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教主归来
没有巨头强者坐镇，便是古神教总坛对族王来说，也如入无人之境。
总坛上方笼罩的众多上古神魔光影，齐声咆哮。
族王则对此视若无睹，一步步迈出的同时，也有煞气凝聚成枪锋，一枪枪刺出。
每一枪，便是一尊古神光影泯灭。
族王来到古神教总坛内站定，古神教守护总坛的大阵，也宣告瓦解。
主持大阵的彭峰、杜期明两大长老，都齐齐吐血。
彭峰虽然有罪魔铠相护，但他作为主持大阵的第一负责人，大阵牵连之下，受伤也比杜期明更重。
只不过，族王并没有理会他们二人，而是直接降临后山江懿闭关之地。
高大的身影，站在洞府门口，打量一眼后，微微摇头：“原来江懿根本就不在吗？”
练步一、汤乙明、洪彪三人站在洞口，面对眼前仿佛魔神临世一样的族王，都感觉压力山大。
哪怕对方视线完全没有看向他们，他们都有窒息的感觉。
便是武圣之身，面对眼前高大的男子，一时间竟然隐隐生出要顶礼膜拜的感觉，仿佛凡人面对神。
汤乙明、洪彪二人连忙运功，稳定自己心神。
练步一情况较他们自如，但也神色凝重。
她深吸口气，朝族王行礼：“本教江教主眼下不在总坛，实在非我们有意相瞒，失礼之处，还请霸王勿怪。”
蛮荒族王卧龙沙视线扫向练步一：“不愧红尘十杰之列，天赋潜力确实都很不俗，雨山鸣未必是你对手……”
他语气略微一顿，看向练步一的双瞳中，陡然有光芒一闪。
被族王的目光注视，练步一所感受到的压力，顿时比方才更大。
她也需要全神贯注，集中一身力量抵御。
所幸族王并无杀意，只是略微露出几分意外之情：“你是北魏血脉遗孤？”
练步一闻言默然。
赶来此地的彭峰、杜期明，还有一旁的汤乙明、洪彪听见族王所言，神情都略微惊诧。
倒退几百年前，红尘界里是四大皇朝。
东周、西秦、南楚之外，尚有北魏。
只是距今约二百余年前，当时的魏皇离奇失踪，生死下落不明，继任者实力不足，以至于遭到其他皇朝的联合围剿吞并，国力每况愈下，直到最后彻底灭国，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如今，便只剩三大皇朝。
北魏皇朝原先的领土与人口，大都被东周、西秦、北海燕然山、黑水绝宫四大势力瓜分。
原属于北魏治下的宗门势力，有些随同北魏一起烟消云散，有些则依附别家。
旁人有机会另谋出路，但北魏皇族自然难有好结果。
北海燕然山、黑水绝宫两方宗门也就罢了，东周、西秦自然是不会允许北魏皇族存续。
如今近两百年时间过去，红尘里关于北魏皇朝，大多数人都只是当作是古籍上的一段文字记载而已。
但此刻，彭峰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练步一身上。
就见一条赤龙光影，若隐若现，在红光烘托中，从练步一体内升起。
昔年四大皇朝，西秦龙气为黑，东周龙气为紫，南楚龙气为金。
而赤色，则正是传说中北魏皇族血脉传承的龙气显现。
这时孕育在练步一血脉内的力量。
平时即便有心压制封印不显于外，但此刻在族王造成的巨大压力下，一切隐藏的力量，都被迫爆发开来，抵挡外部威胁。
练步一本人神色沉稳平静，对自己身世显然有所了解。
她洁白的额头肌肤上，隐隐浮现一道分岔的红线，仿若龙纹，威严霸道，尽显昔日北魏皇族威仪。
彭峰、杜期明两大宿老，平日里也算是看着练步一入教，一步步成长到如今。
但此前，却从不曾发现她竟然身怀如此异象。
她早年间修为尚低时，必定有高手，帮她遮掩……
彭峰等人心中，都浮现相同念头。
不过，他们很快就把这念头排出脑海。
眼下可有更危急的状况，在等着他们。
果然，族王看着练步一，面上好奇神色一闪即逝，很快恢复如常。
“北魏还有血脉遗孤，也算是天留一线，难得，难得。”他淡然道：“你可知江懿何在？”
练步一沉默不语。
族王并不动怒：“我给江懿留足了时间，他出门在外，也该早早收到消息，知我今日登门。
然而现在还不见人，是不打算回来了？”
在场古神教众人，都神情一黯。
族王摇头：“不管是他无暇分身，还是不敢回来，看来我今天都是见不到他了。
远道而来，总不能空跑一趟，我也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就留个记号好了。”
说话间，霸道无匹的无形气势，仿佛化作有形的枪锋，向四周围扩散，崩塌了古神教总坛的后山，更向整个总坛扩张。
虽然没有故意伤人，但其势头，要将古神教总坛彻底夷为平地，从红尘里抹除。
没有守山大阵防护，彭峰等人自保都吃力，更别说保护总坛。
“今日到此为止，不过事情没完。”山崩地裂的巨响，压不住族王平和淡然的声音：“告诉江懿，我七天后再来一次，届时他如果还不应战，我大荒便完全征服你古神教疆域。”
练步一、彭峰等人惊怒交加，却无可奈何。
其他教众更是心生绝望。
但就在这时，反倒是原本淡定的族王，神色忽的微微一动，仰头望去。
就见一线金光，突兀的从天而降，落在古神教总坛正中。
道道光华，向四周围不停扩散，覆盖整个总坛。
与此同时，玄奥曼妙的光华，也护住古神教总坛，让方才那惊天动地的破坏力消弭于无形。
古神教众人全都大喜过望。
教主总算回来了。
能抵御族王的惊人威势，古神教中除了同为武尊巨头的江懿之外，显然不做第二人想。
教众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族王的神情，却略有几分古怪，望向金光源头。
他打量几眼后，开口问道：“这就是你在那传说中的先天冢里得到的东西？”
闻听此言，古神教众人则又齐齐一怔。
大家仔细望去，金光耀眼让人看不真切，但隐约可见，光辉源头出，赫然是一株十米左右高的梧桐树，在风中舒展枝叶。
金梧桐树上，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等到看清楚那身影，古神教众人不禁神色各异。
有人喜出望外，有人五味杂陈。
确实是教主回来了。
只是对有些人来说，此教主非彼教主啊……
金光之下，梧桐树上，一个黑袍青年负手而立，正是陈洛阳！
陈洛阳平静看向蛮荒族王卧龙沙：“路上耽搁一些时间，回来稍晚，是我失礼了。”
族王轻笑一声：“失礼的不是你，是江懿，我战书是下给他的。”
陈洛阳言道：“苍岚铁，是死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只代表他学艺不精。”族王淡然道：“至于你，便是我也要承认，你确实惊才绝艳，实力超凡，未来不可限量，但于我而言，只对未来的你感兴趣，期待你登临武尊之境后，与你一战。”
他看向陈洛阳：“至于现在，还太早了，所以我眼下要找的人，是江懿。
江懿该不会是不敢出来，所以推你来当挡箭牌吧？那他太让人鄙夷了。”
古神教众人闻言，都神情阴沉晦暗。
许多人焦躁不安，左顾右盼，期望教主江懿能现身。
诚如族王所言，陈副教主虽然惊才绝艳，实力超凡脱俗难以用一般常识衡量，但当前修为境界，终究还是低了些，不足以同巨头强者争锋。
那株金色的梧桐树虽然看起来神通广大，护住古神教总坛，但大家都不曾忘记，族王，方才还没真正出手呢。
如果对方真的动起手来，那株金梧桐，未必能护住陈副教主。
听了族王的话，有些人则想起一个传言。
自家这位陈副教主，可能是那位传说中至尊的弟子。
或许，可以借此震慑族王不敢动手？
如果这样的话，倒不失为一条可行之道。
江懿江教主不现身，而让陈副教主顶在前面，会否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大家正猜测间，陈洛阳则视线望向后山江懿闭关之地，然后冲彭峰、练步一等人问道：“江前辈不是在闭关？”
彭峰等人都神色难看：“教主，眼下不在……”
“原来如此。”陈洛阳神情波澜不惊，只是淡然点头：“也无妨。”
他转而看向族王：“有什么事，我接下了。”
“你自己，接不下。”族王不怒反笑：“惊扰至尊，罪过罪过，烦劳他老人家出手救你。”
说话间，直接就是一拳，毫不留情打向陈洛阳！
若非金梧桐树的光芒阻拦延缓其速度，陈洛阳几乎难以捕捉对方这一枪的轨迹。
但仅仅金梧桐树的光辉，也难以阻挡这恐怖的枪锋。
对方攻击未到，陈洛阳心脏便已经隐隐一阵麻痹。
不过，他镇定自若。
“何须劳烦家师？”
陈洛阳轻描淡写间一抬手。
金梧桐树散发的光辉，顿时为之一变，无数符文交织下，一副庞大无匹的先天八卦图，覆盖古神教总坛。
581.羲皇古阵
以金梧桐树为中心，在陈洛阳操纵下，闪烁的金光，形成一个全新的阵势。
外观为巨大的先天八卦图，笼罩整个古神教总坛。
古神教众人，都齐齐一惊。
这阵法中的力量意境，看上去与先天宫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并非先天万象大阵，也非先天宫嫡传。
可是其中蕴藏的奥妙，竟似乎比先天宫的先天万象大阵还要更加深邃。
大阵笼罩整个古神教总坛，蛮荒族王却要落在阵中。
然而大阵运转之间，竟隐隐要将族王排斥出去。
其中蕴含的无边巨力，让敌我双方都为之一惊。
便是先天万象大阵，如无巨头强者主持，怕也挡不住霸王之威。
若是已经给“霸王”卧龙沙踏入阵中，那更是顷刻间就会被粉碎。
然而此刻在陈洛阳的主持下，道道金光流转之间，不停延缓蛮荒族王卧龙沙的“枪锋”。
大阵并非只守不攻，相反，相较于防御力，这大阵的攻击更为凶悍，反过来压迫族王的身形。
古神教总坛众多建筑，分毫不受影响。
但族王却能敏锐察觉其中凶险。
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遇到过最凶恶的阵法。
以他的实力之强，都感觉呼吸不畅，心生寒意。
不过族王遇强则强，身经百战，虽然眼前景象大大出乎他预料，但他仍能沉着应对。
族王面不改色，以拳代枪，枪势一变，不退反进。
仿佛能打碎寰宇，贯穿古今的力量意境，霸道纵横，越发强盛，继续直指陈洛阳。
眼前大阵虽强，主持者陈洛阳却仍只是武圣。
恐怖的枪锋，隐约要强行透过阵法之力，杀伤陈洛阳。
古神教总坛中，彭峰、杜期明见状，神色都微微一变，心有余悸。
方才，他们主持古神教自家护山大阵抵挡族王的时候，就面对相同险境。
族王枪锋之利，仿佛完全无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跨越时空，跨越护山大阵。
在枪锋摧毁护山大阵的同时，也在直接给彭、杜二老施加压力。
那一刻，护山大阵仿佛不存在一样，他们无遮无拦面对死亡的威胁。
古神教两大长老此刻都身受重伤。
但事实上，族王破阵之后，根本就没管他们。
他们是在阵破之前，便已经负伤。
族王破阵同时，捎带着就重创彭、杜二老。
而此刻，陈洛阳就面对与他们一样的险境。
不过可惜，族王还是那个族王，阵法确实不同的阵法了。
道道金光闪烁间，无数个符印文字在大阵中悬浮，仿佛无数星辰大日，结成一片茫茫无尽的光之海洋。
光海所在，便连族王的枪锋，也难以穿越，伤不得陈洛阳分毫。
反倒是光海包围下，族王全身上下，生出灼烧的痛感，像是要被光海融化一样。
当真远胜先天宫的先天万象大阵，这才是他在那先天冢里真正得到的东西吗？
那株金梧桐树，是大阵的阵眼……族王双目中神光大放。
其视线，仿佛穿过了茫茫光海，注视那个年轻的对手。
却见一尊暗金色的光影，正隐约笼罩陈洛阳。
并非古神教神魔血所出的神魔不灭身。
而是一尊极为古老，极为玄奥的神形象，人首龙身，目若日月，气息吞吐间，创生天地万物，造化变迁。
伏羲……族王心中升起一重明悟。
古神教立足红尘界多年，镇教神功神魔血中，神武魔拳一直残缺不全。
最强的三式拳法中，“女娲”还曾经昙花一现，只是后来又遗憾失传。
而“盘古”与“伏羲”，则是始终缺失。
可这一式“伏羲”，如今却在陈洛阳手上现世。
陈洛阳施展“伏羲”，以此为引，催动金梧桐树立下大阵。
大阵之力运转下，不仅护住他本人与古神教总坛，更反攻族王。
总坛中其他古神教教众，此刻更都极为震惊。
就见陈洛阳主持的阵法运转间，居然将原先破碎的古神教自家护山大阵也融汇进去。
光芒闪动间，一尊尊上古神魔的光影重现。
不过随着阵法运转，大部分神魔影像，很快又都消失。
只有古神教供奉的首三神之一，伏羲的光影，越发凝实，越发高大。
到了最后，伏羲相栩栩如生，悬浮于大阵之上，仿佛真正的上古神重临人间。
庞大的先天八卦图，并没有继续扩大。
但光辉向上，通天彻地，洞贯寰宇，直接穿越红尘界的界限，映照宇宙。
如果从红尘界外的无尽虚空，回看红尘界方向，则可看见红尘界上，出现一片光斑。
这光辉，仿佛从红尘界隔绝出一片独立的天地。
这片天地间，光潮如海，绵绵无尽又气势汹涌。
古神教众人沐浴在这片光辉下，并不受到伤害，反而都有心思通玄的感觉，感受天地万物至理。
他们的心神，仿佛一起穿越万古，上溯时光长河，再见上古真实洪荒。
所有人心中不期然间，升起一重明悟。
这阵法，是源于羲皇……
这是羲皇亲自奠定的古阵。
眼下唯一遭受羲皇古阵攻击的对象，只有一人。
便是蛮荒族王卧龙沙。
他受挫之下，并未气馁，亦不慌乱，反而喝一声：“好！”
拳头收回。
震慑红尘的霸王枪终于现身。
族王真正出枪了。
通天彻地，粉碎时空的霸道枪势，笔直向前，要强行贯穿面前的光之海洋。
族王一枪在手，威势相较方才更上一层楼。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杆霸王枪，浑然一体，坚不可摧的同时无所不破，竟然在光海中披荆斩棘，打出一条通路。
陈洛阳见状，平静的伸出一只手，按在金梧桐树的树干上。
于是就见羲皇古阵所生之先天八卦图，开始继续变大，向周围扩张。
在扩张过程中，一株又一株仿佛擎天之柱般高大的虚幻梧桐树，在阵中拔地而起。
随着这些梧桐树幻影的出现，羲皇古阵力量进一步提升。
虽然还远不如当初先天冢内那座伏羲亲手留下的古阵，但阵法之力不断攀升下，整个大阵气息越来越恐怖。
无数幻影梧桐树拔地而起，渐渐形成一大片包围金梧桐的梧桐林，重现当日先天冢内的景象。
一株又一株幻影梧桐，化为光球，大放光芒，融入光之海洋中。
光海的压制力与破坏力，也开始像是没有极限一样，不停增长。
族王手中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霸王枪，前进势头再次放缓。
枪杆，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浑然一体，攻防兼备的气场，也开始出现裂痕。
族王再次有些诧异的环视羲皇古阵一番：“仅仅依托那株金梧桐树列阵，也能发挥如此威力吗？”
他摇了摇头，终于不再一味向前，而是转为向阵外突围。
不过，他身处阵中，阵法之力源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聚，要将之灭杀。
族王化身而成的长枪，被压得轰然解体破碎。
他身躯猛然闪动一层银白色的光辉，坚韧凝练无比，抵挡大阵之力的攻击，自身则趁机连续出枪，总算开出一条道路，冲出大阵之外。
然而银白光辉褪去后，族王肤色仍旧不见半点血色，满是苍白。
他回身望去，虚幻的梧桐林拔地而起，已经将古神教总坛覆盖。
众多参天巨树枝干摇曳之间，道道光辉在树上闪烁，仿佛燃起熊熊大火。
树海与火海结成一片，当中有伏羲光影同先天八卦图周转，气势惊天。
族王沉默一下后，轻轻吐出口气，望着面前的羲皇古阵说道：“今日起，有人再来古神教，首先找你，然后才轮到江懿。”
大阵内，光辉不再炽烈耀眼，转为平和。
陈洛阳站在金梧桐树下，平静望着族王：“何不多坐一会儿？”
“告诉江懿，他不用躲了。”族王微一沉默后，少见的叹息一声：“今日，是我栽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在虚空中消失。
古神教总坛内，众人如在梦中，目送族王负伤离去，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方才横扫古神教上下，纵横无忌的蛮荒霸主，居然就这样败走了？
陈洛阳摆下的这个阵势，竟然如此强大？
那所谓先天冢内，究竟有什么玄机？
蛮荒族王实力之强，红尘皆知。
古神教上下，刚才更是亲身体验过一番。
红尘诸巨头中，对方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虽有些扫自家威风，但彭峰等人扪心自问，便是江懿人在总坛，能否抵挡族王都不好说。
谁能想到，最后结果，竟然会是这般局面？
大家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
这时则有人高声道：“恭迎教主回山！”
众人如梦方醒，看向首先朝陈洛阳跪拜的张天恒、苏伟等人。
“我等护教不力，全赖教主挫退强敌，力挽狂澜。”张天恒说道。
部分人，神情变得复杂。
但更多的人，都陆陆续续，向陈洛阳拜倒：“恭迎教主回山。”
彭峰、汤乙明等人僵立原地，一时间进退不得。
582.红尘古神教总教教主
强敌兵临城下，古神教总坛危在旦夕，全教上下，一时间只能任人鱼肉。
族王卧龙沙虽然看起来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但那是因为他不屑与修为低者为难。
换个嗜杀之人，今日古神教总坛怕是要死伤惨重。
更何况，卧龙沙只是无心亲自下杀手，真要是摧毁古神教总坛过程中活埋一些古神教教众，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对古神教众人来说，这种只能坐以待毙，垂死挣扎的感觉，自然糟糕至极。
更让人绝望的是，昔日支柱，一教之主江懿，今天始终不曾现身。
下落不明，无人知晓自家教主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
虽然不至于心生怨愤，但大多数人也难免大失所望，人心惶惶。
正当大家绝望不安之际，却另有人挽狂澜于既倒，击退蛮荒族王。
大部分教众心情激荡之下，纷纷向那金梧桐树下的身影拜倒。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席卷古神教总坛。
不仅仅是早已倒向陈洛阳的高长老等人在欢呼，练步一同杜期明在微微沉默后，也郑重向陈洛阳一礼。
汤乙明闭上了眼睛。
周围人都在欢呼“恭迎教主回山”。
不再是“陈教主”，甚至不再是“陈教主”，而是只有“教主”二字。
汤乙明知道，陈洛阳那一派系的人马，在私底下，在神魔宫中，有时候便会这么称呼陈洛阳。
尤其是对方从神州浩土古神教带上来的那几个老班底。
但那只是私下里。
大庭广众，正式场合下，教主，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江懿。
可是现在，周围海啸般的欢呼声，却不是给江懿的。
他们口中的“教主”，现在是陈洛阳。
曾几何时，汤首座也幻想自己未来能有这样辉煌的时刻，但一切早已如镜花水月。
正心中苦涩之际，他身旁不远处，忽然也有人高呼：“恭迎教主回山。”
汤乙明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就见朱雀殿首座洪彪，也正向陈洛阳拜倒，姿态比练步一、杜期明还要更低。
彭峰彭长老仰天长叹一声，默默无言，朝远方陈洛阳一礼。
汤乙明默然，跟自己师尊相同的动作。
金梧桐树下，陈洛阳神情自若，对眼前万众臣服的景象，似乎不以为意，环顾一周后，平静下令：“蛮荒卧龙沙虽退走，但局面尚不稳定，烦劳杜长老接下来巡视四方，安抚各地。”
杜期明闻言，应声道：“老朽遵令。”
陈洛阳又冲张天恒说道：“给卧龙沙闹了一场，总坛有些破损，速速整饬。”
“是！”张天恒恭声道：“谨遵教主谕令。”
陈洛阳微微颔首：“余者，随我赴圣宫，召开大会。”
说罢，他当先而行。
杜期明、彭峰、练步一、汤乙明等人都深吸一口气。
圣宫与神魔宫，历来都是古神教教主直接统领。
将神魔宫交给陈副教主后，圣宫仍然归于教主江懿。
古神教高层强者日常面见教主的地点便在圣宫。
江教主有时也会直接在圣宫召开大会，颁布命令。
陈洛阳此刻在圣宫召见众人，象征意义实在太明显了……
这个年轻人，终于露出獠牙，要取江教主之位而代之。
而此刻教中大多数人，对陈洛阳这个决定，却没有异议。
今日一战，江教主让人失望，陈教主却力挽狂澜。
至少在这一刻，陈教主威望，当真凌驾于江教主之上。
汤乙明与彭峰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
眼下，正是陈洛阳如日中天的时刻。
便是江懿立马出现，恐怕都扳不回局面。
等今日热潮稍微消退，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或许才有希望。
但前提是，江懿必须先回来才行。
而江懿不现身的话，古神教中所有人面对陈洛阳，都只能臣服。
……另有让人不愿意去深想的问题在于，即便江懿归来，真想要武力驱逐陈洛阳，他办得到吗？
此前，人们深信江教主仍然能掌控教内局面，只是投鼠忌器或者另有打算，只要他抛开顾虑，就可以快刀斩乱麻，免除陈洛阳带来的隐患。
虽然陈洛阳能杀死第十八境的苍岚铁，但面对巨头强者，完全是另一回事。
但今日一战后，所有人的想法都变了。
声威更在江懿之上的蛮荒族王卧龙沙，都奈何不得陈洛阳，狼狈退走…………
彭峰、汤乙明师徒神色沉重，但不敢违背陈洛阳命令，只得随大家一起前往圣宫。
其他古神教弟子，此刻则大都神情振奋。
劫后余生，让大家心神都放松下来。
除了对陈教主万分景仰外，众人此刻讨论焦点，大都在那株金梧桐树上。
“那就是教主在先天冢得来的收获吗？先天冢竟如此神奇，以前都不曾听闻过。”
“那大阵，可是比本教原先的守山大阵还要强悍啊！”
“话虽这么说没错，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像是把先天宫阵法搬来咱们这边……”
“怎么说话呢？本教才是羲皇先天正统传承，教主能收服那株金梧桐树，便是明证。”
“别往脸上贴金了，大家自己人，都心知肚明，比起先天宫的先天大道藏，本教的伏羲易天篇是稍逊一筹，强的是神魔血中的‘伏羲’，但在本教这拳法一直是缺失的，直至今天在陈教主手上方才现世……”
众人议论纷纷，一路来到圣宫内。
陈洛阳进入宫殿，一路拾阶而上，走向上方教主宝座。
后面众人见状，全都安静下来，屏息凝视。
陈洛阳来到座前。
没有分毫停顿，动作自然的转身坐下。
殿内众人，呼吸齐齐变得急促。
陈洛阳俯视下方，语气平静：“现在，谁能告诉我，江前辈究竟怎么回事？”
大家呼吸便又齐齐一窒。
殿中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才有练步一打破沉默，开口说道：“此前形势危急，我等迫于无奈打破闭关之地，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陈洛阳视线扫视众人。
一些江教主的死忠纷纷低下头。
屠山夷等人心中也惊诧不已，因为他们无一人知道自家江教主到底发生什么事，又去了哪里。
教主失踪前，竟然没跟任何一人打招呼，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满心茫然。
退一万步讲，教主闭关出了意外，直接走火入魔陨落了，那堂堂武尊强者也应该留下肉身遗蜕才是。
如果是肉身遗蜕也陨灭的状况，那必然会闹出巨大的动静，炸了整个总坛都不夸张。
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江师兄行踪不明，本教却逢巨大危机，危若累卵，险些沦丧于强敌之手。”
这时，高长老出列，平静说道：“多亏教主及时归来，力挽狂澜，挫败敌人，本教基业才得保万全。
群龙无首，必遭祸患，老夫以为，眼下当以教主登正位，主持本教大业，然后慢慢寻找江师兄不迟。”
大殿里，又忽的安静下去。
高长老这话，把一切事情都彻底挑明了。
他是古神教内有数宿老，仅次于第十八境的郑、杜、彭、何四大长老。
便是现在大殿内，论实力能胜过他的古神教高层强者，也不过练步一、彭峰两人而已。
他此刻石破天惊一番话，份量十足，让人无法忽视。
而正逢江懿失踪，陈洛阳挫退蛮荒族王的大胜之后，群情激荡之下，也让大多数人支持高长老。
大殿中的沉寂只是一瞬。
下一刻，便有人陆续出列，附和高长老的提议。
“力挽狂澜之言不必多提，今日卧龙沙前来，本就因我杀他麾下苍岚铁，他为苍岚铁出头，合该我料理他。”陈洛阳淡然道：“从先天冢出来，些许事情需要梳理，以至于我回来稍晚，让卧龙沙逞了威风。”
他自己这般说出口，底下人都只连声道是他们护教不力，辛苦教主奔波。
“原以为有江前辈在，里应外合，可以直接将卧龙沙留下，不曾想江前辈却不见了踪影。”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即刻起，全教上下，查探江前辈下落，如有发现，尽快回报。”
底下众人闻言，便齐声道：“是，属下谨遵谕令。”
“先从总坛查起，里里外外，有无异常，全部过一遍。”陈洛阳吩咐道：“江前辈失踪，可能非其所愿，真相未明之前，教中上下，不可妄自非议。”
殿内众人闻言，都心悦臣服：“是，属下遵命。”
“江前辈，乃本教第二十四代教主，其生死下落，必须要有一个真相。”
陈洛阳敲击座椅扶手的手指停下：“不过，真相如何，不影响其今日退位。”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下方众人，齐齐生出窒息之感，仿佛面对一座神山拔地而起。
“今日起，我为本教第二十五代教主。”陈洛阳淡然道。
大殿内，苏伟、谢不休、高长老等人首先拜倒：“教主在上！”
越来越多的人拜倒，包括洪彪在内。
练步一微微沉默之后，也拜倒行礼：“教主在上。”
彭峰、汤乙明一系人马，一时间立在拜服的人群中极为显眼。
终于，他们同样拜倒在地。
圣宫之中，只余陈洛阳一人高立在上。
583.新人事任命
魔道七大圣地之一的古神教，教主之位传承更替，自有完整礼仪，并将广传天下，邀同道好友观礼。
不过，对眼下古神教自家内部来说，一切皆已水到渠成。
陈洛阳居高临下，俯瞰众人，视线落在彭峰、汤乙明二人身上。
彭峰师徒接触到陈洛阳的视线。
对方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温度。
彭峰、汤乙明心中都生出无来由的感觉。
他们仿佛被陈洛阳一眼看穿。
此前私下里一直积极反对陈洛阳的一切小动作，全都落在陈洛阳眼里。
彭长老默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身上，有暗金光辉闪动。
作为殿内唯一一个第十八境修为的巅峰武圣，彭峰如此动作，让部分人心中不安。
反倒是练步一、高长老等顶尖高层强者，淡定自若。
就见彭峰身上，有闪动暗金光辉的黑暗潮水涌动，从他体表退下，落在他手中，化为一件漆黑铠甲。
与铠甲在一起，还有一柄奇形怪状，刀锋如锯齿般的短刃。
彭峰保持跪伏在地的动作，双手托起铠甲与兵刃，高举过顶，呈献给上方的陈洛阳。
殿内众人见状，心头明悟。
罚神锋，罪魔铠。
古神教由教主执掌的两大至宝。
此前为抵御蛮荒族王，两件宝物都落在彭峰手里。
现在彭峰将之交还给陈洛阳，便等于是彻底服了软，承认陈洛阳教主之位，任凭陈洛阳处置的意思。
有少数人，心中怅然若失。
羲皇古阵虽然强大，但陈洛阳本人毕竟还只是第十七境的武圣。
彭峰选择将罚神锋、罪魔铠交还，就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放弃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笑嘻嘻从他手里接过宝物，然后走上台阶，放在陈洛阳身旁桌上。
陈洛阳并不看两件宝物，不过视线从彭峰身上挪开。
彭峰心中松一口气。
旁人，无法理解他刚才的感受。
陈洛阳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心中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
罚神锋与罪魔铠，无法给他丝毫安全感。
有两大至宝在身，他自信能稳胜苍岚铁。
但他更确定，陈洛阳的实力，绝不仅仅只是胜过苍岚铁那么简单。
联想到对方曾经与蛮荒王后也有一战的传言，彭峰深深怀疑，面前的陈洛阳实力之强，远超旁人想象。
否则，他也不可能从先天冢内满载而归。
除了羲皇古阵，这个年轻人，其本身的实力也绝对惊世骇俗。
当对方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时，彭峰才感觉那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消失。
但只是没了生死危机。
恐怖的气息仍然笼罩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彭峰心中明白，他跟杜期明不同。
杜期明辈分老，立场不偏不倚，不含私心，此前忠于教主江懿，是因为江懿在位，有利于教中稳定，有利于古神教本身发展。
他不忠于具体个人，而是忠于古神教的教主。
陈洛阳并非量窄之人，也没有整个古神教上下大清洗的打算，只要杜期明臣服，就肯定不会动杜长老。
所有人都被召来圣宫，只有杜期明和张天恒没来，自然不是因为他们无足轻重，恰好是因为陈洛阳给予他们信任。
既然杜期明成为正面典型，那反面典型就是他彭峰了。
稍有不对付，彭长老立马人头搬家。
方才表现，也不过是临时赎回自己一条性命。
接下来命运如何，还要看他表现。
彭长老心情沉重。
他的弟子汤首座，心情更沉重。
陈洛阳的视线从彭峰身上移开，便落到旁边的汤乙明身上。
那庞大的压力，有瞬间让汤乙明感觉自己在面对江懿那样的一方巨头。
“今日起，你入神魔宫修行，专心习武。”陈洛阳淡淡说道。
汤乙明略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叩首到地：“……谨遵教主谕令。”
“玄武殿首座一职，由苏伟接任。”陈洛阳视线便从汤乙明身上移开：“苏夜任玄武一。”
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苏伟出列行礼：“谨遵教主谕令，谢教主隆恩。”
苏夜放下罚神锋和罪魔铠后，便退了下去，同自家大哥并列，这时也笑呵呵行礼：“是，师兄。”
玄武殿里大都是汤乙明亲信，这时看着汤乙明、彭峰，噤若寒蝉。
原本的玄武一，也不敢问自己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都无声苦笑。
能顺位后退一位，不被大清洗，就要谢天谢地了。
但愿是玄武一变玄武二，玄武二变玄武三，玄武三变玄武四，玄武四去接苏首座先前玄武五的班。
最让他们介意的是，这都有可能成奢望。
毕竟陈洛阳手下还有其他亲信。
至于说玄武殿会不会起乱子，别说陈洛阳了，汤乙明都不担心。
苏伟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低调行事，将红尘界古神教里里外外观察清楚，就是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至于苏夜，此前因为陈洛阳的有心控制，他少与教中人交手切磋，是以大多数人对他的修为境界了解有限。
他也是在先天冢之行前不久，才刚刚突破。
不过，看到他方才拿起罚神锋、罪魔铠，大殿内古神教众人就都倒吸一口凉气。
古神教两大至宝都极为凶厉，武圣修为以下的人根本无法接触。
那个披发少年安然无恙，就已经表明其实力。
武圣！
以他一贯的凶恶，实力也定然非寻常第十六境武圣可比。
陈洛阳如愿打造出一杆至凶至锐的魔枪。
大家早就听说在神州浩土的时候，苏家兄弟俩就是如此搭配，执掌神州浩土古神教玄武殿，如今这一切，在红尘界再次上演。
底下众人心思浮动，陈洛阳面上神情则波澜不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白虎殿首座之位一直出缺，今日由谢不休补上。”
教众闻言，心中又都微微一动。
这项任命，不算意外。
此前白虎殿首座一直空缺，由杜期明杜长老代为执掌，谢不休早已在杜长老手下白虎殿里多时。
如今陈洛阳提拔亲信，谢不休熟门熟路，顶上白虎殿首座的缺位，也算理所当然。
不过，按古神教惯例，除玄武殿首座外，其余三殿首座，都必须至少达到第十六境的武圣修为。
如果不是陈洛阳要凭自身威权压服众人的话，那即是说谢不休本人的修为已经可以服众……
大家念头正转到这里，就见谢不休出列，向座上陈洛阳一礼：“谨遵教主谕令，谢教主隆恩。”
他说话过程中，主动将自己一身气势散布开来。
在教主面前如此，这本是有点失礼的事情，但眼下无人追究。
众人静静感受其中变化，都心道果然。
谢不休，也超凡入圣了。
不少人忽的惊觉，原来除陈洛阳本人盖压群雄，教主之位无可争议外，他麾下亲信人马，也都已经成了气候。
说起来，那个叫张天恒的小子，自打来到红尘，入了神魔宫修成神魔血，修为实力也在突飞猛进。
眼下虽然还留在神魔宫内，但以后必然也要外放。
他从前在神州浩土古神教就是在白虎殿，将来说不定会接谢不休的班。
小谢同学本人最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毕竟白虎殿的差事，太得罪人太麻烦了……
“青龙二，入神魔宫潜修。”陈洛阳一切早有腹稿，安排自如：“宁久微，任青龙二。”
宁久微当即出列行礼：“谨遵教主谕令，谢教主隆恩。”
青龙二也是相同动作。
殿内一些人，偷眼打量眼下的青龙殿首座，练步一。
一直以来，练步一在古神教内部，都略有些尴尬。
作为陈洛阳来红尘之前，古神教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练步一却常年待在神魔宫中不受重用。
她是“落日王”郑池弟子，一直不是江懿嫡系。
而青龙殿上任首座乃江懿亲传弟子林岩。
林岩陨落后，练步一接掌青龙殿首座之位，想要将青龙殿掌控得力，如臂使指，难度可想而知。
总算此前平定郑池内乱的过程中，青龙殿是主力，借助出战在外的机会，练步一软硬兼施，终于将青龙殿的人和事捋顺。
那一战中，大家也惊诧的发现，郑池、练步一这对师徒，关系并不和睦。
相反，她与江教主之间，似有默契。
这也是她能渐渐捋顺青龙殿人事的原因之一。
结果刚刚有所收获，陈洛阳这就一脚踩进来，练首座又要头疼了。
不过，此刻看上去，练步一平和淡然，并无所觉。
反而是朱雀殿首座洪彪，心中隐隐不安。
他虽然果断投诚，但从没自我感觉良好到以为能安然过关，只是不知陈洛阳究竟如何打算。
虽说他对朱雀殿的掌握力度不如练步一对青龙殿掌握的力度，但要是陈洛阳不往朱雀殿里面安插亲信，那恐怕就是要动他这个朱雀殿首座了……
洪彪忐忑不安，陈洛阳却仿佛真的忘了朱雀殿，只是平静的挥挥手：“高长老和练首座留下，其余人下去吧，多事之秋，各自用心办事。”
“是，教主。”众人闻言，忙行礼告退。
584.北魏遗孤
除了接到陈洛阳命令的高长老同练步一之外，其他古神教中人，当即都退出圣宫。
朱雀殿首座洪彪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陈洛阳不对朱雀殿下手，他自然高兴，但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可陈洛阳不说，洪首座自然也不敢多问，唯有先退出来。
练步一同高长老之所以会被留下，洪彪大致能猜到原因。
北魏皇朝覆灭多年，如今亲身跟北魏皇族打过交道的人，已经极为罕见。
古神教内，也不过杜期明杜长老和高长老等寥寥几人而已。
出乎所有人预料，练步一居然是北魏遗族。
陈教主看来是想查清其中究竟。
只可能也将决定他接下来如何发落练步一。
平定郑池内乱的过程中，大家都渐渐发现，青龙殿练首座，其实同前教主江懿之间关系匪浅，江懿对其栽培信重，怕是不低于林岩，侯荆扉等亲传弟子。
现在陈洛阳取江懿而代之，除了敲打彭峰、汤乙明还有他洪彪等人外，练步一也是不容放过的一点。
论实力，论天资潜力，练步一恐怕才是江教主一系人马中最关键的人物……
洪彪正琢磨着，突然心中微微一动，感觉有别人的视线在注视自己。
他转头看去，正迎上汤乙明的目光。
另外一边，彭峰彭长老倒是神色平和，自顾自向远方走去。
今日交还罚神锋与罪魔铠，只是一个开始。
彭长老接下来，少不得要闭关潜修，不问世事。
低调再低调，任劳任怨，才能安享晚年。
至于汤乙明，同样要好好表现才行……
见洪彪的视线看过来，汤乙明并没有回避，仍旧坦然与之对视。
洪彪面不改色：“汤师兄仍不甘心吗？”
“不敢。”汤乙明摇摇头：“江……前教主眼下行踪不明，教中不可一日无主，陈教主人虽年轻，但接掌教主之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年轻……”洪彪一笑：“你其实是想说年轻识浅吧？”
汤乙明面无表情：“这是你说的，我没这样说过。”
洪彪长长吐出一口气：“就算没有羲皇古阵，咱们的新教主实力之强，也是前教主之下第一人，练师妹和尊师彭长老怕都不是对手，更遑论你我，汤师兄，承认现实吧。”
“我没有不认。”汤乙明看着对方：“只是没想到洪师弟你认得那么快，毕竟真要说起来，你跟前教主的关系，比我更近，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今天发现，自己远不如洪师弟你。”
洪彪微微沉默一瞬，然后重新笑起来。
“汤师兄，不妨换个方向想一想。”他悠然说道：“不论是此前种种，还是今日蛮荒族王所言，都已印证一件事，咱们这位新教主，当真是传说中那位至尊的传人弟子……”
洪彪微笑着看向汤乙明：“……你不觉得，有这样一位教主，对我神教来说，前程更加远大吗？
前教主素来以神教为重，他老人家如果今日在此，为了神教日后发展，想来也甘心退位让贤吧？”
汤乙明闻言，默然不语。
其他人从圣宫出来，也都暗自议论纷纷。
有平日里跟谢不休、苏伟、苏夜相熟的人，这时纷纷上前打听消息，想知道先天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苏伟举起双手，无奈的答道。
谢不休此前奉命接应陈洛阳同苏夜，已经知道大致情况。
他这时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先天宫新任宫主游浩、震雷长老牧超、巽风长老乐正博、艮山长老薛鸿寻、离火长老汪明寿，还有王章、秦东元等人，都进了先天冢。
除此以外，还有南楚青陵王程烨与凤翔侯程应天，其中程应天先前闭关，新近出关也已经达到第十八境修为，实力惊人，可直接跻身十强武圣之列……”
闻听此言，周围古神教教众，都安静下来。
经历郑池内乱后，古神教高层力量也有减损。
如果不计算陈洛阳一系，如今古神教高层强者合力，怕是都未必能敌过先天冢内这些竞争对手。
不过，先天宫同南楚皇朝之间，肯定也要争斗，如果能趁其鹬蚌相争之际，渔翁得利的话，倒不是没有希望……
大家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谢不休继续说道：“……以上人等，全部死在教主和苏夜兄弟手下。”
一波大喘气，让旁边众人差点没呛着。
全部死在陈洛阳和苏夜手下……
也就是说先天宫和南楚皇朝双方，彼此都没能击杀对方的人。
这说明，即便鹬蚌相争，但在鹬蚌真正分出生死胜负前，陈洛阳这个渔翁就下手了，并且将鹬蚌一起横扫。
姑且退一万步讲，先天宫和南楚皇朝高手之间的争斗也造成损伤，让他们不复巅峰状态，但陈洛阳二人的战绩，仍然堪称恐怖。
说是陈洛阳、苏夜两人，但大家伙儿这时关注的重点，肯定还是在陈洛阳身上。
余者不算，至少四个第十八境的巅峰武圣，四个第十七境……
那时的陈洛阳肯定还没能掌握羲皇古阵，大阵应该是争斗后生出的战利品。
在场古神教众人，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便是早早臣服的洪彪，这时也吓了一跳，感觉惊心动魄。
依照常识，大家会怀疑谢不休是否在编造故事，给陈教主脸上贴金。
但想到此前自家教主每每打破常识，已经让人吃惊许多回，大家现在反而心中安定几分，下意识选择相信谢不休所言。
洪彪转头看向汤乙明。
汤乙明则望向自家师父彭峰。
彭长老神色倒不太意外，反而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
方才在圣宫内，被陈洛阳目光注视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陈洛阳实力深不可测，更在当初修成“女娲”的郑池之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郑池所言，正印证了这一点。
不过，彭长老仍然心中暗暗后怕。
陈洛阳，可能比他预想中还要强大。
那么多高手，敌不过陈洛阳也就罢了，竟然连遁逃也做不到吗？
“先天冢最后崩塌，除了教主与苏夜兄弟外，唯一生还者，乃先天宫一个名叫姬重的年轻弟子，相信各位也都听说过了。”谢不休继续说道：“其与天凤有渊源，得天凤护佑，幸免于难。”
周围古神教众人，都点点头。
“先天冢现世，天凤落于先天宫，红尘里又风起云涌，诚如教主所言，此乃多事之秋，诸位教中兄弟当各尽职责，全力匡扶神教才是。”谢不休拍了拍巴掌：“大家各自散了吧，蛮荒族王虽然退走，但我们还需继续关注蛮荒动向才是，此外重中之重，查访前教主的消息。”
众人便都同新科白虎殿谢首座道别。
汤乙明仰天长叹，没有返回玄武殿，而是径自去了神魔宫。
洪彪继续惴惴不安，返回朱雀殿。
圣宫之内，此刻只剩下陈洛阳、练步一、高长老三人。
“青龙的情况，高老可知道？”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不紧不慢的问道。
“禀教主，今日以前，老朽不知练首座身世，不过今日之事，刚刚有所耳闻。”高长老恭声答道：“身怀赤龙之气，当是北魏皇族无疑，额现赤龙之相，则意味着出生之时，有北魏皇族长辈以秘法为婴儿加持洗礼。”
以秘法加持洗礼，在北魏皇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这说明，不仅练步一本人是北魏皇族遗孤，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更曾经有同族的顶尖高手接触过她。
眼下此人下落如何，是生是死不好说。
但至少二十余年前，除练步一外，还有其他北魏皇族遗孤，并且修为实力很高。
陈洛阳听了高长老的描述，微微颔首，转而看向练步一：“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练步一应声道：“是。”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答道：“七岁时，知晓此事。”
陈洛阳随口问道：“谁为你加持洗礼？”
练步一坦然的摇头：“这件事，我不清楚。”
陈洛阳看向高长老。
“练首座入教时，是孤女，为郑师兄带回抚养，收为门人弟子。”高长老答道：“教中当时曾查访其身世来历，但没有收获。”
陈洛阳点点头，又看向练步一：“前教主，帮你遮掩了龙气？”
练步一答道：‘是。’
高长老心中有惊涛骇浪起伏。
果然，也就只有前任教主江懿亲自出手，才能帮练步一瞒这么多年。
早在郑池收养练步一之前，江懿已经先接触她。
但为她做加持洗礼的北魏皇族高手，莫非也是江懿，或者跟江懿有关不成？
江懿该没有北魏皇族血脉才是，否则这么多年下来与强敌大战无数，早就像今天练步一这样暴露了，没道理能瞒到现在才是。
陈洛阳看着下方练步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座椅扶手。
郑池，后来应该也有所察觉。
所以练步一参与围剿郑池的时候，郑池才那般泰然，并不惊讶。
只是不确定郑池究竟知道多少。
陈洛阳审视练步一，面上不露声色，脑海里则沟通白玉瓶。
585.再世神魔
通过脑海中的白玉瓶，陈洛阳成功套出练步一的生平信息。
查看下来的结果，让陈洛阳略感意外。
在练步一尚在襁褓中时，为她加持洗礼的人，赫然正是古神教前教主江懿。
江教主，如何通晓北魏皇族秘传的加持洗礼之法？
且不说此前与江懿交手的众多强者，没一人察觉他身怀北魏皇族血脉赤龙之气，单说黑暗洞天里陈洛阳催动魔尊遗蜕抹消对方的时候，也没有赤龙之气流露。
江懿，应该确实没有北魏皇族血脉才对。
那么，是他机缘巧合下，从哪里学到加持洗礼的秘法？
这门秘法，理论上来说，是只对身怀赤龙之气的人有效，但并不是必须同样身怀赤龙之气的人才能施展。
不过，作为北魏皇族秘传，即便在北魏覆灭多年后的今天，这秘法也不曾在红尘界里流传开来。
在大家的固有印象中，都是当此法已经随着北魏皇朝覆灭，皇族凋零而失传。
现在看来，江懿学会了这门秘法，只是尚不能确定他通过什么途径学会。
通过练步一的生平经历可以看出，江懿暗中关照她不少。
但关于江懿其人，仍有重重谜团。
陈洛阳神色平淡，看向练步一：“你自己现下对北魏，怎么看？”
“没有真切感触可言。”练步一答道：“从……前教主口中，我知晓自己乃北魏遗族，但除此之外，连一个族人都没有接触过。”
她目现回忆之色：“我曾北上，前往北魏故地，那里也早看不到北魏的痕迹。”
陈洛阳浏览她生平经历的信息，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于练步一而言，她身上古神教的印迹，远远终于北魏皇朝。
便是体内赤龙之气，于她修炼而言，帮助都不多，没能将之发挥。
江懿为她做洗礼加持，目前看不出作用，更像是为了避免错过其孩童时间，有备无患的举动。
当初黑暗洞天里，江懿同黑水绝宫前宫主凌苍，二人当中，很可能有一人生还。
相对而言，陈洛阳更怀疑江懿。
他原先以为练步一可能是江懿重生还魂的后手，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江前辈同你聊过北魏的事吗？”陈洛阳看着练步一问道。
练步一摇头：“没有多谈，只是帮我掩饰龙气。”
陈洛阳微微颔首，注视对方片刻后，开口说道：“我神教海纳百川，包容并蓄，你虽身世特殊，但只要忠心于神教，神教便容得下你，谨记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于你前程，便不会有分毫影响，青龙殿首座，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练步一向座上的陈洛阳行了一礼：“谨遵教主教诲，谢教主隆恩。”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江前辈现在行踪不明，生死不定，还需尽力寻找，此事你无需避嫌，多上点心。”
“是，谨遵教主谕令。”练步一应声道。
正在这时，张天恒求见。
陈洛阳命他进来，张天恒进入大殿后，向陈洛阳行礼：“禀教主，总坛上下整饬大致完毕，损毁处已着人开始重修。”
他稍微顿一下后，继续禀报道：“先前蛮荒族王来犯，总坛多地建筑损毁，局面混乱，致使一些关押的犯人走脱，其中包括……燕明空。”
练步一同高长老在一旁闻言，都没有出声，但暗自皱眉。
关于燕明空，他们都有所耳闻，知道对方跟陈洛阳、苏夜、张天恒他们一样，都出自神州浩土，且武道天赋才华卓绝。
此女在神州浩土脱教，后来在红尘界流窜，结果几个月前，于蛮荒被陈洛阳亲手所擒，带回古神教总坛，当着众人的面，废去一身古神教武学修为，然后关押。
但问题在于，就他们所知，燕明空此女，除了古神教武学传承外，还修行幽冥剑术。
陈洛阳似乎并未将之幽冥剑术修为废去，是以燕明空虽然被重创，但仍保有武圣修为。
如果燕明空重新调理妥当自身内部变化，那么现在她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甚至可以说，整个古神教上下当前能稳胜过她的人，怕是屈指可数。
毕竟传闻中，她当初赢了第十七境的血河宿老血夜雨。
同为第十七境，高长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胜过同为圣地耆宿的血夜雨。
上方陈洛阳听了张天恒的禀报，则很淡定。
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要不然还不好轻巧放燕明空离开。
“追缉，交给青龙了。”陈洛阳轻描淡写的吩咐道：“不过，第一要务，还是查访江前辈下落。”
下方练步一行了一礼：“谨遵教主谕令。”
高长老有些忧心：“教主，要提防此女暗地里谋刺本教中人，加以报复。”
陈洛阳一笑：“不会，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你……高长老心有所悟，默默点头，不再出声。
“禀教主，整饬之后，还发现一件古怪的事情。”张天恒这时继续说道。
“讲。”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是。”张天恒看了练步一同高长老一眼后，禀报道：“教主，何长老，也不见了。”
陈洛阳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练步一与高长老二人，更是齐齐愕然。
所谓何长老，大名何森，号“暗无天日”，乃古神教四位巅峰武圣之一，同郑池、彭峰、杜期明三老并列。
他本是当今这个时代，除前教主江懿之外，古神教内偷天换日**造诣最高的人。
偷天换日**极难修炼，在陈洛阳修成之前，当今之世，一共只有三人修成此法。
江懿、林岩师徒二人外，便是何森何长老。
此老于十年前便即闭死关修行，一直未曾出关。
今日族王来犯，乃巨头强者驾临，是以古神教上下心心念念都是请前教主江懿出关，结果江懿人压根不在总坛，多亏陈洛阳及时赶回来力挽狂澜，挫退族王。
先前族王压力之下，总坛大量建筑和洞府垮塌毁损。
事后古神教中人清点整理时发现，何长老闭关的洞府也破损了。
大家担心闭死关被惊扰以至于受伤的何长老，连忙上前查看，却都大吃一惊。
洞府内，空空如也。
张天恒等人震惊之余，连忙在周围寻找，可全都一无所获。
名义上闭关的江懿不在总坛不说，同样本该在闭关的何长老，竟然也不见了。
“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全都不见何长老，而且也没有血迹或者交战的痕迹。”张天恒禀报道：“洞府虽然遭受外部破坏，但内部整洁，没有异样，除了今天因为族王造成的破坏外，不见其他损毁。”
高长老深吸一口气：“何师兄，看来早已出关，然后自己不声不响，悄悄离开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人又在哪里？
高长老心情沉重，教中发生太多离奇事情，让他满心忧虑。
眼下的古神教，竟然有了几分风雨飘摇的感觉。
好不容易打退了族王的进攻，又有陈洛阳这样顶尖的新生代强者涌现，然而自家巨头却失踪了。
同时先有郑池叛乱，再有何森不知去向，四位第十八境的大长老一下子缺了一半。
这还没算林岩、侯荆扉等人陨落，四殿首座几乎换了个遍……
练步一没有说话，但神情同样凝重。
“咚咚咚咚……”
这时，却听上方陈洛阳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令下去，凡本教弟子，除了江前辈外，何长老的下落，也一并寻访。”陈洛阳淡然道：“何长老或有难言苦衷，或有他自己的打算，希望他能尽快与总坛联系，如果长时间不归，亦无音讯，同样以脱教论处。”
“谨遵教主谕令。”下方三人一起恭声答道。
陈洛阳挥挥手，他们便一起退下。
圣宫大殿内，只余陈教主一人。
寂静中，反而响起笑声。
陈洛阳摇头失笑：“果然还是你活下来了，‘再世神魔’，呵呵，当真有取错的名，没有取错的外号啊。”
查江懿本人，耗费白玉瓶内琼浆太多，查何森就不同了。
可怜的何长老，早在闭关之初就因为江教主而没了性命，其生平经历信息也宣告终止。
现在那个失踪的“何长老”是谁，不言自明。
陈洛阳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笑容徐徐收敛：“那么，你是依仗什么，能从魔尊遗蜕一击之下保命？”
陈洛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按照郑池当日所言，江懿乃是有宿慧之人，保存了其自身前世记忆，跟这会不会有关系？
他通晓北魏皇朝加持洗礼的秘法，会否就是源自其宿慧？
所以，他前世是北魏皇族？
话说回来，既然确定是江懿幸存，那当初死的就是黑水绝宫前宫主凌苍。
现在黑水绝宫重新复位的那位老宫主纪天琼，也可以确定是其本人，而非凌苍借尸还魂。
凌苍当初得到的一页天书，此刻多半着落在纪天琼手里。
那么黑棺呢？
陈初华呢？
陈洛阳微微蹙眉，心中思忖。
586.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黑水绝宫的老宫主“魔后”纪天琼重新复位之后，黑水绝宫一直没有任何大动作，始终一副韬光养晦的模样。
宫中传人虽然不禁在红尘界里走动，但纪天琼本人不曾出宫半步。
至少，在外界可探知的情况下，是如此模样。
落在陈洛阳眼里，这跟当初凌苍着急忙慌寻找黑棺下落，形成鲜明对比。
假如一切属实，是否说明，黑棺已经重归黑水绝宫，落入“魔后”纪天琼手中？
陈洛阳心中怀疑不已。
等眼前事情忙完，他有心寻找合适时机，会一会魔宫之主。
不过眼下，先要看蛮荒与东周那边。
蛮荒尚未彻底尘埃落定，而东周境内，正是风起云涌之际。
他一边思索，一边站起身来，步出圣宫，独自在古神教总坛内穿行。
沿途所遇古神教教众，见了陈教主，纷纷避让在路旁，然后拜倒。
陈洛阳不疾不徐，多不到金梧桐树所在之地。
璀璨金光这时已经不像先前立起羲皇古阵时那般耀眼夺目，但光辉仍然覆盖整个古神教总坛。
越靠近金梧桐树，光芒则越凝练。
除了陈洛阳本人外，古神教内其他人都无法靠近金梧桐树十丈以内。
便是谢不休当初，也是在陈洛阳帮助下，才能接触金梧桐树。
陈洛阳踱步到了树下，伸手轻轻摩挲树干表面。
虽然借了金梧桐树做阵眼，布置出羲皇古阵，但自己布下的大阵，比起当日先天冢里那一方大阵，威力还逊色太多。
否则，断不会容蛮荒族王逃出去。
先天冢里大阵当真发挥出威力，便是武尊巨头也经受不住。
自家现在重布羲皇古阵，威力上限有所欠缺。
另一个弊端则是，即便当前的威力上限，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能达到，需要一定时间酝酿攀升。
对付族王卧龙沙那般强者，就可能被对方钻空子，在阵法之力还没有达到顶峰前，突围出去。
金梧桐树，可以挪移，意味着恐怖的羲皇古阵也能挪移，这给了陈洛阳许多便利。
不过短时间内，还需要让金梧桐树多多休养。
立马进行二次挪移，金梧桐树损耗过于剧烈，换了地方再立羲皇古阵，阵法之力可能比今日更弱。
在古神教总坛这里汲取天地灵力休养些时日，方不至于有此后顾之忧。
自己毕竟不是昔年羲皇，凭金梧桐树立阵，对宝树的负担很大，要避免竭泽而渔才是。
这段日子，正好认真思索，细细揣摩，进一步参悟阵法，设法使之比当前更强。
在这个过程中，对自身修炼也有益处。
偷天换日**吞噬游浩等人劲力，帮自己节省时间奠定根基。
先天冢里走一趟，参研羲皇古阵，让自身对天地大道领悟，也有更深的理解。
陈洛阳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第十八境的门槛上，距离登峰造极，武圣之巅，仅余半步之遥。
认真积淀总结自身所学，这半步很快就能迈过去。
他静静看着面前金梧桐树，良久不语，静静沉思。
直到他感觉有人靠近。
是谢不休。
小谢同学望着金梧桐树下闭目沉思的陈洛阳，一时间不敢靠近，放缓脚步，停在远处。
不过这是陈洛阳已经睁开眼：“何事？”
“禀教主，各地分舵陆续有消息传回，蛮荒并未大举进犯，自‘霸王’卧龙沙退走后，蛮荒整体似乎都偃旗息鼓。”谢不休忙禀报道。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古神教上上下下，大家都一起松口气。
虽然陈教主力挽狂澜，挫退蛮荒族王，但江懿的失踪还是让古神教众人心头阴云密布。
他们不了解羲皇古阵的具体情形。
但一般来说，阵法往往要借地利。
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固定难以移动。
陈教主借羲皇古阵，击退蛮荒族王针对神教总坛的进攻，让总坛得保平安，固然可喜可贺，但古神教统御疆域辽阔，从来不是只有总坛一地。
总坛眼下因为羲皇古阵坚不可摧，但古神教其他地方，仍可能遭受敌人威胁。
就如先前的西秦皇朝一样。
虽然皇都政阳城的危机解除，但大量国土，已经被东周、南楚、古神教等多方实力侵蚀瓜分，整个疆土面积缩水近一半。
蛮荒族王固然攻不破古神教总坛，但也大可以将古神教高层强者全堵在总坛里。
蛮荒其他高手，则可以在古神教疆域上肆虐。
族王哪怕本人不出手也没关系。
这位超级巨头强者的威慑力摆在哪里，纵使不现身，古神教中人又如何能放开手脚，同蛮荒高手争锋？
以蛮荒族王一贯的行事作风，他本人一天破不得羲皇古阵，便不会纵容麾下进攻古神教。
但这只是大家总结他的习惯作风，并非对方当真有此承诺，是以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在整饬休整总坛的同时，总坛外其他地方的古神教教众，都在警惕蛮荒的大举进攻。
直到现在，仍旧风平浪静，大家才略微松口气。
但也不敢完全掉以轻心。
即便蛮荒没有大举进攻的打算，可也没义务替古神教保密。
江懿行踪不明的消息，短时间内马上就传遍红尘界。
古神教必须提防有其他敌人趁火打劫，以免自己步西秦皇朝后尘。
值得高兴的是，古神教过往有恩怨的几家势力，眼下都自顾不暇。
蛮荒不动手，不用多说。
西秦皇朝更惨，古神教不去打它，西秦上下就要谢天谢地了。
佛门圣地小西天，忙着跟苦海一脉无边寺扯皮。
南楚皇朝楚皇闭关，同样不会有任何动静。
最惨的是先天宫，若非迎回姬重和天凤，怕是随时有可能灭门。
凤凰高洁，不喜争斗，没人去招惹它，它也不会主动来找旁人，是以先天宫守成有余，无力进取。
而跟陈教主有点私人恩怨的天河一脉，现在也有自己的麻烦。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于是古神教眼下一时间还能得安稳。
“不要放松，继续收集各方消息。”
金梧桐树下，陈洛阳语气平淡的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谢不休行了一礼。
陈洛阳命他等着，然后又召来新科玄武殿首座苏伟。
“由玄武、白虎二殿合作，寻十二万九千六百株，树龄百年以上的梧桐树回来。”陈洛阳屈指轻轻一弹，一道光流自指尖飞出，收入一枚玉简内。
“梧桐树寻回之后，依此图谱方位，栽种于总坛外围。”
苏伟与谢不休接了玉简之后，交替查看其中的图谱。
他们二人少见的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陈洛阳，而是一起陷入沉吟。
陈洛阳也不催促他们。
片刻后，谢不休开口：“教主，能分批吗？您放心，每一批都会依先天卦象之列栽种，然后在前一批基础上不断加持，由我本人动手。”
陈洛阳闻言，便微微一笑，知道修习伏羲易天篇又接触过金梧桐树的谢不休，领悟了他的意图。
“可以。”陈洛阳颔首。
谢不休便看向苏伟，苏伟也点头：“分批的话，没问题，属下会尽快帮教主和谢首座齐集这些梧桐树。”
虽然刚刚接手玄武殿，但苏伟胸有成竹，不慌不忙。
他听自己弟弟提过先天冢内的格局，此刻也理解陈洛阳的意图。
“去吧。”陈洛阳挥挥手，白虎、玄武二殿首座便即退下。
陈教主重新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金梧桐树。
蛮荒那边，还不能完全放松。
族王退走，蛮荒没有大举进攻，但焉知不是族王负伤之下，暂时按兵不动？
这厮的实力，也着实是霸道绝伦。
天魔不出，血河陨落的如今，霸王自诩红尘魔道第一人，怕也不算太过分。
红尘魔道十大强者，陈洛阳几乎全都见过了，当中可能就只有别东来堪与霸王一战。
苦海之主，无边寺法空方丈，如果能彻底将如来魔掌第八式永堕轮回参悟透彻，当也有一战之力，然而在那之前是没希望的。
余者，一对一，都不是“霸王”卧龙沙的对手。
唯一可能的例外就是黑水绝宫老宫主纪天琼，关于这位，陈洛阳了解有限，对方太过神秘，眼下不好下定论。
不过，按照其百年前在位时，传闻中的实力来说，怕也不敌蛮荒族王卧龙沙。
“当时护持他身体那片银白色的光辉，应该是源自白金符诏……”陈洛阳喃喃自语。
族王此人虽高傲嗜武，但并非一根筋只攻不守。
先前在蛮荒时，因为护持王后的缘故，被法空方丈与老剑仙拼了个两败俱伤后，族王显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在羲皇古阵里，助长他防御力增长的银白光辉，该是源自人皇白金符诏的力量意境。
但并非符诏本身，而是他参悟符诏道理意境，融入自身武道之中，攻击杀伐依旧犀利的情况下，自身防御力比先前更强了，否则他未必能活着冲出羲皇古阵。
此人武道天赋，着实惊才绝艳。
陈洛阳心中沉思。
他脑海中则浮现一青一黄两个光团。
青木符诏同黄土符诏，一起呈现。
587.老友
陈洛阳静静感悟青木符诏与黄土符诏中的力量意境，其中深邃，令人沉迷。
想要从中有所领悟，并化入自身武道之中，并非易事。
族王能有所收获，与之武尊境界有直接关系。
陈洛阳眼下修为境界，终究还是浅了一点。
不过他自有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如果说先前参悟魔尊遗蜕出手，更多在于瞬间的升华领悟，那么现在依托金梧桐树和自己神武魔拳的“伏羲”，则可以长久绵密，默默推演各类奥妙。
眼下自己的时间，还算充裕。
蛮荒族王先前被羲皇古阵击伤，非一时三刻能痊愈。
眼下倒是东周那边的情况，更值得关注。
先前若非得到羲皇古阵，有把握借总坛被破的机会力挽狂澜奠定威信，陈洛阳当通过不断激化蛮荒与天河、东周的矛盾，争取让他们继续缠斗下去。
眼下蛮荒不找天河、东周的麻烦，东周女皇、天河老剑仙他们要平定眼下东周的乱象，就容易许多。
他们太过顺利的场面，也并非陈洛阳乐于见到。
本尊眼下虽然留在古神教总坛，但半海道人分身，开始行动起来。
…………
蛮荒之地。
族王在古神教总坛碰壁的消息传回，整个蛮荒也为之愕然。
本来已经在双方边境枕戈待旦的蛮荒众强者，一时间全都卡住，险些憋出内伤。
在大家的印象中，就算古神教教主江懿坐拥总坛主场地利优势，也未必就能挡住族王锋芒。
了解大致经过后，众人更是惊愕。
“如此强大的阵法，红尘界中前所未有，看来当真是上古所遗，源自伏羲手笔。”蛮荒王后慨叹道。
族王在她面前，盘膝打坐调息：“确实不同凡响，是我太过托大了，虽听说陈洛阳在先天冢内有收获，还是想要见识一下。”
王后言道：“探明其底细，也没什么不好，既然陈洛阳没有追击，那说明他也不能随时随地布阵，或者至少在一定时间内不能。”
稍微顿了一下后，她笑笑：“不过也难说，此人心思不浅，指不定怎么打算的。”
族王也笑笑：“或许。”
王后看他：“见识过一次后，有破阵的头绪吗？”
“有一点，但目前也仅限于一点而已。”族王徐徐吐纳：“想要以力破之，把握不足五成，需要掌握其中窍门，方可事半功倍。”
王后背负双手，立在窗边，向远方望去：“这阵法源自那先天冢，很可能就是那里的护法禁制，陈洛阳等人最初又是如何通过大阵进去的？”
黄衣女子回首一笑：“先天宫只得一个年轻弟子与天凤一同归来，破局之道，应该就着落在他的身上，不过天凤也不好惹啊。”
“无妨。”族王言道：“我已有些头绪，且参悟一番再说。”
王后言道：“多接触没有坏处，先天宫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
“随你。”族王言道：“我闭关些日子，你盯着雨山鸣他们不要生事，江懿本就不在，我破不得陈洛阳的阵法，无谓再踏足古神教地界。”
对自己丈夫的脾气，王后再清楚不过：“好，不过你估计，江懿究竟去哪里了？”
族王摇头：“不好讲，此人有几分怪异。”
王后言道：“他这一失踪，算是把教主之位拱手相让给了陈洛阳，莫不是能凭此从至尊那里得到点什么？”
“说不定触怒至尊，被至尊直接干掉了。”族王满脸无所谓的神情。
王后终于轻叹一声：“你也知道触怒至尊，可能被至尊干掉啊？”
族王笑而不语。
“你这一伤，东周与天河那边，我们便索性也作壁上观好了。”王后摇摇头，换了话题：“那边比预想中精彩。”
“怎么说？”族王抬头看她。
王后答道：“那个名叫王地的天河叛徒，很有趣，如果韩商能尽可能多的吸引许若彤注意力，王地那小家伙说不好真能给天河添些麻烦。”
“韩商敌不过许若彤。”族王问道：“至于那个王地，我记得你提供了些帮助给他？”
“一点小东西。”王后悠然说道：“有趣的是，除了咱们和燕然山以外，似乎还有更多人在给他提供帮助。”
“哦？”族王来了几分兴趣。
王后言道：“之前，也曾在咱们大荒走过一遭，道号唤作‘半海’的一个道人。”
“很活跃的一个牛鼻子。”族王语气不置可否：“和青牛观有关吗？”
王后一笑：“似乎，还真有点联系，不过并非青牛观嫡传。”
“来自清微界？”族王神情也有些玩味：“青牛观固然同东周、天河不对付，但俞青牛眼下不是也在闭关吗？青牛观胆气还这么壮，倒是有些出乎我预料，总不会清微界有更多人来红尘了吧？”
清微界如果有更多道门中人来红尘界，性质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尤其是修为高的道门强者，就这么直挺挺踏足红尘界，于魔尊同道君之间，是一件比较犯忌讳的事情。
当然，如果已经得到魔尊默许，那又是另一回事。
而那背后则可能意味着魔尊与道君另有打算。
其中真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对红尘界里各方势力来说，都息息相关。
“或许只是一个挂单的道人呢？现在还看不出太多东西，我们这次正好静观其变。”王后笑道。
“好，那便都交给你了。”族王闭目盘膝打坐。
…………
蛮荒偃旗息鼓，面对羲皇古阵知难而退，在红尘里引发不少争论。
古神教总坛一战的结果，与陈洛阳正式登上红尘古神教总教教主之位的消息，一起传遍天下。
与之相伴者，还有古神教前教主江懿失踪的消息。
世人惊叹之余，一时间倒也不好说是羡慕古神教还是惋惜。
先天宫与南楚皇朝例外。
只要一想到自家大量高手折损在先天冢里，而先天冢内最重要的羲皇古阵，落入陈洛阳之手，让陈洛阳大逞威风，先天宫、南楚两家人心里就都不是滋味。
先天宫迎来天凤，心里稍好过一点，但他们人员损失尤为剧烈，一多半顶尖高手被永远埋在先天冢。
南楚损失的人手少一些，一共就两个，却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损失了两大巅峰武圣，却连一根凤凰羽毛或者一片梧桐叶子都没捞着，可以说是白白损失。
先天宫、南楚两家谁心里更不痛快，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南楚老王爷程炯廷等人只能自我安慰，程应天狼子野心，日后必反，实力越强为祸越大。
现在，就当是牺牲青陵王程烨一人，平息了程应天祸乱好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南楚众人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窝囊。
蛮荒同古神教之间的纷争，看似暂时告一段落。
红尘界里大家的关注焦点，便全部集中在另一场还没结束的大战里。
东周境内，连绵大战已经渐渐到了最白热化的程度。
蛮荒夺回解星芒后便即罢手，转而攻打古神教，让东周、天河得以集中注意力，先平定内部乱局。
老剑仙同鹤仙返回东周，没有后顾之忧的女皇许若彤开始横扫魔氛，把来犯的北海燕然山之主“扶摇王”韩商赶得只能不停地跑。
燕然山带来的动乱，顿时瓦解。
东周高手开始反攻，已呈败象的北海燕然山众人，唯有且战且退。
老剑仙重伤在身的情况下，“鹤仙”李护霜没有那么激进的去反踩北海燕然山山门，而是留在东周境内坐镇，以防有另外的强敌趁女皇不在、老剑仙重伤的时候上门找麻烦。
如此，也是为了让老剑仙能尽可能休养。
无奈，老剑仙闲不下来，仍要操劳。
他要去找自己失踪的得意传人，小剑仙沈天昭。
情况比他原先预想中要糟糕得多。
东海海面上，两道剑光，一前一后，纵横飞驰。
一道剑光如滔滔血河，一道剑光如迢迢天河。
天河剑光明显速度更快，从后方追赶，很快便截住那道血河剑光。
血河之中，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正是王地。
他面色坦然，微笑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老友。
小剑仙沈天昭同样面容平和，看不出喜怒，只是注视王地：“外婆，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啦。”王地看着小剑仙，眨眨眼：“不过，你真的有想好见到她老人家后，怎么做吗？”
“我自有打算。”小剑仙徐徐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在哪里？”
王地注视对方，半晌后笑道：“跟我来。”
两道剑光重新上路。
便是在东海上，仍能遇到天河、东周、燕然山武者厮杀混战的场面。
天河剑光经过处，便有璀璨剑光落下，大肆斩杀燕然山武者。
修为不及的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剑仙一剑斩成两段。
“剑骗不了人，虽然你在压制忿念怒意，但剑中杀意，可比从前强盛太多了……”王地随口笑道。
话未说完，旁边就有一剑斩来，王地身上顿时血光四溅，若非招架及时，半边身体怕是都要被斩断。
一剑过后，小剑仙若无其事，默然不语。
588.污染
被小剑仙重创，王地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而开怀大笑起来：“这不是很好？何苦一直憋着自己？这才是你啊！”
小剑仙看着大笑的王地，面无表情，只是淡然道：“带路。”
“好，没问题。”重伤之下，王地有些虚弱，但神情轻松，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势后，便带着小剑仙再次启程。
两道剑光一起向远方飞驰而去。
少倾，方才的地方出现一团紫气，紫气里是一个邋遢道人，视线望着两道剑光消失的方向。
小剑仙的情况，很不稳定。
虽然胜过第十六境的王地没有悬念，但是其剑意已经与天河传承有所违背。
此刻的他一身实力，反而比去年要弱。
不仅比去年天河、血河大战时来的要弱，甚至感觉比政阳城之战时，都还有不如。
只是，同去年相比，他出手更狠辣许多……
陈洛阳通过半海道人分身的视角，望向远方，心中沉吟。
天河老剑仙这近一年来的努力，看来收效甚微。
小剑仙沈天昭这位昔日的红尘年轻一代第一剑客，天河最出色的传人，眼下还是站上这样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
也难怪老剑仙远赴蛮荒，东周又遭燕然山捣乱的情况下，小剑仙这里立刻就出了篓子。
某种角度来看，最了解小剑仙的人，确实首推王地。
他对小剑仙心态的把握之深，远胜天河其他人。
或者应该说，毒龙夫人在小剑仙心目中的重要性，被很多人低估了。
不过，有个问题在于，已经明知道当初血河老祖与现在的王地都在算计自己，小剑仙纵使重视毒龙夫人，心中也自然会对血河生出恶感…………
陈洛阳一边思索间，一边催动分身半海道人追上去。
远方，一天河一血河两道剑光，横跨大海，来到一片海域附近。
小剑仙、王地二人，在半空里停下脚步。
“在这里？”小剑仙一边感知远方海域，一边冲王地问道。
在他的感知中，远方正有人在交战，战况激烈。
旁边的王地面容苍白，但神情轻松：“就在这里了，不过看来有人先找上门来，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否则即便毒龙夫人安然无恙，燕然山的人也肯定要把她转移走了。”
他取出一块玉佩，玉佩上正闪动光芒：“玉佩没碎，说明毒龙夫人眼下没事，但兵凶战危，多拖延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小剑仙从王地手里接过玉佩。
玉佩上莹莹光辉闪动，隐约同远方海域上一点生出感应联系。
光芒里，现出一个老妪的身影，正是毒龙夫人。
小剑仙目光顿时一凝。
王地则眺望远方海域，笑道：“对方好像有第十七境的高手，不过不似天河中人，可能是东周皇朝治下。”
他转回头看向小剑仙：“应该难不倒你，只是你想好救过人之后要怎么办吗？
云老伤势虽重，但他要是找来，你没办法的。”
“这不用你管。”小剑仙深吸一口气，收好玉佩。
王地笑道：“你有主意就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免得被云老清理门户。”
说罢，他转身离开。
但一道恢弘剑光横过天际，仿若银河，直接将王地身躯拦腰斩断！
本就重伤的王地，如何能挡得住如此凶狠一剑，当即身体被斩成两段。
出手的小剑仙沈天昭，依旧面无表情。
不过，得手后，他反而眉头紧皱。
只见眼前被斩成两段的王地，两截残躯，赫然顿时化作黑色的血水，似虚似幻，竟逆着小剑仙天河般的剑光，向上倒溯，浸染那明亮的剑光。
小剑仙心下一惊。
然而随着他收剑的动作，那污染他剑光剑意的血水，反而倒流更猛，顷刻间已经将他一只右手都染成黑紫色。
暴躁、阴郁、凶恶、嗜血等诸般负面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上小剑仙心头，让本就极度烦闷的他，更加焦躁暴怒。
他勉强稳住心头清明，一瞬间当机立断。
直接左手一剑，斩断自己的右手。
已经被血水染成乌黑色的右臂断去，小剑仙心头灵台恢复一瞬间的清明。
但是这丝清明转瞬即逝。
仍然有乌黑血水，从他断臂伤口处溢出，迅速向全身蔓延。
狂躁嗜血的杀意，让小剑仙此刻恨不得将面前所见一切事物毁灭屠戮。
他根基终究还是深厚，强自稳定心神，镇压心中杀意戾气。
“……血河老祖？！”
小剑仙见识不浅，瞬间分辨出，这绝非王地可以拥有的手段，而是血河老祖的手笔。
但血河老祖当初陨落，纵使血凰轮回诀高妙，应该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他瞒不过女皇、老剑仙等人。
小剑仙瞪眼看去，就见王地身躯所化的一滩血水里，浮现一枚奇怪的晶石。
从那晶石中，再次传出王地的声音。
“这确实是血河老祖当初那场决战时，暗中埋在我体内的手段，就是为了等你杀我的那一刻，污染你的剑意，化天河为血河，可惜当时没派上用场，血河老祖他自己反而陨落了。”
王地笑道：“这次我另外得了高人相助，造出这一具假身，但血河老祖留给你的礼物，我还是专门送给你的。”
小剑仙仰天长啸，怒意和杀气满溢。
他身体周围环绕的迢迢天河，开始变得晦暗阴森，渐渐转变为血色。
天河中起伏的群星，光辉闪耀间，却也隐隐都化为血光。
“你越怒越恨，就越是笑纳血河老祖这份礼物。”晶石中传出王地的轻笑声：“或者应该说，越像当年血河开山之祖血天河。”
小剑仙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森冷。
他身上开始闪动阴冷晦暗的血光，杀意冲霄。
“天河化血河，又如何？”小剑仙沈天昭冷冷说道：“我便以血河之剑屠灭血河，也包括你在内，倒要看看你一共有几条命给我杀。”
王地笑声更大：“随你高兴啊！我又不是血河老祖，血河灭不灭，关我什么事？
至于你要杀我，随时都可以，不过你先关心毒龙夫人吧，她老人家现在可是在危险中呢。”
沈天昭面目森冷，不再多言，转身就朝远方交战中的海域飞去。
临行前他随手一剑，将那枚晶石劈碎。
剑光如血。
过了片刻，陈洛阳的分身半海道人出现在这里，望着远方血光惊天。
他有点明白王地的打算了。
去年的时候，是血河老祖谋划已久，要打沈天昭一个措手不及。
今年沈天昭有了心理准备，反不反天河另说，要看毒龙夫人那边的状况，但他对血河已经是恨之入骨。
即便反出天河，他也不会投向血河。
血河老祖当初希望降服他做接班人的打算，已经落空了。
但王地对此不甚在意。
相反，他打算在沈天昭的底线上反复摩擦，“帮助”沈天昭反出天河。
方才这一遭，仅仅只是个开始。
陈洛阳思索间，通过脑海中的白玉瓶查询王地的信息。
与此同时，半海道人分身，则继续盯着沈天昭那边。
远方海域里，是东周皇朝武者，正与燕然山武者交战。
此地燕然山武者，原本受王地所托，暂时照料毒龙夫人。
结果却有东周武者找到此地，双方当即爆发大战。
燕然山武者正感到不敌之际，突然血光天降。
北海燕然山素来同血河一脉交好，见到如此纯正的血河剑道，感受其人修为之高深，燕然山众人不禁大喜过望。
而东周众人，则心中齐齐一惊。
然而这条血河落下，却首先攻击燕然山传人！
凌厉肆虐的剑光流转处，顿时血流成河，染红大海。
燕然山众人大都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斩杀。
一位第十七境的燕然山长老满脸震惊，看着面前浑身浴血，一身白衣已经变作血衣的沈天昭。
不待他开口答话，沈天昭凶狠的一剑已经斩了过来。
这燕然山长老下意识想抓旁边一个老妪做人质，但接触到沈天昭血红的双眼后，顿时忙不迭缩手，狼狈逃窜。
沈天昭一把抓住那老妪。
老妪则目光直愣愣盯着他。
沈天昭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张了张嘴，却卡在那里，没发出声音。
东周众人惊疑不定。
面前的青年，对他们来说，本不陌生。
可是现在，明明相同的五官相貌，却感觉与往常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东周阵营中为首的一个紫衣老者微微侧了下头，低声朝身边人问道：“确定他就是‘天河剑’沈天昭？老夫虽见过画像，但他现在这副模样……”
身旁东周武者也满面迟疑：“该是小剑仙没错，但‘天河剑’就……”
紫衣老者沉吟片刻后，拱手说道：“沈小友……”
他声音似乎惊动沈天昭。
血衣青年忽的转头过来，视线所及之处，让东周众人遍体生寒。
那凶厉的剑气杀意，怎么看都是血河嫡传，人间杀神。
沈天昭深吸一口气，动作有些勉强的收回目光，然后一言不发，就带着那老妪离开。
东周众人留在原地，惊魂未定，更一头雾水。
远方，陈洛阳的分身半海道人远远望着，若有所思。
589.回不回头
过不多时，又有几道剑光飞遁而至。
其中一抹剑光，仿佛化作朦胧月光，铺陈整片天地。
陈洛阳让自己的半海道人分身远远避开，藏匿身形。
来者他认识，乃是此前在蛮荒打过交道的天河一脉秦长老，天河“幻月”一系剑术造诣最深的宿老，第十八境的剑道高手。
除了秦长老外，其他几人也都是天河一脉的耆宿高手。
他们感受此地残留的血河剑意，都神情凝重。
东周一方，为首的那个紫衣老者，这时排众而出：“秦长老，好久不见。”
秦长老看到这紫衣老者，怔了一怔后，才回过神来：“仙竹先生？还真是好久不见，怕不是已经快两百年了吧？”
一袭紫衣的仙竹老人微微颔首：“惭愧，老朽此前闭死关始终不得出，直到近日才刚刚出关。”
秦长老见对方修为境界似乎仍然是第十七境登峰的境界，与当年一致，便知仙竹老人这次长久的闭死关，终究还是没能突破原先的瓶颈。
照这么看来，终其一生，第十八境应该都无望了。
秦长老于是便不再多提对方闭关这茬，转而道：“多年不曾有先生的消息，原来一直都在东周吗？”
“是啊，承蒙昔年景宗陛下关照，老朽得一安全隐蔽闭关之地，如今出关，景宗陛下虽已不在，老朽也当为东周效力，以偿当初情谊。”仙竹老人感慨着说道。
他口中的“景宗陛下”，便是约二百年前的周皇，也是如今东周女皇的祖父，百多年前陨落于叶天魔之手。
“先生高义。”秦长老环顾四周：“你们方才这里……”
不仅仅是她，在场天河传人，都能明显感到对面东周一群人，看他们的神情，带着古怪之色。
联系此地未散尽的血腥剑意，天河众人心中都是一沉。
他们和血河一脉，实在太熟悉了。
血河余孽如今大都退入血海休养，远离红尘。
而此地残存的血河剑意，实在是太强盛了，绝非等闲之人的手笔。
至少王地那个叛徒第十六境的修为实力，就肯定做不到。
如此一来，此地血河剑意的源头……
“老朽不履尘世多年，物是人非，红尘里新出现的人物大都不认识，但出关之后，贵派小剑仙的大名还是听过的，也见过画像。”仙竹老人徐徐说道：“方才见到一人，与贵派高足容貌酷肖，只是那人乃血河嫡传，是以不敢确定。”
天河众人，齐齐沉默。
半晌后，秦长老深吸一口气：“他……都做了些什么？”
“倒是没有与我等为敌，不过一身杀意戾气，武圣中罕见。”仙竹老人答道：“他杀了不少燕然山武者，然后带走一个老妪。”
听到后半句，天河众人就更是神情晦暗。
秦长老略一沉默，然后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宗门不幸，遭血河暗算，如今需要尽快找天昭回来，先生与东周各位如果再遇见他，还请留意行踪，通知我等。”
“自然可以。”仙竹老人颔首。
秦长老等人又多打听几句，无心停留，匆匆告辞。
“成先生快到了，秦长老要不要多留片刻？”仙竹老人言道。
闻听“雨师”成叔至大名，秦长老略微犹豫，但还是说道：“时间紧急，我们不留了，此地情况，仙竹先生详实告诉成先生，他会有决断。”
说罢，同东周众人告别，朝沈天昭离开的方向追去。
赶路途中，天河中人尽皆沉默，气氛压抑的让人几乎窒息。
突然，一位长老打破沉默：“他到底还是没能把持住自己，沦落魔道！”
“先找到人再说。”秦长老叹息。
“找到之后呢？”那位长老神情凝重：“他带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老掌门所言的毒龙夫人，也就是他的外婆，他没有带人回来，反而遁逃，那就是一心要保毒龙夫人了。”
旁边有人宽慰道：“他们毕竟十几年没见过了，天昭已经是成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被蛊惑……”
不过，说到后来，她声音便低下去，自己对自己的话都没有信心。
沈天昭要是真不用人担心，那就不至于天河变血河了。
这样的变化，可能为人诱导，但如果自身内心没有动摇，是不可能成功的。
现在的沈天昭，已经做出自己的决定……
“先不要急着下定论，他毕竟刚刚才见到毒龙夫人。”秦长老叹息：“虽然剑意入了血河魔道，嗜杀成性，但既然他不肯伤东周的人，说明他心头还保有清明，未尝没有回头的可能。”
有人闷声说道：“那就找到他，看他怎么对待毒龙夫人吧，那女魔头残害生灵无数，更杀伤本门弟子，断不能饶过她，否则如何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秦长老言道：“这是自然，不过不可操之过急，先争取将二人都带回山门再说，以免给外敌可趁之机，待回山后，一切请老掌门做主。
稍后如果遇上，你等切不可失去冷静，暂且先留毒龙夫人一命，也给天昭一个整理心境的时间同机会。”
她身旁天河众人，都默默点头。
陈洛阳的分身半海道人，远远目送天河众人同东周一方分别离去。
虽然眼下不知老剑仙人在哪里，但想来秦长老等人会第一时间通知他有关沈天昭的行踪线索。
不论是要挽救自家杰出传人，还是要剿灭一个可能即将崛起的新魔头，天河对沈天昭的重视都毋庸置疑。
秦长老等人此前在蛮荒鏖战，伤痛疲敝，刚刚赶回来，甚至顾不上休养，便继续辗转追踪沈天昭，天河投入的力度可见一斑。
当然，不管是敌是友，沈天昭也都值得他们这么做。
虽然还是第十七境，但如果居于其状态巅峰，沈天昭比起秦长老这样的第十八境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
某种程度上，说他是眼下老剑仙之外天河第一高手也不为过，假使他能发挥自己全力的话。
而尤其令人在意的是，眼下的局面，很可能将是沈天昭解开自身心中之结的契机。
政阳城一战过后，天河与血河决战之际，陈洛阳便发现沈天昭隐隐比练步一、卫零、圆嗔等同为红尘十杰的天才领先了半步，距离第十八境仅一线之隔。
正常情况下，那一战过后，他积淀一番，几乎可以稳稳突破至第十八境，说不定比程应天还更快一点，成为红尘十杰中继苍龙岛徐鹏、小西天衍明后第三个巅峰武圣。
结果，得知毒龙夫人在世，一下子就仿佛心中扎了一根刺，也把沈天昭卡死在第十七境。
几乎可以说，这事情不解决，他这辈子无缘第十八境了。
但这回，他说不定可以拔掉这根刺。
只是结果，可能是彻底倒向魔道，也可能是重归正道。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注定沈天昭将突破原有瓶颈，臻至第十八境登峰造极的武圣之巅。
但如果是重归正道还好，要是他彻底入魔道的话，对天河来说，那就是巨大隐患了。
多给他一些时间，便可能是新一代血河老祖。
当然，他或许是天河、血河一起恨。
对天河而言，放毒龙夫人一马，以求怀柔姿态让沈天昭倒向自身，化干戈为玉帛这种事情，则是想都不要想。
即便最看重沈天昭的老剑仙，又或者看似持重温和的秦长老，都不会做此妥协。
看似抓大放小，但对天河中人来说却是完全不会去考虑的选择。
他们对自身的戒律，严苛到令人发指。
陈洛阳猜想沈天昭对此应该同样知之甚深，所以也不敢带着毒龙夫人返回师门求情，以免自投罗网。
只是，如果老剑仙铁了心想要找他，他带着毒龙夫人躲藏，难度还是很大的。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投靠别家。
可是，沈天昭真的能下此决心吗？
只看他对东周人手下留情，便可知他心中矛盾不已……
陈洛阳心中一边思索，一边打算让半海道人分身，跟上天河众人。
不过正要动身之际，半海道人突然心中微微一动。
准确说来，不是他本人受触动，而是构成这具分身的材料之一，那副白玉龙骨，遭到外界触动。
陈洛阳暗自皱眉。
这感觉，和当初在西秦皇朝雍月山脉里那时候酷似。
有苍龙岛顶尖强者靠近这片海域。
莫非……
陈洛阳心中正诧异，耳边就响起浩荡龙吟声，遍布天地间。
一朵苍青色的龙威祥云飞速靠近，瞬间笼罩这片天地。
果然是他。
“龙王”徐鹏。
但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认出对方，陈洛阳心中疑惑不减，此番变化，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眼下大家是在东海上，苍龙岛作为海上霸主之一，嫡传弟子出现，理论上不稀奇。
但苍龙岛一脉素来封闭自守，极少介入其他大势力之间的争斗。
此前东周与北海燕然山大战，又或者与天河一起远征蛮荒，苍龙岛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现在突然有了动作？
尤其来者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堪称苍龙岛二号人物的“龙王”徐鹏。
他为何而来？
590.龙王和雨师
仙竹老人闭关多年不问世事，新近刚刚出关，对红尘界里近些年才涌现的年轻风云人物，知之甚少。
但有那么特殊的一小撮人，就算仙竹老人自己不去打听，旁人也会专门提醒他。
红尘十杰，都不例外。
“龙王”徐鹏身为十杰之首，自然更不用多说，何况他有望角逐红尘巨头之下最强者的宝座。
此刻看见那苍青色的龙威祥云，感受其中雄浑霸道，几乎仿若一尊巨头降临的气势，仙竹老人等东周武者，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者是谁。
大家心中惊疑不定，困惑不安。
且不说龙王几乎能当苍龙岛半个家，在外行走往往能代表苍龙岛主的意志，单只说他个人实力带来的压迫感，就让东周众人喘不过气。
仙竹老人作为眼下东周一行人为首者，沉住气，向天空中苍青色的祥云一礼。
“老朽仙竹，见过龙王。”老者语气不疾不徐：“我等与北海燕然山一战，延绵至大海上，实属无奈，不过不曾踏足苍龙岛周遭海域，不知龙王此刻前来，有何指教？”
他声音沉稳，但内心也略有忐忑。
历史上，苍龙岛同北海燕然山之间，并无多么深厚的交情，此前也没有风声表明苍龙岛与燕然山最近结成同盟。
苍龙岛素来封闭，按理来说，不至于主动介入大战，援助燕然山。
但他们两家皆是魔道圣地，谁知道暗地里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瓜葛？
眼下东周形势一片大好，打得燕然山上下节节败退，四下逃散。
可如果苍龙岛突然介入，则可能横生枝节。
东周众人，心中都感到不安，虽不至于畏惧，但都忍不住思索苍龙岛为何突然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
上空苍青色的龙威祥云中，渐渐现出一个青年身影，中等身材，一袭黑衣，脖颈右侧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隐现一片龙纹。
赫然正是“龙王”徐鹏。
徐鹏现身，并未出声回应仙竹老人，只是凝神注视对方。
仙竹老人心中愈发惊疑，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凝聚自己一身功力护体抵挡。
紫光闪耀间，就见一根根紫竹在他身边凭空升起，化作一片竹林，将他包围在正中。
紫竹呈现透明状，光芒闪动，流转不休，看似松散，却仿佛一座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堡垒。
然而在徐鹏的目光注视下，这座闪动紫光的堡垒，竟轰然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垮塌。
仙竹老人面上勃然变色：“阁下到底想做什么？”
徐鹏神色漠然，不发一言。
但笼罩周天的苍青祥云内，浩荡龙吟声越来越响，到了最后，震耳欲聋，慑人心魄。
本来无形的龙吟声，竟渐渐化作有形的龙影，包围紫竹聚拢而成的堡垒，并不停冲击。
紫竹噼啪作响，渐渐开始出现崩裂的痕迹。
周围东周众人，并未遭到波及，但都被震得东倒西歪，大家尽皆惶然。
实力境界差距较大，强者不必出手，便可能取人性命。
但仙竹老人好歹也是第十七境的修为，面对龙王，竟然也如此不堪一击？
旁观者虽众，但见了如此场面，都遍体生寒。
不过，胆颤心惊之余，有些人心神反而略微安定几分。
因为看徐鹏这动手的模样，似乎并不是针对所有东周人，而只是针对仙竹老人一个。
他今天，不像是代表苍龙岛找东周皇朝麻烦，而是跟仙竹老人有私人恩怨。
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远远望见，心中暗自沉吟。
有关仙竹老人，如果不查询白玉瓶的话，他了解也很有限。
对方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在红尘中走动。
别说是他了，红尘古神教内的典籍关于此人的信息资料，如果不特意用心去查，恐怕都少有人知。
对于年轻一辈来说，这老头勉强都能算是历史人物了。
这可能就是徐鹏今日才找上他的原因。
此前仙竹老人一直隐世不出，徐鹏不知道其下落，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躲在东周，所以一直不曾有动作。
近日仙竹老人终于重出江湖，更在东海上活动，消息传到苍龙岛后，徐鹏立马就找上门来。
从这一点来看，仙竹老人或许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大仇家。
这倒也不足为奇，别说徐鹏在红尘界扬名了，在他生出来前，仙竹老人就早已闭关。
仇怨，或许源自徐鹏的家族长辈。
仙竹老人，并不知道他在闭关前结下的旧仇人，到了如今竟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后代子孙。
于是仙竹老人就悲剧了。
陈洛阳虽然不明真相，但大概猜出些来龙去脉。
只是如此变化，也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说起来，他这次还特意没有让韩莓来这边，就是为了避免突发意外，也免得有人怀疑自己故意借韩莓来调动苍龙岛。
却不曾想，韩莓没有来，居然是徐鹏到了，而且似乎跟东周皇朝站到了对立面上。
接下来，就要看东周如何处理了。
这可能影响整个局势。
自己在其中，方略或许也要随机应变调整才是……
陈洛阳正思索间，心中忽的一动。
远方，忽然现出一道道黑色的龙卷风，仿佛一条条怒龙，在天地间肆虐。
不过眼下，这些黑龙卷风，却像是在慌不择路，仓惶奔逃。
龙卷风来到苍青祥云边缘，就仿佛直接撞了墙，不得寸进。
但徐鹏也没有攻击对方，那些黑色的龙卷风，连忙绕过苍青祥云试图溜走。
倒是龙卷风后方，一片同样极为巨大覆盖穹隆的乌黑雨云移动过来，同苍青祥云之间展开碰撞，双方似是碰上劲敌，互不相让。
其他东周武者，见到那片雨云，都发出欢呼。
“成先生果然来了！谢天谢地！”
雨云本是在追赶那逃遁的黑龙卷风，这时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倾盆大雨中，现出一个略有些佝偻的男子，腋下夹着一把油纸伞，叹息着看向徐鹏同仙竹老人：“龙王何苦难为我东周客卿？”
正是“雨师”成叔至，东周五大柱石之首，被誉为女皇之下东周第二高手。
他的到来，让东周武者大都安下心来。
红尘界里，武尊之下，如果说还有能匹敌“龙王”徐鹏之人，那首推蛮荒王后青空桑同眼前的“雨师”成叔至。
他们三人，也被并称为红尘十强武圣中的前三强，距离巨头之境最近的存在。
三人彼此之间排名虽然常有变化和争议，但公认与十强武圣里后七人存在断层一般的差距。
随着成叔至目光一截，仙竹老人身上的压力，顿时放松。
但徐鹏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直接伸出一只手，向仙竹老人抓去。
成叔至神色凝重几分，同样出手。
两人都是凌空伸手一招，却仿佛有两只无形巨掌，拿捏天地时空。
天地景象此刻，似乎都在隐隐扭曲变形。
仙竹老人被困在双方交手中央，虽然成叔至有心回护之下，老者不至于身死，却也压力巨大，更没有机会逃走脱身。
“还请龙王手下留情。”成叔至咳嗽连连：“仙竹前辈，是家父的老交情，成某无法坐视不理。”
徐鹏终于开口：“二百年前，他灭赤岭方氏满门，仅我外祖一脉侥幸存活，此后他一直不知所踪，如今终于被我找到，此乃亡母临终遗愿，谁来求情都没用。”
众人闻言，都略微一怔。
赤岭之名，大家还有印象，赤岭方氏就大多数人没听说过了，想来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
不过赤岭位于如今西秦皇朝统御范围内，向上回溯二百年左右，倒好像是北魏之地。
北魏皇朝覆灭后，领土大都为东周、西秦、北海燕然山、黑水绝宫等实力瓜分。
“方氏……印象中好像是昔年北魏皇朝一方名门望族？”原本被雨云追赶的黑龙卷风，这时顺势停下来，现出一个肤色苍白，嘴角溢血的青年女子。
她视线在徐鹏、仙竹老人、成叔至三人身上走了一圈。
联系时间，二百来年前，应该正是北魏灭亡之际。
大厦倾倒，谁都顾不了谁，整个北魏境内杀伐战火喧天。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仙竹老人趁乱灭亡了赤岭方氏一族。
只是不料有一脉血裔残存，到最后更出了“龙王”徐鹏这般人物。
仙竹老人也是到了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徐鹏找他麻烦。
不过老者并不服软，反而冷哼一声。
“方氏一族的族长，当年曾导致仙竹前辈的夫人亡故。”成叔至叹息着说道。
徐鹏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平静看着仙竹老人。
“你有后人，可随时来寻我报仇。”
说罢，便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速度之快，让成叔至与陈洛阳都有眼前一花的感觉。
仿佛一条黑龙，从苍青祥云里，猛然窜出。
惊天龙吟声中，“黑龙”扑到成叔至面前，然后龙尾猛然一甩。
“黑龙”欲要将成叔至打退，而徐鹏手一招，便要将仙竹老人捏到掌心里。
591.熟悉的感觉
成叔至连连咳嗽，伸手凌空屈指一弹，正准准弹在“黑龙”头顶。
看似平凡无奇的一击，却蕴藏开天裂地的磅礴力量，竟然生生将“黑龙”弹飞出去。
直到这一刻，大多数旁观者，才终于看清“黑龙”的真实模样，原来是一根乌黑的长鞭，鞭梢仿佛龙首，狰狞霸道。
只这一鞭，寻常第十八境的巅峰武圣想要抵挡闪避就不容易。
“黑龙”到处，虚空洞穿，天崩地裂，同时仿佛一条活生生的真龙，灵动迅猛，变化莫测。
一条鞭子，便如一条真龙，一位巅峰武圣。
不过，成叔至准准一指，弹在鞭梢末端龙首上，轻描淡写间便将黑龙似的长鞭击退。
与此同时，他夹着油纸伞，身形佝偻，迈步向前。
速度虽然不快，但却充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遥遥一招手，阻挡“龙王”徐鹏对仙竹老人的凌空摄拿。
交手一招间，双方实力仅仅显露冰山一角，已经让围观者惊叹。
那黑龙卷风围绕下，负伤在身，面目苍白的青年女子，旁观成叔至那屈指一弹，就感觉自身伤势仿佛又传来剧痛。
若不是她北海燕然山一脉武学擅长身法速度，她别说能逃得性命，甚至都有可能被成叔至生擒活捉。
远方邋遢道人，看了那青年女子一眼。
这人可比仙竹老人好认多了。
王昭莹，北海燕然山嫡传，年轻一代第一人，位列红尘十杰，年纪轻轻，实力已经可以媲美燕然山宿老。
苍龙岛，徐鹏。
小西天，衍明。
古神教，练步一。
天河，沈天昭。
青牛观，叶蚕眠。
东周卫家，卫零。
苦海无边寺，圆癫。
蛮荒，雨山鸣。
加上眼前北海燕然山的王昭莹，以及前不久刚突破第十八境就陨落在陈洛阳手里的南楚凤翔侯程应天，便是当代红尘十杰。
王昭莹第十七境的修为，便足可与一些第十八境的耆宿高手争锋。
敢说能稳胜她的人，至少要十强武圣。
无奈，今天她就遇上一个自己哪怕突破到第十八境都不一定能抗衡的对手。
“雨师”成叔至。
结果，王女士就被撵得满东海乱跑仍旧险象环生，全靠师门传承身法过人才能勉强支撑。
也是成叔至因为特殊原因腿脚不好，否则王昭莹怕是都支撑不到现在。
只是两人都不曾想到，竟然在这里撞上“龙王”徐鹏。
王昭莹停下脚步，望着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乌黑雨云同苍青祥云。
她倒是没有捡便宜的想法，眼前两人实力着实太强。
万一胜出之人是“雨师”成叔至的话，她就糟糕了，不如趁此机会开溜。
但如果能旁观这两人的对决，于她修行而言，大有裨益。
武圣层面，眼前两人的对决，基本就代表最高水平的交锋。
王昭莹心中犹豫，陈洛阳同样思索不已。
他在考虑自己接下来行事方略该如何调整。
眼前徐鹏同成叔至交手前，几乎不约而同，朝他半海道人分身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二人主要注意力，还是落在彼此身上，落在仙竹老人身上。
身处两大高手交锋的中心地带，哪怕成叔至有心回护，仙竹老人也渐渐抵受不住。
成叔至见状，面色波澜不惊，但出手越发仔细。
从陈洛阳的角度看去，对方出手之间，似乎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对他来说，略微感到熟悉。
有特殊的力量，加护在仙竹老人身上，使之避免为两大高手巅峰对决的力量波及。
仿佛，仙竹老人身处另一方完全独立于红尘界之外的世界，而在红尘界内的身影，则显得空幻。
其中玄妙高深之处，不像武圣的手段。
陈洛阳心念电闪。
“雨师”成叔至，师承来历较为神秘，传闻中乃承袭上古遗泽，修行独门神功太宇玄功。
其一身绝学，奥妙无方，尤其擅长虚空变化，把握空间之妙。
只是因为有旧伤在身的缘故，一身绝学无法尽显，所以此前才会让北海燕然山的王昭莹有机会逃亡。
即便如此，成叔至出手之间，仍然奥妙非凡。
但还不足以让他有能力在徐鹏手下保人。
他此刻保住仙竹老人的办法，除了太宇玄功的基础外，似乎还融入时间之密。
这力量意境，同蛮荒王后青空桑的弹指天荒之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并不相同，可能是另一门揣摩时间之密的顶尖绝学，却不知成叔至从哪里得来。
东周皇朝虽然收藏有许多神功绝学，但在时间奥妙上揣摩如此高深的绝学不曾听闻有过。
然而，去年天河、血河决战时，陈洛阳观东周女皇出手，名震天下的大九天神掌中，似乎也融入无穷奥妙，时间与空间一体。
这应该不是巧合，他们两人对时间奥妙的揣摩，极可能系出同源。
相较于东周皇朝秘密收获某种绝学神功，陈洛阳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人皇的那枚黑水符诏。
随着陈洛阳本人修为日益提升，他对人皇符诏的揣摩也越发精进。
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他隐隐感觉黑水符诏可能涉及时间之密。
东周女皇同成叔至的表现，则形成旁证。
不过，让陈洛阳有些拿不准的是，成叔至出手，除了可能涉及黑水符诏外，似乎还另有玄机在其中。
邪门的是，陈洛阳对此仍然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念头转动的同时，眼前两大高手渐渐拼出真火。
针对受成叔至回护的仙竹老人，徐鹏面无表情，但双目冷光湛然。
惊天龙吟声中，从他身边苍青祥云内，赫然又冲出四道黑影！
一共五条“黑龙”，撕天裂地，扑向成叔至与仙竹老人。
成叔至面色一变。
那四条“黑龙”，咆哮间从四方合围，将成叔至团团围困在中央。
上下各方，都有龙影不停穿梭。
成叔至头顶的雨云虽然有如刀锋般的暴雨降下，但四龙盘旋间，浑然一体，卷起道道黑雾升腾，竟生生挡住暴雨。
四条“黑龙”将成叔至围困的同时，第五条“黑龙”则悍然冲向仙竹老人。
本人被困，成叔至自然也无法再看护仙竹老人。
他连连咳嗽。
但佝偻的身形，忽然挺直。
一直夹在腋下，却从不打开的雨伞取出，然后在头顶张开。
随着成叔至撑起手中伞，笼罩四方的倾盆大雨，戛然而止。
连绵不绝的咳嗽声，也消失。
前所未见的光辉，在此人身上爆发出来。
他一手撑伞，一手在身前横挥。
周遭天地时空，仿佛都凝练冻结。
包围他的四条“黑龙”，直接被扫开。
观战众人见状，全都眼前一亮。
陈洛阳暗自点头。
等得就是这个，这才是传说中雨师应有的水平。
此前交手虽然也玄妙莫测，但只是红尘十强武圣入围的水平，比不上修成“女娲”的郑池。
这也不奇怪。
近乎举世皆知，“雨师”成叔至常年为旧伤患所扰，不复自身巅峰水平。
红尘武圣境界前三的位置，他大多数时候都被排在第三，静观蛮荒王后同眼前的“龙王”徐鹏角逐第一宝座。
但从无人敢小觑雨师。
古往今来，他是极为少有，正面单挑硬碰巨头强者还能活下来的武圣。
只这一战，就可奠定他红尘武圣前三的位置。
不过也正是那一战中，让他落下旧伤，一直没能痊愈。
平日里为消解病痛，他将自身太宇玄功分化阴阳，以阳劲压制伤势。
因为伤势乃阴寒之力形成，自身又只余阴劲，是以成叔至所至之处，天象阴雨连绵不止，遂得“雨师”之号。
然而了解内情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雨师开伞还是不开伞，完全可以当两个人来看待。
此刻，成叔至终于开伞，太宇玄功奥妙重新彰显。
阴雨消失不见，也没有烈阳普照。
阴阳和合，寰宇流转。
整方天地空间，此刻仿佛都化为成叔至的领域。
他一迈步，瞬间挡在徐鹏身前。
而仙竹老人的身形，则像是凭空转移，竟然被远远送出去。
有“黑龙”追向仙竹老人，不见成叔至出手，周遭天地空间仿佛就扭曲翻转，让“黑龙”诡异的滑向另一边，反而距离仙竹老人越来越远。
攻向成叔至的“黑龙”，也诡异的落空。
而成叔至一手撑伞，一手轻描淡写一拳打向徐鹏，徐鹏身前苍青祥云立马散开，“黑龙”想要防护，也诡异弯曲让开道路，任由成叔至的拳头前进。
自现身以来，徐鹏没有表情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抬起，双手一起向前伸出，十指齐齐张开。
然后，就见十条“黑龙”，一起咆哮！
十龙齐现，天崩地裂。
被成叔至禁锢的空间同时间，顿时被打破，十条“黑龙”在天地间盘旋飞舞，形成独特的立场，仿佛将天地一起笼罩。
原本被远远送出的仙竹老人，也重新内包围在这片天地中。
东周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揪紧。
苍龙十绝。
十式绝学鞭法，乃苍龙岛镇岛绝学。
“龙王”徐鹏，一招之间，十绝齐现。
592.都不省心
周遭天地，都被徐鹏同成叔至的力量笼罩。
以红尘界的天地界域坚固程度，都有些抵受不住，呈现毁天灭地之相。
王昭莹和东周皇朝其他人，都被迫不停远离，以免被波及。
陈洛阳的分身半海道人远远望去，就见十条“黑龙”盘旋飞舞间，就仿佛十位登峰造极的巅峰武圣强者一起出手，不仅配合默契，力量更浑然一体，互通有无。
整片天地间，隐隐形成封闭的力场，骇人的力量还在不停提升。
数量，似乎已经无法衡量龙群带来的威胁。
在成叔至的感知中，对手远不止十个，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下方虽然是辽阔东海，但交战双方已经升上虚空，否则大海都可能干涸。
群龙包围下，仿佛时空中任意一点，都是徐鹏的攻击。
但成叔至尚能在其中进退自如。
虽然是敌人力量营造的立场空间，但他太宇玄功周转之下，仍能在空间内存身。
时间与空间奥妙在成叔至举手投足间彰显。
龙群的攻击，似乎总是毫厘之差从他身旁偏过。
而面对他的攻击，龙群展开防御，却也总像是力有不逮，被他拳掌击穿，迫使徐鹏身形移动招架闪躲，不再那么从容。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徐鹏身周龙群声势，越来越强盛，到得后来，天地间黑气竟渐渐凝结成一口龙纹古钟的虚影，将四方笼罩。
龙吟声同钟声响成一片，不分彼此。
古钟罩下，倒似一只巨掌遮天蔽日。
陈洛阳见状，暗自点头。
“龙王”徐鹏，单论对苍龙岛武学的参悟，果然已经凌驾于苍龙岛主鲍绿绮之上。
不仅一招之间十绝尽出，甚至已经超脱苍龙十绝，另出机杼，鞭法之外，独创化生出更绝妙的掌法！
相较苍龙岛主，年轻的徐鹏仅仅在修为境界上逊色一筹。
一方红尘圣地的绝学传承，已然因他而别开生面。
这也就是“雨师”成叔至一身修为实力同样傲视武圣之境，才能与之争锋。
虽有龙纹古钟落下，但成叔至身形仿佛化为虚幻，不存在于此方天地间，让徐鹏一掌落下，也无法第一时间锁定目标。
观战众人，甚至只能看着天地异象发呆，大都无法看清双方动作。
场中只有陈洛阳同北海燕然山的王昭莹还能领会其中奥妙。
王昭莹看得如痴如醉，却陡然警醒。
全力出手的成叔至，参悟时间与空间之密，身形挪移虚空，几乎堪比巨头强者。
先前只是顾虑旧伤，才容她逃亡，否则她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这一场大战，胜败难料。
如果不死斗到底，多半难分生死。
届时成叔至如果突然改了主意要找她麻烦，她跑都没时间跑。
纵使成叔至再被徐鹏重创，此战动静这么大，也可能引来别的东周强者。
她现在有伤在身，不宜再跟人动手。
一念至此，王昭莹克制心中万般不甘同向往，果断身化龙卷风，重新向远方逃遁。
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若有所思看了王昭莹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眼前的成叔至，果然没有理会王昭莹。
同徐鹏交手，他眉宇间忧色渐浓。
虽然眼下胜负难分，但他已经无力关照仙竹老人。
相较于攻击一方，保护者总是被动许多，容易顾此失彼。
仙竹老人一直被困在龙群之中，两大高手交战带来的风暴，他已无力承受。
徐鹏的视线，始终不离成叔至同仙竹老人。
虽然成叔至尽力回护仙竹老人，但在庞大的压力下，仙竹老人身体周围护身的紫竹林，终于还是碎裂开来。
成叔至深吸一口气，身形不再闪躲，改为冲向仙竹老人。
面对朝他罩来的龙纹古钟，成叔至不闪不避，正面与之硬碰一记。
钟声同龙吟声惊天动地之际，双方难分胜负。
古钟没能彻底扣住成叔至，但成叔至也被古钟挡下。
徐鹏目光注视下，则仿佛有无形的龙爪，将仙竹老人牢牢抓住。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取仙竹老人性命。
其他人看不清，陈洛阳同成叔至却都留意到，徐鹏右眼之中，似乎隐隐有赤红色的火光涌动。
其中仿佛有凌厉的剑意，沿着徐鹏的视线，延伸到了仙竹老人身上。
火红剑意并不强。
在陈洛阳、成叔至眼中甚至可以算是极为微弱。
陈洛阳远远望去，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他很快发现，那确实是连武圣修为实力都不够的一剑。
正常情况下如果用来攻击仙竹老人，连对方一根毫毛都伤不到。
然而现在，却会致命。
已经被粉碎自己一身护体劲气，无法动弹的仙竹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般的剑意落在他身上，然后燃起熊熊火焰。
看着这一剑，仙竹老人被勾起久远的回忆，惊怒交加。
这一刻，他真切感觉到眼前是来自二百年前的仇恨与宿怨。
那不是苍龙岛武学……陈洛阳皱眉。
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他心中隐隐然生出一个猜想。
那是昔年赤岭方家的剑术？
就见包围仙竹老人身上的火焰飞腾间，竟渐渐形成一个人影。
一个女子的身影，通体由火焰化成，年龄三、四十岁间，相貌中隐约能看见四、五分同徐鹏相似的模样。
火焰人影手中，火焰剑光，不断刺入仙竹老人胸前。
烈火一样的剑意，开始焚烧仙竹老人四肢百骸。
一介武帝，放在平时，仙竹老人挥手间便可将之击杀。
然而此刻被徐鹏完全制住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火焰之剑刺入他胸膛，燃烧他生命。
那就是徐鹏口中，他的母亲……陈洛阳恍然。
其母早亡，一道剑意却被徐鹏保存在自己体内。
这一刻，其亡母以方家之剑，亲手斩杀仙竹老人！
徐鹏痛快了，成叔至则面沉如水。
他连续向徐鹏发起冲击，但徐鹏稳稳守住。
而半空里，火焰飞腾所化的女子身影，仗剑彻底刺穿仙竹老人身躯。
烈火从内部爆裂开来，将已经被徐鹏摧毁一切防线的仙竹老人，整个化作燃烧的火人。
成叔至目现悲色，深吸一口气，再次冲到仙竹老人身边。
徐鹏则收手，双目开阖间，火光散尽。
那烈火所化的女子身影，渐渐于天地间消散。
徐鹏望着消失的火光，默立不语。
成叔至靠近，仙竹老人身上的大火便熄灭，但其体内的生机，已经泯灭。
轻咳一声后，成叔至将仙竹老人遗体护住，然后随手一指，遗体在半空里消失，最终落在远方东周武者手里。
他抬头看向徐鹏：“仙竹前辈没有后人，我与他也是近日才初相逢，不过他老人家当年同先父交情莫逆，我算是他的子侄。”
“很正常，终亡母一生都没有见过他，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本人。”徐鹏面色波澜不惊：“我们都是给自己的先人一个交代，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是啊。”成叔至有些疲惫的叹息一声。
但出手，毫不含糊。
一掌之间，横跨虚空，瞬间就到徐鹏面前。
徐鹏并不意外，平静还击。
两位武圣中最顶尖的强者，再次展开巅峰对决。
随着时间推移，观战的陈洛阳渐渐又看出几分门道来。
“雨师”成叔至出手间，除了黑水符诏蕴含的时间之密外，还有一些让他感到熟悉的味道。
现在陈洛阳隐约看出端倪。
竟似乎是……类似“生”字天书、“幻”字天书、“魂”字天书那般的存在？
力量意境截然不同，但规制条理上，却极为相似，如出一辙。
此人，竟然也有一页天书吗？
还是说，同黑水符诏一样，源自东周皇室收藏？
这又是一重出乎预料的发现……陈洛阳心中暗自揣摩。
而让他在意的是，与成叔至对敌的徐鹏身上，似乎也藏有什么秘密，但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陈洛阳暗地里皱眉。
徐鹏今天已经引发一重意外，莫非还有其他问题？
他一边让半海道人分身徐徐后退，一边沟通脑海中的白玉瓶，查询徐鹏的讯息。
不知是不是该说心中已经有一点预感，陈洛阳查问白玉瓶后的结果，没能得到徐鹏的讯息。
在现场的半海道人分身眯缝起眼睛，远远望着天穹上激烈的战场。
距离越来越远，半海道人也渐渐看不清交战细节。
但随着时间推移，能看出原本平衡的局势，慢慢开始发生倾斜。
龙王越来越占上风。
雨师声势则渐渐低落。
看来，旧伤患的影响开始浮现。
成叔至之所以常年化身雨师，原因便在于此。
即便能短时间内重现昔日巅峰之时，甚至又有过之，但落下的病根不斩断，终究会后力不济。
虽有客观原因，但今日之战，看来还是分出胜负。
龙王胜雨师。
但就在这时，天地似乎轰然震动一下。
两大武圣强者之间的战火，顿时低落。
其他人还在茫然的同时，徐鹏同成叔至的视线已经不约而同望向远方。
碧波万顷的大海上，一辆车架由青牛拉着，突兀的踏海而来。
593.龙与龙
青牛体型巨大，仿若小山，明显是人间异种，并非凡品。
四蹄踏在海上，海浪波澜不兴，如履平地。
连带青牛拉的车架，也稳稳当当。
牛车上看似没有多么惊人的气势流出，但徐鹏、成叔至两大巅峰武圣对决带来毁天灭地的狂潮，却因为牛车到来而归于平静。
看见牛车，所有人都先一怔，然后东周众人顿时喜形于色。
居然是东周女皇的车架。
能让徐鹏同成叔至暂时罢手，毫无疑问，女皇本人就在车中。
成叔至轻叹一声。
他手中撑着的伞，重新合拢收起。
天地间，再次落下大雨。
雨师虽然仍旧可怕，但原本的惊天锋芒，却收敛起来。
成叔至油纸伞夹在腋下，来到牛车前。
徐鹏没有阻止对方，而是始终静静看着牛车。
“参见陛下。”成叔至朝牛车一礼：“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臣因个人恩怨，恐为我朝招惹不必要的强敌苍龙岛，罪大莫焉，愧对陛下，万望陛下恕罪。”
东周众人心里都微微一动。
成叔至，这是要将恩怨完全局限在私人之间，避免将苍龙岛牵扯进来。
东周自是不惧苍龙岛，但问题在于，眼下敌人不止一家。
如今东周已经对北海燕然山呈现压制横扫的局面，胜利在望，但并非全无隐患。
天河一场内乱尚不知结局最终如何，还可能有蛮荒等着捡便宜。
这时另一方魔道圣地苍龙岛再掺乎进来，难免节外生枝，让局势失控，不如先稳稳让眼前的胜利落袋为安。
牛车中，一个少女出现，外观年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秀美如画。
不过手里拿着一枚吃了一半，还在流汁的水蜜桃凑在嘴边，略微有点影响形象……
她两边腮帮子鼓起来动了动：“具体怎么回事？”
有其他东周武者连忙上前禀告。
女皇将手里水蜜桃吃得只剩下桃核，看了一眼仙竹老人的遗体，然后冲成叔至点点头。
“你是我大周的人，仙竹也是我大周的人。”
她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龙王”徐鹏：“他动手前，也该料到可能会面对朕，结果还是来了，那自然心中该有准备，不是吗？”
徐鹏神色沉静，点点头：“不错。”
“这不就结了。”女皇屈指一弹，手里桃核顿时朝半空中的徐鹏打去。
一条紫龙冲天而起，咆哮声瞬间淹没半空里黑龙群的龙吟声。
已经击杀仙竹老人的徐鹏坦然面对，条条黑龙纵横盘旋，化为龙纹古钟。
紫龙撞击在乌黑的古钟上，顿时爆发出震天巨响。
桃核破碎，但龙纹古钟竟也摇晃。
而下一个瞬间，便有一掌，正击在龙纹古钟上！
在徐鹏的视角内，这一掌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整片寰宇天地，仿佛都化为对方的掌力，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一起包围挤压过来。
龙纹古钟将徐鹏护在中央，但挨了这一掌后，钟声戛然而止。
本在震荡晃动的古钟，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霎时间定在半空里一动不动。
下方海面上，女皇再出一掌。
蓬勃紫气，在半空里凝聚成一只紫色的巨手，重重击在龙纹古钟表面。
一声脆响，仿佛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龙纹古钟表面，赫然生出裂纹。
“陛下，扶摇王那边……”成叔至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一声，然后郑重向女皇一礼。
女皇随手再出一掌，击在古钟上。
古钟表面原本细微的裂纹，瞬间化作常人肉眼清晰可见的巨大裂痕。
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这时已经远远退开。
双方交战的具体细节，他看不清，只能模糊看见一片天地异象。
不过，饶是如此，也让他看出几分端倪。
似蛮荒王后青空桑、“龙王”徐鹏、“雨师”成叔至这般武圣中最顶尖的存在，面对部分巨头强者，有能力短暂抗衡一二，或者逃生。
但说到底，比起武尊境界的巨头强者，仍有巨大差距。
从武圣到武尊的这一道鸿沟，比此前武帝到武圣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毕竟要玩命闯天关，那是真正的天堑。
历史上还没出现过武尊面对武圣彻底翻车的先例。
更何况女皇许若彤在如今红尘界的武尊巨头中，也排名前列，能正面硬碰血河老祖、蛮荒族王。
“龙王”徐鹏虽然被誉为最接近巨头的几人之一，但他一天不成真的巨头，面对女皇这个层次的对手，结果就没有悬念可言。
换了其他部分敌人，或许还有逃生的可能，但面对女皇、血河老祖这般存在，想逃生都难。
不过诚如女皇所言，徐鹏今天来找仙竹老人报仇，为亡母完成遗愿，便预料到可能有此后果。
是以此刻他全力以赴的同时，淡定坦然。
女皇更淡定，一掌接一掌，就像平日里自己练功一样，将对手当做靶子。
几掌下来，当场轰碎龙纹古钟！
她再出一掌，紫龙长吟间，空中突然响起另一声龙吟，皇道气象不显，倒是跟徐鹏其实如出一辙，满是霸道狠厉。
又一条黑龙冲出，帮助徐鹏，挡下女皇这一掌。
女皇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手下也没有半点停顿，立马继续一掌跟上。
黑龙盘旋下，一个老妪出现在徐鹏面前，帮他再挡一掌。
正是红尘魔道十大强者之一，苍龙岛岛主，鲍绿绮。
徐鹏出岛寻仇，她知道的晚了些，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连忙追来，结果迎面正碰上东周女皇。
身为武尊之境，她出手力量，比之徐鹏更加浑厚。
就像卫零改良提升龙虎七圣枪，其父卫超然跟着受益一样。
徐鹏揣摩钻研，乃至于改良完善苍龙岛绝学，苍龙岛主同样获益匪浅，苍龙十绝展开，愈发老辣。
不过，便是她千年道行，仍难敌女皇不世之功。
对方大九天神掌造诣超乎东周历代先贤之上，颠覆天地，掌握时光，一掌之下，奥妙绝伦的同时又霸道纵横。
少女出招看似呆板套路，毫无变化可言，按部就班，但只有亲自与之交手的人才能切实体会到，自她一出手起，局势就全然落入她的节奏中，难以反转。
仿佛世间道理，本该如此，众生起伏，也要顺潮流而行，不可逆大势而为。
老辣如苍龙岛主，也只能勉力支撑。
随她一同前来的苍龙岛弟子韩筝等人，则连忙上前接应徐鹏。
韩筝取出一个红葫芦，从中倒出灵丹，给徐鹏服下，助其恢复损耗的气力。
徐鹏冲他们摆手：“你们先离开，免遭波及。”
眼前苍龙岛主，已经要架不住女皇的攻势。
不过她谈笑自若：“周皇果然天纵之才，老身自愧不如，相较尊驾，多年苦修皆是碌碌无为。
只是眼下燕然山韩商尚在贵国境内，周皇放着他不管，未免不太好吧？”
成叔至等东周武者闻言，都眉头暗皱。
苍龙岛主自然不会为了北海燕然山在这里跟东周死战到底。
实在不敌，她肯定第一时间逃遁脱身。
至不济，放弃徐鹏等弟子，以后找机会报仇。
她本人或许不敌女皇，但东周其他仇家对头还有更多。
北海燕然山也只是其中之一。
听了苍龙岛主的话，女皇仅仅淡定点头。
“嗯，是啊。”
但下手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她出掌越发飘忽难测，不仅击向苍龙岛主，也击向徐鹏，将两个人一起笼罩在掌势内。
苍龙岛主自己已经应接不暇，更别说保护徐鹏。
一时间局面有些讽刺，仿佛先前成叔至保护仙竹老人同徐鹏交手的景象重现。
只不过双方立场完全颠倒过来。
场面甚至更糟。
成叔至只是护不住仙竹老人，自己面对徐鹏尚有一战之力。
而此刻面对女皇，苍龙岛主很快便泥菩萨过河自身也难保了。
让她暗自心惊的则是，想要突围，竟似乎也困难重重。
女皇一掌接一掌，自成掌法，掌力涵盖天地凝结不散，隐隐将周遭虚空全然封死。
以苍龙岛主巨头之能，竟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将之破开。
掌势结界自成天地，封锁时空，眼前少女打的主意，分明是要将苍龙岛师徒一起留下！
东周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都无言以对。
自家陛下，想法还是那么张扬任性。
既然已经是敌人，那就今天当场解决掉，自然无后患再需担心。
成叔至面皮子抽搐两下。
还好，还好去年围杀血河老祖一战后，自家陛下安心修行，实力手段又有进步……
女皇许若彤出手间，既奔放张扬，又耐心细致。
狂猛霸道的掌力，编织成细密周到的罗网，最终涵盖**八方，一起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向中央苍龙岛众人挤压。
条条黑龙，发出悲鸣。
苍龙岛主神情严肃至极，只能苦苦支撑。
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远远望着，若有所思，静静等待。
不过，他并非等苍龙岛主，而是等另一个人。
与苍龙岛主共同面对东周女皇的徐鹏，素来波澜不惊的冷硬面孔上，这时少见的现出几分异色。
他略有犹豫，最终长出一口气。
下一刻，十条“黑龙”消失。
十条森白骨龙，取而代之，冲天飞起。
恐怖阴森，仿佛黄泉阴风般的嘶哑咆哮响彻东海。
594.白骨
同样是十龙齐出，但其中力量意境，与方才截然不同。
不仅东周女皇感到意外，连苍龙岛主都大吃一惊。
东周众人和苍龙岛其他人见状，更是感到茫然。
恐怖的白骨长龙在天地纵横间，阴风呼啸，整片天地都仿佛化作幽冥鬼域。
“徐师兄这是……将苦海一脉的白骨菩萨大手印，融入到本门苍龙十绝中吗？”有苍龙岛弟子满脸疑惑：“总不会是白骨宫的传承吧？”
一旁的韩筝面露迟疑之色，没有开口。
蛮荒王后青空桑的弹指天荒绝技，红颜弹指老，显化骷髅模样，更多是与时间之密相关，重点不在白骨。
红尘界里，显化白骨之相的武道传承，比较有名的便是苦海一脉的白骨菩萨大手印。
虽然逊色于如来魔掌，但也算是一门不可多得之魔功。
除此以外，则有一方次一级的魔道名门白骨宫，素来与苦海一脉亲善，宫中所传绝学也显化极为刚猛的白骨之相。
但这些绝学，相较于苍龙岛自家苍龙十绝，层次都低了一些。
按理来说，不足以让徐鹏的苍龙十绝产生如此蜕变。
韩筝此刻看着那漫天盘旋的骨龙，哪怕明知是自家一方，都感觉不寒而栗。
东周方面的武者，同样惊疑不定。
不是白骨菩萨大手印，也不是白骨宫的武学……“雨师”成叔至断然否定其他人的猜测。
他目光紧紧注视徐鹏。
对方给他的感觉，倒像是同传说中真正的黄泉冥府有关……
陈洛阳的半海道人分身，远远望着骨龙出现，眼睛骤然亮起来。
果然让他给等到了。
先前成叔至同徐鹏交手之际，他先后感觉到二者都有异乎寻常之处。
成叔至相对明显一些。
或者说，没那么特意隐藏。
之后观察下来，陈洛阳确定对方武道意境中，蕴含黑水符诏以及某一页天书的奥妙。
而关于徐鹏，外观上看不出究竟，陈洛阳通过自己脑海里白玉瓶查询对方信息，结果白玉瓶提示暗金琼浆不够量。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给了陈洛阳一个答复。
他的白玉瓶里，现在储存的暗金琼浆，用来查询一方巨头的信息，都能查不止一次。
白玉瓶眼下得不到答案，提示暗金琼浆不够的对象，此前有陈初华、应青青、韩莓、姬重、苏伟几人。
这些人当中，陈初华、应青青、苏伟如何先不谈，至少陈洛阳可以确定，韩莓乃幽冥神凭体，而姬重是古神句芒转生。
武圣境界的徐鹏，白玉瓶那边同样得不出答案，那么他有一定可能性，是类似背景。
联想对着韩莓，还有先前先天冢里那具有问题的句芒遗蜕，以及自己手头的大疫神眼，陈洛阳渐渐琢磨过味来。
徐鹏让他隐约感到几分熟悉又怪异的感觉，极可能也是源自幽冥神。
现在见那骨龙咆哮翱翔天际，陈洛阳心道果然。
那正是幽冥神的力量，与韩莓的“灾厄”，句芒遗蜕的“古尸”，大疫神眼的“大疫”仿佛是同类。
或许，可以称之为“白骨”，只是还无法确定其力量具体以什么方式体现？
通过韩莓的情况来看，所谓幽冥神，更像是一种觉醒的力量又或者特质。
目前看不出来包涵特殊的记忆，又或者可能改变人的意识、本能。
但只仅限于当下。
随着时间推移，将来会怎么样，尚无法判断。
冥尊等人对幽冥神的戒备，可能源于这份力量，韩莓、徐鹏等人难以自控，也可能因为随着幽冥神觉醒越来越彻底，最终将影响韩莓等人的思想。
陈洛阳现在对此，还推测不出答案。
徐鹏的修为境界，比韩莓高出不少，已经不能算低，通过观察他，或许就能看到韩莓的未来变化。
他对自身是幽冥神的事实，了解多少，又如何看待呢？
陈洛阳心中揣摩的同时，直面徐鹏的东周女皇也上下打量徐鹏。
“传说中的幽冥神，就是你这种的？”
女皇此刻脸上神情更多是好奇。
徐鹏漠然不语，只有十条骨龙在天地间纵横，骨节散开，很快十条合一，聚拢成一条更加庞大的骨龙，凶狠撞击女皇掌势凝结而成的结界天地。
那暴虐的势头，比一旁武尊之境的苍龙岛主出手都还要更狠。
结界天地，一时间竟然困他不住的模样，眼看着要给他冲出。
但女皇身形挪移间，仿佛无处不在。
不管骨龙冲向哪个方向，都有少女挡在其面前。
女皇当头一掌打落，又堵住骨龙去路。
她此刻出手倒是不含杀气，只是饶有兴趣看向徐鹏：“别忙着走。”
少女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老妪。
苍龙岛主这时眉头紧蹙，手底下反而慢下来，目光在女皇同徐鹏之间移动，陷入沉默。
红尘界中，苍龙岛主鲍绿绮，是资格最老的强者之一，寿享千余年。
昔年魔尊闭关前，她就活跃在红尘界。
而一条源于魔尊的旨意，在红尘诸巨头强者之间流传，同时也被苍龙岛历代岛主口耳相传，是红尘最顶尖高手间，不成文的密令。
凡发现幽冥神，见之即捕，如遇反抗，可当场击杀。
密令，鲍绿绮一直记得。
但从未当真遇见过幽冥神，这密令也就形同虚设，一直被埋在心底角落里。
直到此时此刻，才从记忆深处重新浮起。
然而这个幽冥神，居然是她自己的徒弟？
最得意的弟子，青出于蓝的弟子，寄予厚望的弟子，未来可能带领苍龙岛攀登新高峰的弟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老太太险些骂出声来。
好不容易此前通过陈洛阳，还有韩筝、韩莓姐妹俩，与至尊搭上线，结果翻过头来自己门下出了个幽冥神，这让至尊会怎么想？
苍龙岛主头痛欲裂……
“这是你徒弟，你之前一点端倪都没发现吗？”女皇面上流露了然之色：“也是，确实很隐蔽，朕刚开始也只是觉得有些许古怪，却看不出究竟，还要他自己显形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苍龙岛主沉默良久。
徐鹏在一旁忽然开口：“周皇误会了，我并非幽冥神，而是来自黄泉界。”
闻听此言，其他人则都微微一怔。
死者世界黄泉界，同红尘界之间几乎没有来往。
绝大多数人，其实不大分得清黄泉界同幽冥神之间究竟什么关系。
陈洛阳则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没点特殊原因，仅仅是黄泉界来客，白玉瓶不可能套不出一个武圣的信息。
不过陈洛阳也理解徐鹏的说法。
女皇，总不能去跟黄泉界主宰冥尊求证。
至于说他可能落在红尘界那位魔尊手里，也能稍微帮自己师门苍龙岛撇清几分干系。
被幽冥神蒙蔽，和被黄泉界中人蒙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当然，如果魔尊不亲自追究，而他今天又能从女皇手里逃脱，那么苍龙岛他都待不下去。
红尘海纳百川，包容万千，但不似佛门、道门、扶桑岛等地，从来不曾公开容留来自死者世界的人。
听见徐鹏的话，沉默的苍龙岛主叹息一声：“老身惭愧。”
却不知道她这句“惭愧”是对至尊而言，还是对她的弟子徐鹏。
女皇的嘴闲不住，手里又多出一颗水蜜桃，凑到嘴边：“黄泉界什么功夫如此神妙，能把朕和苍龙岛主都瞒过去？”
她两颊鼓起动了动：“不过无所谓，你哪来的都好，不影响咱们之间的事。”
不再费心去想，她动手重新认真起来。
霸道而又高妙的大九天神掌，继续当头朝徐鹏师徒二人拍落！
攻击徐鹏的同时，仍没忘了苍龙岛主。
并且她这次出手的时候，头顶浮现一团淡淡的光辉，晦暗不明，却又灵动无比。
陈洛阳见状，眼睛一亮。
这该就是黑水符诏了
之前跟徐鹏、苍龙岛主交手，东周女皇一直赤手空拳只凭自身艺业。
但这一刻，她火力全开了。
不仅黑水符诏，少女全身上下，更浮现团团紫光包围，龙吟声激荡，皇者气象尽显。
疯丫头……苍龙岛主心中暗骂，也亮出苍龙岛压箱底的镇岛之宝。
徐鹏显露幽冥白骨之力，实力暴涨，正式凌驾其恩师苍龙岛主之上。
只看这场面，陈洛阳心里就想吐槽。
不是幽冥神？
来自黄泉界？
骗鬼去吧。
黄泉界什么武学能让武圣超越武尊？
幽冥剑术或许可以，但必须是真正的幽冥十二剑，不能只是单纯的剑意。
问题你徐某人也不修剑术啊。
陈洛阳心里吐槽归吐槽，眼前场面让他暗自皱眉。
女皇以强胜强，一身力量同样水涨船高，还是紧压着徐鹏、苍龙岛主不放，以一敌二，游刃有余。
从陈洛阳的角度看去，女皇武尊之境，发挥黑水符诏的力量更加淋漓尽致，刹那同永恒两种力量交织，加持于她一身。
除此以外，她身上似乎还有异宝，可能就是某一页天书，让她出手之间，另有玄而又玄的力量加持。
骨龙咆哮越来越狠厉越来越暴躁，但仍然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