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大樟村
大伙准备好一身丛林特战服,检查完装备,从商馆码头出发。渡过台江后,沿着对岸的新港溪一路东行,徒步走一段路后,来到了规划中的窑区。
这里临时搭建了一个边长不到20米的小围子,只有少数人白天会过来做点前期工作。不过今天到这里的“土著宣慰团”知道,如果问题能很快改善的话,那么这里很快就会被大部队占领,本位面的工业化进程就将在此地开启。
来到木围后,队伍停下来喝口水暂歇。这时候罗教授出场了,拍几下巴掌把大伙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张口说道:“注意啊,我下面讲几句,再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同志们不大给教授面子,喝水的喝水,小声聊天的也有。
“第一:任何时候都不许独自行动,要让自己出现在保卫人员视线内。”罗教授倒是不在意,他讲他的:“土著由于天然处于弱势一方,信息能力差,外带沟通不畅,所以压力积攒下偶尔会无脑暴起,这一点可以参考老佛爷宣战。所以大伙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枪械不要离身。”
“万一弟兄们被乡下妞缴械了呢?啊!幸好咱还有一把枪!”有个混蛋这时在人堆里阴阳怪气的拆台,段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明人员工和本子翻译官西山行健不知道老爷们为啥发笑,不过凑个趣的眼色还是有的。
最近穿越众的底线有显著下降:妹子们还都在杭州,即便来了也没处安置。眼下大伙的住房条件很差,人挤人的,妹子来了总不能天天打野战吧?所以这帮人的段子现在是张口就来,都是憋的。
“混蛋!都是这种想法的迟早要完!”罗教授暴跳如雷:“荷兰人那帮士兵是怎么被弄死的?别管是土著主动要求背他们过河,还是他们强令,总之过河的那一刻枪离手了,然后几十号人就被弄死在河里!你们这帮混蛋,要是还以为老子是天神下凡,那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啦!”
场面这一刻沉默下来。虽说大伙电脑里都有不少明末的资料,但是那些繁杂的史料,笔记,日记,信件,包括后世研究者的论文,帖子,不是每个穿越者都愿意坐在那里研究的,像罗教授这种跨学科背书的货色就更是凤毛麟角。所以队伍里有一大半人是真不知道,历史上土著是有过在一起行军的时候,突然翻脸伏杀荷兰人士兵的骚操作的。
大伙有点讪讪。见这帮人多少认识到一点问题的严重性,罗教授语气也缓和下来:“土著是见识少,但是人家脑容量并不小,很聪明的。人家清楚我们离开手里的铁管子就草鸡了,至于事后报复......同志哥,死人能复生吗?你们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吗?”
......
把队伍的散漫气氛彻底扭转后,罗教授又强调了几点卫生方面的注意事项:包括只喝自己带来的水,水杯这些就更不用提;吃饭的话锅里的食品必须是滚水煮过一段时间的;最好不要握手,严禁和土著妞发生关系,无论是哪一方主动,违者回去后隔离观察,不让见人,生不如死。
最后一条得到了妙树大师的亲口背书。眼下公司里各种药品奇缺,所有的医疗用品和药品都需要“进口”,所以白树超现在是能省则省,恐吓,预防第一。
有几个下限已经低到开始认真考虑本地妞的货色在听到最后一条后,沮丧地打消了心里的小九九。
吵吵嚷嚷半天后,看看已经是早上10点多钟,大伙于是背起行李继续出发。
沿溪再往东走一会后,周围开始出现植被——穿越众的腐地效果到这里就结束了。整个队伍立即紧张起来,突前的尖兵卫远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热成像仪。好在大家沿溪绕过一片杂林后,远远看到距离溪岸最少有500米之远的土著村落。西山形健这时告诉穿越众,那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大樟村”。
离村口还有百米远的时候,几十个土著战士已经站在门口。这些战士肤色黝黑,手拿标枪,腰间裹着草裙,头上插着鲜艳的翎羽,看上去营养都不错。
来到近前,西山形健越众而出,站在土著前排,唯一在身上裹着土布的村长贡达此刻也走上前,笨拙的互相鞠躬后,穿越众被引进村里。
土著的村庄很简陋。他们没有大锯和大斧,也没有刨凿这些木工工具,所以竹子和细木料就是村落里最主要的建材。
站在木屋门口,戴着头饰,穿着草裙,垂着双乳的土著女人吸引了粗胚们的眼球。然而第一时间的视觉冲击力过去后,这些皮肤粗黑,个子矮小,说实话颜值在0度上下徘徊的乡下妞就无情地打碎了某些人的幻想。
村子里最大的一间建筑是公廨,这间屋子是大通铺,又高又长,通常是未婚男子的住处,也用来议事,属于多功能厅。今天在公廨里等候着穿越众的是村落里的精神领袖——巫女。
对于还处于原始公社形态的土著村落来说,巫女负责和土生偶像沟通,并且通过一些原始仪式来对村民做出一些神秘的指引。
眼下还不到破四旧的时机,所以领头的几位穿越众面带微笑的接受了本村的巫女:一个浑身挂满奇怪饰品,脸上有纹面的老妇人的祝福仪式。
“最不能忍的就是这个了。”仪式结束后,员工们在公廨门前铺开了带来的商品。看着围上来的土著,站在一旁的冯峻却和蔡飞明谈起了巫女问题。
“荷兰人为了传教,曾经一口气把250个巫女赶到诸罗山自生自灭,十年后放回来的时候,只活下来48个。”蔡飞明一边盯着叽叽喳喳,在欢乐的挑选货物的土著,一边说到。
“那也太LOW了,可以隐性隔离,算是荣养吧。”冯峻说。
“嗯嗯,咱们的事业,指望这些成年人,那纯粹是指屁吹灯,关键还是要釜底抽薪......”蔡飞明越说,眼睛越来越亮,只见他弯下腰,满脸笑容,用一种坏叔叔的标准姿态往前慢慢走去,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
第92节 村落实景
小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一丝不挂站在那里,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慢慢走进的怪叔叔。
蔡飞明露出了穿越以来少有的真诚微笑,还有一点点感慨,也许他想起了那个曾经答应给他生猴子的女人。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一块产自西湖乔家老桂坊的桂花黄糖,大叔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小朋友.....嘿嘿......看看这是啥?”
小男孩抓起黄糖,看着怪大叔在比划“吃”的动作,闻一闻后把黄糖塞进嘴里,然后露出了笑容。两个人都在傻笑,怪大叔突然伸出手空抓了一把那只小鸡,装作一口吞掉的样子,小男孩捂着裆跑掉了......
在任何一个美帝中产社区,蔡飞明刚才的动作已经足以让条子出动,会有至少三项罪名在等着他,如果律师给力的话,还能砸一条重罪在他头上。工作会丢掉,声名狼藉,法官会禁止他今后出现在小朋友XX米的范围内。
然而在17世纪的土著村落,现在只有冯峻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发现你很喜欢小朋友啊。”
“大人没一个好东西,喜欢不起来啊。”蔡飞明点点头:“小朋友才是未来......”
“是啊,养儿防老嘛。”冯峻点点头,感慨着说道:“咱们谁都靠不住,只能靠小朋友了。”
......
交易进行得很顺利。穿越众带来的铁器,盐巴,玻璃珠,棉麻布都很受欢迎。一些日本人制作的精美漆器和江南本地产的瓷器也很快被村民用鹿皮,鹿角,小米和风干肉换走。政治含义占优的贸易活动,土著一方自然会觉得今天的交易特别划算,所以没用太长时间,明人员工们就开始打包行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蔡飞明他们在贡达的陪同下正在村里转悠。村子并不大,300人左右的小村,今天感觉人格外多,那是因为周边几个村都有长老或者村长到来。整个新港社的人口其实也就1000多人:原始状态下土地承载力差,一个土著村子需要鹿场,渔场,以及很大一块用来轮耕的土地才能维持。
这里的土著没有牛,家畜是狗,猪和鸡。鸡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给战士们提供翎羽。由于是原始公社状态,所以村子里几乎家家屋檐都挂有风干的鹿肉和猪肉,竹席上晾晒着一些薏米,胡麻和小米,还能看到芋头和红薯,后者肯定是往来交易的渔民或者商人带来的种子。
最拉风的就是一些屋子门口挂着的头骨串,这种代表着武勇的装饰品普遍存在于十七世纪全世界范围内的各个土著民族之中。本地土著也不例外,隔一段时间战士们外出去猎头或者约战,已经是绵延无数年的习俗。
移风易俗任重道远啊......冯峻他们看着那些门廊上的白骨饰品,愈发感到时间紧迫起来。
“土宣团”里最忙碌的自然是白树超和董强两位医生。董强是远征队从杭州出发之后,才和另一位医生一同穿越到杭州的,这次随曹川的船一起过来,支援大部队。
土著们对“医生”这个概念,还是从日本人和红毛人那里得来的。正规程序是有病找巫女——做个仪式吃点山土块根就完事,然后回家继续等死。新港社土著由于接触日本人和红毛比较早,所以有这个概念,哪怕是本子和红毛所谓的医生实在是医术可疑,但总比巫女靠谱一点。
所以听到西山形健介绍说这二位是外来者中的医生后,土著很快就围了上来。拔牙,喂驱虫片,给各种外伤消毒缝合,妙树大师和董强两个人忙得是不亦乐乎。
眼下他们二位也只有这三板斧。再深刻一点的疾病他们既无法诊断,也不会拿仅有的一点样品用在土著身上,譬如抗生素。
白树超念念不忘的牙医器具还是没有弄到手,如果有的话,他今天就可以用银汞或者黄金来补牙,而不是见到坏牙就拔。
某种意义上说,今天“土宣团”花在村民身上的药品和耗材,才算是穿越势力真真下的血本:现有的像阿苯达挫这样的驱虫片,穿越者根本无法在十年内生产出来。至于治疗完成后白树超宣布的以鹿皮计价的诊疗费,那只是为了培养土著正确的交易观念而已,价值上无法比拟。
村民们被告知,凡是伤口被缝合过的,需要多交一份鹿皮,7天后就可以去大员找大夫拆线。
看着一个个手舞足蹈,指着手臂上的棉纱给族人大喷口水的村民,贡达村长,这个少有的大局型土著这一刻心头的压力莫名轻了许多。
午饭是在铁锅中煮的。村子里有交易来的铁锅,穿越众自然也带了铁锅,包括水壶,碗,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反正这些东西又不用昆仑老爷背,带着就带着喽。
主食是小米,大小豆,芋头。土著烧荒轮作的原始种植法伺候不了稻米这种要玩水利的东东,耐旱的小米才是新港社乃至整个岛上土著的主食。
葱和姜村子里都有,十三香这种在大明富贵人家没多少市场的东西,在大樟村里就是神器。充满腥气,盐份不足的风干鹿肉和鱼肉,经过十三香在锅里一煮,配上葱姜和小米饭,怎么说都是一顿好饭。
吃饱喝足后,既定的节目上场了。
出发前夏先泽CEO做过重要指示:在这个野蛮时代,我们有必要让对手意识到,穿越者随时都有能力毁灭他们。只有在这个大前提下,大家才可以坐下来谈论合作和贸易。如果没有展示过实力,那么合作就一定是不牢靠的,所以,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遵照老总的指示,吃完饭后,“土宣团”并没有急着和土著头目们展开谈判,而是派出了诸如卫远这种猛人,打算用突击步枪给村民们表演几个“即兴节目”。
两百多米外的墙头摆放着竹节,人头骨,木块和鹿骨。这个距离不能再远——已经是村落的直径。
主道两旁兴奋的村民们在MK-17突击步枪发出巨大的声响和枪口焰后瞬间老实下来。墙头上的那些东西在几秒内统统被一个比屋檐还高的巨人用手中的铁管打得粉碎。
第93节 谈判条件
节目组的同志接下来又表演了移动靶射击这个经典项目。当土著们看到被扔上天的靶子纷纷爆裂,碎渣掉到自己头脸上之后,一些人开始跑回自己的屋子。
看到这一幕,蔡飞明微笑着对本子翻译官说道:“现在谈判可以开始了。”
总之,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发生的反复,清剿和死亡,公司又投资了一笔弹药在新港人身上,希望这些人识相吧。
接下来,今天的最后一项:“土宣团”和“新港社土著联席会议”的谈判开始了。
“平埔族”和“高山族”只是外来人对台湾居住在平原和高山上的民族的统称,就像“西北人”一样,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嘉南和屏东一带所有的土著,事实上都是希拉雅族的从属。希拉雅族有三个大分支,和穿越众当前关系密切的就是第一个分支:分布在新港溪南北两岸二,三十公里范围内的四个小族:新港社,麻豆社,萧垄社,大目降社。
这里每个社都由几个自然村组成,崇拜不同的土生偶像,总人口从1000多到3000多不等。
今天负责和穿越众谈判的,就是新港社下属几个自然村的村长,或者是长老。
谈判伊始,面对着几个看完节目后脸色普遍不太好的土著头领,穿越势力趁热打铁,一口气提出包括缴纳税负,配合开荒,以及允许穿越势力自由雇佣劳动力和这几项条件。
几个土著讨论一会后,做出回应:关于赋税,如果穿越势力能保证今后双方公平贸易,土著不遭到欺压的话,他们可以按时缴纳一部分鹿皮作为税款。
蔡飞明愉快得在这方面做出保证。原本就不是为那几张鹿皮,而是统治权,税赋代表着行使统治权利,此刻在座的几位都有点小激动——这是穿越势力在这个新世界,经过自己的努力,第一次正式行使政府职权!
关于配合开荒和雇佣劳力,土著提出反驳:战士如果都跑去给穿越众干活,那么社群的安全就无法保证。
蔡飞明和冯峻听到西山翻译官说出这句话后,不由得相对一笑。来这里之前他们就评估过,新港土著大概率会在这方面提出要求,果不其然,这就来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人口稀少,新港社土著在和附近部落民的争斗中,长期处于劣势。这种情况导致新港社土著在战略压力下,被迫向外来者寻求援助,被迫开放。
当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荷兰人是保护了他们,但那是附带的。残酷的统治,剥削,以及在荷兰人多次统治全岛的战争中,充当辅兵和炮灰,都是他们今后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无论今天穿越众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新港人都会把话题绕到安全方面,这是他们最急需解决的问题。蔡飞明他们自然早有准备,这个问题出发前大办公室就已经讨论过。
穿越势力不会像荷兰人那样胡作非为。挑拨离间,制造仇恨,对土著拉一派打一派,这是人数稀少,只为攫取利益而来的殖民者通用手段。
作为本世界前所未有的,工业化推土机政权,所有的土著在大穿越国权贵们眼中,统统都是“良民”。眼下是条件实在不允许,一旦条件允许,工业贵族们就敢按照3比1的比例,把大陆良民和本地良民混编,生产任务重的话,2比1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打打杀杀不是不允许,但那属于政府行为。即便是要讨伐某个不想当良民的部落,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政府正式下令出兵,征服,然后抓紧治疗完统统去当良民,绝不是像荷兰人一样,打着帮新港人报仇的旗号,去屠杀麻豆人。
所以在翻译官提出土著的担忧后,蔡飞明一脸郑重的对西山形健说道:“告诉他们,既然他们给昆仑人纳税,那么从现在起,新港社民的安全就由昆仑人负责,昆仑人会制止部落间的仇杀。另外,如果他们是真心诚服的,那么今后会得到奖赏和去医院看病的资格。”
新港社元老团自然不会拒绝这种条件。看上去他们没有损失什么:如果不需要猎头或者约战,那么青壮去干点活是可以接受的,何况还有酬劳和医生。
最大的问题解决后,新港社,这个历史上和外来者交往最密切,受外来者支配最深,第一个砸掉偶像,全体受洗为基督徒的台南小部落,今天正式成为穿越政权在台南的第一批土著市民。
协议达成后,蔡飞明代表双方说了几句场面话,聪明的贡达村长也有模有样的对着村民喊出几句土语,反正对方听不懂,随便讲——传说中的一个问题各自表述。
土著这时候拿出了米酒,而穿越众恰好有碗,于是在愉快地喝完一碗酒后,穿越众表示:碗送你了......
其实是没地方装了。所有的担子里已经塞满山货,老爷们自然不会背碗,于是蔡飞明灵机一动,就把两口锅和一堆青花碗作为奖励送给了贡达;并且当场指定,贡达今后作为总钻风......总联络官,负责双方的沟通事宜。
紧接着他在身上摸了摸,翻出皮夹子从里面掏出一张华联的VIP卡,现场打个眼串上绳子挂在贡达脖子上,全套穿越众狗腿子的认证流程就这样搞定。
“土宣团”的任务圆满完成,当天晚些时候,回到商馆的代表团众人获得了热情接见,到码头接船的穿越势力领导人有:曹XX,夏XX,王XX等。
而在第二天一早,穿越论坛上就出现了一个蔡飞明和冯峻联名发出来的帖子《我们的靠山到底是谁?》。
帖子详细分析了截至目前穿越众接触过的各族人民,并且得出结论:中古社会下思维早已定格的成年人统统不可信,这些人未来好好当螺丝钉就可以了。
穿越众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孩子们。孩子是大家的未来,孩子能理解,并且继承穿越众的思想,技术和政体。帖子中急迫的表示,作为收益比最高的一项投资,任何一个靠谱的政权都应该把教育放在第一位。并且举出了种种例子,包括土鳖35年到陕北,36年4月小学已经有432所。
穿越众虽说眼下没有那么多教师,但是搞一所小学还是能做到的,就从土著孩子抓起。
帖子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底下的讨论络绎不绝,乃至于这篇帖子成为了之后几天的热点问题,一些临时的军事小动作甚至都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
第94节 别了,甘第丢斯
钱铁山一身草地迷彩,标准的防蚊套装,手持突击步枪走在最前面。看看远处已经渐渐露出轮廓的村寨,钱铁山回头招呼一声,队伍里的穿越众和挑担的民夫都加快了速度。
身为2个月前才来到大明的穿越一份子,钱铁山的适应能力在所有人里面都算是快的。当然,这和他受过的训练有关:曾经的水煮鱼军区次虎特种大队一员,调整心态和身体机能,迅速适应新环境这些本来就属于必备技能。
穿越后钱铁山很快就在陆军里找到位置,这个属于无缝对接。眼下虽说陆军部磕碜了点,只有官没有兵,不过钱铁山本人还是对未来比较看好:至少就目前来说,穿越众里接受过正规特种训练的,还就他一个。
考虑到新世界里巨大的敌我装备差,以及特种作战在费效比上具有的独特优势,钱铁山对于将来由自己组建一支特种部队还是很有信心的。眼下是没资源,一旦条件成熟,他相信决策层一定能认识到特种战的好处。
走在他旁边的是魏虎,1米8的黑大个,看上去像恶棍,其实,他是一个会计,恶棍是只兼职。此君在人力资源部负责数据统计,这帮管理着各族“劳动人民”的办公室流氓,事实上全是恶棍,好人也管不住那些劳动力。
既然队伍是去土著村,西山形健和罗教授这对黄金搭档自然也不能少。
距离大樟村谈判已经过去两天。大办公室在这两天里已经出台了一系列针对土著的方案,包括土著人口普查,征召土著少年学习汉语,以及政策宣讲等等等等。钱铁山这队人马,这两天的任务就是跑遍新港社的所有村子。
大佬们纡尊降贵来一次就可以了,后续的苦活累活自然是要交给三四五把手。除了西山形健这个暂时替代不了的翻译官外,队伍里其他三位穿越众都是这号人——包括又跳槽到人力资源部的罗教授,为什么要说“又?”
今天队伍目的地是一处,嗯,原地名已不可考,我们姑且叫做“理加”村的新港社村寨。
就在前天蔡飞明给贡达村长挂上VIP信物以后,新鲜出炉的带路党就偷偷告诉他们一个消息:邻居理加村里有荷兰人。
同志们回去一查资料,大概齐的就猜出来这位是谁了。
是个荷兰新教牧师,名字应该叫乔治·甘第丢斯。此人在今年5月份就来到大员,历史上就是长期住在新港人一处村庄里传教。
“理加村”这个新港小村,历史上是留下一笔的。说起改革开放,理加村其实比邻居大樟村更早,只不过他们属于纯被动开放,类似于我大清。
荷兰人的宗教入侵第一站,就选址于此处。土著没有办法抵抗背后站着火绳枪手的外来牧师,所以只能允许甘第丢斯住在村里日夜宣讲教义。
这时候,风箱另一头吹风过来了:日本商人滨田弥兵卫,因为日荷贸易争端,在今年7月份,从理加村里忽悠了16名土著,坐朱印船跑去日本,准备玩个“土著献土地”的把戏,在幕府将军那里先敲定台南的法理归属。这些土著的头领,就叫“理加”。
可怜的风箱里的土著既没有办法拒绝荷兰牧师,也没有办法拒绝日本人,在荷兰牧师满村乱窜的情况下搞针对荷兰的秘密行动,下场可想而知。
等明年那11个土著回来的时候(路途死掉5个),理加他们会被荷兰人用铁链捆在船上遭受酷刑,罪名是滑稽的——叛国罪。
这件事也是引发“滨田弥兵卫”事件的导火索之一。理加村在事件结束后还会遭到荷兰人报复,全体跑路进山,村民纷纷死亡,荷兰人在勒索到足够的粮食和猪后,才允许他们重回家园。
当然,现在有了穿越众,一切就都不同了。钱铁山他们这支队伍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抓捕甘第丢斯。
在新港人中风传的外来者今天终于登门,理加村的村民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早已被形形色色的外来者折腾得筋疲力尽。
好在今天登门的“昆”人看上去并不凶恶:土著语没有那么复杂,从翻译官那里他们只需要学到一个专用音节来代表穿越众就可以:“kun”。
政府开张大优惠又一次上演。这种免除物流费,又在价钱上打个狠折的“杂货下乡”活动,每个下属村都能享受到一次。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人口普查,以及挑选一些看上去灵活点的土著少年“随从”。这些少年是火种,会被穿越众带在身边学习汉语,将来他们会穿着皮鞋,满嘴工业化,回村砸碎土偶,他们是带路党2.0。
一间不大的竹屋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狠的外来者冲进去将牧师“甘”抓了出来。
土著们敬畏得围成一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无力拒绝任何事情,“甘”牧师住进来的时候他们无力阻挡,大员岛上变天之后,土著依然给甘牧师提供着食物和水,今天“昆”人拿着喷火的铁管要进村,村长急忙命令打开门,现在,甘牧师被抓出来,他们依旧只能看着。
乔治·甘第丢斯曾经在巴达维亚传教,他和这一时期来到蛮荒之地传教的其他牧师一样,性格坚毅,对传教充满热情。
真实历史上,他在1640年完成了新港社土著全体受洗的壮举。而且他用拉丁字母拼写新港语,编译的串种文字成为台南土著们今后几百年,定契写约的标准文字。荷兰人撤离的时候,台湾已经建立了几十座教会学校,基督教在台湾扎根,甘第丢斯牧师功不可没。
从某种意义上说,把文明带给野蛮,甘牧师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是个比较伟大的人。
所以,正因为他的伟大,甘牧师此刻正在挨打。
彼寇我英,反过来也是一样。
大办公室在论坛公开的文件里,已经把一神教牧师归类到“危险份子”这一档里。也就是说,眼下或许因为一些外交方面的顾虑,穿越势力不能公开处死像甘第丢斯这样的牧师,但是在条件允许下,还是要想办法弄死的——自然病死最棒。
所以,专注于给小孩和少年洗脑,抢穿越众生意的甘牧师,此刻在所有土著围观下,正在被毒打。
一个个头不高,但是脖子和身体的宽厚度都有两个人那么宽的“昆”人,还有一个又高又黑,看上去就凶狠的“昆”人;这两个人正在用枪托狠砸甘牧师的头,甘牧师在土地上翻滚着,满脸是血。
一切结束后,村民们在村口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队伍里有两个去大员看病的村人,有去给“昆”人当随从的几个少年,还有被鹿筋捆着,跌跌撞撞走在最后的甘牧师。
别了,甘第丢斯。
第95节 疏浚新港溪
朝阳东起,光照大地,又是一个晴好天气。新港溪畔这块光秃秃的的腐地,今天终于迎来了大规模开发。
人流从赤崁方向滚滚而来,这些人带着各种工具,来到规划中的窑区基地后,分成几股,各自开始忙碌。
台南的气候干湿分明,全年80%的降雨量集中在夏季,所以本地河流的丰枯水季也一样明显。
眼下已经是11月份,站在经过夏季洪水冲刷出来的,落差足有4米高的河岸上,能清楚看到下方缓缓流淌着的新港溪。溪面此时只有10余米宽,距离两边河岸各自有10米以上的河床跨度,这就能清晰的算出来:新港溪在夏季洪水奔腾的时候,可以轻松超过30米的宽度。
大批的劳力此时从河岸上找到两个豁口,大部分人直接下到河岸,少部分人拿着铲子和镐头,将两个豁口修出了土阶,方便上下。
岸上已经有人在安装吊杆,漆成造反色的金属吊杆有一头探出了河岸,杆头安装着手拉葫芦。
亘古就存在着的,原始而凌乱的河床上,第一次出现了大批人类活动的踪迹。
所有的石头都被捡起装筐,无论是经过多年冲刷的卵石,还是近几年才随着洪水到来的大块山岩。筐子被挑到河岸下方,然后系到手拉葫芦伸下来的铁钩上,随着一声竹哨响起,几个人喊着号子就把装满石头的竹筐拉上岸。
木头的处理更加艰难。洪水经过后,河床和溪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着不少上流冲来的大树,有些大树就变成了沟通两岸的天然桥梁。虽说每年的桥梁位置都有变化,但是只要沿着上下游走,总能找到这样的天然桥梁。
人们先是用斧子和短锯将大木身上的杂枝除掉,然后根据树木长度,组织好人手,齐心协力,喊着号子将一根根原木抬回岸上。
17世纪的原始江河,浅滩密布。眼下穿越众还没有能力全面疏浚新港溪,但是靠近南岸一边的溪道,那是必须要疏浚的。凡是在中心航道以南的沙洲浅滩,会临时筑坝挖出引流渠,沙子会被统统挖走,用来盖房子铺路。
以上这些工作会一直往下游延伸,直到新港溪出海口为止。出海口附近的泄湖,也会根据情况得到整修。
总之,穿越众最终的目的就是:一艘装着建筑材料的小船从窑区基地出发,一路随着新港溪出海,然后沿着外海那一串沙洲绕个圈,从大员航道口进来,再渡过台江内海,卸货到赤崁码头。
这就是基建部设计的物流方案。
要知道,窑区基地在新港溪中游,距离赤崁新区的直线距离超过3.5公里。眼下即没有康明斯,也没有柏油马路,窑区生产出来的建筑材料,要是走陆路,效率会慢得令人发指。
一个挑着担子或者推着小车的劳工,累个半死才能将最多几百斤货送到地头。而一艘小船,两三个船工,吹着口哨就能把两三吨货送过去,看似路远,实际上水运大占便宜。
唯一需要特殊布置的,就是在新港溪口安排一些纤夫,在偶尔风向不合适的时候,纤夫会把小船拉回窑区。回程的小船都是空载,也用不了几个纤夫,大概他们也不会露出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何况在穿越众的规划里,所有劳工都是要发工资的,无非是外籍劳工没有三险一金罢了。
轰轰烈烈的窑区大建设就这样开始。
陈栋穿着一身牛仔工装,站在河岸上,此刻他掀开头顶的网罩,默默地看着河床上忙碌的劳工们。
“工程进展还是不错的,你脸拉那么长干嘛?”身边同样戴着斗笠,一身龙门客栈打扮的冯冠杰问到。
“唉,进展是不错,就怕维持不住啊!”陈栋皱着眉头说到。
“你是说疟疾?”冯冠杰反应过来:“不是已经下令优先填埋死水了嘛。”
“填坑的时候不死人喽?”陈栋撇了撇嘴。
冯冠杰笑了笑:“那没办法,搞工程哪有不死人的,咱们现在连劳保服都不够,还要在17世纪的河道施工,嘿嘿,想想就刺激。”
“唉...”陈栋长叹一声:“这死得多了肯定影响进度,疟疾药不给批?”
“切...”这次轮到冯冠杰撇嘴:“你也不看看论坛上吵成什么样了,眼下就是一点储备样品,大规模用的话首先白树超就不同意,这玩意有抗药性的!”
“再说了,给谁用不给谁用?”冯冠杰摇摇头:“老老实实爬化工科技树才是正道,其他的都是治标不治本。”
“嗯,也只能这样了。”陈栋点点头:“通知下去,河道清理工作今后由外籍劳工负责,上游要至少清理5公里,下游至出海口,另外,抓紧把干燥窑盖起来先。”
......
干燥窑是眼下最急需的建筑,也是众多材料窑里面比较简单的一种:木材干燥的时候,通常窑内温度不会超过80度,比起动辄1000多度的其他窑来说,干燥窑不需要耐火砖,修建要求也低。
长龙型的干燥窑是用卵石,河沙,以及珍贵的库存水泥砌起来的。穿越众建造的第一间干燥窑,为了节省材料,型高只有2.5米,宽3米,窑长20米。
为此曹川还专门跑一趟后世,带来了两套常压锅炉和一些管道。锅炉肚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配件,很多都是未来其他工程要用到的,包括管道里都塞满小部件。
2米高,圆柱形的常压锅炉,被安装在窑体外部正中间的位置,锅炉和窑体用管道相连,头顶上草草搭个棚子完事。
探进去的管道包括进风管和回风管,管道安装在窑体上方,和窑平行。热风进风管和锅炉出风口相连,回风管导入风机。窑顶有排湿窗和轴流风机。眼下因为没有电,所以需要风机的地方,全部使用人工。
干燥窑全部安装调试用了5天时间。鉴于这个工程太小,虽说有点纪念意义,然而点火那天大佬们基本都没来......一个简单的小仪式后,工业部的老大,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邹国庆同志满面微笑的将一根点燃的柴火棍扔进了锅炉炉膛。
第96节 四大将军
火焰很快就在炉膛里燃烧起来。接下来是粗活:几个炉工会不停把旁边堆积如山的下脚料往炉膛里送。没有经过充分晾晒的下脚料使得锅炉烟囱冒出了滚滚黑烟。
一段时间后,锅炉水沸腾,管路中开始输出蒸汽,四个烧窑总指挥手里拿着册子开始指挥送气。
......工业部眼下这十几号人里面,没有一个玩过干燥窑,所以都是现学现卖。好在后世的烘干窑遍地开花,买锅炉就送厂家秘制烘干手册;常见木料的烘干时间,干湿度,窑温这些数据在网络上就能查到,现在需要的就是实践。
一窑成品通常要16个小时左右才能搞定,考虑到轮班问题,所以邹国庆安排了四员大将来掌握干燥窑技术。
这几员大将很不简单,穿越前他们的专业都是诸如:工程自动化,工业机器人维修,人工智能控制,区块链方案解决这些高大上的专业,是穿越国之重鼎。
今天调集这几员高端人士来当窑头,也是领导们觉得开门红对提升士气很重要,存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心思,所以就......
嗯,扯远了。随着蒸汽通过管道,干燥正式开始。
窑头们是通过观察孔,温度计,干湿球湿度计这些设备来掌握窑内情况的,另外,窑里的不同位置还有几组探针,用来随时测量木料的含水率变化。
锅炉蒸汽进入后,窑头开始根据手中的册子,控制窑内的温度,湿度变化,眼下这些项目都是声控,也就是靠吼。提高湿度通过喷淋水来解决,降低湿度,就打开窑顶的排湿窗,一旁有准备好的劳工会摇动风机;而窑温高低则通过控制锅炉燃料添加量进行。
如此十几个小时以后,关炉熄火,然后继续排风,等到木料温度只比室外高20度的时候,就可以出货啦。
穿越众干燥的第一窑木料是从附近竹林砍来的绿竹,根据资料,绿竹在干燥14个小时后就可以出窑。
窑门打开,四位将军不顾燥热,说笑着进去一看,嗯,竹材两头有点开裂......大概忘了通竹节?
竹垛上层这些货咋都弓起来了?咱不造复合弓啊!......大概忘了压点重物?
中下层的竹材含水量全部是乱的?握草,握草,大概是窑底气流循环没掌握好......
老同志遇到新问题,四将这一刻只剩握草了。
看着眼前这一堆七拱八翘,两头爆裂,犹如被油炸过一样的绿油条,所有赶来拿成品的穿越众统统掩面而去,头也不回。
四大将丢了大脸。
“好吧,都重视起来,不能再玩票啦!”四人中搞工业机器人维修的左斌说道:“分析,先分析问题,我就不信一个破窑技术难点能比机器人多!”
破窑技术难点是没有机器人多,然而某些难点那是要出问题后才能发现的。几个人接下来几天潜心修炼,最后又花掉三天时间,日夜轮班,反复整出四窑废品后,才最终得到了合格的成品绿竹。
不容易啊,大伙手上的秘制册子早就扔掉了:厂家一点都不了解17世纪台南的绿竹。原本风机的位置也都经过重新调整,人力和电力驱动看来还是有区别的。窑外临时挖了地坑,通上热风回路,这些破柴禾看来还是把含水率降低一点烧起来比较好控制......
其他诸如打通竹节,重新调整垛堆空隙,垛顶压重物这些小改造还有很多,总之,在付出足够的代价后,穿越势力终于加工出第一种合格建材绿竹。
万事开头难,现在掌握核心技术以后,每当有新品种入窑,最多烧一轮废品,四位大师便能掌握火候,然后把数据登记在穿越势力自己的小册子上。
一河坚冰打开:随着第一座干燥窑的成功,紧接着就是后续的三座干燥窑拔地而起。四根长条型的窑体和两组锅炉形成了两个“工”字型结构,锅炉烟囱开始日夜喷吐出黑烟。
四大窑将现在无论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会跟着一票学徒。这些人有老有少,都是从杭州籍员工里面选出来的。里面有原本就烧过碳窑,瓦窑的窑工,也有一些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对这些人要求不高,只需要他们学会看温度计,背熟手册上各类木料的加工数据就ok。至于其他问题......会有一位窑将24小时值班的。
......
木料干燥出窑后,就进入加工阶段。眼下由于没有电,所以加工木料全部是手工操作,在穿越众看起来效率很低。然而这种效率在所有的明人和荷兰人木匠眼中,已经是超级速度了,无它,唯钢锯尔。
中古时代的金属加工技术,和后世人们常见的钢锯条完全是两个概念。经过低温冶炼后的,充满杂质的熟铁块被铁匠打制成锯条。
这种廉价的日用品自然不会用到所谓的“百炼”手艺,所以随时随地需要修齿的软铁条,以及硬度同样感人的其他木工工具,是造成这一时期房屋,船舶,家俱等物品价格高昂的元凶之一费工。
穿越势力所用的“进口物资”,由于只需要考虑体积,而不需要考虑价格,所以在质量方面是尽可能走病态路线:普通的碳素钢锯条不需要,含钒的高级模具钢制造的机制锯条才是眼下这些中古木匠手中的神器。
坚硬的,合抱粗的青冈木被大锯轻松拉成木板和木桩,无比顺手的刨子很快将木板推出光滑的平面,中外木匠们在惊呼连连中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工具,然后准备好好打造一些艺术品家俱出来练个手先。
然而这时候凶残的昆仑老爷出现了。老爷把几张大纸钉上工棚墙面,纸上面有用蓝色墨线画出来的工件图,所有竹材和木料都被限定成几种固定规格的工件,蓝线画出的工件图是工匠们从未见过的三视图,一目了然,规格清晰。
最后,按照人头,每一位大工都领到了一套包含钢卷尺在内的测量工具,并且被告知:尺在人在,尺丢头丢。
第97节 居者有其屋
赤崁新区很快收到第一批建材。这里原本已经寂寞下来:简易码头建好后,大部队改在窑区上班,新区只留下少数人,每天在美丽的滨海岸边硬化着地球表面。
随着建材到来的还有建筑工和人数不少的穿越众,今天的样板房工程很重要,所以由专业人士郑洋洋主持。
郑洋洋名字听起来像个二代,其实他是个木匠。高中毕业就在老舅的木器厂上班,后来有一段时间跑去美帝那里打黑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墨西哥工友一起给人搭木屋,也算是学贯中西。
郑洋洋的年龄在穿越众里面算是小字辈,只有25,但是在木结构建筑上人家可是猴群泰斗——其他搞砼基础,扎钢筋的货一抓一把,玩木器的还真没有。
在郑洋洋电动大喇叭指挥下,工人们喊着号子,首先把8根经过表面碳化处理的木桩钉入地面,这8根桩子两两相对,组成一个长方形。
方型木桩的规格是20乘18厘米,一头削成四棱尖,另一头捆扎着麻绳作为紧固筋,理论上这里应该用铁丝的,眼下只能凑活。
木桩高出地面60公分,这个高度已经足够,蛇虫能避免,正常的降雨也不会造成威胁。
挖机只用10分钟就能砸到位的6根底桩,30个人轮流换班,喊着号子用了半小时才搞定。这还是今天情况特殊,老爷们急着看成果,正常情况下还会更慢。
接下来是准备好的底板和框架上场。这里每一块梁板,都是在工棚里经过郑洋洋最后测量过的,就是为了今天的样板房能少点波折。
8根基桩上很快搭建起长方形底框,所有的接头都是榫卯结构——是的,没有用钉子。
在旧世界,榫卯结构早已是一种消失的技艺,通常只在古董拍卖会上见到。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快捷方便的木螺钉,合页完全将榫卯替代。但是眼下是17世纪,蛮荒的岛屿上没有木螺丝,杭州运来的那点熟铁钉量少质差,再加上有现成的明人木匠,所以榫卯结构的木框架就顺理成章出场了。
精准测量过的榫头稳稳镶入卯眼,这一刻,榫卯的优势尽显无遗。
由于接头处要经过不同程度的切削,掏挖,所以榫卯结构的缺点就是必须用硬木。这个缺点当下自然没人在意,窑区里堆满了樟木,台湾榉这一类硬木。
底盘安装好以后,统一长度和直径的绿竹被用来搭建墙壁,墙壁通过底部预留槽和捆扎固定,之后的屋顶一头高一头略低,是最简单的斜坡顶,薄板上铺点草席完事。
在一切准备好的情况下,30个搭积木工人用掉整整9个半小时,才完成了这座再普通不过的长条型吊脚竹木简易房。
怎么说呢,作为穿越政权的第一座自建房,虽说样式LOW了点,也没有用来看夕阳和调情的木廊和栏杆,但是这间屋子的科技含量可不低!
小屋既规避了材料不足的问题,又代表着预制件构造的先进方向,美式标准件混搭中式榫卯结构,这是拉布拉多和中华田园犬的完美串种,是穿越众智慧的结晶。
鉴于小屋的设计者叫郑洋洋,所以这类军营式宿舍,从设计定稿的那一天,就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大洋房”。
当一大帮人兴冲冲踩着木阶,走进房间后,发现里面还是满宽敞的。长条型的屋子总长10米,宽2.8米,每间屋子的标准入住人数是10人。
设计中屋里会摆放5张高低床,床宽1米,长2米,这样会留出来0.8米宽的过道。
两张床之间会有一个40公分宽的双层床头柜,和床一起占用掉7米距离。剩余的长度会留给门道和屋尾,门道摆张长条桌,屋尾会多出一个隔档,那里是后门和尿桶的位置,用来晚上起夜。
小屋是简陋了点,但是该考虑的都考虑进去了。
“这屋强度怎么样?能扛过雨季不?”进屋后详细检查了一番建筑结构后,陈栋一边来回测试着外推的竹窗,一边问到。
“老大放心,绝对没问题。”郑洋洋信心很足:“台风过来的话屋顶可能被吹跑,到时候需要提前加固。其他部位肯定没事,也不看看咱这底盘都是什么规格,除了没有地下室,不比美国佬的屋子差!”
“那就好,今天没看出来工时,回头你测一下。”
“OKOK,我会出两个用工表,人手紧的话三天盖一间,人手够两天。”
......
第一座“大洋房”当晚就睡进去几个嘻嘻哈哈的“搭积木工”。虽说没有床,但是在正经房子里打地铺也比窑区的烂窝棚强啊,这些人很清楚大洋房盖出来就是给他们住的。
随着时间流逝,明人员工渐渐摸清了老爷们的脾性。“髡人”——绝大多数明人不知道什么西昆仑东昆仑,他们无力分辨,他们只知道老爷们是“髡发”。
髡人老爷人不坏:只要不犯老爷的忌,通常都很和气。有人失手打碎了老爷的琉璃牌,左右不过踹几脚,跑得快也就挨个一两脚。这要是在大户人家,一顿血肉板子是免不了的,打断腿也常有。
老爷们心也善。大伤小病必定有郎中给治,每天三顿管饱,现如今还花费大力气给苦哈哈们盖房,就冲这一点,大伙给老爷们扛活就不亏。
前几日员工之间都在疯传,说是有个营造上的老爷已经给大伙应下:等人手宽裕了就盖些独门独户“小洋房”分给大伙置私产安家。
老爷还说了,知道大伙穷,所以新房连底金都不收,盖好就给契,今后每月从工钱里稍稍扣几分便是,扣多少屋主说了算,十年二十年扣完老爷们也乐意等。
我的老天,这髡人老爷怕不是傻子国来的?怪不得髡发呢,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髡人行善太过,抢老天爷生意,就被老天爷髡发警示了!
员工们带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沉沉睡去。
然而元斗号上的穿越众,此刻头顶繁星,脚下浮波,紧盯着舱内的雷达和声纳,正在海面上静悄悄地航行着,毫无睡意。
第98节 玄武岩
元斗号是傍晚时分出航的,从大员出发后,一路往西,直奔位于海峡中间的澎湖群岛。
眼下是东北季风活跃的最后时段,再过些天,随着气温进一步降低,西伯利亚方向吹过来的西北季风,将渐渐主宰大陆沿海的风向。
乘着最后的东北季风,元斗号经过一夜不紧不慢的航行,在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将将望到澎湖列岛的身影。
由于各种科技设备的应用,穿越势力在新世界拥有巨大的环境优势,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黑夜都是穿越者的朋友。掐好时间的夜航,使得在船舱里休息了一夜的劳工,正好可以赶在清晨上班。
元斗号此行的目的,是澎湖列岛上的玄武岩。
“搞不懂你们咋想的,非要跟这儿来背石头。”元斗号船长穆龙城一身藏蓝色的07式海军军官常服,皮鞋擦得锃亮,肩膀上是淘宝买的少校肩章,中年帅哥此刻大盖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副幕后总BOSS的黑暗形象。
同样站在船头,在朝霞和海天之间做吐纳状,貌似在吸那清晨第一口紫气的罗教授,缓缓收功,完事后送穆龙城一个白眼:“是大小适中,形状合格,可以用来搭建高温窑墙的石头,穆大掌柜!”
“哦...”穆龙城想了想:“窑区我没怎么去,那儿没石头吗?”
“要不就太小,像鹅卵石;要不太大,奇形怪状的,咱们现在没有人手,也没有机器去切割,所以只能来澎湖......”
“这么说我就懂了,看来澎湖人民已经帮咱们切好石头了......”
罗教授再次翻个白眼:“亏你还海军呢,商馆东北角炮台没去过?”
“哦,你说观景台啊,最早上去看过一眼,我每天要带兵,哪来的闲工夫去观景?”穆龙城不解的说到。
“唉,那么炮台下面的一截石墙想必你也一定没注意过了?”
“有这回事吗?”
“唉......”
荷兰人当初在建造商馆的时候,事实上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国姓爷的几万大军从商馆西边进攻,炮轰。
卡住台江内海码头的东北方向,才是荷兰人布防的重点。这一点从建筑上就能看出来:穿越者到来之前,荷兰人已经开始给商馆的夯土墙添加石头墙面,东北角的炮台最先开始,用的材料,就是澎湖列岛的玄武岩。
玄武岩是火山岩浆喷发后冷却下来的岩石,澎湖列岛是火山列岛,底基就是玄武岩。这是一种很好的建筑材料,碎石料在后世经常被用来铺设地基,但是今天元斗号的目的,是玄武岩方砖。
在千万年前火山喷发完毕,岩浆逐渐冷却后,由于冷却速率不同,所以玄武岩方山会产生多角状的裂隙,沧海桑田,时至今日,玄武岩方山便形成了独有的六边或者四边形的石柱山,这些石柱就像一块块方型的面包块摞在一起,节理清晰,大小一致。
荷兰人在1622年占据无人值守的澎湖后,通过抓捕沿海渔民,迅速在列岛上建立起一系列的要塞,这些都是边长约56公尺的标准要塞,用的材料,就是玄武岩。
被明军赶到大员以后,荷兰人历任长官,尤其是在热兰遮城建设期的长官,都曾多次驾船返回澎湖,从之前废弃的要塞里搬运玄武岩砖,带回大员筑城——这一点在荷兰人自己的日记里多次提及。
元斗号来到澎湖后,没有去主岛,而是绕了个小圈,在澎湖东北角的大鸡善屿,选了一处平滑的海滩靠岸。
来到这里后,壮观的景色一目了然:就像在浅碟上立着方正的一整块火柴,整整齐齐的柱状海崖就那么突兀的在海天之间耸立着,千万年前岩浆在海面上缓缓冷却的景象依稀可辨。
海滩上堆满了黑色的,经过风化后沿着裂隙自然脱落下来的玄武岩块石。
早已准备好的劳工们纷纷下船,他们带着竹筐和扁担,跟在一身冲锋衣的罗教授身后。没走几步,罗教授便从石堆里选出来一块方方正正,笔记本大小的玄武岩样品,在头顶举了举,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背着手他又溜达回船上。
没用多久,劳工们便将一筐石头挑回船上。罗教授这会指着竹筐对穆龙城笑道:“看看,根本用不着澎湖人民,大自然就帮咱把事办了。”
穆龙城这会也是惊讶万分,拿着望远镜对着竹节型的黑色海崖一通猛看:“这还真是鬼斧神工!”
“这儿在后世就是风景保护区,你自由行没来过?”
“就去过泰国......”
“没见识,你不是海军吗,退役了还开船走个私啥的,没把船开过来看看?”罗教授坏笑着开始报复。
“放屁!那叫缉私,不叫走私!我要是敢把船开到这,那叫擅起边衅,要上热搜的,你胡说什么!”
“呵呵,那今天就好好看,看个够......”
穆龙城和罗教授两个人就这样在船头支起了小桌,一边聊天打屁,一边看着劳工们在石堆中拣选,然后一筐筐的方石被抬下底舱。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肯定搞不定,罗教授大概计算了一下,起码要到明天下午或天黑,元斗号才可以满舱返回。
果不其然,元斗号在大鸡善屿一直待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才拔锚返航。返航的路径有点怪,船并没有掉头回返,而是绕着澎湖列岛转了个大圈,一直绕到澎湖最西边的西屿岛洋面后,船速慢了下来。
从出发时就一直待在客舱里的三位客人,这时被带上甲板。
这三位仁兄一水的黑瘦精矮,扁平鼻子厚嘴唇,典型我大闽南风格,打头的一位叫许端午,三人都是族亲。这三位老兄在穿越众攻占大员后的第三天,就被盘问出来历——历史上因为英勇抵抗恶棍郑芝龙而壮烈牺牲的海商/大明把总/海匪许心素留在大员商馆,负责和荷兰人沟通的家族业务员。
这也是元斗号此次出航,为什么派罗教授当特派员的原因:挖石头属于矿业,和三位许家业务员打交道属于外交,两件任务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只能派懂天懂地懂空气的罗教授出马。
第99节 许心素
许心素,可以说是“买办”这个词的创始人。
论辈分,早在郑芝龙还是一个芝麻翻译官的时候,他的老大:盘踞在日本平户的华侨大海盗/海商李旦,就已经和许心素是结拜兄弟,许某人是正儿八经的叔爷辈大佬。
当时的许心素是盘踞在漳泉一带的大渠道商,负责四处收货,然后把收到的丝绸运到日本交给李旦销售。
1625年李旦和颜思齐前后脚死亡,郑芝龙趁势吞掉两位大佬的基业,自立堂口,曰“十八芝”。
而许心素则转头和占据大员的荷兰人开始火热勾兑,成为早期买办中的佼佼者——荷兰人信任他,预支大笔款项给他。许心素则利用自己的商业渠道,收购到大批生丝后,再转运到大员。
许大买办甚至一度垄断了和荷兰人的生丝贸易,尽管红毛们想了些招数,然而没有什么卵用,许某人依旧把持着生丝贸易的大头,荷兰人只能从他手中高价买丝。
穿越众占据大员后不久,还在玩沙子的那几天,局面发生根本性变化:郑芝龙攻占漳州湾口的铜山所,然后坐镇此地,打败了福建总兵俞咨皋和荷兰武装船队的联军,一战定乾坤。
此战后,俞咨皋罢官丢职下狱,主战派势颓,明廷开始转变态度,招抚郑芝龙进入实操阶段。
此战后,哭晕在厕所里的还有一个人——许心素。
许大买办不久前才花了2万两银子买通俞咨皋,把自己彻底洗白,当上了海防把总,这屁股还没坐热,靠山下狱了......
许大买办不久前才作为官匪商三合一的超级策划人,将俞总兵,荷兰人,还有一些杂牌海盗粘合成联合舰队,没成想前后脚舰队就烟消云散,郑芝龙现在对许大买办是见面就砍,什么,叔爷辈?钉在框里从山上踢下去先!
真实历史上,许心素就此势微,明年会被攻打厦门的郑芝龙斩杀。
穿越众占领大员后,一来诸事纷杂,二来立足未稳,自己内部还在撕逼,哪有心思策划什么许心素。许家的这三位业务员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所以这些日子一直被拘在商馆里干杂活。
直到夏先泽置顶帖事件之后,蔡飞明才想起来这三个扑街。然而在当前硬实力不够的情况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利用许心素翻盘的办法,哪怕给郑芝龙隔空添点堵都难。
历史上很快就会把表面兄弟们全部干翻,一统闽海的郑芝龙,毫无疑问是穿越势力的头号大敌。当前,穿越众在全力孵化初级工业体系,郑芝龙则摆出各种体位在求招抚,某种程度上说,双方在比赛,不过一方在暗,一方在明,就看谁先能腾出手了!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能玩一把风筝战术:直接送这三位老兄归西......福建在西边。至于这三位老兄回去后,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许心素乃至稍稍撬动一下局势,蔡飞明干脆就没抱幻想——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这三个货回去了大员至少还能省几碗老米饭。
这就是三个许家业务员被元斗号捎到澎湖的原因,至于为什么船要绕一圈,那是因为在西屿岛上有许家的关系,三位老兄可以自己找船回福建。
站在船头,罗教授看着渐渐接近的西屿岛,扭过头对三人说道:“让你们带的话都还记得吧?”
许端午闻声双手抱拳,身子微躬,用一口蹩脚的南京官话说道:“罗掌柜但请放心,端午必将贵言带予我家族叔,一字不漏。”
罗教授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指着许端午身后的一位:“你,讲一遍。”
既不能捎一把AK给许心素自保,又不能落下文字,所以只有捎点方案。所谓方案,也只是一些简单分析,但是没有WIFI的古人缺得就是这个。
分析一:明春三月熊文灿抚闽,会正式招抚郑芝龙,方案要求许心素避免再和郑芝龙硬抗,准备好银子,提前打点熊文灿。
分析二:厦门一带是郑芝龙既定的大本营,会遭到重点攻打,方案要求许心素丢掉一切幻想,赶紧跑路,同时把所有人财物都转移到泉州府,最好是去福州,因为下一阶段的斗争焦点已经来到政治层面。
分析三:所有被郑芝龙侵犯了利益的沿海士绅,官吏,以及大员的昆仑老爷现在都站在许大买办身后,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方案要求许大买办要振作起来,新的利益集团需要他代言,跑路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最后,穿越势力还通过族侄的嘴向许大买办做出严正声明:关于荷兰人之前预支的所有定金和货物,穿越势力都有无可辩驳的所有权,声明中要求许大买办不要自误,擦亮眼睛,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货给大员老爷们送过来。
......
业务员流畅得把分析,方案和声明背了出来。
这时元斗号已经驶到近岸处,三个人跳下船,在齐胸的海水中往岛上游去。罗教授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大喊一声:“分开去厦门,小心被一锅端啦......”
放风筝计划就此结束。
望着渐渐远离的澎湖列岛,罗教授此刻站在东行的元斗号船板上,若有所思。
穿越以来无往不利的武力摆平模式,大概在这一刻就画上了句号。面对庞大的郑芝龙集团,某些人现在是自保有余,威胁不足;这一点从许心素这里就能看出来,除了泄露点天机和嘴炮,什么资源都投放不了,空心大老倌。
“任重道远啊,换了BOSS,斗争模式升级,大概有很多人现在还没意识到吧,唉,看来回去还是要发个贴先......”元斗号带着罗教授和他的沉思,缓缓往大员驶去。
第二天一早,当元斗号回到大员港的时候,发现在占领大员后的第七天,就急匆匆返回杭州的狗眼号,此时已经在码头卸货了,一同来到大员的,还有另外一条新船。
狗眼号这次将滞留在杭州的穿越众全部送到大员,杭州现在只剩下三位谍战人士,两明一暗;三位穿越客将负责未来源源不断给大员提供资源的差事,可谓任重道远。
第100节 两个世界的家底
狗眼号10月24号从大员返回杭州,回去的时候没装什么货,几近空船。即便是空船,即便能夜航,由于风向不对,狗眼号还是被迫在海面上大走反潜路线,最终11天后才回到杭州。
杭州休整几天后,狗眼号带着新买的一条沙船又马不停蹄往大员赶,路上和艰难反潜的另外两条沙船擦肩而过。
两条船还是各自运来100名劳工,另外还有稻米和一些布匹,日用杂货。滞留在杭州的穿越众这次全部上船,包括最后的一点钢筋水泥储备,统统运往大员。
大员港今天格外热闹。一个多月前两艘沙船从杭州誓师出征,其他人站在岸上挥手送别,而今大家又在岸边聚首,先驱者变成接船人。
截至聚首这一刻,陆续来到大明的穿越者包括曹川在内,一共是88人,而被穿越势力控制的劳工总数有750人,这个数字还不包括随时可以雇佣的土著和日本人。
来到大员的这一个多月里,穿越众消灭了荷兰势力和日本势力,招降了新港社这个土著势力,使自己的政令在控制区内通行无碍,穿越者的威名在其他土著那里如雷贯耳。
修补大员商馆,建设窑区和赤崁两个新基地,疏浚新港溪......想想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当天晚上,夏先泽召开宴会,所有在大员的穿越众都有参加。宴会前夏总发表了题目为《时不我待》的演讲,号召所有穿越众团结起来,争分夺秒,一边战斗一边建设,为大伙“自己的事业”奋斗到底!
此处有口哨和掌声响起。
曹总当初从超市批来的几箱德国黑啤和牛栏山二锅头当晚被一扫而光,事实上所有的酒都被喝光,别了,易拉罐黑啤。
第二天一早,大办公室里准时召开全体股东大会,会议在论坛上有实况转播,主要是公布家底和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公司账目上现有55万两白银,这些白银里有22万两是荷兰人和日本人的老式银条,银币。
剩下的都是曹总陆续从后世倒腾来的银锭和银条。一开始曹总带来的都是50两的银元宝,后来舱位紧张后,改成925银条,穿越众自己掺点铅锡再铸成元宝,再后来舱位更加紧张,一部分银条就被珍珠项链代替。
一颗正圆(走盘珠),品相好,直径1厘米的吴县无核养殖珍珠,可以轻松在杭州卖出50至70两白银。然而珍珠这玩意是累进制的,10颗同样的珍珠串成首饰,500两可买不到,但是10颗珍珠的体积却很小,比50两银锭还小,能节省舱位。
除了变现慢一点之外,珍珠比白银划算太多,所以公司里现在还储备着几百颗各种不同颜色的珍珠,以上这些可以看做穿越势力的现金家底。
......
各种进口物资,由穿越势力的第一要害部门:“进口物资管理委员会”掌控,当然了,主席肯定是夏先泽,这是一把手必须的镇宅物。
随后夏先泽把物资清单在论坛上贴出来。事实上股东们对于仓库里的物资还是有数的,因为每次曹川带来的箱子,都是由穿越众亲自搬卸。
22个立方,相当于一个中型箱货的运输量,一开始都是一哄而上,后来老夏发现有人边卸边偷烟,就改为指定人员装卸,但是其他人可以旁观啊,所以有什么货大家都清楚。
货物清单品种不少,包括枪支弹药,药品,钢筋水泥,机械配件,以上是大宗。其他生活用品也有储备,本质上讲是按需分配,比如野外工作的穿越众就可以申请登山鞋,由委员会最终决定。
食品早就没了,酒昨天刚喝完,所以也从单子上划掉。
家底一共就这么多,曹川自从第一次穿越以来,所有攒下的物资都在这里。
......
公司的账面上没有黄金,黄金都被曹川带走。曹川从明朝带走的东西还有红木家俱和印石,以及少量杂货。
总得来说,曹川最近的返程舱位还是有空闲的。
在渡过了初期的疯狂扩张后,曹川在后世建立的商业帝国已经进入平稳运转阶段。几家境内外不同品牌的家俱厂,几家境内外的古玩行,暗中持有股份的两家小拍卖行,分布在各地的一些仓库和房产,很多的壳公司......
在这种情况下,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的成套红木古董家俱,以及高品质鸡血石,已经不是曹川优先收集的物品,相反,一些不起眼的红木原条,才是最佳选择。
这些原条可以无声无息的变成现代高档家俱,出现在一些普通的家具城里,虽说收益少了点,但那也是相对的,而且稳定安全。要知道,他收购的那些家俱厂牌,本身也是或多或少在赢利的。
狗眼号这次来大员就随船带了十二个立方的红木原条,至于红木家俱,只有一套,太多也没用,现在要隔好长一段时间,才会组织拍卖。
台湾由于纬度问题,所以没有大批红木出产,偶尔有几株,也不值得去密林中寻找。本地找到最贵的木料,就是台湾黑檀,这种黑檀木价格不高,论吨卖,不像那些论斤卖的花梨木。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曹川的位面交易会有一个不赚钱的时期——窑区那边就快要准备完毕。
到时候曹川会在一天内多次来回,将准备好的昂贵的工业设备传送过来。
设备早就被邹国庆他们列成清单,为了在中古时代尽可能的长久运行,设备和配件都是无脑选择的高端产品,时间来及的话,一些配件都是定制的。
哪怕一个农村常见的制砖机,轴承是瑞典SKF的,模具是瑞典一胜百的,电机嘛,还得是西门子......这种变态的东西令曹川雇来的采购经理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丛生,疑窦重重。
最近这货已经着手在拨开疑云,探头探脑,秘密调查。大概他当初求职的时候,还真以为自己是凭才华得到这份优厚工作的,压根没有把自己天煞孤星的档案和工作联系起来过。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和自己采购的这些既弱智,又变态的设备重逢了,没准到时候他还要亲自操作瑞典制砖机呢。
第101节 参政议政
曹川已经在旧世界买全所有的设备,8箱,和邹国庆当初估计的一模一样。现在只等窑区准备完毕,这8箱装备将在新世界点亮灯塔。
得知曹川已经准备好后,当天的会议做出决定:本次随船来的200名员工,全部投入窑区建设,包括随船来的穿越众,只要是活久见的专业(比如编程),暂时都先去窑区学几手,未来窑区肯定需要很多窑头,光靠那四个国之重臣可搞不定。
只有官没有兵的陆军光杆司令们这一刻哭晕在厕所。
当天会议的最高潮出现在夏先泽宣布的最后一项决定中:即日起开放党禁,各团伙可以开始讨论政体,一切顺利的话,咱们争取在明年初建国。
这就不得了!当天晚上论坛火爆异常,而QQ看似平静,实则不然,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私聊,每时每刻都有人往一些小房间里钻,也有人被拉进某些小房间,混乱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沙洲局域网。
很多不关心这类事的穿越众也被感染,无头苍蝇一样在各类小房间里蹿来蹿去,仿佛不和什么人密谋点东西就是自绝于人民一样。
......
然而第二天上工的时候,一切仿佛又没有发生过一样,空气里流淌这一股诡异的味道,时不时能见到某些人工作之余,在亲密的交谈,然而当你一靠近,人家又不说了......
“怪不得一个个被发配到明朝来呢,看看那吊丝样,有这么玩政治的吗?”左斌坐在一个马扎上,旁边是一块圆圆的树根,上面放着几个不锈钢茶杯和步话机。
这里是窑区基地,眼下正是施工紧张的时候,人喊马嘶大干快上热火朝天。然而最早建成的干燥窑工段反而平静下来:操作流程已经调整完毕,工人们也熟练起来,四大窑头辛苦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能在午饭后,安安稳稳喝口茶。
刚才那句话,就是四大窑头的发言人左斌,看到吃个饭还不忘窃语一会的某些穿越众,有感而发的。
“咱们不也被发配到明朝了吗?”
......有些人就是这么不会说话,左斌已经习惯了。
“咱们有那么弱智的去拉帮结派吗?”左斌鄙视道:“正大光明的站出来,把你的观念讲出来,自然有志同道合的和你一起。看看这帮人,大概是谍战剧看多了,恶心!”
“同意。”
“同意。”
“同意。”
四大重臣自从被发配来烧窑后,基本就是这么个谈话模式。左斌还算是强一点,什么事都能唠几句,其他几位都属于沉默寡言型的,轻易不张嘴,张嘴噎死人。
“我敢断定,这帮货连居委会选举都没参加过,把未来交到这帮人手上,我看咱们迟早要完!”
“就是!”
“就是!”
“就是!”
“晚上回去就弄个帮派,谁不顺眼就反谁!”
“好。”
“好”
“好。”
当天晚上,穿越众第一个团伙在论坛产生:逍遥派。
逍遥派以左斌为首,眼下没有什么成熟政治理念,成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反对不专业,另外欢迎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参加,没事大家可以组织个茶会,谈点轻松话题......
好吧,这很讽刺,一帮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反而是最洒脱的,故意抢注了首个政治团体的名号,来打那些还在运筹帷幄的弱智的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有六七个人加入了逍遥派。这已经属于大团伙,占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这个团伙......派别的普遍特征就是:学历比较高。
正因为学历高,所以这些人在大明朝有点施展不开。大家学的要不就是“活久见”的专业,要不就是“下辈子见”的专业,现在都要从头开始。然后这些人对政治普遍都不是很感兴趣,看到有这么个茶话会组织,也就顺手点击进去找点共同语言。
“逍遥派”的成立让某些人如梦初醒,一夜之间各种团体的旗号统统都被打出来:“去死团”,“鼎格派”,“皇汉”,“共济会”“三妻六妾团”——总之,从极左到极右,从当政派到酱油党,琳琅满目,花色款式繁多,总有一款适合你......
而曹总看到大伙参政议政的热情这么高,感觉到人头有点不够分,于是欣然返回旧世界,把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十多位穿越众一股脑送了过来。各大团伙这下增加了实力,未来干架的时候场面估计会更加火爆一点。
随着曹川资产膨胀,在旧世界招募穿越者的方案,现在已经升级到2.0版。
几家在业界颇有名气的中介公司,都被曹川通过境外离岸公司或收购或持股。这些公司的招聘业务都是光明正大的:阿富汗挖战壕,伊拉克美军营地门口开中餐馆,加沙地道送外卖,南美游击队地盘伐木。
合法吗?当然合法。这都是正大光明的外派劳务输出,广告都是备过案的,无非是上班的时候容易被狙,被轰,被自杀弹炸上天而已。
有没有人去?那是相当有啊......
只要钱到位,这世上就没有缺人的工作。
两种模式:每个月都拿高额工资的是普通劳务工,这种人的钱都是寄回去养家,属于正常管理,命硬死不掉的话,在国外干一两年,合同到期就可以回家,和中介公司属于双赢。
第二种模式:预付费模式。没有牵挂的人才会选这种模式,穿越者就是从这些人里面挑选出来的。
前期手续大家都差不多,都是要先签署一系列正规合同,但是穿越者多了一套手续:在律师的取证镜头面前,穿越者本人和他的死亡保险受益人,都必须声明放弃包括尸体追索权在内的一些权利后,才会拿到高额预付款和保单。
这之后被选中者会被派去南美雨林伐木,是真的伐木,再过一段时间后,这些人才会消失在旧世界。
穿越2.0版比之前粗野的老版本好了许多,幕后黑手会在一批劳务工里面只挑选少数几个人,一切都在法律框架范围内,唯一的区别就是尸体不见了,这个没办法,那是雨林,不是树林。
2.0版穿越众的心态也比之前的老人们好一点,去过雨林伐木的人都会瞬间爱上大员的。
第102节 开门迎客
穿越势力的第一次股东大会是在杭州开的,当时一共有18位与会者,本次的股东大会有88人,看上去更加正规一点。会议结束后,人们突然发现,之前因为只能上局域网而略显乏味的夜生活,一下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各种奇葩帖子在论坛层出不穷,各种辩论已经是家常便饭,要不是有明文规定:骂人者一星期不给充电,那论坛早就不能看了。
为了壮大团队实力,各种拉拢和许诺层出不穷。要知道,眼下穿越众人口基数少,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大砝码,是能压秤的!哪怕日后穿越众慢慢多起来,但是一开始的框架放在那里,等比例放大而已。
最搞笑的是那些跑单帮的——只有一两个人的团伙...这已经没资格当团伙,三个人才算。这些人连什么是党派都搞不清楚,还以为是收小弟当老大的把戏,政见滑稽而又诡异;一看收不到小弟,胡言乱语就出来了:来我们一起先把夏先泽这货偷大伙的烟和皮鞋都拿出来分了,我这个党派就是致力于搞这个的,专治不服,谁谱大就弄谁!
然后生怕这位分顺手了将来把自己的迈阿密沙滩给分掉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
人数虽说少了点,但是大员的气氛这些天很活泼,通常要到夜里10点以后,人们才会渐渐消停下来——笔记本没电了,某些党派里负责联络的,9点半就得熄火,这些人更忙一些。
半个月后,差不多已经稳定下来的各大团伙,才开始把斗争的重点转移在了政体讨论上。
......
时光匆匆流转,已经是公历的12月10号,1627年很快就要过去。大员港的码头上,咸湿的海风中含着丝丝冷意,自穿越众占领此地后,大员终于迎来了第一艘贸易船。
这艘船是从长崎驶来的朱印船伊木号,大商人船木弥平次的家臣小林熏是船主。未来一段时间,冬季乘着季风南下的朱印船,还会有一部分在大员停靠。
历史上大员港是不欢迎日本人的,因为这帮矮子干什么都喜欢猪突。荷兰人用140两/担收购生丝,日本人就用147/担收,荷兰人145,日本人眼都不眨就涨到155。
生丝一斤可以在日本卖5两银子,日本人在北大年,马尼拉这些地方收购的生丝都在200两/担以上,即便这样还是有巨大利润。在日本,每年都有20万斤的生丝缺口,狗大户这年头家里有金矿,银山和倭铜,支付能力爆棚,荷兰人有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红毛要在大员征税的原因,想要在中日生丝贸易之间插一腿,只能玩阴的,拼财力荷兰人拼不过。
穿越势力和红毛们的路数完全不同。穿越者是均价60两银子一担的价格,从杭州买到的生丝。如果能运到日本,那就是厂家直销,利润能达到理论上的最高点;然而现在穿越众没这实力,只能将生丝运到大员,再卖给外商。所以现在的大员,是欢迎所有外商的,有人抢购最好,买得多说不定还送点赠品给你。
伊木号的船主小林熏是在惊讶中被带到商馆里的。
在外海看到商馆顶上的荷兰人旗帜有变化后,伊木号就在航道口停了下来。好在不久后留守在日本人村的小商人和东野上彻就坐着小舢板登上伊木号。
这之后伊木号就很顺利的开进了大员码头。很快就有一些身材高大,短发,拿着奇怪武器的人登上船,在东野上彻介绍双方之后,船主小林熏就拿着货单,和东野一起,随同“蔡桑”,一起回到商馆。
蔡飞明的心情很不错,他奶奶的,这帮本子矿老板终于来船了!要知道现在已经是12月中旬,上次运来曹总的两艘沙船,都已经从杭州又跑一个来回了,仓库里现在生丝,棉布和其他杂货已经囤下很多,就缺老板啊......
大办公室旁边专门拨给外联部一个小房间里,蔡飞明微笑着给几位日本商人倒上龙井茶。
小林熏喝了口茶后,举高青瓷茶碗,低头称谢,然后识相地开始念货单。货单是日文写的,他必须用中文念出来,然后被蔡飞明登记下来。17世纪的日本上层人士不会读写中文的还真不多,小林熏这种外贸精英,不但会中文,还要选修泰语,越南语这些小语种。
几个日本人表情奇怪地看着蔡飞明在一块铁板上摆弄着什么,桌上紫红色的铁板挡住了日本人的视线,直到小林熏念完货单,蔡飞明也同时抬起头。
不出所料,本子的船上没有什么能让人惊喜的货物。做为一个连日用杂货都要从大明进口的岛国,矿老板们是真心拿不出产品。漆器,武士刀,盔甲,硫磺,彩丝屏风,彩丝伞,彩丝扇......哦,还有一些海产干货,干鲍什么的,就这些了,不能要求太多。
矿老板不怕,矿老板有矿就行。
蔡飞明在看完货单后,先起身给日本人斟满茶,然后满脸堆笑着说道:“硫磺和干鲍,还有船上的金条,银条,铜条,这些我们统收,给银圆券。”
小林熏纯粹没听懂,东野上彻开始耐心给他解释。小林熏在这个过程中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等他明白过来后,惊讶地看了蔡飞明一眼,然后猛地低头说道:“嗨!那就请蔡桑多多关照!”
蔡飞明哈哈一笑,然后豪爽地说道:“那咱们就先盘货入库,然后给你们核发票据,哦对了东野,给你打的白条带了吗?”
东野上彻点点头:“一直带在身上。”
“嗯,前几天银圆券就到货了,今天一趟给你换掉。”说到这里,蔡飞明拿起桌上的华为保时捷,拨通电话:“局座,我蔡飞明啊,那个银圆券曹总带来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可能是王理国在回忆,然后他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已经上帐了。”
“那就好,赶紧拿钱过来,我这边要给日本人付货款。”
“等着。”
没一会,王理国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也不进门,隔空扔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蔡飞明伸手从信封里抽出张劵面一看:嗯,不错,套色印刷,本位面没人能仿。
上面的图案他也比较眼熟:最右边是大写的伍仟元字样,下面是祥云底纹,中间是一位帝王,头戴12旒玉冕,长须龙袍,红黄衮服,很是威严。
左上角是发行单位:天地银行。
第103节 斗争开始激烈
房间里很安静。
两个日本人好奇地看到,蔡桑在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后,不动了。
蔡桑这一刻脸上的表情,让东野上彻想起了他中风死去的父亲。当时父亲大人也是这种表情,然后流了很多口水和粪尿,下午就去见天神了。
好在不久后,蔡飞明缓过劲来,他慢慢起身,示意二位稍等,然后出门把纸钱在王理国眼前甩了甩:“这钱不对吧,局座?”
王理国大概早就预感到这一幕,他尬笑一声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曹总的。”
“曹总怎么说?”
王理国摇摇头,学着曹川当时的样子说道:“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哪有功夫去抠图还要找人复印?嗯,正好路过个寺,门口大妈那里买的,1分钟就搞定。哦对了,1000面值的少点,估计最近下面房价也高,大妈说1000的都停印了,你们凑和用吧。”
蔡飞明眨巴着眼睛,然后压低声音怒道:“怎么凑活用,这钱连号码都没有!还有......你懂的!”
“咳...”老蔡话音未落,王局机器猫一样从兜里掏出个5位数打码器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船来,你自己打吧,应该发行不到5位数。至于那个...装傻吧。”
蔡飞明:“......”
晚些时候,日本人船上的金银铜条被一扫而空,全部进了穿越众的银库。
而日本人也如期拿到天地券。两个走南闯北的本子商人,对蔡桑兑换给他们的纸币爱不释手:精美的图案,漂亮的套色,繁复的底纹,正反面的伍仟和5000他们都能看懂,就是帝王图案他们不认识,一再追问蔡桑这位威严的帝王是谁。
蔡飞明是有苦难言,他知道这里面有个不小的坑。
最近一段时间,经过初期的混乱后,论坛上的局势已经渐渐分明,两大阵营初具雏形:支持总统制的和支持君主立宪制的,两个阵营都是由一堆大小帮派会凑成。
有意思的是,主张君主立宪的一帮人,大部分是已经占住位置的,蔡飞明本人就是核心组织“鼎格会”的一员;而想要玩总统制的那些基本上都是职位不高的,所以忽悠了一帮屌丝天天捣乱。
就眼下的局面来说,以“鼎格会”为首的偏右势力是占优势的,而主张内部更加平权,以“皇汉派”和“唐骑会”为首的势力,现在处于劣势。
注意:以上的左和右,范围仅仅只限于穿越众内部这个小圈子,一但出圈,所有的穿越众通通是右派,程度不同罢了。
叫喊着穿越众人人平等的皇汉们,谈到欧美那帮货时,瞬间自如切换,干挺殖民者(眼下还没有美国)又变成他们人生中一定要做的50件事之一了。
所以蔡飞明很为难,他也理解王理国的为难。
冥币的事,曹川肯定是顺手而为,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潜在的问题。然而王理国肯定也不能对曹川直说:“你看曹总我们大伙现在准备推你当皇帝,这么关键的时刻,冥币......到时候岂不是口彩不好?”
......
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还不能公开说明——汉唐们正愁着没靶子呢,一说反倒把这帮二货们给提醒了。
之前的蔡飞明,其实对这种事是不在意的,爱咋咋地,和老子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然而不久前大伙开始争斗以后,他迅速领教了什么叫做政治无小事:攻陷大员的那一天,蔡飞明给红毛俘虏们发表了一段即兴演讲。这段用荷兰语的演讲,几天前被人在论坛上贴了出来:全程录音,并且附带中文翻译。
也就是说,在当天那种满地血肉和残肢,无比混乱的情况下,有人冷静得用手机录下了老蔡的所有发言。
帖子发布录音后,就用实锤的沉痛口吻,向大家揭发隐藏在人群里面的坏蛋,侏儒,身上血统不明的蔡飞明;并且号召人们团结起来,赶走蔡飞明,把职务交给“真正关心穿越众利益的人”。
虽说大部分人看完帖子后都是嗤之以鼻——蔡飞明的演讲没什么毛病,略有点装逼而已。但是老蔡本人当时可是出了一身冷汗的,他现在毫不怀疑,未来某一天,会有人组织十七八个不同肤色的小朋友跑来管他叫爹。
政治无小事。
所以,新版天地券,是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开始发行的,而且蔡飞明无法回答本子关于帝王像的问题:他不能说那是玉皇大帝,这会恶了未来有可能上位的曹董。
他也不能说那头像是曹董本人:什么都还没谈妥呢,新皇帝的头像已经准备好了?......这个超级大实锤,汉唐们会欣喜若狂,他会被友军撕碎的!
所以,可怜的蔡飞明最后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本子的问题,好在本子商人也是眉眼通挑的角色,问两句后看到蔡桑脸色不好,也就知趣停口。
......
第二天一大早,大员商馆,穿越众最大的一间库房门前。
一张没有上过漆,露着木茬的樟木大桌摆在仓库门前,桌上放着一堆办公用品。
蔡飞明和王理国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后,桌前站着东野上彻和小林熏两位外贸经理。
本子商人既然不再提钞票的事,蔡飞明也就恢复了心情。此刻他两腿翘在桌面上,用一种对待老朋友的语气说道:“一担丝200两,都是今年的新丝,行的话我就开库房,你们两进去点货。”
“蔡桑!”东野和小林熏互相对视一眼后,东野走前一步,满脸愤慨的说道:“之前在这里销售生丝的明国船,都是155两的价格!”
“155两也行,你们一人只给50担。”
“啊!这是新的勒索方案吗?蔡桑!?”
蔡飞明把腿从桌上放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得对两人说道:“155两的时候,你们从没有一口吃饱过,因为明国丝商大部分是和红毛人有协议的,你们只能靠着高价收购其中一部分,对不对?”
看到两个日本人:“嗨!”了一声后,蔡飞明继续说道:“你们之后还要去越南,泰国,马尼拉补货,那边最低都在200两以上,何况还有高额的海运成本,沉掉的船不算钱?”
“现在嘛,只要200两一担,家门口的大员港就能敞开给你们供货,省了多少成本,不用我提醒二位吧?”
“即便如此,200两一担还是太不讲道理了!蔡桑,我们是好朋友,180两一担的话,友谊会日久长存的!”
......就在表面朋友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荷兰语:“亲爱的蔡,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仓库里的生丝,东印度公司其实已经是付过定金的,用我们的白银和商馆。你不能把它们全部卖给日本人。”
第104节 新型贸易
“嗯?”听到说话后,蔡飞明扭头一看,哦,原来是遛弯四人组啊。
前大员临时长官,商务员范德哈根同志打头,旁边是前大员驻军司令,瘸子威廉·简斯,再后面是两位前评议会成员。
自从范德哈根私下和蔡飞明达成意向,并且保证尽他所能促成未来协议正式签订后,这四位荷兰人高层就获得了在整个大员岛上遛弯的权利。
四人组每天都会在商馆和岛上溜达几圈,反正他们的部下早已迁到台江对岸去了,只要不往炮台上走,随便溜达。
老几位的生活条件也不错,伙食在商馆的小灶吃,和穿越众一锅。毕竟抢了人家那么多银币,还有商馆和货物,养活四个吃白饭的问题不大。
威廉·简斯在大腿上的伤口拆线以后,还接受了进一步检查,最终确诊是骨裂,于是他得到一跟能夹在腋下的拐杖。虽说最近伤势见好,他已经去医生那里把拐杖换成短手杖,但是瘸子的外号还是留了下来。
听到遛弯四人组优雅的抗议后,蔡飞明莞尔一笑,然后对着范德哈格胸有成竹地点点头:“不用担心,范,两艘日本船最多带走500担生丝,仓库里还有很多。”
“可是那样的话,仓库里就只剩下130担了,我一定要提醒您,这对于奴易兹长官来说是个很坏的消息!”
蔡飞明目瞪口呆:这帮货记录过仓库里的生丝!看来要把他们赶到棚户区......不行,码头上货还是要经过棚户区,这帮货有胡逛的自由!握草!
就在蔡飞明由于谎言被揭穿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时候,旁边响起一声怒喝:“八嘎,打断别人交谈的蠢货,囚徒没有资格讨论贸易!”
京都出身的东野上彻,荷兰语很糟糕,但是长崎出身的小林熏荷兰语可不错——长崎有荷兰人商馆。所以在听到小林熏的翻译后,东野上彻怒不可遏。
“我给你道歉的机会,矮子。”范德哈根冷冷得对东野上彻说到。东野的怒吼范德哈根只能听懂一半,但是有八嘎和囚徒这两个词就足够。
“混蛋,剩下的生丝武士们也会全部买走,请在这里永久的做囚徒吧,拜托了!”这是流畅的日式语法的荷兰语,小林熏昨天晚上一过,就对红毛们的处境一清二楚。
......
王理国王局是第一个预感到不妙的——战五渣的人总是敏感一点。白白暄暄的王局,此刻左手抓住蔡飞明的椅背一角轻轻一拉,同时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就滑转到蔡飞明身后。
而蔡飞明在下意识伸掌挡住了飞过来的一盒印泥后,发现月代头已经和红毛扭打在一起,飞身扑过去的东野被商务员凌空抓杀砸在樟木桌面上猛捶,可怜的小林熏已经陷入三人重围,瘸子威廉·简斯正在高喊着“我要砸断你的腿!”然后用短手杖狠敲月代头的腿。
群殴,确切的说是红毛殴打本子的行为很快被终止,离开武士刀的日本人还真打不过红毛,何况还是以少打多。红毛们事后被关在屋里勒令不许出门,而两个日本人被带到妙树大师那里接受治疗。
没什么大伤,东野上彻只是脸有点肿,小林熏可能有些轻微骨裂,于是他得到了一把可以夹在腋下的拐杖。
得知老大被人干了,伊木号的船员们自然要提着肋差给荷兰人来个三刀六洞,然而炮台上响起的12.7毫米机枪的短点射声,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日本人们。这些船员被告知:双脚踏在码头上那一刻就会被打死,头顶飞过的子弹印证了这个说法。
隔天,小林熏带来的所有贵金属以及硫磺,被穿越众最后给出了4万7千两的天地券。东野和小林熏很快和蔡飞明谈妥交易:他们手里的天地券可以全部兑换成生丝,价格是190两/担。
伊木号的船员们欣喜若狂的从大仓库里搬走了220担生丝,剩下的5000两银票被小林熏换成鹿皮和松江棉,还有一些瓷器和大明杂货。
穿越众不要的那些屏风之类的杂货,日本人也不打算为这点东西再跑一趟马尼拉——漆器和丝质屏风在马尼拉很受欢迎,事实上现阶段马尼拉就没有不欢迎的东西。这点货就扔在商馆他们自己的小仓库里随缘卖吧,反正在大员他们有分公司经理。
5天后的下午,外联部小房间里,东野上彻和小林熏正在接受“讲座”。
事实上这二位今天是来告别的,桌上还放着他们带来的一些私人礼品。往年这种情况不会出现:朱印船会一路经停多个港口,大员装点鹿皮,越南装点牛角,最后船只通常会在泰国或者马尼拉完成所有交易,然后等来年的季风再回日本。
而在穿越者这个位面,装备着雷达的船队,轻易就开辟出了一条位于大洋中的台浙贸易航线。这就造成了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关于日本人的蝴蝶效应:大员不再是只有鹿皮的小站,而是有着生丝,瓷器,棉布和大明杂货的黄金港,最最重要的是,这些货物能足额供应。
东野上彻和小林熏在看到这些可爱的货物装满两艘朱印船的船舱后,终于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自从嘉靖年间惹毛大明后,日本商人再也没有如此轻松的,可以自由搭配着购买大明货物的机会了。
从未有过的局面,自然会引发从未有过的行为:冬季返航。大员离长崎又不远,沿途都有岛链可以参照,逆风又如何?撑死一个月时间总能爬到了吧?到了长崎以后,明年一二月份再顺风来一趟大员,这就多赚了一船的超级利润。
今天两个日本人就是来告辞的,他们已经准备好一切,船队明天就要回长崎。
结果一进门,发现蔡桑身后多出一块放在木架上,白色的,闪着亮光的板子。接下来老蔡微笑着掏出一支彩笔,在板上写出一些人名和流程,开始给这两个货讲解当前的日荷局势,以及他们回长崎后,穿越势力需要他们完成的一些任务。
第105节 日荷矛盾的由来
穿越势力的意思很明确:鉴于历史已经有所改变,所以明年本该在大员上演的,日本人滨田弥兵卫绑架奴易兹事件势必不会再发生。
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的矛盾如果没有被引爆,那么历史上因绑架事件而遭到关闭的荷兰人商馆,有可能在日本继续开下去,这是不能忍的。所以眼下穿越者就要利用手头的砝码,争取补上这个对自己不利的历史亏欠,提前拉清单,把荷兰人从对日贸易的玩家中彻底踢出去。
......
纵观整个的东亚早期殖民史,在日荷贸易争端中,双方选手的流氓程度都是足以令后来者敬仰的。难点还不在这里,难点是:把流氓行为当作真理,并且深信不疑,这才是真不简单。
首先是荷兰人。荷兰人有实力,尤其在17世纪上半叶,当之无愧的全球第一大渠道商,第一大物流商。荷兰人的实力郑芝龙懂,哪怕在郑芝龙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大员每年也能从他手里买到足够生丝运去日本销售。
不是有料罗湾大捷吗?这之前的几次大大小小的交手中,郑芝龙也没有吃过亏啊,为什么要割肉给荷兰人?其实郑芝龙比谁都清楚:离开海况复杂的沿海地区,离开优势兵力,离开那些不能远航的一次性火船,他会被吊打。简单的说,守家有余,出门不足。
以热兵器投射为战术指导思想的殖民者,早已在本质上压倒了原始的冷兵器土著武装,这种差距不是在家门口预设大阵,赢几仗就能弥补的。
所以说,荷兰人占据大员,是通过陆海几次血战,大明和郑芝龙认可对方实力后,妥协的结果。
然而有一个日本人不认可这种实力。
......
滨田弥兵卫,这个长崎大商人野藤次郎手下的外贸船长,对实力有另一种解释。
当时的朱印船如果直航福建,是买不到生丝的,因为郑芝龙不允许。日本市场是郑芝龙的基本盘,老郑允许荷兰人贩丝,那是人家用实力硬生生挤进来的,像滨田弥兵卫这种日本商人,老郑眼皮都不带夹一下的。
所以滨田这个流氓就想到了一招“妙棋”:不让老子去福建买丝,那老子可以打荷兰人的旗号啊,甚至可以借荷兰人的船使使,荷兰人的夹板船老郑不敢惹......
于是,滨田兄和背后的大佬,长崎代官(市长)末次平藏一起来到大员,然后极为正式的向红毛提出了要求:借你们船和旗号使使,不白用,我是出租金的呦,再把我自己的船押给你们,这下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是的,没看错,历史上滨田弥兵卫就是这么迷之自信的,向荷兰人提出了这种滑稽的要求。
弱鸡对天天都在为生丝发愁的狼说:老虎地盘上我存着点生丝,现在借你的狼皮用一下,拉回来了给你点租皮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荷兰流氓能忍吗?当然不能。原本就打算排挤所有日本人的荷兰人,开始了一系列针对滨田兄和日本商人的举动:拒绝租船,禁止日本人赴闽,拒绝和长崎代官见面,最狠的是,收税,开始在大员收十一税。
荷兰人每年在长崎都有很多大宗贸易,日本人从没有收过税,现在开始当着长崎市长的面,收日本人十一税了。荷兰流氓大概认为:大员收税和长崎不缴税,应该都是天经地义的......可能上帝就是这个作风,所以他的子民也就这么干了。
以上就是日荷贸易争端的由来:滑稽的要求遇到滑稽的应对,流氓碰流氓,双方的动作都是那么粗鲁和直接,丝毫不考虑手段的合理性和后果,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是什么让滨田弥兵卫能想出如此流氓的要求呢?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其实隐隐站在滨田背后给他撑腰的,不是人,而是市场。
荷兰人每年在长崎产生的巨额贸易,才是弱鸡滨田能如此蛮横的底气。滨田弥兵卫的老大是商人野藤次郎,野藤的好基友是长崎代官末次平藏,而末次平藏的老大是谁?幕府将军。
天地线早已被打通。
荷兰人很快就要为自己的流氓行径付出代价了:滨田这个看似弱鸡的老流氓,脑门上是插着天线的。
末次平藏这个市长在1626年的大员,由于被荷兰人冷落,被迫在大员过冬,第二年含恨回到日本后,开始下令对荷兰人的商馆和贸易展开封锁,总之,在大员受到的屈辱,反手就被市长大人还了回去。
荷兰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在大员收拾人家的市长和收税,人家回去后并没有忘掉?握草,日本人太流氓了,赶紧派使者去缓和关系!
于是,新上任的大员第三任长官彼得·奴易兹先生,从巴达维亚来到大员没几天,就急匆匆赶去日本。在去日本之前,他在大员唯一做的一件流氓事就是:忽悠滨田弥兵卫,假装同意租船给他,稳住滨田后,他就赶去日本缓和关系。之后滨田遭到留守的荷兰人推诿,总之就是要船没有,要别的...也没有。
奴易兹先生前脚从大员出发,后脚发现被忽悠的流氓滨田兄,就从当地同样忽悠了16名土著,前后脚赶去日本报复。这时候的奴易兹来到日本,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会得到将军接见;于此同时,脑门上插着天线的滨田,经过长崎代官的牵线搭桥,大摇大摆带着16名土著走进幕府,打着“归流献土”旗号的土著团队,不但见到将军,还得到了礼物赏赐。
所以说,滨田兄的流氓行为,背后是有日本整个官商阶层背书的,是小渠道商仗着地盘熟,和大渠道商之间的激烈博弈。
真实历史上,奴易兹一直得不到将军接见,所以他于1627年12月返回大员。这个时候荷兰人在长崎的商贸系统,是处于一种危险的冷冻状态中。
而在这个位面,等他回到大员,会发现商馆已经被穿越者占领,当然,这对他本人是好事,他在未来不会被绑架,可惜的是,这事只有穿越众知道,奴易兹先生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