自己家的买卖了。
郑仁忽然想起来昨天崔老没出诊的事儿，昨天被那个心音低顿遥远的患者耽误了一下，忘记问了。
“周总，崔老怎么了？”郑仁问道。
“说是感冒，昨天不舒服，就没出诊。”周立涛道，“一早打过电话，说是好了，下次出诊不耽误。”
“哦，那就好。”郑仁说到。
“走啦。”苏云转身要走。要是自己不说，老板这货肯定想在急诊科蹲着。
就特么不应该让他从海城急诊走，天生就是急诊科住院总的材料。
还有人想念急诊科的，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正要离开，120急救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郑仁马上走不动了。
苏云无奈，这货就该在急诊科蹲一辈子，还是崔老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他愿意干急诊。
以后周立涛不当住院总，就把老板按这面，干一辈子。结婚都在急诊科，评选为全国最美急诊科医生、夫妻。
苏云心里恨恨的想到。
平车推进来一个患者，郑仁准备看一眼。要是重症，或许能蹭台手术做。要是轻的，那就回去看书。
可是当他看到患者系统面板后，有些诧异。
患者躺在病床上，鼾声大作，睡的很香。
系统面板的诊断是甲状腺功能亢进，低血糖。
这是怎么回事？
郑仁下意识的随着推患者的平车，来到急诊抢救室。
120急救的医生道：“是一个甲亢患者，在下面的医院住院治疗。昨天晚上忽然闹着要和值班护士睡觉……”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
这特么哪是病史啊。
要是碰到个脾气暴躁的值班护士，估计得打起来。
“后来呢？那谁，测个血压、血糖。”周立涛一边问病史，一边招呼护士干活。
经验真丰富啊，郑仁对周立涛很是认可。
没有任何有价值、有意义的病史提供，也没有查体，周立涛上来就要查血糖。估计是看见患者一路颠簸还睡的那么香，呼之无应答，下意识的怀疑是低血糖。
这下省事儿了，不用提示周立涛低血糖的事情。
“走了。”郑仁道。
“别介，没听完呢。”苏云来了精神。
md，真该把他按在急诊科，天天有八卦，郑仁心里想到。
“患者既往没有精神疾病病史，那之后还要张罗着和家里人一起去海边看日出。”120医生把听到的都汇报了，“后来值班医生给安定10mg肌肉注射，患者入睡。但今天一早，怎么都叫不醒，就转诊来咱们这儿了。”
郑仁心里一惊，基层的医生胆子可是真大，什么病啊，就打一针安定。
“血压110/70毫米汞柱，血糖1.1毫摩尔。”护士已经测完血压和指尖血糖。
她觉得有点问题，血糖值太低了，小声问道：“周总，要不我再测一次？”
“低血糖症，有什么好测的。”周立涛脸上的小雀斑都快飞起来了，急着说道：“抓紧时间，50ml高糖静推。”
“老板，胆真大啊。”苏云和郑仁一样的感慨。
“是呗。”他们静静的看着，很快，推注完高糖后5分钟，患者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1492 基本功扎实
两人只小声交流了两句，便没继续说下去。
周围乱糟糟的，谁知道有没有患者家属。而且光是听120急救医生说，也没办法判断当时的具体情况。
都是猜测而已，做不得数。但要自以为是，一顿宣扬，被患者家属听去，下面的医生怕是会有麻烦。
别给人惹麻烦，这是最基本的。
好在患者已经醒过来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立涛叫来患者家属问情况，问的很仔细，郑仁听了2分钟，凑过去问道：“昨天晚上，患者吃什么药了？”
“呃……”患者家属愣住了，努力想着。
“郑老板，您怀疑什么？”
郑仁见家属去行李里找药盒，便小声说道：“甲亢的患者一般心率都快，口服普萘洛尔降心率。各大指南里都推荐，可抑制向转化，是首选用药。
但是大剂量β受体阻滞剂可使儿茶酚胺作用减弱，抑制肝糖元分解，减少肝糖输出及糖异生，还可抑制脂肪酸，降低血中胰高血糖素水平，使血糖生成减少。”
也就是说这种药物吃多了，会导致血糖降低的情况发生。
“我知道了。”周立涛马上说到。
其实郑仁刚起个头，周立涛就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不是内分泌的医生，对β受体阻滞剂可以导致低血糖的事儿，周立涛不是很熟悉。
但要是郑仁不在，他估计也不会遗漏。郑仁在，提醒了方向，加速了询问病史的过程。
果然，家属拿着普萘洛尔的药盒过来。
因为患者病情不重，活动正常，所以没有家属陪护。今早听临床的人说，昨晚患者心率快，口服药物后30分钟没有明显缓解，就又加量了。
这事儿闹的，周立涛见患者没什么事儿了，就让急诊内科医生开单子，急诊留院观察。
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只是甲亢，可没办法收入院。
忙完，周立涛招呼郑仁去他的值班室。
“郑老板，眼睛真亮啊，您干过内分泌？”周立涛拿出一盒紫云，被苏云鄙视。
“没有，前一阵子在香江遇到一个类似的患者，不过不是甲亢。”郑仁随口敷衍道。
苏云瞥了郑仁一眼，这个回答，也太不认真了吧。
低血糖是指血液中的葡萄糖浓度降低，最后导致大脑功能受损在内的症状和体征。
临床表现从行为改变、乏力、精神错乱到癫痫和意识丧失，即功能性大脑衰竭。
因此，很多低血糖患者常被误诊为癫痫甚至抑郁、躁狂。
秦璐的病，躁狂什么的，倒是和低血糖有关系，但当时他好像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货，鬼鬼祟祟的，看着是真不顺眼。
可惜自己怎么着，都追不上他。真想找个机会，好好怼他一次，苏云抽着烟，心里想到。
“对了周总，你是怎么判断血糖低的？”郑仁问到。
“患者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周立涛笑道：“要和值班护士睡，撩妹子也不带在病房里当着别人面这么直接的吧，肯定有问题。”
“嗯，是呗。”苏云说到：“我以前遇到过一个患者，车祸，双侧多发肋骨骨折，双侧血气胸，肺破裂，创伤性湿肺，头外伤。术后在icu，插着管子呼吸机辅助了3天。后来拔管，第一句话你们猜是什么？”
郑仁微笑，没说话。
周立涛怀疑的问道：“不会也和护士有关系吧。”
“他拉着icu护士长的手，说晚上要一起去喝花酒。”苏云哈哈大笑。
“后来呢？”周立涛八卦的心思也不少。
在急诊科当住院总，听点八卦，就当是苦中作乐了。
“后来病情稍微平稳，就被撵出icu了。”苏云笑道。
病情不一样，症状倒是类似。
“郑老板，您说的香江的患者是怎么回事？”
“胰腺有一根供养动脉有斑块，间断流速改变导致胰岛素分泌异常。他比这两个患者都高端一点，不是胡言乱语，而是自己虚拟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郑仁简单述说秦路的病。
“啧啧。”周立涛暗自记下来郑仁说的病例。
虽然一辈子都未必能遇到类似的患者，可要是一旦遇到，自己心里有那么一道影子、一点印象，最起码会减少误诊、漏诊几率什么的。
“周总，如果患者不是血糖低，你准备查什么？”郑仁又继续问道。
“甲亢患者出现精神症状，一般可能是电解质紊乱，甲亢危象前期，低血糖症、或者自身免疫性脑炎。查血糖最方便，患者熟睡的症状也像。要不是，就挨个查。”
周立涛基础扎实，郑仁这面刚问完，他随口说到。
郑仁心想，912就是底蕴深厚。一个急诊科的住院总，竟然这么厉害。
甲亢的这些事儿，除了腺体外科、内分泌科之外的其他科室的医生很难知道这面详细。
专科的作用就在这里，但有好处的事情就有坏处，越是钻研某一个方向，其他科室的疾病就会了解的很少。
“郑老板，您这真是全能啊。”周立涛笑着说到，“这个患者我有什么注意的么？”
“没什么，你看着治。”郑仁笑道，“观察两天，就让去专科门诊呗，你一个急诊科，解决个低血糖就可以了。对了，告诉患者，药不能随便吃。”
“是啊，想吃多少吃多少，真是要命。”周立涛道，“郑老板，戈谢氏病的患者，您准备什么时候做手术直播？”
“不知道，要是都没什么问题，越早越好。”郑仁道。
“我看过你直播的手术，做的真好。”周立涛有些羡慕。
能去外科，当外科医生，谁也不愿意在急诊科。
但当年一失足成千古恨，青春年少，懵懂无知，就被骗到急诊科来了。
现在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精，毕业后从事医疗行业的人都不多，就别说干急诊了。
周立涛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灰暗。
能像郑老板一样该有多好。
这些还是都能忍受的，关键是郑老板水平高，还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都不算，还能手术的时候给他递
唉……周立涛长叹一声。
郑仁、苏云刚要走，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1493 妊娠剧吐与渐冻人
脚步声很杂乱，间或还有患者家属焦急的询问声混杂在一起传来。
周立涛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和往常一样，钥匙甩过来，留下一句云哥儿，帮我锁门。
“老板，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急诊科呢？”两人走出去，一边锁门，苏云一边问到。
“不喜欢啊。”郑仁口是心非。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苏云鄙夷的看着郑仁，冷冷说到。
郑仁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一来到急诊科，就像回海城了一样。可能吧……”
苏云瞥了郑仁一眼，道：“走了。对，这几天我去医大上课。”
“准备讲什么课？”郑仁问到。
“随便讲什么不行？”苏云敷衍的口吻不要太重，郑仁也不在乎。讲课，郑仁也能讲，但是没有苏云那种人前显摆的执念。
顶级大号去带新手村的小号这种事儿，郑仁没什么兴趣，摆明了浪费时间么。
关键是自己讲的东西，孩子们听不懂。
正想着，急诊抢救室里传来一阵呕吐声，极为剧烈。
南方方言，把剧烈呕吐叫隔夜饭都呕出来了。可不远处传来的呕吐声，好像是要把肠子都呕出来。
呕吐时，郑仁都感觉呕吐的人随时都会窒息，患者本身痛苦无比。
真是太难受了，不用感同身受，远远的听着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用洗胃机洗胃，都不会这么剧烈，什么病呢？”郑仁一边和苏云念叨着，一边凑过去，瞄了一眼。
里面抢救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看样子也就23、4岁。腹部隆起，是孕妇。
她侧着身子，身体不断抽搐。下意识中，还没忘记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这样，让她的姿势更加古怪。
系统面板微微泛红，上面只有一个诊断妊娠剧吐。
呃……
郑仁回想起来在海城遇到了一个想象中自己怀孕的女学生，也伴有妊娠剧吐的患者。
那个患者，自己骗她做了流产，然后就好了。
癔症和真正的妊娠剧吐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特别遭罪的病。
根据费尔韦瑟标准，妊娠剧吐指在妊娠前 16-20 周内出现的剧烈呕吐，很多患者呕吐的症状持续至怀孕20 周后。
妊娠剧吐可能会导致早产、新生儿出生 apgar 评分很低的情况。
遭罪都不说，要是呕吐的实在太过于剧烈，就只能强制性流产了。
否则孩子生出来状态也不好，甚至可能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
年轻的女人剧烈呕吐，但一点胃内容物都吐不出来，只是在急诊抢救床上弓着身体，不断抽动着。
“真遭罪啊。”苏云道：“以后女人不用怀孕，所有受精卵都用人工培育就好了。”
“那至少是50年以后的事情。”
“要是想，现在就可能做到。但根据一份调查表明，要是采用这种方式，父母和孩子之间会没有亲密感，导致弃婴大量出现。”苏云道。
郑仁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看过类似的报道。
周立涛那面已经开始处置，并且叫妇产的住院总下来急会诊。
妊娠剧吐，急诊科没什么好办法。
接下来要收入院，然后看产科怎么和患者、患者家属交代了。
最重要的，要看孕妇自己的意思是忍受这种剧烈的呕吐，还是终止妊娠，进行引产。
周立涛处置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守着？”苏云问到。
“看着太难受了，受不了。”周立涛脸色有些难看，道：“除了妊娠剧吐，再有就是小男孩扒包皮，真是声嘶力竭的喊，听着就觉得骨头冷。”（注1）
一个人有一个人畏惧的东西。
周立涛能直面鲜血淋漓的大抢救，却见不得妊娠剧吐和孩子哭闹。
这也是人之常情。
“用什么药了？”
“胃复安，昂丹司琼。”周立涛走的远了点，这才觉得好些，他用话语来掩饰自己的不适，“但我估计没有什么用，病情太重，估计要流产。”
“嗯，再这么下去，似乎也不行，孩子乏氧的症状什么的会导致很严重的问题。”
“很多患者的症状都持续到30周以后。”
周立涛磨磨叨叨的说着，似乎他自己说着话，就听不到孕妇剧烈呕吐的声音了。
很快，产科的住院总一路小跑的来到急诊科。
她给孕妇查体，但诊断也没什么新的，很典型的妊娠剧吐。
很快，产科住院总把患者直系亲属叫了出来。周立涛连忙给安排一个房间，以便她做交代。
郑仁和苏云也跟了进去。
产科住院总认识苏云，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随后和患者家属交待病情。
妊娠剧吐，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是终止妊娠。
这话说出来，患者的爱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就捂着脸呜呜的哭了。
十几平米的屋子里，充斥着他的哭声，众人心中凄然。
“那就终止吧，看着太遭罪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叹了口气，说到：“大夫，我能问问假如小敏下次怀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么？”
“可能性很大。”产科的住院总说到，“没什么特别好的方法，有关于妊娠剧吐的发病机理，全世界也没有确定的说法。”
“……”家属们都沉默了。
要是这样，就意味着年轻的女人以后再也无法怀孕、产子。
郑仁也觉得很遗憾，在系统图书馆里开始寻找相关的个案报道。
因为平时很少接触妇产科的事情，所以类似的文章他一般都不看。
全世界的医疗期刊杂志，即便是影响因子在5分以上的那种，文章多的也令人发指。
家属们一个又一个的出去，准备和孕妇说明实际情况。
屋子里渐渐的空了下来。
产科住院总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从前遇到一个患者，勉强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状态也不好。”
苏云点了点头，额前黑发有气无力的飘着。
郑仁忽然抬头，问到：“渐冻人，有了解么？”
……
……
注1：从前出门诊的时候，对门是泌尿外科。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哭泣，真是受不了。每次我都躲的远远的，听不了这个声儿。
1494 山穷水尽的时候多一个选择
渐冻人，又叫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这种疾病的病因至今不明确。20%的病例可能与遗传及基因缺陷有关。另外有部分环境因素，如重金属铝中毒等，都可能造成运动神经元损害。
早期症状轻微，容易与其他疾病混淆。
患者可能只是感到有一些无力、肉跳、容易疲劳等一些症状，渐渐进展为全身肌肉萎缩和吞咽困难。一直到最后，最后产生呼吸衰竭。
但患者基本都挺不到呼吸衰竭，就因为营养不良被饿死了。
渐冻人和妊娠剧吐有关系么？
苏云诧异的看郑仁，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立涛和产科的住院总也都很恍惚，这两个疾病之间有联系么？
郑仁很认真的说到：“渐冻人，没有治疗的办法，美国的fda批准了一种叫做rilutek的药物，进行极早期治疗，但效果不好。其他的，都是支持治疗。”
“经皮胃造瘘？”苏云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嗯。”郑仁道：“妊娠剧吐的作用机理没有完全明确，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与进食有关系。有人尝试做经皮胃、空肠造瘘术，术后给予营养支持。”
“效果好么？”
“有一些成功的案例，但再怎么说，也是一种治疗的办法，不用引产。”郑仁很肯定的说到。
这个想法，有些天外飞仙了。
苏云皱眉想了很久，道：“给妊娠剧吐的患者做经皮胃-空肠造瘘术的案例不多，还不成熟。”
“我就是提出一个意见，可以这么和患者……”
正说着，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从急诊抢救室传了过来。
周立涛像是巴普洛夫的那条狗一样，听到喧哗声，马上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无以伦比。
原本孕妇只是呕吐，而且根本没有胃内容物，人也是侧躺的，没有误吸的风险。
他留不留在那面，根本不重要。
但有喧哗声，还是很剧烈的喧哗声，就意味着事情有变化。
郑仁甚至能想到周立涛身体里的激素水平飙升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抢救室里，已经被妊娠剧吐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孕妇尖声吼叫。
隐约能听到她在骂人，甚至有歇斯底里哭泣的声音。
这是接受不了引产的事实，情绪几乎崩溃，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郑仁不想去看，和产科住院总说到：“意见，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能不能行，我也不敢保证，毕竟不是一个成熟的术式。但还是不断有相关的文献证明这是一种可行的办法。”
产科住院总点了点头。
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强得多。
最起码山穷水尽的时候，还能给一个选择。
即便翻山越岭、险阻重重，道路再如何崎岖，也总是有条路可走不是。
至于选不选择这条路，要看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的意见了。
“如果需要，联系腔镜室，找介入科会诊。在腔镜下做，保险系数会更大一些。”郑仁最后说完，和苏云走了。
“怎么不和患者家属直接交代。”苏云问到。
“好累。”郑仁叹气。
苏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
这个能在蓬溪乡医院穿着铅衣站三天三夜的汉子，也有累的时候。
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心累。
不想看孕妇绝望的吼叫，但他也没有万全的办法。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疲惫感，苏云明白。
回到办公室，常悦不在，估计是去病房找患者家属闲聊去了。柳泽伟在认真的书写着病历，头顶似乎又油量了几分。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正在观看郑仁做手术的视频，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上轻轻捻动，看样子是学习手术呢。
“富贵儿，干什么呢？”郑仁进来后，随口问到。
“老板，看你的手术呢。”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抬头，一脸崇拜：“做的老鼻子好了，杠杠滴。”
“……”郑仁觉得教授越来越偏，一路狂奔，永无停歇。
“我反复看，终于知道您为什么敲我了。”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有些得意，和郑仁显摆着，“我从前做手术，还是太毛楞，有些地方，更精细一点，一次就能超选成功，省得吭哧瘪肚的一次次超选。”
郑仁的心更累了。
他拍了拍教授的肩膀，示意让他继续学，便坐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准备进系统图书馆看书。
“富贵儿，你这一天天的，没什么手术做，是不是闲的五脊六兽的？”苏云问到。
“嗯啦。”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点了点头。
郑仁诧异的看了一眼苏云。
他不像是调戏教授，看样子是说东北话，真心会传染。苏云这厮，已经沦陷了。
“没事儿，社区医院很快就弄好了，到时候有的是手术做。”苏云笑道：“你要是做的稳，别秃噜反杖的，到时候那面的tips手术，都……”
说着，他看到了柳泽伟冒着光的眼睛。
“你们俩分着作。”苏云改口极快。
“患者源呢？”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问到。
“你去问问，门诊号被黄牛炒到多少钱一张就知道有多少患者源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做都行。”
“嗯啦！”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这回开心起来，“老板，到时候你再敲我手术，我在那面捂了嚎风的去做手术。一天二十台，只多不少。”
郑仁捂额。
“林姐，那面怎么样了？”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拨通了林娇娇的电话，问到：“林姐，社区医院弄的怎么样了？最近忙，一直没时间去看看。”
“哦，行啊，我问问老板。”苏云挂断电话。
“老板，林姐说那面差不多了。”苏云笑呵呵的说到：“林姐没有明说，看样子她还是想问你胃底动脉栓塞术你琢磨了么？”
“……”郑仁最近忙，把这事儿忘到了脑袋后面。
减肥么，在郑仁看来，根本不算是个事儿。这是生存以外的需求，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自然会降低很多。
“苏云，你问问……算了，还是我自己打电话吧。”郑仁道：“问问老刘能不能来，也不知道他媳妇能不能放他过来。”
“刘旭之的媳妇？挺好的人啊，肯定没事。”常悦站在门口，悠然说道。
1495 一生之敌？（盟主蕓涧ˇ犹雾加更5）
常悦能短时间内“攻克”刘旭之的媳妇，这一点郑仁毫不意外。如果她想的话，这种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多难搞的患者家属都被常悦搞定了，刘旭之的媳妇也肯定不在话下。
再说，来帝都学习，有极大可能留在帝都，这种事儿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只要她脑子不进水，就不会阻止刘旭之来“求学”。
时间差不多了，郑仁觉得自己可以用真实之眼看一下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
但他对那种坐了过山车一样的感觉，还是有些抵触。
真心觉得不好受。
不过还是要做的，要不然林娇娇上赶着帮忙收拾社区医院，忙里忙外的图什么？
还不是要几张病床？
晚上回家试试吧，郑仁心里想到。
……
……
与此同时，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
世界顶尖的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的一间实验室里，金耀武把今天手术的资料保存好，终于在午夜之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他没有马上走，而是重新看了一遍资料。
来到霍普金斯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迸发出来了无以伦比的活力。
这是背水一战，金耀武自己知道。
如果时间允许，杏林园的每次手术直播金耀武都会仔细观看。要是没有时间，他也会事后认真学习。
短时间内，那个老实憨厚的地北省的年轻医生已经成为梅奥诊所的客座教授。
他挥舞着止血钳子，几乎以横扫的姿态征服了梅奥诊所。
最开始金耀武有些不服气，但是当他来到霍普金斯医院，技术水平得到提升后，能看明白更多的细节。
郑老板的手术水平的确是高，还有更多的细节等待自己去探索。但就只是已知的这一块，自己就已经叹为观止了。
要是像穆涛一样……
金耀武的脑海里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念头。
可是他不后悔。
肿瘤介入、脏器介入，又不是只有tips手术或是肝癌介入手术可以做。
当他来到美国，接触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很多研究小组后，金耀武的世界观被颠覆。
类似于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之类的新手术的研究小组，还有很多。这里的技术储备是海量的，真心不愧是在创新领域完全碾压梅奥诊所的存在。
医疗，已经开始细分。无数的分支，可以针对无数病种产生出浩若繁星的新术式。
大不了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路，我做我的胃底动脉栓塞术好了。
所以金耀武付出了极大的心力，甚至要比他当年高考还要努力。他努力学习着，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也许执念并没有被放下，而只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胃底、胃左动脉栓塞的1期临床已经在尝试中。
每一个患者，出现的每一种并发症，金耀武都从头跟踪。这一个月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像是国内的公立医院，是没办法研究类似课题的。
投资、金钱的消耗是一方面，手术失败，患者家属的不认可，是另外一方面。
最主要的是医生根本没有精力去做类似的研究。
这面的医生，每天两台手术，然后就享受家庭、享受生活了。
把所有的研究工作都扔给自己去做。
但金耀武依旧没有后悔，也没有认为自己被欺负了的玻璃心在作祟。
身为外籍医生，承担起这些工作，最后虽然依旧无法在术式里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是世界上最早接触到这种术式的医生之一。
这一点对一名医生来讲，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减肥介入手术的术式的前景有多广阔，金耀武是知道的。国内减肥市场庞大而乱象横生，以卖假药的为主。
要是用2年时间，经过3期临床的考验，胃底、胃左动脉栓塞术成为一种成熟的临床术式，自己回国随便去哪家医院，必定会在短期之内吸引到无数的患者。
到时候，自己就是这个领域里的王者！
现在付出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又看了一遍今天的资料，术后患者有胃八叠球菌出现，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要怎么去解决，金耀武还没有数。
不过不着急，金耀武已经做好了用2-3年的时间做3期临床的准备。
这面不缺资金，不缺试验的患者，一切都不缺！
等自己逆风翻盘，一定要建立起强大的技术壁垒，把那个看上去憨厚的郑老板排斥在外。
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王者归来。
而这一天，并不会很遥远的。
金耀武缓缓关闭电脑，把实验室的灯关上，缓步走出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研究所。
而此时，研究所还有几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
夜以继日的研究，在不断的、持续的进行着。那些项目，金耀武也多少有些了解。
都是站在世界科研最前列的项目。
而在国内……金耀武笑了。
世界顶级就是世界顶级，自己要是能挂着霍普金斯的名头回去，也是世界顶级的医生。
他漫步在草坪之间的小路上，身边弥散着青草的芳香。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连空气似乎都要比国内更加清新、甜美。
金耀武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怎么解决胃八叠球菌的解决方式。
明天，应该跟老板汇报这件事情。然后老板去联系相关科室的医生，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方式解决甚至是预防胃八叠球菌的出现。
这是一个巨大的团队，是一个庞然大物。几乎所有领域都站在世界最前沿，无以伦比。
能在这里工作，真好！
金耀武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有点辛苦，虽然术式上不会出现自己的名字。
青草芬芳，金耀武回到自己的住处。冲了一个澡后，他躺在床上。
看着外面的星光，金耀武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郑老板，那个自己一生之敌，现在在做什么？
他应该是每天埋头于临床，不断的做tips手术吧。真是天真啊，以为临床术式能够拿到诺奖。
自己要是也这么天真，那该有多好。
1496 腔镜室的前世今生
金耀武念念不忘的“一生之敌”，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埋头于tips手术。
郑仁已经去产科，和刚刚收入院的妊娠剧吐的患者、患者家属交代了相关的病情，并且找了腔镜室，准备手术治疗。
一张素描摆在桌子上，清清楚楚的把手术过程画了出来。
“基本就是这样。”郑仁放下笔，看着患者家属，说到：“原理就是解决吃饭后刺激植物神经，导致剧烈呕吐。
一般患者，管道留在胃里就够了。但是对于妊娠剧吐的患者，我们还要把管道送到空肠里。”
“危险大不大？”患者的爱人问到。
“不大。”郑仁道：“但还是有可能出现不适，导致术后无法达到我们手术的预期。”
“您不是说……”患者的爱人特别纠结的问到，他有些胆怯，可是眼前这个大夫看着太年轻，也不像是什么教授。所以他壮着胆子，不断的问到。
“我刚刚说了，要是用下胃管的方式，刺激性会很大。而且即便是胃管内注入食糜，也会引起剧烈呕吐的副反应。”
“要是下空肠管，采用静脉滴注的方式，有相关的营养药剂，可以支撑您爱人到预产期。等生完孩子，就可以把营养管拔掉。”郑仁道。
患者家属有些懵，但郑仁讲解的通俗，还有素描，一目了然。
“即便没有呕吐，营养液可以提供充足的营养，也可能有副反应。比如说产后拔除营养管，您爱人因为长时间不进食，胃的功能受到影响等等。”
“那……那要怎么办？”患者爱人手有点麻。
“只能一点点恢复，或者在空肠营养期间，可以少量喝水、进食，在引起不适的阈值附近逐渐尝试。”郑仁道：“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情况因人而异。”
患者家属们沉默。
郑仁说的，他们都懂。
但一想到孕妇非但不能吃东西，要靠营养液挺好几个月，大家都有些心慌意乱。
加上一系列的副反应，术前交代足足有二十三条之多，哪有人会不慌。
可是家里也没办法。
孕妇从孕3周开始一直有剧烈的妊娠反应，一直到孕24周。之前她流产过两次，孩子都没留住。所以这次即便有妊娠剧吐，她也要坚持。
最可怕的是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
患者本人已经很明确的说，绝对不要引产。就算是自己吐死了，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要是瞒着她麻醉、引产，术后就跳楼。
之类的话，让家属和产科医生手足无措。
郑仁提供的办法，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产科主任联系了协和的同学，那面提供了相关的病历。
虽然数量不多，但那面也做了类似的尝试。
和郑仁的做法一样，也都是用空肠营养的方式进行营养支持，术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所以产科杜主任让住院总下了会诊，请介入科郑老板来看看。
她也没想到郑老板会画出一张堪比教科书图片的素描，也没想到所有副反应郑老板都考虑到了，罗列了二十三条术前交代。
“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么？”患者家属最后还是没人能拿定主意，犹犹豫豫的问到。
“没问题，可以先试试静点维生素b6，肌注维生素b1的方式。”郑仁笑了笑，试图缓解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
但没人注意到他的笑容，家里人愁云惨淡，各自想着不同的事儿。
“杜主任，那就先这样。”郑仁道，“要是家里同意手术，您随时通知我，我那面没有手术的话，禁食水时间够就可以做。”
“好。”杜主任也不废话，直接点了点头，“腔镜室先看一眼？”
郑仁想了想，虽然在系统手术室里已经做过了手术，但912的腔镜室自己没接触过，去看一眼是最好的。
“好，杜主任一起？”郑仁试探问到。
“我陪你一起去看。”杜主任道。
患者家属还是很客气的，略有点不好意思和郑仁道歉。郑仁笑着把他们送出去，和杜主任一起去腔镜室。
“郑老板久闻大名，没想到和您合作的机会就这么来了。”一边走，杜主任一边说道。
“我从前经常和产科合作。”郑仁笑道：“产后大出血什么的，都是介入来做。”
“嗯，请会诊，也请不到您头上去，的确有点遗憾。郑老板，这种手术的把握大不大？”
“手术没难度，但产后胃部的康复，时间就比较长了。对了，中间可能会出现空肠营养管堵塞的可能，有可能要换管。不过这个不麻烦，只是小手术。”
“也是一个办法。”杜主任到：“妊娠剧吐的患者很多，要是成功的话，可以长期合作。”
郑仁沉吟了一下，问到：“杜主任，您回去问问患者，能不能接受手术直播。”
“杏林园的手术直播？”
“嗯。”
“那面传播速度更快，术式简单，您就不怕……”杜主任说了一半的话，就顿住了。
“这只是一种思路，能解决很多患者的苦痛，留在手里有什么用？手术术式，本来就应该解决问题的。”郑仁笑了笑。
杜主任有些感慨，郑老板大气磅礴，难怪人家都成了梅奥的客座教授。
那天的办公会，杜主任可是亲眼看到孔主任硬抗着毛处长，最后绝地翻盘。
当时还不理解孔主任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大夫投注这么大的心血。
现在一看，不说别的，光是人家这大气劲儿，自己就觉得舒服。
以后要和郑老板多合作才是。
“咱们医院的腔镜室，最开始不大，但是罗主任一手撑起来的。”杜主任不提空肠营养管的事儿，开始给郑仁介绍起来。
这是腔镜室的前世今生。
国内腔镜室，有一些专科医生，但还有些医院是消化内科掌控着腔镜室。
毕竟做胃肠镜的患者来源，绝大多数都在消化内科。妥妥的上游科室，绝对没有悬念。
要是消化内科不支持，腔镜室的工作很难开展。
原来912是这种模式，郑仁笑着点了点头。
罗主任，对自己也很支持呢。与他合作，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1497 猫抓样结肠
“你猜罗主任在做什么呢？”杜主任笑着问到。
“忙着做腔镜？还是在出门诊？”郑仁压根没走心，随口回答。
“在学你头几天的esd手术。”杜主任道，“我们不做，也不知道做的哪里好，但我听人说，罗主任已经组织手下搞腔镜的医生学了3次。”
给范天水老班长做的那台手术？
郑仁笑了笑，那台手术做的的确很不错，最起码自己是满意的。
系统评价，完成度100%，毫无疑问是一台完美级别的手术。
罗主任的眼睛真亮，那台手术最后配合着显微技术完成切除癌前期肿瘤，是现在esd手术还没有碰触到的领域。
要是一般情况下，范天水的老班长肯定要开腹切一段肠道，才能解决问题。
但自己用显微技术，微创切除，患者恢复的特别快，损伤夜宵，的确应该被重视。
尤其还是直播手术，不知道多少搞腔镜的医生注意到了。
两人来到腔镜室，换衣服进去。
腔镜室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坐着一些待诊的患者。杜主任领着郑仁，直接来到最后的示教室。
“这里，显微手术的难点所在。”罗主任带着眼镜，很认真的在投屏前。
门是开着的，郑仁看见罗主任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对于五十多岁的老主任来讲，安全退休是很多人首先要考虑的。
所以接触新技术，基本都是更年轻的带组教授的事儿。但看眼前的情况，罗主任还有心气儿，而且很高。
五十多岁接触显微手术，他能亲自操刀的可能性并不大。
眼睛花不花、手抖不抖，都是重要的问题。
极有可能是罗主任自己做不了，但也要把这项技术推广下去。
看样子以后胃肠外科的手术，又会少了一点。
郑仁刚要进去，一个护士跑了过来。
“罗主任，8手有个小状况，您去掌一眼。”护士在门口说到。
罗主任点了点头，正好看见郑仁。
“郑老板，你怎么来了？”罗主任有些诧异，但随即看到杜主任，马上知道了原因。
“是为了内镜下空肠营养管的事儿吧。”罗主任走出来，问到。
“嗯。”郑仁随着罗主任去8手，一边走一边说：“妊娠剧吐的患者不多，留置空肠营养管一直到分娩的病例也不多，只能试着来。”
“有必要么？”罗主任还是觉得几个月给患者肠内营养，怕出问题。
“患者说什么都不肯引产，呕吐剧烈，就算是挺到日子，我担心孩子也会有问题。”郑仁道。
“行。”罗主任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进了8手，患者在基础麻醉中，一名医生手里拿着肠镜，正在抬头看屏幕。
屏幕上，本来应该是红乎乎的一片，那是结肠内膜的颜色。
即便有时候因为患者灌肠不彻底，还有少量宿便残留，但也绝对不会很多。
可是眼前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结肠内膜却是红一道、白一道的，看着和西瓜皮的花纹特别像。
“主任，您掌一眼，这是什么情况？”正在做肠镜的医生说到。
罗主任也不是很确定，他沉吟了一下。
“是猫抓样结肠吧。”郑仁小声的说到。
“嗯？有名字了么？我见过几例，后来跟踪，术后也没什么特殊的。”罗主任很坦诚。
郑仁也只是有印象，因为影像上来看太典型了，就直接脱口而出。
说完，他也开始沉默，去系统图书馆翻阅各种资料。
“郑老板，什么是猫抓样结肠？”罗主任问到。
“出现的很晚，现在还只是一个说法，没有得到临床的最后确认。”郑仁笑了笑，道：“ 2007 年由 mcdonnell最早进行了类似的描述。后来在9754例结肠镜中发现了32例类似的病例。”
“……”罗主任无语，看了郑仁一眼。
“这个数据是前年约翰霍普金斯的腔镜室的医生发表的，整体猫抓样结肠出现的概率应该就是这么大。”郑仁道：“我看图像，应该问题不大。”
他的眼睛盯着屏幕，已经看入了神。
毕竟不是腔镜室的医生，没办法一天天的蹲在腔镜室做胃肠镜，所以只是看到了类似的数据，这是第一次观察到猫抓样结肠真实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患者结肠内的影像特别典型，结肠粘膜呈红色，周围有线性撕裂的白色。
看着和西瓜皮一样，郑仁倒是觉得叫西瓜皮样改变比较贴切，而不是猫抓样结肠。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叫什么名字，都是一种病情。
当然，说病情还太武断，猫抓样结肠现在临床判定根本不是一种病。
“郑老板？”罗主任轻声叫到。
“呃……”郑仁正在观察结肠，被罗主任叫醒，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儿的，猫抓样结肠好发于盲肠和升结肠，多见于胶原性结肠炎、转流性结肠炎患者。”
“是病？要怎么治疗？”罗主任追问道。
“应该不是疾病引起的，多数研究认为在肠镜操作过程中过多注气引起结肠粘膜气压伤是其主要发病机制。
当然，也有研究认为是肠道本身病变导致该征的发生。”
郑仁一边欣赏着猫抓样结肠的镜下特征，一边解释道。
“绝大多数这种情况，都不会有什么事情。报道的病例，只有1例发生迟发性穿孔。因为数量太少，可以认为是其他并发症引起的穿孔，而不是结肠内充气过多导致的。”
“主任，下面……”正在做操作的医生犹犹豫豫的问到。
“继续做，抓紧时间。”罗主任到：“影像留下来，发到我邮箱里。”
说完，罗主任看了一眼郑仁，问到：“能避免么？”
“应该不能。”郑仁也在想这个问题，“结肠内充气，都是按照大概率、常规性的给气，有的患者结肠壁有问题，事先无法预判。总之，小心点就对了。”
“是啊，总是要小心点的。”罗主任喃喃的说到，“咱们干临床的，就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大意。”
1498 “失踪”的阑尾
“看上去简单的操作，可能做一千次没事。可要是大意了，也许一次两次没事，但终究会出事儿的。”郑仁也感慨了一句。
“就是这个道理。”罗主任用力的拍着郑仁的肩膀说到。
“我做胃肠镜十五年了，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但还是遇到了很多问题，让我没办法解决。”罗主任看着那名医生的操作，嘴里说到。
“梨状隐窝严重损伤、食管穿孔、贲门黏膜撕裂。和患者说是并发症么？要是操作轻柔点会不会避免？”说着，罗主任摇了摇头。
“我教过很多人做胃肠镜，大多数都感觉很简单，说什么闭着眼睛都能做。这话，我并不认可。每一例检查，都要小心操作才行，全力以赴都觉得不够，就别说闭着眼睛了。”
郑仁点点头，他认为罗主任的话是对的。
“小儿科……他们知道小儿的疾病有多复杂？”罗主任鄙夷的说到。
“我以前在海城市一院，那面刚开始做无痛胃肠镜。也是刚开展这种术式，医生没有经验，有一例结肠脾曲肠道被捅漏的案例。”郑仁道。
“患者基础麻醉状态，那个弯曲处的力量手术医生不会技巧，只会用蛮力。”罗主任很肯定的说到。
郑仁点了点头。
技巧，谁不是一点点摸索、积累出来的？
天生就会？苏云那种人都得看一次才会。
郑仁心里想到。
“所以说，郑老板，你的手术直播间，真是功德无量。”罗主任很坦诚的说到：“很多经验性的积累，你早已经完成，又无私的传授给其他医生。”
“您过奖了。”郑仁谦和的笑了笑，道：“机缘巧合，正好有人找我做。”
“什么过奖，我说的还远远不够。”罗主任一瞪眼睛，随即发现自己的情绪略有激动，马上温和的笑了笑。
这几天研究esd手术，研究的太过于沉迷，心中对郑老板的好感不知不觉大增。
“很多情况都是摸索着来的。”郑仁道：“就像是今天遇到的妊娠剧吐的患者，术后空肠营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堵，所以还是很忐忑。”
“毕竟下空肠营养管的患者大多都是癌晚的患者，为了提升生存期的质量。而眼前这个患者不一样，人家分娩后就是好好的一个人。”
“嗯，所以要更小心。手术，我还要再琢磨一下。”郑仁盘算出了几种不同的术式，准备患者家属同意手术后，自己马上就去系统手术室里试一试。
“正好抓到你了。”罗主任见眼前的肠镜做完，便一把抓住郑仁的胳膊，笑着说道：“前几天你做的那例esd手术，可得好好给我讲讲。”
郑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转化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只是来看看机器，然后好绝对用什么术式来做的。
要是能和胃肠镜的医生沟通两句，那是最好的。
但看现在的情况，罗主任应该是准备亲自给自己配台做胃镜。
这……就有点受宠若惊了。
郑仁也没有办法，和罗主任去了示教室，开始讲解当天自己的那台esd手术。
……
……
与此同时，大外手术室里，胃肠外科的一名教授慌了神。
手术很简单，术前诊断是急性阑尾炎。
腔镜下单孔阑尾切除术，已经是很成熟的一种技术了。可是他进入腹腔后，手脚都麻了。
右下腹压痛点位置，肠道光滑，根本没有阑尾的影子。
用腔镜设备找了十分钟，依旧没有看到阑尾的踪影。
没办法了，腔镜手术转开刀吧，直视下捋肠子，也得把阑尾找到。
阑尾炎的手术，条件最恶劣的是赤脚医生上门在家里的炕头、床上做局麻下阑尾切除术。
就这，手术都能做下来。
而且一般情况下，实习生只要平时勤勉，活干的多，受到带教老师的认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多少都会放他亲手做1、2例阑尾切除术。
这是实习期间最高的、无上的荣耀了。回到学校，能和其他同学吹到毕业。
但阑尾切除术，也难倒了多少大牛级的外科医生。
切开后，本来应该在打开腹膜后的一瞬间“蹦”出来的阑尾，却没有了踪影。捋2个小时的肠子，也根本没有发现。
什么异位阑尾都是小菜一碟，腹膜后阑尾之类的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
可是这些都不如“失踪”的阑尾。
捋了1个小时肠道，依旧没找到阑尾所在，那名带组教授没办法，只好打电话找人。
一根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自己做不下来，那就找水平更高的人上来看看。
但是不凑巧，魏主任那面有一台复杂的肠粘连、肠梗阻的手术，暂时还下不来。
冯建国上来帮忙。
两名带组教授又找了1个小时，依旧找不到阑尾。
这是丢了么？还是人间蒸发了？
不能够啊。
切口延了再延，七扭八歪的。
丢人不丢人，已经顾不上了。外行不理解，说手术做得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内行都明白，真要遇到这么一例阑尾丢了的事情……
谁都得麻爪。
两人汗出如浆。
无菌帽的外面，缠了两圈无菌纱布，以免汗水掉落到术区里。
就这样，两人还时不时的回头，让巡回护士或是麻醉师帮忙擦汗。
一台阑尾炎，真要是找不到位置，手术怎么开的最后怎么关上……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患者怎么办？一直疼？直到不知道在哪的阑尾最后穿孔？
还是去其他医院？
以后被人笑话，都是其次的事情了。
自己找不到，在其他医院，就一定能找到？
冯建国可不信这个邪。
自己找不到，其他人也一样找不到。
要是真的找不到，只能用大剂量的抗生素，希望能把炎症消下去。
那之后，大概率患者最后会出现大面积腹腔感染，然后出现刺激性腹膜炎，最后导致感染性休克一直到死亡。
一想到这种可能，两名带组教授汗出的更多了。
墨绿色的无菌衣已经被打透，后背上的无菌衣颜色像是被泼了墨汁一样。
56′后，魏主任来了。
“什么情况？”
1499 给郑老板打电话吧
“主任，来看看，阑尾找不到了。”冯建国放弃了挣扎，叹息道。
真是找不到啊，让主任上来看一眼，要是不行，那就真的是……
不对！还有郑老板在！
冯建国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这种事儿，魏主任能解决是最好的，一定别闹到找郑老板来解决。
阑尾炎都做不下来，想想自己都觉得很丢人。
“都翻过了？”魏主任凝眉，很慎重的问到。
“嗯。”冯建国和另外一位带组教授一同点头。
魏主任也不想上这种手术。
这不是技术水平的问题，就算是自己上了，找不到阑尾也是大概率的。
可自己是主任，所有烂糟糟的事情最后都会到自己身上。
这是大主任的责任和义务。
没办法，魏主任硬着头皮刷手上台。
手术室里安安静静的，背景音乐早早的就被关掉了。这时候的术者脾气都不好，万一要是归罪于音乐，这就算是无妄之灾了。
不光是音乐，平时开开车、飚飚段子之类的事情也没有。
没人开车，连说话的声音都被压的很低。
生怕哪句话惹的术者不高兴，在手术台上开始摔器械，这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切口盖着白色的纱布，两位带组教授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干脆直接等魏主任上台再说。
权小草站在一边，等着魏主任出来穿无菌衣，随时冲上去给主任把带子系上。
这虽然是小细节，但也能尽量给魏主任留下好印象。
而手术……权小草早都看懵了。
患者的阑尾像是凭空丢了一样，根本找不到在哪。
魏主任阴沉着脸，刷手、消毒、穿无菌衣，来到术者的位置。
打开白色温盐水纱布，他一眼看到切口已经延长到将近10cm。
最开始的阑尾切口向上延伸，变成直口，又带了一个小勾，看着格外的“丑陋”。
每次遇到这种丑陋切口的时候，都意味着手术极其不顺利。
真是头疼啊，魏主任深深吸了口气，一伸手，问器械护士要了大镊子，重新开始寻找“消失”的阑尾。
2′12秒后，魏主任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不是冯建国他们的失误，阑尾不在所有熟知的位置。
什么对侧阑尾、高位阑尾、腹膜后阑尾，简单探查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开始捋肠子一点点找吧。自己还真就不信，找不到这个小家伙了。
因为太过于专注、紧张，交感神经高度兴奋，魏主任感觉到腋窝的位置有点凉。
那是出汗了，他心里知道。
精神性出汗从加刺激到发汗的潜伏期极短，只有数秒到20秒。
紧张的情绪不断的刺激着交感神经，神经冲动从大脑皮质传递到手掌、腋窝、额面部小汗腺部。
去甲肾上腺素的浓度升高，导致小汗腺分泌排泄活动短期内迅速增强，即产生精神性出汗。
先是腋窝部位顶浆分泌腺开始分泌汗液，马上其他外分泌汗腺就要开始分泌汗液。
6′23″，魏主任转头，让巡回护士给扎上白色的无菌纱布。
未雨绸缪，真要是找不到阑尾，却把汗滴在术区，以后就别做人了。
可是，无论交感神经因为紧张，诱导身体分泌了多少激素，让魏主任的注意力集中、手更稳定，把本身的技术发挥到了巅峰，然而这一切都徒劳无功。
23′45″后，魏主任开始出虚汗了。
乙酰胆碱camp开始增强神经细胞的能量，但没有卵用，汗出的还是越来越多。
肠子已经捋的差不多了，从盲肠向上，捋到了十二指肠。向下，几乎捋到了直肠，阑尾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术前诊断明确么？！”魏主任沉声说道。
“明确。”另外一名带组教授心虚的说到：“转移性疼痛，发病最初的时候是上腹部疼痛，随后脐周疼痛，最后固定在右下腹。查体右下腹阑尾区有压痛、反跳痛，无肌紧张。血常规……”
他开始汇报病情。
很简单、明了的病史。
查体、症状、临床检查，除了没有右下腹b超之外，所有证据都直指急性单纯性阑尾炎。
真特么的！魏主任心里骂了一句，继续捋肠子。
十二指肠部，自己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例阑尾炎，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希望这次也可以。
2′12″后，魏主任再一次失望了。
全部肠道都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连最罕见的腹膜后阑尾都不存在。
魏主任心生绝望，哪怕是腹膜后阑尾，因为严重肿胀导致阑尾梗阻，已经破裂穿孔了呢。
虽然手术极度麻烦，但也要比这种根本找不到阑尾来的强。
他转头，麻醉师马上上来擦汗。
大主任的待遇毕竟和带组教授不一样。
魏主任把头扭回来，愣愣的看着术区，没有继续动。
他在回忆自己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病例。
最复杂、最麻烦的是腹膜后阑尾，又叫做腹膜外阑尾。而这种细致查找，却根本找不到阑尾的事情，还没发生过。
难道这条小阴沟里，自己要翻船么？
一世英名，都毁在阑尾炎上了。
难道是腔内阑尾？魏主任忽然想起这么一个名词。
他找到回盲部，用手轻轻挤压肠道，向上、向下各找寻了6-8cm。
还是一无所获。
“主任，要不找郑老板来掌一眼？”冯建国小声的建议道。
“肠子都捋过了，肯定没有阑尾。找郑老板来看一眼，有用？”魏主任横眼睛，瞪了冯建国一眼。
“……”
冯建国不敢说话了。
交流的声音很小，患者躺在手术台上，也知道遇到了大事儿。他怕的上肢在颤抖，上下牙不断的碰撞，砰砰砰的直响。
因为隔着无菌单，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听到那面的声音。
直到手术台上沉默下去，患者装起胆子小声问道：“主任，我不会死吧。”
“……”魏主任真想大哭一场。
可是因为出汗太多，体液量明显不足，此刻就算是哭都哭不出来。
身体把体液分配到最重要的器官，泪腺？那里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魏主任没有回答患者的话，他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道：“给郑老板打电话吧。”
1500 救台（盟主明松照清泉加更1）
郑仁在讲解着esd手术的过程，下面罗主任为首的消化内科医生、腔镜室的医生听的入了神。
毕竟不是外科出身，具体的解剖只在书上看过，谁都没亲手摸一摸。
这也是外科的优势。
但优势有时候也会变成劣势，每天忙着上手术，书写病历都要比内科医生差了很多，就别提研究新技术了。
郑仁，是一个异类。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
“谁的电话，关了！”罗主任听的入了神，电话铃声响起，他极不耐烦的说到。
没注意，是郑仁的电话。
“呃……不好意思，罗主任。”郑仁连连鞠躬，一脸的对不起。
“……”罗主任也发现是郑仁的电话，这事儿闹的。
郑仁做了一个手势，歉意的接通电话。
“喂，您好。”
“我在腔镜室。”
“好，好，先别动，我马上去看看。”郑仁说完，挂断了电话。
“有事儿？”罗主任特别不高兴。
听郑仁说话，他知道这课是听不成了。
刚刚的讲课，让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传说郑老板讲tips手术，找到了动物肝脏，一点点解剖，清晰明了。
今天的讲课，虽然不是解剖，但他讲的简单、生动，获益匪浅。但课还没讲完，下一次能抓到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有台手术，下不来了，我去看一眼。”郑仁歉意的说到。
罗主任特别无奈。
可是救台如救火，自己这面还有机会再听到郑老板讲课。但手术……晚几个小时，甚至晚几十分钟，有可能就天人永别，再无机会。
“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的。”郑仁微微弯腰，完全没有一点老师的模样。
用苏云的话讲，看你那孙子样。
罗主任叹了口气，站起来和郑仁一起走出去。
“郑老板，你这解剖水平真是高啊。”罗主任一边走一边感慨。
“还好，手术做多了。”郑仁笑着说到。
他走路生风，明显很着急。
罗主任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追上这个小家伙。
“郑……郑老板，你等我下。”罗主任走了百十余米，一路小跑才追上郑仁，道：“我听说你用解剖的方式教tips手术，效果非常好？”
“嗯，突发奇想。”郑仁道。
“能不能找时间，用解剖的方式来给我们讲讲胃肠道的解剖？”罗主任问到。
“没问题。”郑仁着急去手术室，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按说得到郑仁的同意，罗主任就不用追着了。可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努力跟在郑仁身后。
“找你的是什么手术啊。”罗主任问到。
郑仁犹豫了一下。
但想到罗主任的身份、地位，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小声说到：“阑尾炎。”
“……”罗主任楞了一下，随即苦笑，“阑尾炎，找不到阑尾，是真难啊。”
“是啊。”郑仁也认可。
两人没有鄙视胃肠外科连个阑尾炎都做不下来的事情，都是老大夫，心里有数。
真遇到了难做的阑尾炎，那是真难，让人想用头撞墙。
咚咚咚，硬膜外血肿并蛛网膜下腔出血，人直接昏迷过去，也比在患者肚子里找阑尾强。
来到住院部，罗主任往电梯的方向走，郑仁则习惯性的走向防火通道。
罗主任怔了一下，随即领悟，郑老板这是要跑上去。
人家年轻，自己要是一路小跑跑上去，估计今天啥都别干了。
郑仁也注意到两人路线不同，马上凑过来解释道：“罗主任，您是想去看一眼？”
“好不容易抓到你，准备落实一下讲课的事情。”罗主任坦言说道。
郑仁着急，也不想和罗主任在术前多说，浪费时间。做完手术，有大把的时间能说这事儿。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我先上去，这个点人多，电梯得等十分钟。您慢慢来，咱们台儿上见。”
罗主任也很无奈，只好点头。
见他点头，郑仁像是兔子一样，一溜烟就没影了。罗主任苦笑，胃肠那面做不下来，都找郑老板给把关了么？
一般来讲，大主任是最后一关。
要是大主任做不下来，手术就宣告失败，直接关腹好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好说。
胃肠外科的运气不错，还能找郑老板……我去，他水平已经这么高了么？
罗主任忽然意识到，拿郑老板做最后的防火墙，意味着什么。
希望他能做下来吧，不过魏主任做不下来的阑尾炎，怕是郑老板也很难做下来。罗主任心里琢磨着，站在人群中间等电梯。
……
郑仁一路小跑，来到手术室。
换了衣服，直接来到急诊术间。
手术室里的空气凝滞，似乎有一块无形的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里。
正常标准的101.325kpa大气压似乎足足有200kpa，连呼吸都变的很困难。
“郑老板，您来了。”冯建国看到郑仁的身影，没来由的心里一松。
比魏主任上台的时候，还要轻松几分。要是仔细回想，魏主任上台的时候，似乎没觉得怎么轻松。
冯建国感觉手术室里的大气压降到了150kpa。
“我看一眼。”郑仁站到魏主任身后，小声的说到。
毕竟是硬膜外麻醉，和全麻不同。万一大声说话，诱发患者高度紧张，心梗再犯了……
那就有的忙了。
“诊断很明确的急性单纯性阑尾炎，找不到阑尾。”魏主任叹了口气，小声说到。
郑仁凑近，鼻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汗味。
魏主任这是出了多少汗啊，看样子真是尽全力了。
平时给患者做术前交代，遇到问能不能百分百成功的患者家属，郑仁习惯性的说做阑尾炎还有死人的时候。
这也是常规的一种交代方式，毕竟阑尾炎手术简单，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
阑尾切除术，也是一个标尺，衡量手术难易的标尺。
但就是这种简单的手术，难起来是真难啊。
郑仁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马上进入系统空间。
点选购买手术训练时间，随着系统手术室拔地而起，郑仁直接钻了进去。
1501 腔内阑尾（掌门蛐蛐蛐蛐蛐蛐蛐加更）
海城，阑尾炎之夜，郑仁在系统空间里已经接受了充足的阑尾切除术的训练。
阑尾切除术是基础，外科手术的基础。
郑仁的基础打的极为牢固，足以撑起万丈高楼。
但即便是这样，郑仁也不敢保证眼前这台阑尾手术自己一定能拿得下来。
站在手术台前，郑仁想了想，谨慎的选择了右侧腹直肌旁切口，直接大切口，10cm。
打开腹膜，郑仁一样开始捋肠子。
因为担心自己放纵的太过，以至于有朝一日在外面犯大错，所以郑仁习惯性的在系统空间里也谨慎的按照常规手术。
十分钟后，郑仁叹了口气。
他知道魏主任遇到了什么情况，没有阑尾！
捋了一遍肠子，根本没发现阑尾在哪！
郑仁宁肯遇到范天水的那种坏疽性阑尾炎，或是吴辉那种一次切除没切下来的阑尾炎，也不愿碰这种阑尾炎。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系统面板，诊断很明确，的确是急性单纯性阑尾炎。
没错，可是阑尾在哪？！
解剖吧，只能用出最后的大杀器了。
郑仁毫不犹豫，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助手、没有麻醉师，环境也是系统手术室。
而面前的，是实验体，不是患者。
手起刀落，开始解剖实验体。
15分钟后，郑仁觉得自己要疯了。
手术台……解剖台上，肠子被彻底翻了出来，直视下也没看到阑尾的位置。腹膜很完整，不存在腹膜裂口，阑尾疝到了腹膜后的可能。
也没有腹股沟疝等情况。
简单而又标准的解剖结构，就是特么没有阑尾的存在。
手术宣告失败。
阑尾炎，手术竟然失败了！
郑仁有些沮丧。
他回想起来刚刚罗主任说的那句话，别看胃肠镜简单，每次做都全力以赴。
即便如此，还不能避免失误。
自己普外科手术水平已经是巨匠级被的了，加上有系统手术室让自己可以直接开解剖。
即便是这样，也找不到阑尾。
他叹了口气，平复自己暴躁的情绪，点选了另外一台手术。
被解剖的实验体消失，另外一个实验体出现在眼前。
郑仁没有着急再做手术，而是静静的回忆着。
各种文献报道，各种个案分析。
走马灯一样的病例在脑海里乱闪，郑仁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腔内阑尾。
腔内阑尾，是指阑尾并没有长到外面，而是长到了盲肠里面。
盲肠，是大肠的起始段，也是大肠中最短的一段，长约6～8cm，位于腹腔右下部。
与回肠交接处有回盲瓣，下为盲肠，有孔与阑尾相连，再向下续接升结肠。
这里是大肠的起始部，呈囊袋状，位于右髂窝内，与回肠相接。回肠通向盲肠入口处的粘膜突向肠腔内，形成上、下两片唇形的回盲瓣，有防止大肠内容物逆流入小肠的作用。
很多地方，尤其是以香江那面为主，管阑尾炎叫做盲肠炎，就是因为这种解剖结构的关系。
腔内阑尾，是阑尾没有游离在盲肠外，而是异常生长在盲肠内部。
这种阑尾，一般会导致盲肠变窄，出现肠梗阻。
而且它出现的几率并不高，即便有些个案报道，整体数量也很少。
瞬间的灵光乍现，让郑仁找到了新的方向。
他想了想，自己都对实验体做了解剖，还没有看到阑尾，腔内阑尾是唯一的可能了。
那就打开看看吧。
来到实验体前，依旧是之前右侧腹直肌旁竖切口，10cm，逐层切开入腹，找到盲肠所在的位置。
郑仁先用手摸了摸。
盲肠端肠道内没有腔内阑尾存在的迹象。
但是郑仁没有放弃，开始向上继续摸肠子。
在外面的手术台上，这种操作是要尽量避免的。因为损伤了肠道的粘膜，会加大术后肠粘连、肠梗阻的可能。
可是在系统手术室里，郑仁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回盲部向上，足足摸了大概12cm，郑仁才碰触到有异物。
要是正常来讲，这里应该是粪便之类的物体。但对于找不到阑尾的郑仁来讲，这就是一个最明确不过的暗示了。
捏了一把，郑仁心里更有底了。
他随后拿起柳叶刀，切开这段盲肠。
随着肠道被切开，遍寻不着的阑尾出现在视野里。它像是一条小虫子一样，乖乖的躺在盲肠端，轻微水肿。
这下子郑仁一颗心有了去处，落了地。
他仔细观察阑尾，“个头”上来讲，患者的阑尾比较小，这估计也是没有引起肠梗阻的原因。
阑尾表面有点点脓苔，充血、水肿，为期还早，估计至少要2-3天才会出现穿孔。
可是要怎么切呢？
郑仁有些迷茫。
不像是阑尾在盲肠外面，切断，结扎，注意阑尾动脉，之后就完活了。
现在阑尾在盲肠里面，肠道有反折，切开后想要切除难度也还是有的。
试试看吧。
郑仁开始训练起切阑尾。
似乎又回到了系统空间不稳定的那个时间，郑仁回到了原点，又开始研究起阑尾切除术。
……
……
“郑老板，您上来看一眼？”冯建国小声的问到。
“患者术前禁食水多长时间？”郑仁忽然问道。
“6个小时。”另外一名带组教授小声说到。
“常规，没灌肠吧。”
“嗯。”两名带组教授和魏主任都有些不解，郑老板问这么多干什么。
“要是都找不到，有可能是腔内阑尾，最好用肠镜看一眼。但是没灌肠……”郑仁虽然已经确定了是腔内阑尾，但要切开肠道，总要给人一个理由。
魏主任心里一动，道：“郑老板，我摸过了。回盲部上下6-8cm都没有腔内阑尾存在。”
经验真是丰富，郑仁心里想到。只是这个患者的阑尾位置极为特殊，距离回盲部很远，所以魏主任没摸到。
要不是有系统手术室，自己能肆无忌惮的去探查，估计也找不到这个腔内阑尾存在的部位。
想到这里，郑仁问到：“魏主任，肠子都找过了是吧。”
“嗯。”魏主任点了点头。
“后腹膜呢？”
“也没有疝口，不是腹膜后阑尾。”魏主任叹了口气，似乎郑老板说的也没什么卵用。
郑仁看了眼术区，道：“已经都翻过了，我考虑还是腔内阑尾的可能性大。要不，用肠镜观察一下看看？”
“肠镜？！”魏主任怔了一下。
“嗯，诊断没问题的前提下，腹腔里都找过了，还是没有看到阑尾。考虑腔内阑尾的可能性比较大，或许是位置变异也说不定。建议用肠镜看看，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他看了魏主任一眼，问到：“您看呢，魏主任？”
“准备术中灌肠！”魏主任认可郑仁的说法，他有些兴奋，直接说道：“巡回？”
巡回护士傻了眼。
还要术中灌肠？这得多麻烦。
麻烦都是小事儿，还有什么是比“失踪”的阑尾更麻烦的？
患者的体位、无菌区、加上灌肠的操作……便出来的东西怎么办？
“稍等一下，魏主任。”郑仁道：“患者术前疼了几天？”
“三天。”另外一名带组教授说到，“饮食是流食，量少。应该……分辨排的差不多了。”
“试试肠镜，先不灌肠。也不用肠镜做什么操作，就是看一眼。如果有成块的粪便，再灌肠也来得及。”郑仁道。
巡回护士长出了一口气。
“我去做肠镜。”冯建国道。
“罗主任和我一起上来的，估计也快到了，让罗主任做吧。”郑仁准备去刷手，回头说到。
罗主任？他来干什么？
1502 分寸感（掌门雪山之云加更）
“罗主任呢？”冯建国问道。
“他坐电梯上来的，我着急，跑的防火通道。”郑仁笑了笑。
刷手，刷刷刷~
“郑老板呢？”罗主任的声音传来。
“罗主任，我刷手呢。”郑仁喊了一声，“您稍等我一下。”
很快，郑仁走回术间，再刷手、穿衣服。
“罗主任，麻烦您做个肠镜。”郑仁道。
“嗯？”罗主任愣了一下。
“怀疑可能是腔内阑尾，您帮忙看一眼。”郑仁小声说道。
“有肠道准备么？”
“没有。”郑仁也有些叹息，“试试看，患者三天没怎么吃饭了。能走到哪步算哪步，真看不到，我用手摸。”
罗主任也没多矫情，权小草帮着推来肠镜机器，便开始探查。
郑仁站在一助的位置上，有些别扭，但他很坚决。
都不算是谦让，而是很直接的站到冯建国的身边。
有魏主任在，再怎么都不适合站到术者的位置上。
“郑老板，把握大么？”魏主任担心的问道。
“应该很大。”郑仁又瞄了一眼术区，和系统手术室里一样，魏主任、冯教授已经把肠道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阑尾。
魏主任叹了口气，忧伤的像是第一次暗恋失败，看着心爱的女孩儿挽着别人胳膊离去的少年。
“别着急，先看一眼再说。”郑仁安慰魏主任。
冯建国却对郑仁极有信心，他对腔内阑尾的可能性判断比较乐观。
郑老板站在身边，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心里的忐忑不翼而飞，只觉得安稳。手术，郑老板肯定的拿得下来，冯建国心里有一个莫名的念头。
肠镜进入直肠，粪便杂质比较多，这也没办法。
一般的阑尾切除术，不要求灌肠，禁食水4-6个小时就可以上台做了。
而且术中患者的体位，也不适合灌肠。
罗主任操作胃镜，很熟练的在患者肠道内前行，手法温和，全神贯注。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再小的检查、手术，都要全力以赴。
幸好，患者进流食的时间比较长，肠道内没有成块的粪便，肠镜顺利的进入。
“回盲部，上方大概12cm的位置。”郑仁看着肠镜上的图像，忽然说道。
“有。”罗主任的肠镜已经到了位置，“肠道增生……看着像是……这是阑尾？”
“嗯，就是它了。”郑仁笑道，“罗主任，麻烦您帮定位。”
“好，镜头距离腔内阑尾4cm，只能看到头部，根部在什么位置暂时无法判断。”罗主任道。
一看到肠镜显示器里显示出来的阑尾，魏主任差点没哭出来。
简直太不容易了，这狗日的竟然躲到肠腔内部。这还不算，还特么躲的那么远！
自己也考虑过可能是腔内阑尾，但是摸了回盲部，没摸到什么。
早知道自己再往上摸一点，就能碰到这根可恶的阑尾！
长到腔内不说，竟然还腔内异位，没它这样的。
“魏主任，定位完毕，我们准备切开。”郑仁淡淡的说道。
“哦，哦，好。”魏主任有些发呆，听郑仁这么说，马上精神起来。
没什么要担心的了，找到阑尾的位置就是好的，手术基本已经宣告结束了。
但这时候却不能把郑老板撵下去。
用人脸朝前，不用脸朝后，这种人没朋友。
算了，手术让郑老板做好了。
“郑老板，你来吧。”魏主任客客气气的说道。
郑仁笑了笑，没接手术刀。
“您来，我就是给您搭把手。”郑仁笑道。
魏主任感激的看了郑仁一眼，也不多说什么。这种麻醉，最怕多说话。患者迷迷糊糊的听到点对话，万一张嘴说，你们不来那就我来……
手术真就没法做了。
这种患者，也不是没出现过。
摸到罗主任的肠镜镜头，切开肠道，两柄吸引器同时插了进去。
把粪便吸出来，尽量避免切口感染。
要是判断感染比较重的话，就需要有造瘘口，等待二期手术治疗。
但那种情况还是能避免尽量避免。
只是阑尾炎……而已……
好在患者真是几天没怎么吃饭了，肠道内不是很脏，吸引器也没吸出来什么东西。
污染器械放到一边，魏主任精神抖擞，开始游离、切除腔内阑尾。
手术的难度，在于寻找到阑尾。只要找到，再怎么畸形，也会很容易的切掉。
这面开始手术，罗主任撤去肠镜镜头，交给巡回护士清洗，他背着手看手术。
郑老板懂规矩啊，在他这个岁数能体会到这个分寸感，真是不容易。
年纪轻轻，来救台的情况下，竟然一点都不浮躁，也没有得意的情绪。老老实实的站在助手的位置上，拒绝了魏主任让他主刀的要求。
大家都舒服，郑老板日后肯定能走的更远，罗主任心里判断到。
他眼前出现的，是以手术为背景下自己第一次和郑老板见面的情形。
那时候自己还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鼻青脸肿的。
罗主任笑了笑，老孔真是捡到宝了。
那个老家伙，运气真好。
切掉阑尾，反复消毒、缝合肠道，重新摆放肠管，手术宣告结束。
“郑老板，您歇会吧。”手术做完，魏主任笑呵呵的说道。
说完，他转身下台。
郑仁看了看，也没留在手术台上。虽然自己很想做点手术，即便是边边角角的也行，但两位带组教授在手术台上，真是显不到自己。
算了，下去吧。手术，自己再系统手术室里做的已经算是过瘾了。
“小草，这台手术，能写一个个案报道。”郑仁笑着说道，“把肠镜影像留一下。”
“哦。”权小草很怂的低头应道。
“小草，说话怎么不抬头？”冯建国怕郑仁不高兴，虽然他知道权小草就是单纯的不好意思，但自己呵斥一句，总比郑老板心里不舒服强。
“哦哦。”权小草有些慌张，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已经有一篇文章邮递到《柳叶刀》去了，我……”
“文章还怕多么。”郑仁笑道，“没事，你做前期工作，以后的事情找苏云。”
1503 直接竞争
“嗯嗯。”权小草使劲的点头。
“郑老板，我要是年轻的时候碰到你，那该有多好。”冯建国心里好生感慨。
免费的sci文章，还是《柳叶刀》这个级别的，博士毕业肯定是够用了。要是再多，小草日后即便留不在912，去哪都方便。
这种机会，不！这是机缘，真心是很难得。
冯建国有些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好的机缘，怕是现在已经有自己一方天地了。
虽然现在也不错，但人哪有满足的。
郑仁笑了笑，和魏主任、罗主任离开手术室。
等他们走了，另外一位教授感慨道：“老冯，你说郑老板怎么上来就敢肯定是腔内阑尾呢？”
冯建国叹息，自己要是知道，就不至于急出一脑门子汗来了。
“看郑老板做了几次手术，水平是真高。老冯，你怎么和郑老板熟的？”那名教授问道。
“唉，还不是求郑老板办事儿认识的。”
“求？”
“有个患者结肠肿瘤，肠道梗阻。那时候抗震救灾，你们都不在，介入科也缺人。”手术即将完成，大家心态都放松下来，冯建国开始八卦，“这手术，最好是先找介入科下个支架。”
“是啊，可是特别脏，没人愿意做。”
“赵文华那货，当时科里就剩他在。”冯建国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恨恨的，“推三阻四的说什么都不想做。正好碰到郑老板了，人家二话没说，约了时间就把支架给下进去了。”
“没被护士骂死？”那名教授嘿嘿一笑，说道。
“我去看了一眼，郑老板女朋友要收拾，他哪舍得，自己进去收拾的。我也不好意思，也跟进去帮忙。”
“你们这也算是屎尿屁的战斗情谊了。”
“郑老板年轻，水平高，还没架子，真是难得。”冯建国说着，心里一动，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都说郑老板旺人，还真可能是这样。
你看小草，不起眼的孩子，现在人家就等《柳叶刀》发表个案报道了。
郑老板也不稀罕这个，就连苏云都不稀罕，据说小草是第一作者。
自己看着都特么眼红。
话说到现在，自己没在《柳叶刀》、《新英格兰》上发表过论文呢。
小草的起步就比自己高，这要是再被郑老板用止血钳子敲上百八十台手术的话，以后会到什么程度，可是说不好。
这种事儿，说多了就是给自己增加对手。
还是老老实实交好郑老板，好处还能少了自己的？
他马上把话题给岔开，开始八卦起其他事情来。
那名教授也没往心里去，顺着冯建国的话开始说起来，刚刚灵光乍现的一瞬间被埋到了记忆的最深处。
……
下台，接到叶庆秋打来的电话，说是李老有时间，明天一早做穿刺。
郑仁在更衣室里看着魏主任脱丝袜，真是一场噩梦啊。
丝袜脱下来后是毛茸茸的大腿，看着有些倒胃口。
不过这事儿没法说，郑仁只好看着窗外，听两位主任闲聊。
“老魏，你今天耽误我大事儿了。”罗主任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打电话的时候，郑老板在给我讲esd手术技术。”
“……”魏主任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瞬间恢复，“是上次手术直播，用显微技术剥离前期肿瘤的技术？”
“是啊。”罗主任道。
“你们做，水平差了点。这种手术，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外科做。”魏主任不屑的说道。
“你们？”罗主任道：“当年要不是我，咱们医院的内窥镜技术得晚5年。没开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做。开展起来，就想摘果子。”
“老罗，你这话……”
郑仁一听撕起来了，连忙插嘴道：“罗主任，这两天您那面有时间么？”
“解剖？郑老板，你有时间我就有时间。”罗主任连忙说道。
“什么解剖，郑老板要上解剖课？”魏主任的注意力也马上被吸引过去。
其实两位主任也就是随便说说，跟斗嘴一样，省得无聊。
最后谁能做，要看谁家人手够不够。
现在的环境下，谁家不缺人？都拿进修生当牲口用，累死累活，反正不是自己家人。
至于进修期间能学多少，就要看悟性和勤奋了。
魏主任倒是想开展内窥镜技术，可是得自己手里得有人算。
不过tips手术的解剖教学，魏主任也听说过。一听罗主任这么说，马上心思也开始热了起来。
“嗯，罗主任要看，就准备一堂课，正好最近可能要去学校……”说着，郑仁怔了一下，“去医大，二位主任方便么？”
两位主任相互对视一眼。
这是最直接的竞争。
要是单独说，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去医大，肯定是和学生们一起听课，这个地位有点低啊。
但有对方在，再加上刚刚还有小小的争执，这事儿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去。”两位主任异口同声道。
“那我问一下啊。”郑仁笑了笑，拿起手机，面向窗外，尽量不去看魏主任正在脱丝袜的那双腿。
“苏云，讲课的事情怎么样？”
“哦，还要什么器材啊。”
“行。我这面刚配台做了一个腔内阑尾，看看给学生们上课，就讲肠道的解剖吧。”
“你讲，你讲，不跟你抢。你一会回来，咱俩去ct室，试试操作。”
说完，郑仁有些无奈的挂断电话，不好意思的说道：“罗主任，我答应苏云讲课的事儿他来负责。要不第二堂课我来，您再过来？”
“没事，正好最近不忙，去听听。”罗主任笑眯眯的说道。
“那好吧。”郑仁笑道：“明天上午，可能要给李老做穿刺活检，讲课约在下午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安排时间。”罗主任已经换了衣服，下午么？自己肯定能带多少人去就带多少人去。
胃肠想抢自己的内窥镜技术？做梦去吧。
魏主任见罗主任自顾自的走了，心里有些堵得慌。
要人，自己这面真是抽不出人手来去专门弄内窥镜。
可这是以后的大趋势，不弄的话，要眼睁睁的看着被罗主任给抢的一干二净，那就太遗憾了。
1504 当牲口一样用
md！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手下那帮家伙们，一个个都是气管炎。放弃轻车熟路的外科手术，去学内窥镜，损失自己也没办法弥补。
要真是去这么做了，家里的母老虎们不得闹到自己办公室来。
还是内科好，都是女医生。
想着，他猛然灵光一闪。女医生？权小草！
看着挺合适的，璞玉一块、白纸一张，怎么写东西，还不是由着自己？
不对，由着冯建国？
而且权小草已经和郑老板的医疗组有了交流，连《柳叶刀》这种级别的杂志发表的文章，权小草都是第一作者。
想着，他嘿嘿一笑。
郑仁觉得毛骨悚然。
眼前，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在一层层往下捋丝袜，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特么是闹鬼了么？
“魏主任？”郑仁试探叫了一声。
“啊？”魏主任回过神来，胜券在握，行为举止挥洒自如了许多。
“您在笑什么？”郑仁诧异的问到。
“没事，在想找人去学esd技术呢。”冯建国笑眯眯的说道：“郑老板，你是普外出身，可不能看着咱们普外科就这么凋零下去啊。”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
郑仁可不认为自己能导致普外科的兴旺成败，也不认为自己能阻止手术微创化的潮流。
“权小草？”郑仁问道。
“让那孩子试试，我今年也收几个研究生。郑老板，到时候都扔给你带啊。”魏主任笑呵呵的说道。
“……”
这是什么事儿？
“肯定不会让你白帮我带学生的。”魏主任说着，已经脱完了丝袜，扔到自己专属的柜子里，道：“你也是正教授了，科教处那面有没有让你招研究生？”
郑仁摇了摇头。
他根本没往这块想。
在郑仁的意识里面，自己还是一个没念过研究生的本科生，当年没去念研究生的遗憾一直深藏在心里。
却在不经意之间，能变成硕士生导师了。
这事儿闹的。
从手术室离开，郑仁和魏主任告辞，背着手慢慢的回到介入科。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沉稳了，要是日后等自己老了，背着手走在医院里，一定是一副老教授的做派。
“郑老板，您回来了。”柳泽伟见郑仁回来，便招呼了一声。
“老柳，患者不多，是不是觉得不过瘾。”郑仁笑着问道。
“有点。”柳泽伟实话实说，“但成长还是很快的，患者不多，也给我时间适应。毕竟年纪大了，真要是当牲口一样用，那可就受不了了。”
郑仁知道，牲口一样的用这个形容词，可不是开玩笑。
自己这面没多忙，那是因为只做tips手术这一个术式。
而且柳泽伟身为地北省省城医大附院的教授，专门找自己来的，也和其他进修人员不一样。
帝都、魔都很多大型三甲医院之所以能承担起那么重的诊疗任务，是因为有全国几近无数的进修医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工作。
逮到一个进修医生就往死了用，那是必须的。
反正几个月、最多不过是一年半载就离开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老柳最开始还以为会有多少手术，没想到郑老板天天出去打野食。
不过这么也挺好的，他摸着自己的秃顶，笑眯眯的说道。
郑仁想到即将建成的社区医院，可能到时候老柳连摸自己秃顶的时间都没有了。
但他没说。
要是老柳走了，教授在诺奖之后也要走，自己这面怎么办？
天天做tips手术？
郑仁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老柳不在，肯定有其他进修人员过来。
倒时候抓住，当成牲口一样，往死了用就是了。
“对了，老柳。明天二期手术延迟，要先给工程院的李老做个小手术。”郑仁道。
“嗯。”柳泽伟也没问手术要多久，推迟就推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和柳泽伟聊了一会，柳泽伟问了一些萦绕在心中的念头，苏云便回来了。
“老板，你说去ct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三维重建的水平。”
“有啥好看的，水平很高就是了。你会的我都会……”苏云说着，略犹豫了一下，“你展现出来的，我都会。”
他修正了自己的说法，生怕郑仁像是杠精一样给自己难堪。
“给李老做穿刺取病理组织活检，要你帮我。”郑仁点开电脑，在系统里找到李老的片子，“来看看，哪里不对。”
柳泽伟也跟了过来。
胸椎ct？柳泽伟摸着秃顶，仔细的看着。
几分钟后，他疑惑了。
“郑老板，这是一个老年人正常的ct影像吧。有些骨质疏松，间盘突出，没看出来有其他问题啊。”
郑仁笑了笑，看苏云。
苏云皱着眉，反复的翻看6、7胸椎的位置。
他的水平还是很高，郑仁有些欣慰。至少比柳泽伟这种地北省的带组教授要高，还不是只高了一点点。
“这里看着不舒服，真要是说哪里不对，我不认为有不对。”苏云又看了5分钟，这才指着郑仁判断有可能是肿瘤转移的位置说道。
“嗯，就是这里。”郑仁道：“初步判断，是潜伏性肝转移癌。”
“……”柳泽伟怔住了。
这都能诊断？
他没有毫不犹豫的相信郑仁，而是有些疑惑。影像学上来讲，这里就像是苏云说的那样，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甚至水平差的，连不舒服都看不出来。只会认为是骨质疏松以及某些钙化沉积。
“你再找找我做的64排ct三维重建。”郑仁道，“三维重建看起来更清楚一些。”
“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苏云不高兴的说道，“早看重建不就完事儿了么。”
“你又不去ct室，其实去了我也不知道干什么。本来想找个动物标本偷偷做一下试试，但想想似乎没有必要。你看看，咱俩商量一下我觉得就可以。”
苏云手速极快，郑仁说话的时候，已经调出来三维重建的影像资料，正在快速的翻看。
柳泽伟想要跟上苏云的手速，可是只看了不到1分钟就觉得前庭神经释放出来大量的生物电流刺激，有些恶心。
1505 今天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里。”郑仁忽然说道，与此同时，苏云的手也停了下来。
“这么一看，似乎是可以了。”苏云点着图像，很认真的说道：“的确是有问题，但这个位置有点难吧。”
“所以需要你指引。”郑仁道：“就像是……”
“赛车手和领航员？”
“差不多，毕竟院里面的机器不能自行做重建、规划路线。”郑仁略有些遗憾的说道：“由你代替电脑，帮我规划路线。”
柳泽伟摸着秃顶的手怔住了，像是长在脑袋上一样。
“没问题。”苏云笑着说道：“这种程度的三维重建，一点难度都没有么。”
“从入皮的位置来，我在里面，手稳、手准。你在外面，要手快。”郑仁道：“如果你觉得有难度的话，也可以换一下。”
“用不着，我才懒得披着铅衣站在里面做手术。”苏云很快把图像调到第一帧，开始和郑仁研究起来。
越说柳泽伟越是不懂。
两人最开始还说两句人话。
可是几分钟后，所有交流都用数字来代替。
说是坐标吧，但数字却要比坐标要多。即便是坐标，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二维坐标。
他苦笑，看着两个研究入了神的年轻人，心里好生羡慕。
自己连听都听不懂，还是明天等着看吧。
两个小时后，谢伊人静悄悄的来到办公室。
已经下班了，郑仁却一直没有回信。常悦在群里面发了一张照片，郑仁和苏云在研究东西，后面柳泽伟的秃顶是那么的亮，抢走了很多风采。
于是谢伊人就下来等，和常悦小声说笑着，开开心心的，并不着急。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
郑仁的手机响起来，打断了两人的研究。
“差不多就是这样，明天就按照这个进针。”郑仁道。
“嗯，完全没问题。”苏云连看都别想看，直接关闭了影像软件。
“喂，您好。”
“哦，好的，腔镜室那面准备了么？”
“好，那我直接过去。”
说完，郑仁挂断了电话。
“妊娠剧吐的患者？”苏云问道。
“嗯。”郑仁道，“因为妊娠期，就在内窥镜下操作。对了，正好你来咱俩先演练一下。”
说完，郑仁才看到小伊人就在对面坐着。
“……”郑仁愣了一下，交感神经兴奋，背后潮湿，有汗液分泌。
“还要忙呀。”小伊人笑盈盈的问道。
“呃……”郑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需要我么？”谢伊人问道。
“内窥镜下送空肠营养管，应该不用。”郑仁说话有点结巴了。
无数家中悍妻手拎擀面杖，追打下班不回家的野鬼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都是让刘旭之的媳妇给闹的，要不然不会对擀面杖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郑仁想到。
“那你忙，我和悦姐先回家了。”谢伊人笑着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随便。”
“我挑我喜欢的随便做了。”谢伊人忽然表情很严肃，凑过来说道，“你今天办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在郑仁头顶炸开。
细碎的闪电仿若银蛇乱舞，全身酥麻，交感神经受到强烈生物电流刺激，瞬间便兴奋起来。
多巴胺、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郑仁后背被汗水打湿。
自己今天都做什么了？
郑仁的思维平面铺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头到尾捋了一遍。
好像没什么啊，去急诊科看见了一个妊娠剧吐的患者，然后去腔镜室，又给普外救台，最后回来和苏云一起研究每天怎么给李老做手术。
这有事儿么？
郑仁瞬间想了无数的事情，甚至连系统空间都想到了。
难道说小伊人知道系统空间的事情了？
他像是木雕一样站在原地，一脸惶恐无助的神情。
“听小草说，你去普外救台了？”谢伊人小声问道。
“呃，啊……一个腔内阑尾。”郑仁恍惚的说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配台？”谢伊人不满说道：“腔内阑尾啊，我老师说她才遇到过一例！”
从她的语气里面，郑仁感受到了极深的怨念。
这事儿闹的，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谢伊人的脸，眼神里的愧疚如同实质一般流淌出来。
“下次，再有类似的手术，别忘了叫我。”谢伊人道，“别忘啦。”
“哦，哦。”郑仁连连点头。
“那我和悦姐先走了，你再忘了，我就代表月亮惩罚你！”谢伊人做了一个很认真的表情，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凶狠，却萌哒哒、毛茸茸的可爱。
“知道，知道，一定不会忘了。”郑仁连连赔不是。
等小伊人和常悦走了，郑仁这才失魂落魄的站在办公室里，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老板，你还敢更怂点么？”苏云拍了拍他肩膀，“呦呵，真出汗啊！”
“别闹。”郑仁心有余悸的说道：“下次不能忘，下次不能忘。”
“腔内阑尾，你也没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做，还让权小草找我发表论文。”苏云笑眯眯的说道：“老板，你现在越来越没个逼数了。”
“唉。”郑仁叹了口气，道：“走啦，去给人下空肠营养管去。”
“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医疗组的组长。这种一辈子都很难看到一例的手术，你竟然自己做了。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你没看见，魏主任急的一身都是汗。术后脱丝袜，汗水和汗毛粘一起，脱了5分钟。”郑仁叹了口气，道：“真是没时间。”
“扯淡。”苏云不屑，但见郑仁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他刚才被吓死了，也就不说什么，跟着一起去腔镜室。
“郑老板，腔内阑尾，你是怎么发现的？”柳泽伟跟在后面，准备看看下空肠营养管。
这种手术，在附院一般都是透视机下经口鼻下。
但一听是孕妇，他就来了兴趣，准备跟着看看热闹。
倒不是柳泽伟对孕妇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因为孕妇不能吃线，他比较好奇，郑老板要怎么做这台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