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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狐墨水     问陆txt下载     问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六艺先生

    陆青山与三位哥儿、姐儿用了午饭,期间得知他已凝聚了灵海,除了云哥儿,红姐儿与三哥儿纷纷惊掉了下巴,直道恭喜。

    又一次感受到同门的真心实意,陆青山心中的惆怅也被冲淡了许多,至于那封信,他打算回了房间再看。

    钟云看着闲聊间,又要掐起来的楚飞鸿与李子三,扶额打断道:

    “青山,待会用过饭,我们三人便随你去拜访六艺先生。”

    陆青山放下手中的碗筷,忙说道:

    “云哥儿,不知这六艺先生,都教些什么?”

    不等钟云回答,李子三抢着说道:

    “嘿嘿,这个你就要问你三哥儿了,想当初,三哥儿也是你这般年纪,礼、乐、射、御、书、数,无所不精。”

    “哼!不知谁人几次三番逃学,被先生戒罚,打得吃饭都用不了手。”楚飞红显然看不下去李子三的大话模样,出言揭短。

    “你……”

    “好了,我们这就动身,飞红,你最是清楚先生的喜好,自去买些酒肉,子三,你领青山去见先生,别看我,先生虽然罚你最多,但也是最中意你。”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晚些时间,也会去寻你们。”

    钟云的话,大家还是非常信服的,当下各自离去,独留钟云还在厢房内。

    “笃笃笃”

    “请进。”

    “吱呀”

    入门者站定,拱手行礼,也不言语,静静看着钟云。

    钟云从怀中拿出一帕面巾,无风自动,面巾飘向了入门之人。

    “查清楚。”

    接住面巾的入门者,拱手说道:

    “二五六得令。”

    “去吧!”

    “吱呀”

    门扉阖上,听着渐远的脚步声,钟云拿起酒盏,自斟自酌。

    ……………………

    李子三领着陆青山出了酒楼,沿着街道向西处行去。

    “青山,三哥儿有件东西给你,喏,接着。”

    一块非金非银的令牌,正“刺”背“”的篆字,陆青山摩挲着三哥儿给的物什,不解地看着李子三。

    “一个趣人儿送与你的礼物。”

    “谁人啊?”

    “马龙臣。”

    “哦!”

    陆青山早已习惯自家三哥儿的行事风格,当下也不多问,将令牌收入了怀中,与锦囊放在了一起。

    “嘶”

    锦囊中似乎传来了蛇信儿吞吐之声,只是街道路人嘈杂,陆青山怕是听不到了。

    ……………………

    两个气度不凡的少年走在街道上,再加上李子三本就俊俏,负了把剑像极了游侠儿,自然让行人侧目。

    更有胆大的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二人,这让面皮有些薄的陆青山,不禁有些耳赤,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加快脚步离开此地。

    不过看着李子三那悠哉悠哉的样子,怕是并不介意。

    突然,走在前面的李子三站住了脚步,让身后猝不及防的陆青山,撞在了一起。

    抬头顺着李子三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开裆膝裤的小男童,正在路边对着草丛小解。

    不等陆青山询问,李子三抬腿走到了男童身侧,拍了拍男童的肩膀。

    看着男童不解的目光,李子三淡淡地说道:“咦,你的小驹驹掉了。”

    男童闻言急忙四处寻找,寻之不得,大声哭嚎:

    “阿母,我的小驹驹没了。啊~~!”

    “哈哈哈哈!”

    陆青山看着蹲在一旁狂笑的三哥儿,以手拄地,竟是笑得直不起腰了。

    陆青山:“……”

    看着一侧的门洞内人影绰绰,传来脚步疾奔的声音,陆青山急忙上前拉住李子三的臂弯,抬腿便跑。

    “哈哈哈哈!”

    好在有了修为,不然看三哥儿这疯癫模样,怕是扯不动他,陆青山看着犹自在大笑的三哥儿,如是想着。

    “哎呀!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让我擦一擦。”

    李子三边说边抬起衣袖,抹了把脸。

    “青山,走吧!”

    陆青山看着三哥儿瞬间恢复成了小剑仙的出尘模样,不禁想起了剑七那夜对他说的话。

    “你三哥儿,天生灵海,剑胎傍身,是以他无需修行,修为也会随着年龄增长。但同时他一身经脉、穴道业已定型,等他成年之日,也是修为竭尽之时。”

    “那游哥儿……”

    “游哥儿替他想尽办法,不过也是收效甚微。”

    走在前头的李子三,想着当年自己也是钟云领着来寻六艺先生,脑中也回想起当初自己如何来此求学的。

    “子三,你既有意修行,道宗是不能待了,带着黑螭去商国,那里有我的故友,或许他能帮你。”

    “可是水哥儿,黑螭是你的佩剑,如何能给我。”

    “无妨,你看这是什么。”

    “白龙仙君!!!???”

    “哈哈,你放心去吧!记得回来。”

    “子三,拜谢水哥儿。”

    甩甩脑袋,李子三转身看着在身后定住的陆青山,笑着大声说道:

    “青山,走吧!”

    “来了。”

    与李子三走在一起,突然身后传来了粗犷的声音:

    “哪个泼才,欺负我家孩儿,让我撞见,不打断你的狗腿。”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不自觉地一缩脖子,运起灵力,顿时脚下生风,逃离了此地。

    ………………

    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片桃林,陆青山便发觉,去六艺先生的路程与回师门的路程一样,便问起李子三:

    “三哥儿,这不是回师门的路吗?”

    “是啊!先生就住在山下的桃林里。”

    “先生是个什么样人呢?”

    “嗯……好吃懒做,脾气暴躁,才疏学浅,总之,先生的优点,还是非常多的。”

    “……”

    沿着驿道走行,从路旁的一条小径,走入桃林,转了三四个弯后,一阵肃杀的琴声传来。

    “铮铮铮”

    快如飞剑,密似暴雨,层层叠叠,如同海浪,压将过来,一阵疾弦过后,声音忽又拉低,如人低语,如珠落盘,俞走俞低,俞走俞轻,却又让人绷紧身体,如芒在背。

    等到气若游丝之际,忽然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金石之声出传来,如剑气临头,如山石崩顶,陆青山虽未上过战场,却隐隐听到身边的桃林传来战士的嘶喊之声,刀枪入肉之声,马蹄践踏之声,兵器碰撞之声,俞走俞高,俞走俞响。

    直感觉自己已深陷重围,血透重甲,刀剑断刃,劲弩蝗矢,战马倒毙,除却身后的汤汤大江,已无处可去。

    若是有人从上看去,会发现,此刻陆青山的头顶百会处,竟在凸凹起伏,仿佛有东西直欲从头顶喷涌而出,这一刻,陆青山竟是被这琴音带入了战场,气机牵引间,已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突然一阵大喝声响起:

    “子三,拜见先生!”

    ps:方锦龙《十面埋伏》

第三十一章 前车之鉴

    琴声戛然而止,只剩余音袅袅。

    陆青山只看见刀斧加身,动弹不得之际,周围的一切却同潮水般褪去。

    “呼哧”

    “呼哧”

    汗透衣衫,浑身力竭,陆青山喘着粗气,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燥热,“咚咚”心声贯入脑中,皮肤下青筋起起伏伏,行如虫蛇,恐怖异常。

    “青山,速速周天行气!!!”

    又一声大喝传来,陆青山急忙收束精神,盘膝打坐,以神念运气。

    肉眼可见,汗水渐消,起伏的胸膛也逐渐平稳,如此一柱香后,陆青山长呼了口气,这口气直出了十多息之久。

    心中暗道好险,不过是误入琴音,竟能激得灵海动荡,幸好有三哥儿出言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青山觉得灵海已经稍加稳固,便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发现三哥儿已不在身边,便沿着路径继续往里走去。

    再多一个转角,拨开挡住路途的三两桃枝,便看见一座小屋。

    小屋不大,样式、大小与师门的竹屋类似,不过不是竹制,而是木制,屋顶则是铺的瓦片,门窗雕着繁复的花纹,陆青山从未见过此类的装饰,只觉得虽是普通木门,却自有富贵之气。

    小屋周围与桃林间有一圈空地,空地上也同样铺了青石板,其上有一竹亭,此刻亭中正有二人。

    “青山,过来,与先生见礼。”

    陆青山看着李子三招呼自己过去,有了刚刚的经历,可不敢托大,疾步走向了亭子。

    在三哥儿身旁站定,也不敢拿眼去瞧,看着自己脚尖,拱手行礼,恭敬道:

    “青山,见过先生。”

    “青山?”

    “是的,先生有何嘱咐。”

    “你刚刚在琴声里听到了什么?”

    “呃……”

    “你如实说就行。”

    “小子听着琴音,只觉得身陷战阵而不能脱身,周围尽是厮杀、呐喊、挣扎之声,视桃枝草叶皆如兵卒刀剑,若不是三哥儿出言救我,怕已丧命于琴音之间。”

    “你可曾学过音律?”

    “小子不曾学过。”

    “哈哈哈哈,你抬起头来。”

    闻言的陆青山缓缓抬起视线,终是看清了眼前的六艺先生。

    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衫,宽大松垮却又贴身端正,面容和蔼,双眼噙着笑意,眉宇间泛着英气,又透着清贵之气,只是眼角的皱纹与脸上的褐斑,无不显示先生年纪不小,但是顶上却无毛发,而是如那和尚般,有着光亮的头皮。

    “可是没见过如此老的和尚?”

    “小子不敢。”

    “哈哈,你不用怕我,我并非修行中人,适才不过是因为你的神念与琴意相合,知琴意方能为琴音所扰,你看这个木头,根本不懂琴意,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陆青山看着之前和蔼的先生,说到三哥儿时,瞬间板起脸,想着三哥儿不知道与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先生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想不到游哥儿,终于收了个有些天赋的弟子,虽然他音律不通,却总能在作曲之道上予我以启发,只是这些终究是他所作,有你在,我也好将这些都替他传给你。”

    陆青山不知道先生说得是何物,只能再次拱手行礼,道:

    “青山先谢过先生传道。”

    六艺先生点头示意,转而对着李子三问道:

    “红儿呢?”

    一旁的李子三听得先生问他,一个激灵,忙拱手礼道:

    “红姐儿去置办先生的酒食了,一会儿便到,嘿嘿,我还给先生准备了好酒,我青山弟弟天赋高人,不仅修行了得,酒道更是天才,今日还夺了那酒魁之名。”

    陆青山本是看着三哥儿拿出酒葫芦,点头哈腰的马屁模样有些诧异,听到他说到今日酒魁之事,急忙辩解道:

    “先生莫听三哥儿胡言,今日不过与镇上酒家切磋一二,酒魁可不敢夺。”

    “嘶”

    看着六艺先生一口将三哥儿倒的一盏米酒饮尽,意犹未尽的闭眼回味,便知道六艺先生怕也是个酒中老饕,当下收了声,和三哥儿一起盯着先生,等着评价。

    “嗯……没尝出味道,再倒点。”

    李子三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只好上前倒酒,只是看着酒葫芦里“滴滴答答”留出的酒液,颤着声说:

    “先~生~,酒……”

    “酒怎么了?”

    “没~没~了。”

    一阵寂静,只有酒液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陆青山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股看不见风暴在小小的竹亭内,打着旋儿,越转越大,突然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叫声响起。

    “黑螭,救我!!!”

    只见声起时,李子三身形一隐,凭空消失,瞬间被黑螭拖入了虚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见先生如何动作,仍旧是闭着眼,右手向身侧一抓,小臂以下消失不见,竟是探入了虚空。

    看先生眉头舒展,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右手缓缓收回,小臂也是慢慢具现,然后是手掌,尽头则是被掐得面红耳赤的三哥儿。

    同样是被掐,与被红姐儿抓住不同,此次三哥儿似乎并不打算反抗,看着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然和习以为常的淡然,是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都是三哥儿此刻真实的写照。

    不是说好的不是修行中人吗?不是和尚吗?怎么又是喝酒?一言不合又是暴起抓人??杀鸡儆猴吗?如此想的陆青山不由脚趾一扣,紧张的看着二人。

    不过六艺先生显然不知道此刻陆青山脑中的风暴,抓住的李子三的手随意一甩,一旁的桃林上方就溅起了团团桃花雨。

    “哈哈!先生,那个家伙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突然传来的奶声奶气的笑声,打断了陆青山关于先生的种种幻想,回身一看,原来是怪力师姐楚飞红托着酒食来了。

    “哈哈!红儿,你来啦!快点过来,好久不见,让我看看你瘦了没?”

    “我就希望瘦一点,那样才好看!”

    “别信那陆游的鬼话,他老家怎么可能以瘦为美?”

    “什么?是不是李子三那个家伙说的?”

    看着红姐儿捏得嘎嘎作响的粉拳,陆青山有些同情地看着三哥儿飞走的方向。

    哎!前车之鉴要谨记!

第三十二章 六艺

    随着红姐儿的来到,酒饭飘香间,气氛重又快乐起来,随后云哥儿也来了,与先生、同门告礼不提,三哥儿也是从桃林中出来,嬉笑如常,如此五人把酒言欢,直至日暮酉时,方与先生告辞。

    期间先生告诉陆青山,让他明日辰时末来山下,在巩固修为的七日内,每日皆要来上课,青山拱手称是。

    四鸟投林,陆门众人顺着来路回到了师门,哥儿、姐儿又是对陆青山能在无人教授下,自行领悟粗浅的提纵之术的事情,做了一番大肆夸奖。

    期间三哥儿又是聊起钟灵之事,惹得众人一阵大笑,直到陆青山以不酿酒威胁,才算作罢。

    一路嬉笑,回到竹屋时,天色业已全黑,只是梅山的月光不同以往陆青山所见,直如水银泻地,亮如白昼。

    如轻曼细纱,如朦胧薄雾,夜风入松林,蛙鸣三两声,夜间的陆门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与三位同门告礼后,洗漱一番,急忙进了屋内,陆青山捂着胸口,那里还有一封心心念念的信笺,等他拆阅。

    关好门窗,点上灯珠,温暖的光线从镂空的窗户向外散去,让人心也舒缓了下来。

    陆青山做好一切,盘膝在了蒲团上,犹自不放心,突然大声说道:

    “三哥儿,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说完的陆青山仔细聆听,确认没有动静,这才从怀中拿出略略带着体温的信笺。

    因为是私人信件,所以并未封蜡,陆青山从信封中抽出信纸,一张普通的泛黄信纸,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昏黄,展开看去,想要努力展现身姿却又歪歪扭扭的字体,无不显示这才是钟灵的真迹。

    噙着微笑,陆青山开始从头看起这封信笺。

    青山君,多日未见,别来无恙。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云哥儿告知我,、商间有车马邮站,日后书信可达。时欲入夏,还望珍重,一切安好,免念。

    ----钟灵即颂近安

    “呼”

    陆青山长出一口气,喜忧参半,喜的是还能通信,忧的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哎,枉我眼睛都看酸了,写得一点儿都没意思!!!”

    “三哥儿!!!”

    陆青山看着身后缓缓散去的烟雾,有些抓狂地挠着头,心想着等日后定要想个法儿,不能老让三哥儿如此偷窥。

    这般一闹,陆青山心中的思绪也淡了许多,理了理衣衫,重又打坐,结印运气,开始了今夜的修行。

    ………………

    尽河之上,一艘由南往北的商船,劈波斩浪,疾若飞鱼,熄了灯火,收起风帆,在夜间如同鬼魅般向前飞驰,定睛细看,船身两侧各有一根成人臂粗的缠钢麻绳,绷的笔直深入水中,水中隐隐有一大团暗影在摆动,每一摆之间,商船便往前突进一段,更隐隐有低吼声传来,让人直感磅礴苍凉。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陆青山便从打坐中清醒过来,拿上杯子与牙刷便去洗漱。

    牙刷是昨夜李子三送于他的,据说是用的黑驴的鬃毛所制,摸着软硬适中,陆青山也是头一次用牙刷,在国这都是富贵人家的器物。

    想到黑驴,陆青山也是觉着好几日未见了,听剑七师叔所言,黑驴应该不是寻常走兽,而是大有来头。

    边想着,人已经到了池塘边,洗漱完毕,照着昨日的样式,重又为众人置办了早饭,吃完以后用食盒装了一份,便下山去了。

    今日提了饭盒,提纵间更难,不过好歹还是跃过桃林,到了路上,揭下昨日云哥给的“羽符”,陆青山辨认了下方向,抬步往先生处走去。

    沿着曲折的小径,一路往前,快到木屋时,陆青山便能听到传来的隐隐一阵破风之声,疾步过去一看,发现六艺先生正在空地上打拳。

    不同于昨日的宽大衣服,今日先生一身短打装扮,连鞋也是陆青山没见过的芒鞋。

    弓步冲拳,动作舒缓,力道却能击破风阻;猿背舒展间,潇洒惬意,顺畅合意;或抱拳,或抬腿,或以手挂掌,或以脚划圈。

    陆青山也是见过练家子,以前的船老大便显过些拳脚功夫,看着腾起的飞尘,他便觉得,船老大怕是极厉害的高手。

    如今再看先生,回想起来,船老大就是一个泥腿子,一个看着暗合天意,一个踢得泥土飞扬,高下立判。

    似乎是看到了陆青山的身影,六艺先生一个收势,站定了身形,朝着陆青山走来。

    看着不高的六艺先生过来,陆青山只觉得有一头猛虎在踱步而来,目光睥睨间,不敢与之对视,不过还好这种气势随着距离拉近,也是愈来愈弱,等到身前,仍是那个笑眯眯的和蔼先生。

    “青山,那么早啊!”

    陆青山急忙放下食盒,拱手行礼道:

    “青山见过先生,今日起的早了,便做了些早饭,带来与先生。”

    “呵呵,那正巧,我也有些饿了。”

    “青山自去摆好。”

    说罢,陆青山提着食盒径直走向竹亭,将食盒中的饭食一一摆在亭中的石桌上,粥饼蛋果,白黄香嫩,甜咸搭配,让人食指大动。

    六艺先生洒然坐下,便吃了起来,陆青山立在一旁,二人也不言语,亭内只剩下碗筷和咀嚼之声。

    也不见先生如何大吃,不一会儿,一桌饭食便被吃了个干净,随后陆青山沏茶收拾完毕,又立在一侧。

    “青山,你可知何为六艺?”

    “小子只知六艺有礼、乐、射、御、书、数,然六艺具体为何,小子并不知。”

    “礼者,礼节,吉、凶、宾、军、嘉,五礼也。”

    “乐者,《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大武》六乐也。”

    “射者,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五射也。”

    “御者,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五御也。”

    “书者,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六书也。”

    “数者,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商功、均输、盈、方程、勾股,九科也。”

    “六艺,君子之艺,以礼正,以乐庆,以射争,以御阖,以书写,以数治。”

    “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而不能通,你身为修行者,愿意先学六艺哪一种呢?”

第三十三章 求学伊始

    陆青山听闻先生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其中许多都是闻所未闻,本就有些心虚,此刻听到先生询问,有些惴惴地拱手一礼,问道:

    “小子才学疏漏,所学不过一二小道,会些认字读书的本事,六艺不敢高谈,还请先生为小子做主。”

    六艺先生摸了摸有些发白的下髯,笑着说道:

    “既是如此,我便替你做主了。”

    “礼者,发乎心,止于身,观你言行,尊师重道,性缓格稳,礼于你而言,不过贵族间的繁文缛节,你身为修行者,不必多学,我挑选一二书本与你,闲暇时间自学即可。”

    “射、御之术,权贵游戏之术,将官战阵之术,于你更是无用,同样挑选书目,自学即可。”

    “乐、书、数,乐礼之道,礼修于外,乐修于内,修内即修行,而且昨日你能感悟琴音,天赋不低,当学。”

    “书者,你修行一生,并非都有师长与你言传身教,多的是古籍孤本需要自己揣摩,其中各种古言,都需学习,何况符篆之道,也是你等修行的必经之道,当学。”

    “数者,也是你师傅游哥儿,集大成者,他告诉我,宇宙万物,皆可格物明理,数乃明理之工具,也是陆门道统之基石,当学。”

    “如此,乐、书、数三者主学,礼、射、御三者自学,可否?”

    陆青山见先生说得有理有据,毫无犹豫地道:

    “但凭先生决断。”

    “你去将屋内,将笔墨纸砚,各类典籍拿将出来。”

    “是。”

    领命的陆青山,将屋内桌上早已摆好的如小山一般的卷册典籍,搬至亭内的桌上,其中有纸制的书本,更多则是沉重的竹简,足足搬了五趟,石桌摆不下,连石凳也是摆满。

    如此搬完,立在一旁,等候先生发话。

    “可会研墨?”

    “会的。”

    会意的陆青山从墨匣中取出墨块,拿起墨勺从墨盂中舀起水来滴在砚上,食指抵住墨块上方,拇指与三指轻握着墨块,按在水滴上转着小圈。

    “研墨,需手稳静气,徐徐图之,从中可明适中之道,水多则墨希,水少则墨浓,力强则消耗颇多,力弱则难以成型。”

    听着先生教导,陆青山也不敢回应,怕一口气泄了,乱了方寸,只得更加小心,好在以前母夜叉教过这些,不然怕是第一日就要露丑了。

    不知多久,握着墨块的手都是有些僵了,墨汁终是成型了。

    陆青山将墨块置于墨床上,立在了一侧,不过看他额头的细汗,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心虚。

    “不错,比红儿好多了。”

    听着先生的肯定,陆青山暗暗呼了口气,也是放松了不少。

    下一刻,坐在石凳上的先生突然起身,对着陆青山说道:

    “七日内,你将这些经册典籍,全部誊抄一遍。”

    “此处共有书籍二十六本,竹简三十卷,字二十万余。”

    “我已与云哥儿说好,你夜间无需回去,便在这亭内休息,何时抄完,何时回山。”

    “至于饭食,红儿自会送来,你无需关心,这便开始吧!”

    说罢先生便径自回屋了,先生没说没抄完会怎样,陆青山也没问,若是第一个考验都过不去,何来求学之说呢?

    陆青山对着离去的先生背影,拱手一礼,一撩衣摆,坐在了石凳上。

    从一堆书中拿出几本蓝皮的书籍,陆青山刚刚搬书时就发现,这几本不同于其他,封面既无书名,又是崭新异常。

    此刻展开一看,果是一字也无,看来先生应是早就准备好了。

    陆青山坐定,呼了口气,心想先生只说抄完,其他却什么都没说,那自己就随便选一本吧。

    当下也不迟疑,随手从桌上拿了本典籍,也是蓝色封面,只是纸页翘起,怕是被人翻阅次数颇多了。

    书名《算经》,看名字,应是数道典籍,正好自己也从未看过这类书籍。

    陆青山翻来第一页,看着一排排的隽丽篆字,口中喃喃读道:

    “方田: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田广几何?”

    “方田:今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田广几何?”

    读了几行,陆青山便拿起一旁的毫笔,蘸了墨汁,在崭新的蓝色封皮上写下《算经》二字。

    虽然学过书写,但自己是何水平,陆青山则不甚清楚,只觉得比钟灵还是要好些的。

    书籍甚多,任务繁重,先生的第一个任务可不能敷衍,甩开纷乱思绪,翻来书页,一股特有的新书气味铺面而来。

    “嘶”

    深吸一口气的陆青山,尚有稚嫩的目光,坚定起来,右手执笔,左手按书,开始了无尽的誊抄之旅。

    “方田:今有十二分之十八……”

    “约分术曰:可半者半之,不可半者……”

    “母互乘子,以多为少,馀为实……”

    “以人数为法,钱数为实,实如法而一……”

    “以所有数乘所求率为一……”

    “……”

    木屋竹亭,石桌书山,桃林环伺,暖阳微风,此刻陆青山已看不见这些风景,所见即笔墨文字,所闻即书墨香味,所听即磨墨声、翻书声、书写声、喃喃自语之声。

    抄完一页,翻过一页,墨汁用尽,加水调磨,一笔接一笔,一划连一划,从一开始的尚不熟练,到后来笔墨顺畅,不知不觉间,已经忘了时间流逝,浸入其中而不自知,即便连来送饭的红姐儿,他都视而不见。

    “疯魔能活道,亦能修道,红儿,你比之青山,远不能及。”

    六艺先生对着送饭的楚飞红如是说。

    ………………

    “呼”

    陆青山长出了口气,终于是在天黑之前,抄完了《算经》。

    放下毫笔,看着发僵的手指,甚至都有毫笔印下的凹痕。

    伸个懒腰,摇晃着发酸的臂膀,虽然久坐让身体有些酸痛,但看着抄完的《算经》,心中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咕咕咕”

    饥饿袭来,陆青山扒着一旁早已凉掉的饭菜,几个回合,便是吃了个干净。

    吃完的陆青山,收拾好碗筷,心中思量着,如此下去,七日可抄不完这些书籍,便去寻了灯烛,只是先生并不在屋内。

    笑着暗忖,先生高人,自己还是想着如何抄书才是。

    当下回到亭内,点上烛火,磨墨,提笔,翻书,一气呵成。

    日落月升,夜色已至,竹亭内,一灯如豆,少年人正在奋笔疾书。

    而离这不远的桃花楼内,同样的厢房,同样的两人。

    “二五六,见过阁主。”

第三十四章 再回陆门

    “黑狗儿,你今日必须将这些字都学会。”

    “是~。”

    ………………

    “黑狗儿,你写得都是些什么?鬼画符吗?”

    “就是鬼画符啊!”

    “别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嗯,今日写得不错,说几句好听的,送你个好东西。”

    “店家找到你,简直就是牛粪配上了鲜花。”

    “哈哈!喏,我托船老大给你带的稀罕货。”

    “《神仙传》?”

    “打开看看吧!”

    ………………

    “啊!!!”

    陆青山一声大叫,从石桌上直起身子,额头细汗密布,口中喘着粗气。

    “呼”

    深深呼了口气,想到梦中翻开《神仙传》时,一只满口利牙,浑身漆黑的大蛇,从书中跃出,一口将自己吞了的场景,犹自后怕不已。

    如此过了十息,陆青山稳住了思绪,看着昨夜抄完的《况其卿坟坛刻石》、《群臣上寿刻石》、《中殿刻石》,还有抄了一半的《少室石阙铭》,想起自己昨夜累极,以至于睡着了而不自知。

    经此一梦,已是睡意全无,陆青山搓了把脸,去桃林中方便一下后,又是坐到亭内,磨墨,提笔,翻书,继续誊抄之路。

    “《寿石成鼎》”

    “《南钟陵》”

    “《五经算术》”

    “《缀术》”

    “《锦瑟录》”

    “《乐经》”

    “………”

    一日接一日,一本接一本,饥渴不论,冷暖无关,即便夜间,也是笔耕不缀,终于在第五日,抄完了最后一本《大云经》。

    将誊抄好的书本归纳在一旁,收起已小了大半的墨块,陆青山站起身来,去了木屋一侧汲了些净水,洗漱一番后,理了理衣衫,来到屋门阶下,拱手朗声说道:

    “先生,小子已誊抄言毕!”

    “吱呀”

    推门而出的六艺先生,笑咪咪地看着台阶下的陆青山。

    几日抄书,双眼有些充血,却是清明;身体劳累,仍是直着腰背;不明所以便抄了五日典籍,语气而是不骄不躁。

    有些满意地摸了摸下髯,六艺先生开口说道:

    “青山,你可知为何要你抄书。”

    “小子驽钝,不知。”

    “你要知道,天下凡技艺能够高绝,出神入化者,原因无二,唯熟而已。”

    “世人皆言,蠢笨之人用蠢笨方法,聪明之人用聪明之法,如此,蠢人亦可赶上聪明人。”

    “可他们殊不知,若是聪明人用蠢笨之法,又该何其恐怖。”

    先生看着若有所思的陆青山,停顿了片刻,复又说道:

    “你下山日久,也该回去了。将《乐经》与《筹算》带回山上,倒背如流后,再来寻我,去吧!”

    说罢转身进了屋内。

    “青山,改日再来拜访先生。”

    陆青山对着木门拱手行礼后,便去挑了《乐经》与《筹算》二书,收入怀中,沿着小径,出了桃林。

    眯眼瞧了天色,日头西沉,但仍是光热依旧,当是申时过半。

    离天黑尚早,想着众人皆是喜爱饮酒,自己承蒙照顾,该是酿些新酒,也好回馈一二。

    陆青山想到便做,掂了掂怀中的银钱,大踏步向着镇子走去。

    ………………

    “马头儿,我知你面皮薄,做不了此等抛头露脸的营生,你……你还是回去吧!”

    “吾……吾……汝……。”

    鱼二看着站在路边,涨红着一张方脸的马龙臣,对比着周遭此起彼伏叫卖的吆喝声,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汝何故发笑!?”

    不过鱼二笑归笑,还是走上前拉住马龙臣,说道:

    “行了,汝心意我领了,这卖鱼的活计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话间已是夺了马龙臣手中的草绳,将其挤在一旁,口中熟练地吆喝起来:

    “过来瞧瞧嘞,今日刚起的尽河白鱼,又鲜又肥啊!”

    看着余二的背影,马龙臣眼神有些挣扎,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上前一试,证明自己并非毫无用处。

    “嗡”

    突然,一阵细微不可察的剑吟声从马龙臣袖中传来。

    “刺令?”

    抬头向四处望去,马龙臣并未有任何发现,眼见着辛离也是没了声息,也只好作罢,收回视线,却发现摊前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媒婆。

    “哎呀!我说余小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一人守着这家传的摊子,多辛苦呀!”

    “怎地?”

    “镇东头的黄老头小女儿,彩云,正寻人家呢!我看她呀,于你正正合适。”

    余二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回绝,却听到一侧的马龙臣开口说道:

    “汝便去打听,若成事,定有好处赏汝。”

    “得嘞!二位哥儿,便等我好消息吧!”

    这媒婆显然知道这对形影不离的好兄弟,见马龙臣出言替事主应下,欢天喜地的扭着屁股去了。

    一旁的余二见人走了,本想言语两句,但瞧着马龙臣蹲着看书那蔫儿样,便止住了话头,重又叫卖起来,只是过了早上集市,摊位的行人三三两两,怕是难卖出去了。

    咦,如此气度的少公子来这龌龊地方作甚,吆喝的余二瞥见一个黑衣少年,心中如是想到。

    这黑衣少年自然是来此购买酿酒之物的陆青山,看到鱼贩旁正蹲着一人,方头方脑,正翻看着书籍,心中忖道,贩夫走卒间亦有勤勉之人,自己更需努力。

    思绪转动间,已是踏进了店内,对着店家说道:

    “店家,二两曲蘖,江米十斤,再来些细麻布。”

    “好嘞!”

    店家利索拾掇好,说道:

    “承惠,十八钱。”

    “找您十二钱,慢走。”

    ………………

    艰难过了桃林,到得山上竹屋时,已是残阳如血了。

    好在修行后,气力增加了不少,十斤米也只让陆青山稍有些乏累。

    拎着米袋,快步去了池边小屋,看着桌上的食盒,想必众人应是用过饭了,也省了番功夫。

    洗净江米,放入坛中,拿水泡了。

    从怀中拿出一个从街边买的馒头,掰碎了铺在碗底,拿手指蘸了些水,稍稍润湿了馒头,将纸包的曲蘖摊在馒头上,再盖上几层麻布,用碗盖住,陆青山便回了自己屋内。

    隔了几日,再回到竹屋,感受又是一番不同,似乎更熟悉融洽了。

    陆青山坐在蒲团上,开始盘算明日的事情。

    七日之期已至,明日该去拜访剑七师叔,求修行之法。

    满十个时辰,明日需去将米酒酿了。

    该写封信寄给钟灵,明日去拜访云哥儿,好问清楚邮寄之事。

    先生嘱咐的背书一事,也得抓紧。

    如此算完,陆青山只觉得满满当当,明日又是忙碌的一日啊!

    盘坐结印,神念搬运间,丝丝缕缕肉眼不见的灵气从虚空中逸出,透入经脉,随着周天运转,有些留在了体内,有些仍是回归了虚空,如此往复,灵海也在愈发壮大,这便是修行之道矣。

第三十五章 青蛇苏醒

    几日抄书,都是累极而睡,只是虽然久未打坐运气,却能感觉到体内灵气平稳,丹田灵海有了紧实之感。

    陆青山对此也是不解,之前精神竭于书本,从未注意过体内灵海,如今一夜运气后,方才确定,灵气与经脉更加贴合,一呼一吸间,灵气也随之骤快骤慢。

    正所谓灵脉交融,气穴相随,这便是剑七师叔所言的炼灵化气之境界。

    最后一个周天运完,陆青山收了诀印,睁开双眼,眸中的欣喜已是掩藏不住。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轻快地洗漱完毕,陆青山琢磨着,今早该弄些什么饭食呢?

    几日不来,食材已是不同以往,从中挑了萝卜、菘菜、花椒,洗净备好,又切了些葱姜蒜,片了约摸二两大肉。

    舀了两碗麦粉,温水边搅边和,手掌搓揉成球形,拿麻布盖了。

    然后麻利地打水洗锅、点火、烧柴,热锅已毕,淋油而下,先将肥肉煎成金黄,倒入葱姜蒜花椒,“滋啦”一声,瞬间香味蒸腾。

    依次加入切成细碎的大肉、萝卜和菘菜,一阵翻炒后,再加盐、糖调味,最后加水浸没食材,拿盖闷了,只听到“咕噜咕噜”的水沸之声。

    揭开麻布,将粉团分成剂子,以手蘸油,然后三下两下,把剂子扯成了一团汤饼。

    另起一锅烧水,水沸之时,下了汤饼,几番沉浮,捞起放入碗中,又是揭盖,拿勺舀了汤菜,盖在汤饼上。

    赤汤白面,青菘白萝,热气蒸腾间,更有油花聚散。

    “嗦嗦”

    入口面韧汤鲜,菜爽肉肥,怎一个满足了得。

    不等吃完汤饼,红姐儿也来了小屋洗漱,一番寒暄后,如法炮制的汤饼让红姐儿,直把陆青山当作神人,嗦面间拍着胸脯保证,其他人的早饭,就包在她身上了。

    陆青山见红姐儿胸有成竹,想着不过煮汤饼而已,便告辞去剑台寻剑七师叔了。

    今日天阴,不大好看时辰,估摸着辰时大半已过。

    陆青山来到山顶,并未见着剑七,想必又在剑窟内淬剑,抬脚便踏上剑台,向着剑窟走去。

    踏上剑台的瞬间,只觉得脚底一震,无形的波动向着前方蔓延而去。

    不明所以的陆青山停顿了片刻,见并无异常,仍是向前走去。

    “踏”

    “踏”

    鞋底与台面相触,留下脚步声,可陆青山慢慢发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脚步声。

    有所察觉的陆青山停下脚步,环顾一周,今日云雾笼罩着四周,并不能望见往常的梅山山脉。

    “呼”

    深吸口气,强压住不适,正欲继续前行,却突然瞥见,脚底青石板制的剑台,不知何时,竟是变成一片泽地,而奇怪的是,自己的双脚,却立在了水面之上。

    水面如镜,唯有刚刚踏出的一步,一圈圈的涟漪从脚底向外散去。

    不等陆青山惊诧,突然,脚底传来踩空之感,整个人如同那,被松开手的汤饼,直直落入了水中。

    “咕噜噜”

    猝不及防,水淹头顶,以至于深谙水性的陆青山也是口鼻呛水。

    经过初时的慌乱,陆青山找回了以前在尽河玩耍的感觉。

    手臂摆动,腿脚踩水,迅速矫正了身形。

    睁开双眼,入眼可见的是一片漆黑,唯有周身丈余可见。

    抬头向上看去,还好,有光从头顶透下,应该是水面。

    毫不犹豫,陆青山一展身形,向上游去。

    “砰”

    并不如陆青山所预料的破水而出,而是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水下一阵闷响,只觉得头顶剧痛。

    重又稳住身形,用手向上摸去,坚硬冰冷,以手擦拭,隐隐能看见上方扭曲的光线。

    陆青山心中巨震,如此情形,让他想到冬日尽河封冻,自己在冰面上寻找鱼群,凿洞钓鱼!!

    自己竟如同那冬鱼般,被冰面封在了水下!!!

    来不及思考为何剑台变成了冰湖,此刻的陆青山急欲找到出路,冬鱼可以畅游水底,他可不行。

    “砰”

    “砰”

    以手作锤,猛击冰面,奈何无处借力,冰坚似铁,只得放弃。

    当下沿着冰面游走,试图寻一处薄弱之处,也许能破开冰面。

    如此游了十息,所见皆是相同,便在水中止住了身形。

    修行小成,肺腔憋气虽久,但也是开始胸闷头晕,若在气尽时,还不能破开冰面,想到每年死于尽河戏水的人,脸色乌青被抬在岸边,陆青山心中一阵惊恐,看着冰面,也是透出了绝望的气息。

    突然,陆青山一个激灵,从怀中摸出三哥儿给的小木剑。

    以剑为钉,以掌作锤,效仿那冬日凿洞,要将这冰面破开,逃出生天!!!

    “钉”

    “钉”

    木剑虽硬比钢铁,奈何冰滑且厚,十余次敲击后,除了留下许多划痕,毫无建树。

    “咚”

    “咚”

    心跳之声,隆隆入耳,四肢渐乏,肺涨难忍,陆青山已是来到了生死边缘。

    也不知他人遇此情形,会作何姿态,但值此危急存亡,陆青山反而觉得,天地间俞发安静。

    闭上双眼,任由身体向下沉去,神念疾转,一股由前庭,一股由后脊,按着周天之路,不同于以往打坐,徐徐运气,此次两道神念有如飞剑,瞬间贯穿大穴,直插丹田。

    同时,丹田处灵海有如烈火烹锅,水沸腾扬间,贯穿的神念裹着灵气,疾迅如电,由五脏经,沿着云门、尺泽、列缺三穴,直入右手五指少泽、关冲、中冲、商阳、少商五穴,喷涌而出,灌入紧握的木剑。

    “铮”

    木剑得灵气灌入,竟发出金石之音。

    睁开双眼,双腿猛弹,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破开水阻,向着冰面冲去!

    “哧”

    木剑齐根没入冰层,一层一层裂纹蔓延开来。

    悬于水中的陆青山,松开右手,向后蓄力握拳,灵气狂暴涌入右臂,水中传来沉闷的呐喊声:

    “给我破!”

    拳臂在水中划出一道水汽,挥拳猛击在木剑之上。

    “嘣”

    一声巨响,冰面应声而破,似乎开了堤口,无数水浪随着出口喷涌而出,连带着陆青山也被冲了出去。

    “砰”

    “咳咳”

    被冲上半空的陆青山终是落了下来,之前呐喊时呛了不少水,能够呼吸时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趴在地上猛咳的陆青山,看着身下的青石板,一阵恍惚,直以为自己何时又中了幻术,可是断折的木剑,皲裂的右手,枯竭的灵海,无不告诉他,此刻并非幻境。

    突然,后背一阵毛骨悚然,陆青山急忙一个翻身,站起身来,被眼前的一幕惊的难以言喻。

    只见剑台周遭,被一层难以看透的烟雾笼罩旋转,头顶半空处,悬着一把飞剑,细长无柄,电芒烨烨,缠绕其上,虚空中更是有丝丝雷电,隐隐向它汇去。

    气机引动,剑间所指,正是陆青山。

    杀意与剑气可做不了假,这飞剑正欲取他性命。

    念头急转间,头顶的飞剑突然不见了身形。

    陆青山心头巨骇,刚欲躲闪,下一息剑尖已到了眼前。

    只是它却悬在面前,难以寸进。

    “青蛇!!!”

第三十六章 抵死而战

    千钧一发之际,在锦囊中蛰伏日久的青蛇,电射而出,团团缠住了飞剑。

    “嗖”

    剑先至,破风声才传来,可见其速之疾。

    “滋啦”

    被挡住去势的飞剑,下一刻,周身出现肉眼可见的电浆,扭曲摆动,从虚空中不停汲取着灵气,令人心的气势正在飞速攀升。

    反观青蛇,仍旧死死缠着不放,陆青山甚至能听见蛇鳞与剑身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

    只是随着电芒闪烁,青蛇通体被电得泛着靛蓝光彩,甚至隐隐能看见全身骨骼。

    不好,这样下去,青蛇恐不能敌,陆青山心中焦急,想起游哥儿嘱咐自己善待青蛇的一幕,不由气血上涌。

    忍着头涨欲裂,运起神念,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重又被激起,奔涌着贯于左手。

    感受着左手微弱的灵气,陆青山面色一峻,将左手放入口中,以齿咬破指尖。

    灵气为皮肤、血肉所阻,我便咬开这皮肤,撕开这血肉,定要助青蛇一臂之力!!!

    垂着右臂的陆青山,噙着血,眼神凶狠决断,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和含蓄,此刻他脑海里店家与母夜叉的笑脸,游哥儿的嘱咐,同门的鼓励一闪而过。

    我绝不失去任何东西!!!绝不!!!

    “青蛇!!!”

    伴着稚嫩却嘶哑的咆哮声,滴血的五指带着一串血迹,抓住了青蛇之尾。

    “滋啦”

    “啊!!!”

    不堪电击的陆青山惨叫出声,可即便已经跪在了地上,左手也未曾松开。

    “青蛇,我…来…助…你!”

    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陆青山的灵海被神念刺激,重又疯狂沸腾起来,不过此次沸腾的是他的气血!!!

    灵气枯竭,神念为柴,气血为水,烧透灵海。

    青筋攒拱,筋肉鼓动,陆青山无师自通,透支本源,以血养气。

    如果钟云此刻开了灵瞳在此,定会发现,陆青山此刻的灵气已经不是乳白,而是白中掺着血红。

    如注的血色灵气,沿着左手,疯狂注入青蛇体内。

    有所感应的青蛇,回首看了眼,气息衰败的弱小身体,突然昂首,伸出蛇信,发出一阵无声的嘶鸣。

    缠着飞剑的蛇身,无数的血肉从蛇鳞间,如细丝般涌出,一层一层,盖住鳞片,越变越粗,越变越大,越变越快。

    “嗖”

    飞剑趁着空隙,脱了束缚,飞入了烟雾中不见了身形。

    “吼”

    碧绿鳞甲,尖角蛇首,粗比人腰,长及八丈,顶上还有两个凸起的小鼓包。

    一声惊天咆哮后,已然化身巨蟒的青蛇,蛇瞳四顾,将身子盘了一圈又一圈,护住了生死不知的陆青山。

    蛇瞳中带着怜惜的青蛇,拿着巨大的蛇信儿,如小狗般舔着陆青山,还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之声。

    突然,青蛇昂起蛇首,向着烟雾外看去,蛇信微吐,七寸后的蛇鳞微微竖起。

    有人来了!!!

    “青蛇,好久不见!”

    声音粗犷,在这剑台,除了剑七还有何人。

    “吼”

    看着从烟雾中缓缓走进的剑七,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巨吼。

    “青蛇君,此次不过是试炼,谁也不知青山会如此决绝。”

    说话之人正是随着剑七一同进来的陆门首徒,云哥儿钟云。

    钟云见青蛇不为所动,继续拱手行礼道:

    “试炼本意是让青山知晓,修行神速也需知敬畏天地,天赋卓绝也一样会被人毙于剑下。”

    “本是点到为止,奈何青山破开了冰面,更是引动气血也不惧战,才会如此。”

    “如今他体内气血动荡,灵海枯竭,若不出手救他,青山性命危矣!!!”

    青蛇亦是痛恨亦是防备地看了二人一眼,身体缓缓缩小,露出了倒在地上的陆青山。

    “嘶”

    青蛇又恢复了那小巧模样,缠在了陆青山脖颈上,吐着小信,死死盯着靠近的二人。

    钟云蹲下身子,熟练地把脉、检查眼睑以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

    展开一看,是大小、粗细、长短各异的银针,绑满了整个布包。

    出手如电,不一会儿,小半包银针已是扎在了陆青山全身各处。

    “呼”

    叹了口气的钟云站起身来,对着剑七说道:

    “幸好青山修为不深,气血引动颇慢,仅是经脉有些损伤,右手骨折,左手灼伤。”

    “如今我已用银针封了气穴,经脉修复前不动用修为,内服丹药,外用药浴,慢则一月即可恢复。”

    “医药皆在竹屋,钟云便带着青山下山医治了。师叔,告辞。”

    钟云见师叔点头应下,便在青蛇的注视下,拦腰抱起了陆青山,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形。

    剑七望着钟云离去的背影,轻叱一声:

    “雷亟,回来吧!”

    “嗖”

    之前欲取陆青山性命的飞剑,便悬停在了剑七身侧。

    只见雷亟被剑七抓住剑尾,一阵扭曲电光闪烁后,变成了一枚剑丸。

    随手将剑丸安在了空洞的眼眶内,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布眼罩,遮住了吓人的独眼。

    “遇琴音则入魔,遇战则抵死而战,青山,执念刻骨,天赋高绝,对陆门究竟是福是祸呢!?”

    “哎……。”

    除了山风阵阵,无人能听到剑七的一声长叹。

    ………………

    “啊~~!”

    头疼有如针刺,四肢僵硬好比灌铅,即便是转个脖子,也是感觉脖颈一阵抽疼。

    醒转的陆青山,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也是一阵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

    “嘶”

    一阵冰凉的触感,沿着脖颈来到了脸上,一个小巧的蛇首出现在了陆青山眼前。

    “青蛇!哈哈!”

    “嘶”

    青蛇见着陆青山醒转,似乎高兴极了,拿着碧绿的蛇鳞不停地蹭着陆青山的面庞,边蹭边吐着粉嫩的蛇信儿。

    “哈哈!痒,痒!哈哈!咳…咳…咳。”

    笑声牵动了伤势,陆青山只觉得肺管瘙痒难忍,一阵猛咳。

    一咳之后,身上的银针也是一阵摆动,吓得青蛇不敢动弹,紧紧贴在脸上,宛如一条“死蛇”。

    感受到青蛇的关心,此刻的陆青山只觉得一阵温馨,与青蛇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联系感,无需动作便能知晓对方心意。

    不等陆青山细细感受这份宁静,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青山吾弟,你可算醒了,快告诉我,那日你留下的可是酿酒之物?”

弟三十七章 动极而静

    话音刚落,来人已是推门而入。

    然后陆青山只觉得脚边一震,应是有人坐在了床边。

    “哎,往里挤挤,我坐不下了!哦,忘记你动不了。”

    突然双脚被人抬起,往里一甩。

    “砰”

    “嘶~!”

    陆青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侧的青蛇,人立而起,蛇口张大对着来人嘶吼着,一副护主模样。

    “青山,你莫担心,云哥儿医术了得,没几天,你就活蹦乱跳了。”

    陆青山暗忖道,我担心就是你好嘛!

    “三哥儿,我昏迷了几日了?”

    没错,来人正是李子三,虽然陆青山不能动弹,但一听语气,便认出了自家的三哥儿。

    “一日,两日还是三日,我也记不得了。”

    “……”

    “青山,你放在灶台的碗里,长了白白黑黑的一片,可是酿酒用的!?”

    “嗯,那是酒蘖。”

    “那你教我呗,你现在也动不了,我替你代劳了可好!?”

    正当陆青山要说出酿酒之法时,门又被打开了,一声奶气巨吼之声传来。

    “李~子~三,你昨日将这些银针拔了又插,已被云哥儿赶出去了,你还敢来!?”

    陆青山闻言心中一紧,恨不能跳将起来,离三哥儿远点,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像条咸鱼般“啪啪”打着床板。

    “嘿嘿,误会误会,青山,我改日再来找你。”

    陆青山听着三哥儿说到最后,声音戛然而止,料定他定是掐着道诀溜了。

    来不及细想,昨日三哥儿都做了些什么,走到身前的红姐儿弯腰和陆青山温柔地说道:

    “青山,感觉好些了么?”

    “嗯,就是动不了身子,有些难受。”

    “你昏迷三日了,昨夜方才退了烧,云哥儿说你今早会醒,你果然醒了!我这就替你把针都拔了。”

    “红姐儿,这……不合适吧!”

    “哈哈!我可不是那个泼才,是云哥儿嘱咐我拔的,而且我随着云哥儿可是学了不少针灸功夫的,你且宽心吧!”

    “那……行吧!”

    陆青山斜眼瞥着红姐儿撸袖管的样子,总觉得何处有些不妥。

    好在一阵酥麻以后,红姐儿便取下了所有银针,貌似担心都是多余的。

    “淅沥沥”

    “嗯?红姐儿,下雨了吗?”

    “哎呀!这儿怎么飙血了!?”

    “啊!?”

    “没事,只要我用灵气封住你曲池、合谷二穴,就没事了。”

    陆青山感到身上两处传来一阵刺感,便听得红姐儿说道:

    “止住了。青山,现在银针取出后,你切记不能运气修行,等会儿下床熟悉身体后,便要用药浴了。”

    “多谢红姐儿!”

    “哈哈!真乖。”

    陆青山听着红姐儿离去的脚步声,不由地回想起前几日自己的战斗模样,他也想不通自己在明知是某种试炼的情况下,为何仍然如此暴烈,如此疯狂,是源自他人的激励,又或许自己本身就是如此呢!?

    甩了甩脑袋,陆青山自嘲地笑了笑,能和青蛇如此亲近,也算因祸得福了,想那么多作甚。

    说来也神奇,自取掉银针后,原先毫无知觉的四肢,现在开始慢慢有了酸软之感,就如同以前被罚着劈了一整日的柴火,到最后双手提也提不起来。

    是人便有生老病死,有着家传的云哥儿在,若是肯传授一二,对自己定是大有裨益,陆青山打定主意,将求教云哥儿一事放在了心上。

    等熟悉后,陆青山以手撑着床板,忍着酸软疼痛,慢慢坐起了身子。

    左手缠着厚厚一层麻布,右手则多绑了个小木板,都是绑的紧实之极,手指也难弯曲。

    头顶也是有布包着,想必在水下撞得不轻。

    不过比起这些皮外伤,陆青山更担心的是此刻经脉,如同被抓破的皮肤,有一丝丝火辣的感觉隐隐传来。

    摸了摸肚皮,发现脐眼处被贴了张红字黄底的符篆,怪不得感觉不到灵海,应是这张符篆的原因吧,陆青山如此想着。

    审视完自身,腿脚也适应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板下了地,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呆的是三哥儿的屋子,也只有三哥儿的屋子有床了。

    初时颤颤巍巍,等扶着墙边到了门口时,已是熟络了很多。

    “呼”

    深吸了口气,陆青山看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想到小屋内泡发的江米和酒蘖,阴天酿酒最是合适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向着池塘边走去。

    “哈哧哈哧”

    虽不过七八十步,但也是费尽力气,等到了小屋,已是气喘吁吁。

    青蛇也明白陆青山的艰辛,不停拿蛇鳞蹭着脸庞,似在安慰。

    “哈哈!痒……。”

    逗弄了会儿青蛇,陆青山觉得气力也是恢复了不少,直起身子,迈步进了小屋。

    江米还在泡着,只是水有些浑了;盖碗斜了,应该是三哥儿动过,不过也不影响什么。

    酒还没酿好,又被大家照顾许久,我得加把劲了!

    有了干劲的陆青山开始行动起来,搬水烧柴,在锅里摆上蒸屉,屉上铺满麻布,把江米平铺开来,再盖上一层麻布,合上锅盖。

    “噼里啪啦”

    此刻柴火在灶膛里裂开的声音,在陆青山看来,是如此的熟悉、动听。

    心中莫名温热,手中的活计却不曾停下,揭开碗盖和麻布,一层层白毛坠着黑点的酒蘖就出现在了桌上。

    陆青山拿着筷子,将那些黑点一一挑下来,拿布包好,剩下的则是直接处理了。

    水汽蒸腾间,揭开锅盖,掀开麻布,江米已被蒸的晶莹剔透,颗粒间缠着些许汁液,粘稠无比。

    拿手摸了下江米,陆青山暗道差不多了,便拿来酒坛,铲起蒸好的江米,再捻了些黑点一同倒入了坛中。

    又去一旁取了从国带来的酒袋,拔下塞子,倒了些自己一直未舍得喝的米酒。

    然后拿铲子将酒坛内的物什,一通搅拌后,取了两根筷子,插在江米中间,盖上麻布,拿草绳捆了,搬去了一边阴暗的角落里。

    接着又如法炮制了五个酒坛,看着角落里排开的酒坛,陆青山擦着低落的汗水,内心感觉十分满足。

    休息片刻后,陆青山便回了自己屋内,想着三日前的计议,如今已做了两件,唯有回信和背书,还未完成。

    背书不急在一时,今日便将给钟灵的回信写了吧。

第三十八章 白乐

    钟灵,不知写信之日你是否已到了国,那日一别,未能晤面,甚是遗憾。

    如今我已在师门修行,同门待我都是极好,不知你的书塾之学,可有进展?

    ----陆青山

    ………………

    钟灵,上次的信件托云哥儿送去,已过了半月,此刻应还在路上。

    今日三哥儿又在药浴时作弄我,被红姐儿揍了一顿。

    米酒酿好了,大家都说酒醇甘甜,承蒙照顾,我能够贡献一二,甚是喜悦。

    ----陆青山

    ………………

    钟灵,听三哥儿说起,今日国的天煦王城有盛大的五月灯会,据说火树银花,鱼龙游舞,你定是去看了吧!

    云哥儿说我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近日里便要开始修行了。

    明日我要带着酒酿下山去拜访六艺先生,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带你拜访先生。

    ----陆青山

    ………………

    “青山,恢复至今已有四十余天,此次针灸结束后,你便可以重新修行了,切记不可冒进,待经脉适应后,再勤勉不迟。”

    “青山谨遵云哥儿教诲。”

    “今日我与师叔有事商量,你便自己去寄信吧!到桃花楼找一个二五六的唱诗人,和他说陆门信件,他便知道了,去吧!”

    “青山多谢云哥儿!”

    ………………

    时隔一月多,山下的桃林已经发了绿叶,粉色的桃花稀稀拉拉掉了一地,零落了美艳,却又充满了生机,让人望之生喜。

    紧了紧腰间的酒袋,摸了摸怀中的信件,陆青山笑着说道:

    “青蛇,今日我带你下山溜溜。”

    说罢取出“羽符”贴好,提气一纵,踏枝而行。

    “哈哈!桃夭镇,我又来啦!”

    笑声荡去,还是那个初识燕雀之乐少年。

    “哗啦”

    来到道上,陆青山思考一番,想着去先生处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得,便先去把信寄了吧!抬腿便往东边桃夭镇去了。

    ………………

    来陆门月余,陆青山还是第一次早晨来这桃夭镇,此刻正是早集时间,街道上人头涌动。

    汤饼、馒头铺子各自吆喝着,一有客人入座了,一阵擦桌问候后,或是掀开蒸屉,腾起一阵水汽,取出诱人的馒头、黍饼,或是在临着街道的锅内,下碗汤饼,佐些青葱、腌菜,也是一顿美味。

    青蛇似乎怕生,此刻早从肩头下来,钻进了怀里,只露了个小小的蛇头在衣领处向外瞧着。

    陆青山边走边瞧,再老成也是少年心性,好奇地打量着各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咦!”

    陆青山惊讶一声,挤开人群,来到一处摊前,只见不过半丈长宽的摊子上,一本挨着一本,摆了不下三十余本书。

    正欲开口询问,摊子的主人已经开始赶人了,不耐烦地说道:

    “小孩,没钱就让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陆青山有些哑然,正想辩驳两句,旁边又是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头。

    “你这摊子虽小,口气却大,狗眼看人低!!!”

    “哪来的野小子,少管闲事!”

    “嘿!今天这闲事我就管定了。”

    说话之人语气一顿,侧首对着陆青山说道:

    “小兄弟,你要哪一本,哥哥我买给你。”

    “我……”

    “好的,我全要了!!!多少钱,说个数吧!”

    “啊!?”

    “啊!?”

    陆青山与摊主听着都是一惊,前者惊的是自己话都没说完,后者惊的是说话之人莫不是诓他!?

    “咳咳,这里一共三十二本,十钱一本,去掉零头,承惠三百钱。”

    “喏!接着,不用找了,赶紧给小爷我包好,让你瞧不起人!”

    陆青山看着那人从怀里取了一锭银子,直直扔给了摊主。

    那摊主接了银子,一阵掂量后,喜笑颜开,老脸直皱成了一张树皮,说道:

    “小爷教训的是!这就给小爷包好!”

    陆青山本是想着出言阻止,奈何片刻间,摊主银子都已经揣在了怀里,也就作罢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真假,但有钱却是让势利的摊主笑着送走了二人。

    陆青山则是在对方示意下,提着布包一路跟随,穿过人群,来到一处偏僻巷子,停了下来。

    放下布包,陆青山拱手一礼道:

    “多谢姑娘仗义出言,小子还有他事,便告辞了。”

    一阵如同被踩了猫尾巴的尖叫声传来:

    “啊!?你如何知道我是姑娘!?”

    不过陆青山显然不打算回答,一拢袖子转身便走。

    “哎!你等等,我给你买的书,你不要啦!?”

    看着陆青山仍没有止步的意思,这姑娘一阵呜咽:

    “枉我为你买了这么多书,你叫我一个人,如何拿得动啊!?”

    闻言的陆青山也觉得有些不妥,虽然急着去寄信,但应该也不差这一时,便又回转过来。

    “姑娘,你家住哪里?若是不远,我便替你搬过去。”

    “嘻嘻!书都给你吧!反正给他的也是真钱。”

    “什么!?”

    看着陆青山突然凌厉的问话,这姑娘不禁吓得退了两步,嗫嚅着说道:

    “虽然那……那银子中间灌了铅水,但他如此势利,活该他上当!”

    “姑娘,商人本性逐利,乃人之常态,而你以假乱真,诓他书册,惩犹过极,实乃……实乃……”

    “实乃什么?”

    “不与你分说,我自去把书还了。”

    说罢陆青山不等这姑娘回话,提着布包,就从巷口走了。

    看着陆青山背影消失在了巷口,刚刚还做害怕状的姑娘此刻已是插着腰,挂了一副笑的神情。

    “还是个小古板!金宝,你给我出来!”

    “唧唧唧”

    一只通体金黄的肥硕老鼠,从女子的领口爬了出来,尾巴欣长,四肢粗短,虽然没有眼睛,但鼻子却是又大又红,此刻正在一抽一抽,不停地嗅着气味。

    “金宝,你可要闻清楚了,刚刚你提醒我,带了宝物的是不是他!?”

    “唧唧唧”

    回答她的是一阵急促的鼠叫。

    “哼,这般年纪,也学那大人样,与我白乐讲这些穷酸道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姑娘说话老气横秋,只是看这身段,怕是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此刻得到金宝鼠肯定的答复后,理理衣衫,循着巷口也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蛇鼠大战

    陆青山提着布包原路返回,却是发现摊主已经不在了。

    询问了周围的摊贩,得知了离开的摊主每日都会来此卖书,陆青山便将布包还有十个大钱交给了边上的摊贩,托他代为转交,大钱便算是酬劳了。

    交代已毕,想着耽误了许久,陆青山也无心再乱瞧,脚步匆匆,向着桃花楼赶去。

    等到了桃花楼,已是过了辰时,酒楼内客人稀疏,伙计们正在洒扫。

    陆青山拉住一个伙计,问道:

    “请问,可知二五六在何处?”

    不等伙计回答,身后就有人答道:

    “不知小哥找我何事?”

    陆青山闻言转过身,看见一身唱诗人打扮的男子,正对他行礼。

    急忙回礼,说道:

    “小子陆青山,师兄云哥儿让我来此,送一封陆门信件。”

    “在下知晓了,小哥儿只需将信件交给我便是。”

    “有劳了。”

    陆青山边说边向怀中摸去,可是信封没摸到,却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书:盗亦有道,乐字。

    心中一紧,又向怀中摸去,糟了,三哥儿给的令符,云哥儿给的“羽符”,都已不见了,最关键的是,挂在颈上的蛇蜕锦囊也是不翼而飞。

    想着早上集市时,青蛇有些畏生,也是钻回了锦囊休眠,等若说,青蛇连着蛇蜕一起被人盗了。

    陆青山脑中不禁有些晕眩,想起游哥儿和师叔的叮嘱,心中不禁悔恨万分。

    虽然心中大震,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笑着说道:

    “阁下稍等,信件并未带在身上,待我去拿好,再来寻你,可好?”

    “自然可以。”

    “告辞。”

    “慢走。”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二五六低声自语道:

    “小盗白乐,来此作甚?”

    ………………

    陆青山又展现了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冷静,沿着来路往回走的同时,脑中闪现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今日人群拥挤,能下手的时机颇多。

    留了字条,不是惯偷就是有备而来。

    乐不知是姓还是名,又或是名号?

    最后一次从怀中取东西是在给书摊那里。

    今日一切如常,除了遇见的那个扮作男装的姑娘……虽然言语了几句,也无必要如此对我……不对,离开书摊后迎面有人撞了我,现在回想,身形就是她。

    陆青山瞬间便将事情想了个透彻,早该想到,能用灌铅银子诓人的,岂能是普通女子?

    对方定是早就看上自己,以买书名义打探虚实,待确定后,再以手段盗了自己,还留了字条以做炫耀。

    陆青山暗道自己还是经验太少,以至于如此明显的破绽都未注意到。

    只是想通此结并无用处,当务之急,是如何寻回失物。

    心思急转间,已是到了之前与那女子说话的巷子,除了三两行人,别无他人。

    正当陆青山站在巷口,继续回想推敲细节时,离他不远处的一个杂物间里,之前那个说话的女子正在盘点此行的战利品。

    ………………

    “哎!这小子,身上银子还没他那身衣服值钱。”

    “钟灵启?小小年纪也学人写信。”

    “刺??金宝,你说得宝物是不是这个?”

    “唧唧”

    “不是?那只有这个锦囊了。”

    “什么东西?……啊!!!蛇~~。”

    叫声之尖,足以看出,她不仅是个女的,更是怕极了青蛇。

    “嘶”

    被扔在地上的青蛇,经此一震,也是醒转了过来,昂首看着眼前的女子也是有些懵,不过休息了一会儿,怎么醒来是这幅情形!?

    “唧唧唧唧”

    一阵急促的鼠叫吸引了青蛇的注意,偏了偏蛇首,如针的蛇瞳里映出一只肥硕的金色老鼠,正对着它不停耸着难看的鼻子,两只前爪还不停地在搓动,看着十分兴奋。

    “宝物就是这条小……小蛇!?”

    “唧唧唧唧”

    “既然如此,我白乐可不能输给一条小蛇,今天定要给你收拾了去。”

    白乐话虽说得硬气,但却迟迟不敢上前,一旁的金毛老鼠似乎等不及了,后腿一蹬,已是向着青蛇窜了过去。

    蛇本是鼠类天敌,更甚于猫,奈何这只金毛老鼠胆大包天,竟要和青蛇一较高下。

    感到敌意的青蛇瞬间人立而起,看着扑来的肥鼠,一扭蛇躯,轻巧地避开了一击。

    “嘶”

    青蛇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如此胆大的老鼠,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并未追击,而是继续盯着这只肥鼠。

    肥鼠一击不成,迅速调转身子。

    “唧唧唧唧”

    伴随着一阵鼠叫,重又扑了过来。

    一扑,一闪,再扑,再闪。

    蛇鼠如此交手十数次后,等肥鼠再扑之时,青蛇尾巴带起一抹绿光,瞬间抽在了扑击的肥鼠身上。

    “砰”

    “金宝!”

    “唧唧唧唧”

    又是一阵急促的鼠叫之后,青蛇七寸的蛇鳞突然倒竖了起来,针细的蛇瞳死死盯着肥鼠被劈飞的方向。

    “嗖”

    只见阴影处一道金光闪过,青蛇已是被体型大了一圈的肥鼠按在了地上。

    “卡擦”

    肥鼠操着不知何时长出的尖利门牙,对着身下的青蛇一口咬了下去。

    “叮”

    被闪开的门牙刺到地上,竟发出了金石之音!

    刚刚还占尽优势的青蛇瞬间已是处于下风。

    “嘶”

    青蛇并不示弱,一声嘶吼间,蛇鳞间肉芽涌出,体型瞬间大了一圈。

    体型一大,肥鼠的爪子自然已是按不住蛇身。

    青蛇任由肥鼠一口咬住身躯,门牙虽坚,但青蛇可是能与飞剑缠斗的异类,霎时间,尖牙与蛇鳞相击,火星四溅,青蛇则是趁势缠住了肥鼠,蛇鳞下筋肉涌动,直要把这肥鼠活活勒死!

    肥鼠虽破不开蛇鳞,却也咬得青蛇生疼。

    吃痛的青蛇无声嘶吼间,也是愈发用力,缠住肥鼠的蛇鳞微微张开,泛着绿光,有如剑刃。

    只是这肥鼠也是异类,一身金色皮毛犹如涂了油脂,每每能将蛇鳞卸力划开。

    如此蛇缠鼠,鼠咬蛇,各擅胜场,难解难分。

    正当一旁的白乐考虑着要不要克服恐惧,上前帮手之时,杂物间的破门被人一脚踢开。

    定睛一看,面目含霜,黑衣长衫,不是陆青山还有谁。

    白乐见失主已至,想着对方定是带了长辈才能寻过来,急忙对着肥鼠喊道:

    “金宝,撤!”

    说话间原地砸下一个圆球。

    “砰”

    一阵烟雾腾起,肥鼠瞬间缩了体型,趁着空档,往阴影里一钻,不见了身形。

    烟雾持续了不过几息就散尽了,屋内除了盘在地上的青蛇,已是空无一人。

第四十章 琴名琵琶

    “女贼,休走!”

    陆青山一个箭步,冲到被打开的窗户前,探头一瞧,几十步外的巷口,那女贼在拐角处一转,已是不见了身形,只能看到一个肥硕的金毛老鼠,滴溜溜跟着一起,也拐进了巷子。

    眼见追之不及,陆青山急忙回转身子,来到青蛇身侧蹲下,捡起锦囊,看着撇过头去的青蛇,说道:

    “青蛇,莫与我置气,日后我陆青山定不会再让你离开半步!”

    似乎感受到了真情实意,青蛇转过头来,瞧了瞧眼前的一脸认真的少年。

    “嘶”

    吐着信儿,沿着手臂向上游去,待游到肩头时,身形已是恢复了从前般娇小。

    “呼”

    看着青蛇失而复得,陆青山也是心中稍宽,摸着锦囊挂绳上平滑的切口,想着这女贼技艺了得,竟能无声无息间取了锦囊。

    幸好这月余已和青蛇有了感应,若不是如此,后果难以想象。

    将锦囊收入怀中,拿手指摸了摸青蛇,陆青山站起身来,把女贼扔下的信封、令符、银钱收好。

    莫非她也是修行中人?独独取了“羽符”和青蛇,却又奈何不了青蛇,才能等到他循着感应找来。

    希望她只是偶起心思,莫要再惦记我,如是想的陆青山,出了小屋,辨了下方向,踏步而去。

    ………………

    一番疾走,又是到了桃花楼,这次不用问询,陆青山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唱诗的二五六。

    “叮”

    手指轻轻拨弄,清脆的弦音三两响起,不密却又不绝,不急却又不缓,让人不禁放松心情。

    弦音断续间,中正平和的男音传来:

    “阳春无不长成,

    草木群类随大风起。

    零落若何翩翩,

    中心独立一何茕。

    四时舍我驱驰,

    今我隐约欲何为。

    人生居天壤间,

    忽如飞鸟栖枯枝。

    我今隐约欲何为。

    适君身体所服。

    何不恣君口腹所尝。

    冬被貂温。

    夏当服绮罗轻凉。

    行力自苦。

    我将欲何为。

    不及君少壮之时。

    ……”

    抑扬顿挫,配以三两弦音,诗意如缕,潇洒苦闷,尽入于耳。

    “叮”

    一声拨弦,思绪回涌,二五六站起身子,向着堂内众人行礼。

    从诗声中脱出身来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有些食客更是从怀中取了银钱,向着台上扔去,以作奖赏。

    正当二五六俯下身子,捡着酬劳时,一声问候在身边响起。

    “阁下好琴好诗,小子佩服不已。”

    头也不抬,二五六回道:

    “糊口小道,不足挂齿。小哥儿可是来送信?”

    “正是,还请阁下收好。”

    接过信封,黑衣少年也帮着捡起银钱,不一会儿,收拾完毕都放进了肩上的褡裢里。

    二五六看着褡裢中多出的一块碎银,开口说道:

    “今日盗你财物的名叫白乐。”

    这话自然是说给陆青山听的,只是乍然听到,并未反应过来,直到二五六提着弦琴从身侧走过,他才恍然过来,对着背影一礼,说道:

    “多谢告知!”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到,提着琴便直接出了酒楼,未曾答话。

    陆青山也不去细想为何一个唱诗人是如何得知女贼的名号的,毕竟对方是友非敌。

    耽搁得久了,得赶紧去拜访先生才是,陆青山如此想着,理了理衣衫,也是出了酒楼。

    ………………

    一路紧赶慢赶,待到了先生处,已是将近午时了。

    立在屋外,擦了擦细汗,陆青山执礼对着屋内说道:

    “小子陆青山,背书已毕,特来拜访先生。”

    过了几息,屋内传来先生平稳的声音:

    “今有田广七分步之四,从五分步之三,为田几何?”

    陆青山心知这是先生考较自己功课,冷静答道:

    “三十五步分之十二。”

    又问:

    “淳风等案。”

    又答:

    “旧术求圆,皆以周三径一为率。若用之求圆周之数,则周少径多。”

    再问:

    “五音为何?”

    再答:

    “唇、齿、舌、鼻、喉。”

    再问:

    “五声为何?”

    再答:

    “宫、商、角、徵、羽。”

    又问:

    “五音之序?”

    又答:

    “夫宫,五音之主也,商、角为音之官、民,徵次之,第以及羽。”

    两问《筹算》,三问《乐经》,有偏有正,有原文有提问。

    如此疾风骤雨般五问五答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还是那个挂着和蔼笑容的六艺先生,正背负着双手,看着阶下的陆青山。

    “青山,见过先生。”

    “哈哈!青山,你又让我刮目相看啊!《筹算》、《乐经》皆是满篇古言,你能背下已是不易,还能读懂一二,天生之材啊!”

    “多谢先生赞扬,青山只盼能多学些先生本事。”

    “不如你拜我为师吧!我一生所学可不止六艺!”

    “承蒙先生青眼,青山不甚感激,只是陆门于我,亦师亦家,同门于我,亦兄亦弟,即便陆门弃了我,我也不会改换门庭。还望先生知晓青山之心意。”

    说罢,陆青山又是一礼。

    “哈哈!说笑而已,你便是愿意,你那强盗师傅也不会愿意。你随我来屋内。”

    陆青山见先生揭过话头,心头一松,撩起衣摆,拾阶而上,进了木屋。

    “乐者,明乐理不过初窥门径,离登堂入室却还差了许多。”

    “道有符篆剑经,乐有曲谱乐器,练剑需得有剑,习乐需得有器,青山,你看这满屋所挂的乐器,皆是我醉心之藏,如今你挑一件,助你乐道一臂之力。无需客气,你几个同门都取过了,一视同仁。”

    本意要拒绝的陆青山一听,云哥儿他们都有,也是不再拒绝,开始认真观察起屋内的乐器。

    有先生之前弹的古琴,桃花楼内见的弦琴,更多的则是叫不上名字的乐器。

    有的长达一丈,只能摆在角落;有的小如手指,轻薄如叶子;有的丝弦多达二十余根,交错而布;有的管笛上开有孔几十余个,也不知如何按的过来。

    木屋虽小,但所藏乐器之多,不下二十余种,长短各异,陆青山看得眼花缭乱。

    突然,一件挂在墙角的乐器吸引了他的目光,长约半丈,上窄下圆,前平后凸。

    陆青山看向这件乐器时,耳畔响起了琴弦拨弄之声,似在何处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伸出手指,指着这件乐器,陆青山朗声说道:

    “先生,不知此琴何名?”

    “琵琶。”

第四十一章 琵琶精

    听得先生之言,陆青山喃喃自语:

    “琵琶……”

    一旁的六艺先生见陆青山似是心存疑虑,便主动介绍起琵琶来。

    “《释名释乐器》中有载,批把本出于狄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

    “然传入前朝,士人皆言批把之名难以入耳,便以二玉相碰之声,更名谐音琵琶。”

    “传入时不过是马尾三弦,用于狄人驱赶牛羊放牧之用。经历代乐者改进,结合月琴、阮琴,以钢绳为弦,梨箱为底,制有六相二十四品,再加一弦,是以又有四弦琵琶之称。”

    “琵琶之音,冠绝琴瑟,声若金石,大如洪钟,常用于战阵之乐。”

    “琵琶乃乐器之飞剑!”

    六艺先生不愧是博学多才,一把琵琶从出处说起,音色、特点都给陆青山解释的清清楚楚。

    而陆青山在先生说完最后一句,心中也是早已有了答案。

    “先生,青山之乐器,非琵琶莫属。”

    “既如此,你便取了琵琶,到亭下寻我。”

    领命的陆青山随即上前将琵琶取了下来,入手颇沉,带着一股松木香味,煞是好闻。

    抱着琵琶,来到亭内,按着先生示意坐下,便听着先生开始说道:

    “琵琶之技法,多有五六十种,右手轮指、弹挑,左手按指、推拉,将四种指法融会贯通,琵琶一道便是小成了。”

    “你手中的琵琶乃四弦琵琶,琴弦由公输钢炼成,梨箱由上好黑松木所制,上方的琴轸则由异兽獠牙打磨而成,也是我当年参加战阵时所用的乐器,名曰破阵。”

    “四弦由粗到细,分别叫缠、老、中、子。”

    “操琴时,双腿合拢,左手按指,右手轮指。”

    先生边说着边上前,将陆青山手指纷纷按在琵琶上。

    “记住,按指法,左手四指弯曲成弧,以指尖按弦,切不能按弦不实、不正,否则便是杂音不断。”

    “如今第一步,便是要练成按指法,直到我说任何一弦,都能一息间按住且不松动,便算练成。”

    “下面你便自己练习吧!”

    说罢转身便进了屋内。

    一个时辰后。

    “先生,青山已练成按指法。”

    “吱呀”

    带着狐疑之色的先生来到跟前,说道:

    “缠、子。”

    瞬间陆青山已是按住了对应二弦,指尖触弦,动作娴熟犹如老手。

    “老、中。”

    “缠、中。”

    “老、中、子。”

    随着四次变化,陆青山皆是游刃有余,先生一改脸色,露出笑容,说道:

    “甚好,现在便教你轮指、弹挑之法。”

    “弹挑讲究指结发力,方寸间,指尖拨弄,需快需准,食指与拇指齐平,捏出凤眼,何时弹挑间不触他弦,弦音一致,便算弹挑小成。”

    说罢又是回了屋内。

    半个时辰后。

    “先生,还请考校一二。”

    “子、缠、老、老、缠、中。”

    “中、中、缠、中、子、子、老、缠。”

    陆青山在先生注视下,依次弹挑,音色、音量、音准丝毫无差。

    “青山,你可是学过琵琶?”

    “小子并未学过。”

    “既如此,我便教你指法最难的轮指。”

    “轮指十倍难于弹挑,琵琶技艺高超与否,便是看轮指之法练的如何。”

    “轮指技法颇多,常见有扫轮、勾轮、挑轮,以食指指甲拨弦,待弦音未绝前,中指续拨,依次无名指和小指,如此往复。”

    “待何时能做到弦音如轮,手指如轮,便算小成。”

    “若有不明之处,自来问我。”

    说罢又是回了屋内,任由陆青山一人摸索练习。

    三刻钟后。

    “先生……”

    陆青山刚开口,先生已是出了屋门,张口便道:

    “缠、子、缠、老、中。”

    以手拘眼,手指灵活拨动,犹如转轮,亦如翻飞蝴蝶,弦音“铮铮”入耳,不绝如轮。

    陆青山俞学俞难,俞难俞速,寻常人若是掌握这些技法,没有半年苦练,根本无法如此纯熟,而他从入门至今,不过两个时辰,已是连最难的轮指也掌握了!!!

    即便六艺先生一把年纪,见多识广,也不由惊掉了下巴,再次发问道:

    “青山,你当真是初次学习乐道?初次学习琵琶?”

    “告知先生,青山未入门前,不过贱民一个,何来学乐一说。”

    “那你是如何学会的?”

    “青山只觉得,琵琶于我,有如手足,心中所想,手指翻动间,自然便学会了。”

    “……”

    六艺先生听着陆青山回完话,原地思索了一番,便去了屋内取了两本书册交给了陆青山。

    “青山,《琵琶志》载有相格音阶之谱,《梅山调》则记载了一十二首琵琶曲谱。琵琶一道,听不如看,看不如练,如今你回去自学,一月之内,能弹三曲梅山调,乐道便算出师了。”

    “多谢先生赐书。”

    接过书册,放入怀中,陆青山背缚了琵琶,拜别了六艺先生,离开了木屋。

    又是一日,日落归山,迎着余晖向前行去,背后的琵琶堪比陆青山半个人大,让看到的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被琵琶压倒。

    高出半头的琴首上,青蛇正缠着琴轸,眯缝着双眼,享受着余晖之暖。

    而陆青山则是因为丢了“羽符”,只能在桃林中徒步而行,还不时得爬上枝头,辨清方向,还好已是修行中人,动作利索,不然他连这桃林都未必敢进。

    “砰”

    陆青山从树上跳下,调整了方向,继续前行。

    “哗啦”

    “哗啦”

    绿叶混着少许的粉红花瓣,被不断拨落,而缠在琴头上的青蛇也是被吵醒了过来。

    看着艰难前行的陆青山,青蛇从琴头上一跃而下,下落的时候,全身绿芒大作,无数的肉芽从蛇鳞下涌出。

    “哈哈哈哈!”

    陆青山被变成巨蛇的青蛇驮到了空中,感受着身旁呼啸而过的凉风,不禁放声大笑,从身后取出琵琶,抱在怀中,端坐在蛇首上。

    远处梅山山脉轮廓蜿蜒,天上银河,繁星闪烁,看着蜿蜒前行的青蛇和飞速后退的桃林,左手按指,右手挑指。

    “叮~~”

    “吼”

    有道是:

    踏蛇过桃林,

    抚琴起弦音。

    不教明月在,

    渡我上河银。

第四十二章 总纲

    数里桃林,转瞬即至,鳞片依次往里塌陷,蛇首之上的陆青山徐徐而下,立在了山径下。

    “嘶”

    恢复体型的青蛇似乎累了,琴首也不愿呆了,直直入了怀中锦囊。

    感受着青蛇的蛰伏休眠,陆青山暗下决心定会好好对待青蛇。

    收拾心情,将琵琶重又缚在了背后,陆青山便往山上走去。

    今日经历颇多,先是寻回失物,后又学得琵琶,再被青蛇驮到了山下。

    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恍然,曾几何时的黑店少年,也成了书中的人物。

    虽然黑店时不少干下药闷棍一类的下作事情,但都是被逼无奈,如今同门皆是修行之人,便愈发厌恶起国时做的恶事,弦绷日紧时,见着女贼拿假银子诓人,处境生恶,才如此愤怒。

    其后虽然在蛇首上抱着琵琶,豪气干云时欲弹奏一曲,奈何只会指法,不知曲谱,“叮叮叮”地拨了一路,颇是尴尬,也是下了决心要早日习得《梅山调》。

    一路走,一路想,待到了竹屋,估摸着已是戌时过半。

    一日奔波,伤重初俞,疲累的陆青山径直回了屋内,收拾一番后,开始了今夜的打坐修行。

    两个周天各自运行,却又互为表里,上次试炼时,虽然经脉受损,但事后却感觉,运气更加如意,周天运行所需时间也是更短,也算小有所得。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陆青山照例第一个到了小屋,自受伤以来,皆是粥药度日,今日也不例外。

    净水下锅的两块大骨,水沸后撇尽血沫,加以葱姜米酒,大柴烈火,不一会儿,已是汤味飘飘。

    洗净的稻米,倒入锅中,让每一粒稻米浸泡在沸腾的骨汤中,沸汤汩汩,稻米沉浮,再将菘菜切碎了,铺满锅内。

    盖上锅盖,添些柴火,闷锅两刻,铁釜传火气之味,大骨添肉脂之香。

    “滋啦”

    白色的水汽蒸腾间,一头撞上锅盖,瞬间化成一股股水流,重又落回了锅内。

    撒盐,撒葱,骨肉香、稻米香、菘菜香、葱盐香,香香入魂。

    盛起一碗泛着白汁的大骨米粥,“嗦啦”一口,口舌间鲜味绽开,浓厚却又清爽,米汁混着肉脂,菜香裹着盐香,滑入喉中,任你神仙皇帝也不换啊!

    “哈哈!青山,一早便闻见香味,猜着定是你又此做了吃食,真香啊!赶紧给我来上一碗。”

    说话之人一身白色睡衣,正是陆门唯一一个夜间还在坚持睡觉的李子三。

    看着犹自喝粥,目不斜视的陆青山,李子三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青山,三哥儿不过也就往药桶里扔了些补身子的虫药,何苦对我不理不睬!?”

    “如果赤练蛇、虎纹蛛算是补药的话,那龙虎散这种听上去就下三滥的药,也是补药吗!?”陆青山心中腹诽着,仍是不搭话。

    不过这可难不倒李子三,毕竟是陆门出了名的浑不吝,见陆青山铁了心不理他,自顾自拿起碗筷,飞速盛了一碗骨粥。

    桌子被陆青山占了,李子三只得捧着瓷碗,去了门槛上坐着。

    如此,趿着木屐,散着发鬓,尚未洗漱的李子三,坐在手掌高的门槛上,捧着碗骨粥,毫无小剑仙的觉悟,大口嗦起粥来。

    “嗦”

    “嗦”

    嗦粥间,温润如风的云哥儿,奶气十足的红姐儿,粗狂不羁的剑七,也是相继来了小屋,寒暄声中,一碗碗骨粥被盛起。

    “嗦”

    “嗦”

    “嗦”

    “嗦”

    “嗦”

    心有所感,五人纷纷拄筷而视,短暂的静默后,李子三幽怨的声音传来。

    “感觉咱们就像五头!”(即是猪的意思。)

    “哈哈哈哈!”

    当先忍不住大笑出声的正是“嗦”声最大的红姐儿。

    被笑声所染,陆青山与李子三也是纷纷大笑,就连平日从来是微笑示人的云哥儿和严肃的剑七也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嗦”

    “嗦”

    “嗦”

    “嗦”

    “嗦”

    “哈哈哈哈!”

    晨光静好,也不及同门相聚;粥饭再香,也未及相视一笑。

    陆青山心中说着,这样真好!

    ………………

    一顿满足的早餐后,云哥儿照常下山,去行医以积累医道经验;红姐儿则是随行去了六艺先生处求学;唯有三哥儿早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作弄谁了。

    待众人散去后,剑七师叔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交到了陆青山手中。

    陆青山瞧着黑色的兽皮封面,拿白色的丝线绣了三个大篆:中华道。

    想必是与师门修行有关的密典,接下来剑七的话也证明了陆青山心中所想。

    “青山,这就是游哥儿修行的心血所集,陆门道统----中华道的总纲。”

    “事关重大,你只能在山上翻阅此书,切不可带下山去。”

    “从今日起,你可留观三日,三日后无论你记得多少,都需将总纲交还给我。”

    “若有疑问,三日后也一并问我,我自会为你解答。”

    看着剑七严肃的目光,陆青山也是心中一凛,收好总纲,拱手行礼道:

    “青山,谨遵师叔所言。”

    ………………

    “呼”

    回到屋内的陆青山一撩衣摆,坐在了蒲团上,拿出总纲,抚着封面,长出了口气,翻到了第一页。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人处在宇宙中,之所以生而能为人,与走兽树木相异,造种种之奇观,立千万之气象,皆因人乃天选?”

    “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人之一生,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周而复,所为又是何物?”

    “此界没有科技,唯有勤勉修行,追求个人之伟力,才可能解开这些谜题,这也许就是古人开始修行的意义。”

    字迹虽然潦草,但每一个字都给陆青山的神念以强力一击。

    自己所为的温饱,所为的查明真相,在这些话面前都黯然失色,陆青山甚至有些自惭形秽,或许自己在游哥儿的念头中不过一只蝼蚁而已。

    甩甩脑袋,撇开被震惊发散的思绪,陆青山翻开了第二页。

    “人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皆因智慧,而智慧源自大脑,可走兽亦有大脑,为何独有人能成事?”

    “大脑之密,科技也至今无解,或许引用修行之原理方能解释。”

第四十三章 总纲其二

    “何为修行?”

    “餐风饮露,得道成仙?”

    “点石成金,御剑飞行?”

    “no,no,no。”

    陆青山:“?????”

    “欲知何为修行,需知修行从何处而始。”

    “翻阅无数古籍得知,最早的修行者便是以艰难苦境磨砺自身的苦行者。”

    “他们以无比的毅力驾驭**凡胎当精神与灵魂达到足够的强度后,便能模糊地感到灵界之存在。”

    “苦行者们便尝试着吸纳灵气,终有医道的苦行者配合以穴位周天,此界人类才有了稳定的修行法门。”

    “之后便逐渐演化成如今万法争鸣的修行界。”

    “所以何为修行?”

    “广义即修炼言行与精神,约束身体与灵魂。”

    “狭义即以特定的方式,用精神沟通灵界,以此获取灵气,改善**与精神的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

    “既已知何为修行?”

    “那如何修行?”

    “如何正确、快速地修行?”

    “这也困扰无数修行者前行的原因。”

    “究其一点,因为无人对灵界有任何了解。”

    “灵界之密,无人能够窥探一二,所有修行中人,用符篆,施道法,御飞剑,皆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归家之途,定需要在灵界投石问路!”

    “目前唯一已知与灵界交融之处,便是人的梦境。”

    “人界与灵界,也许是表里世界,也许是不同纬度的世界,也许两个点的世界。”

    “但有一点,精神或者修行者所说的神念,是联通人界与灵界的桥梁。”

    “梦境中,人类的精神独立于**而存在,便能够徜徉于灵界。”

    “或许精神本就存在于灵界。”

    “**不过是精神的囚笼。”

    “可既如此,灵界的精神为何要去往人界,宿在**中?”

    “而人不过是恰好满足了精神的载体需求,而被选中的个体?所以人才有了智慧?”

    “那精神为何不告知自己灵界的存在?”

    “本身没有记忆还是被掩盖了记忆?”

    “人所察觉到的自己,只是精神让**察觉到的自己?”

    “脑中的所思所想,不过是精神让你如此所思所想?”

    “修行至深,是否能打破壁垒?”

    “是否真有飞升者?”

    “若有,他们飞升去了何处?”

    “是否真有地狱阎罗?”

    “若无,人死后精神归于何处?”

    “无限的悖论、猜测让人疯狂,也许这正是灵界最大的秘密,也是回家的秘密。”

    不以古言而写,却比古言更加难懂,难懂的不是字本身,而是这些字代表的意思。

    于陆青山而言,虽然不懂,但每一个问句都有让人着魔的魅力,细细思考之余,不禁有些头晕目眩,愈发觉得游哥儿之深不可测。

    稳住思绪,继续向下看去。

    “一、功法篇。”

    “凡修行,灵海聚气之法亦是周天运行之法,统称功法。”

    “功法之效,日积月累,水滴石穿,非经年难以见成效。”

    “是以,天下功法,纵有千万般变化,唯坚持二字不变。”

    “功法之变化,异在神念贯穿之顺序,决于穴位熟悉之程度。”

    “神念始于何处?归于何处?即功法周天之途。”

    “穴位精妙,数些大穴,都是周天必经之处。”

    “然即便道、佛二宗也无法尽知所有穴位与其功用。”

    “道宗《天心道》,共穴位七十有二。”

    “佛宗《如来经》,共穴位六十有八。”

    “我《中华道》,共穴位八十有一。”

    “然所纳穴位也非以多为准,过多则费时,过少则费力。”

    “周天所有穴位必在正经大脉之上,否则不满周圆之象,灵气搬运便无法顺畅。”

    “天下功法,变化之间,或前或后,或紧或慢,而周天之途只有一条。”

    “《中华道》则有两条。”

    “分为前周天,后周天。”

    “周天之途一分为二,积聚灵气之速,亦增两倍,其难则增十倍。”

    “人终有寿尽之时,修行与天争命,能有两倍之速,百倍之难亦不足惧,遑论十倍。”

    “十倍难于何处?”

    “一难,神分两股。”

    “二难,行穴需准。”

    “三难,贯气平稳。”

    “四难,周天合一。”

    “初聚灵海时,可前后周天分而行之,亦有聚气之效。”

    “待精神壮大后,再徐徐图之。”

    陆青山看到此处,见游哥儿说得慎重,《中华道》该是难以练成,可为何自己却一日而成灵海,莫非自己真是修行天才?

    带着疑问,陆青山捧起书册,翻到下一页。

    “二、符篆篇”

    “符篆之学,工具之学,亦是修行者最初利用灵气,以影响人界之学。”

    “以灵性材料为载体,书篆字,通灵界,留下神念印记,使用时,以灵气激活,便得各种妙用。”

    “为何各异篆字相组,便能有各种妙用?”

    “或是因造字之始,便暗合天意。”

    “观飞字则感身轻,观火字则觉炎热。”

    “是以篆字相组,神念相通,便能具现篆字之本义。”

    “或能以水淹,或能以火烧,或有其他功用。”

    “除了些许独门符篆外,天下符篆大同小异,区别在于材料好坏,制符者修为高低,篆字排列之序。”

    “符篆一道,知晓原理,时常练习,终有融会贯通之日。”

    “然毕竟工具小道,虽有妙用万千,然则即无法提升修为,又不长于战斗,学些实用符篆即可,无需强求。”

    “三、道法篇”

    “与符篆以材料为体不同,道法以自身为载体,运转灵气,沟通灵界。”

    “威力十倍百倍于符篆。”

    “符篆以篆字具现妙用,道法则用诀法以具现威能。”

    “人体之灵巧,莫过于双手。”

    “方寸间,穴位、血脉密布,十指连心,便是证明。”

    “是以,天下道法,以手掐诀,几成定式。”

    “虽也有腹诀、心诀,但都不及手诀之效。”

    “口诀亦是如此。”

    “七窍以口为尊,口舌震荡,灵气吞吐,配以手诀,方能施法布道。”

    “诀法繁多且杂,《中华道》的指诀则是脱胎于道宗,名为三十六天罡指诀,共计一千二百九十六种变化。”

    “变化俞多,驱动灵气,具现法术,也更细腻清楚,同时也更难于掌握。”

    “道法之精,难言其深。”

    “牢记诀法之时,亦需时常练习,方能于需用时随心所欲。”

第四十四章 总纲其三

    “四、剑道篇”

    “剑之一词,始见于九百年前的锡朝,又称‘轻吕’,‘径路’,人界‘百兵之君’。”

    “自有文史记载的朝代,兵祸征战,经年不休,剑从人类争斗伊始,已成了暴力的象征。”

    “修行者发于人界,自然也将剑引入了修行界,配合以功法,亦达到了修行者展现暴力与威能的极致。”

    “剑道,乃修行最强亦是最戾的一道。”

    “以飞剑闻名者,无不杀人盈野,原因无他。”

    “剑道便是修行者的杀人之道。”

    “然修行者早已忘却修行之目的,皆求剑道为痴,不为修行更上一层,只愿能快意恩仇,与人争胜。”

    “须知剑道需大毅力、大天赋,不然徒耗时日,却也不过是些下三烂的招式。”

    “剑道大致有铸剑、养剑、淬剑、炼剑四步,每步皆不可行差踏错,更需耗费无数时日。”

    “剑道之所以威力无比,皆因灵气沾染刀兵戾气后,化为剑气。”

    “飞剑速疾,剑气锋利,若无护身手段,剑修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天下剑道之法,大半出自道宗,是以世人又称剑宗。”

    “剑道典籍也大体由四步所组成。”

    “飞剑本身并无繁复功法,无非是配合剑诀,将灵气注入飞剑。”

    “飞剑之威力与飞剑本身之属性,剑修之修为,操纵飞剑之技巧息息相关。”

    “《中华道》之剑道,亦是以四步为基准,脱胎于道宗三剑经之《正剑经》。”

    “堂堂正正,玄明正宗。”

    “或有以力证道之日。”

    “五、体术篇”

    “修行界分东西,西界以道宗为首,周天运行,偏重神魂。”

    “东界以佛宗为首,偏重肉身。”

    “佛宗讲求身体乃容器,容器不坚,神焉能附?”

    “然佛宗体术一道,肉身磨砺之苦,常人难以忍受。”

    “为求肉身之纯粹,禁酒、禁肉、禁欲,禁一切损伤**之**。”

    “若道宗剑道代表修行界攻伐极致,那佛宗体术一道,则是代表修行界守御极致。”

    “《中华道》并无体术一道,仅载了些收集而来的强健体魄的汤药。”

    “毕竟人生苦短,酒肉之欲可不能禁绝。”

    “既不禁绝,于体术一道也无法大成,记也无用。”

    “六,杂道篇。”

    “除去以上,还有制器一道,阵法一道,堪舆一道,医学之道,丹药一道,铸剑一道。”

    “皆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非经年不得小成。”

    “人力有尽时,切不可贪多不厌。”

    “若有用时,自去找精于此道的修行者出手,省却大把时间的同时,亦是能得享他人修行之果,何乐而不为?”

    “大道争锋,绝非旦夕之功,但有一息尚存,吾辈也需抵力而行。”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呼”

    随着陆青山喃喃念出最后一行诗句,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立,毛孔张开,思绪发散,如同蛛网,向着四周蔓延。

    时而想东,时而想西,神魂飘荡之际,到了云端,脚踩祥云,衣袂飘飘间,仙鹤围绕而鸣。

    正当得意轻快之时,抬眼便看到遮天蔽日的巨浪,带着狂风雷暴,铺头盖脸拍将下来。

    “赫~~~”

    被巨浪拍醒的陆青山身上汗如浆出,喘气声嘶,如同行将溺毙之人。

    “呼~~,最后两句诗句,定是游哥儿集思而写,留下了精神印记,从而与我气机产生感应。究竟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考验?”

    陆青山不得而知,或许日后可以当面问问游哥儿。

    “啪”

    收起总纲,细心拿帕布包了,收在了角落的柜子里。

    还有两日,足够将总纲背下来,今日感悟颇多,待沉淀一番,明日再行翻阅,才能有所收获。

    如此计划的陆青山,从蒲团上站起,去了屋外活动一番。

    环顾四周,想着同门皆是下山去了,总不能荒废一天,便又去屋内提了琵琶,带上琴谱,往剑台去了。

    不过一刻钟,陆青山已经到了剑台。

    距离上次试炼,已隔四十多日,想到云哥儿告诉自己,试炼之境皆是剑台机关术配合阵法,真实演化而来,陆青山看着剑台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同。

    须臾间青石化作冰河,如此庞大的剑台之下,还隐藏着哪些秘密?

    陆青山愈发好奇。

    紧了紧缚着琵琶的绑绳,抬脚踏上了剑台,向着边缘走去。

    养伤期间,红姐儿说过,游哥儿闲来无事,便会坐在剑台边缘,吹着短笛。

    陆青山正好苦于无处练琴,便来了此处,以效仿游哥儿之举。

    来到剑台最西侧,陆青山发现剑台边缘一侧都以儿臂粗的铁钉,有序排列,钉出了一个个篆字,每个字足有丈许长宽。

    篆字之间以指宽的沟槽,互相连接。

    陆青山数了一遭,西侧共有八个篆字,依稀认得一个“兵”字。

    “呼~”

    一阵山风吹过,隐约有淡淡的云雾飘过,陆青山望着脚下的葱茏的梅山山脉,伸着脖子望了一眼,千丈高空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呼~~”

    又是一阵山风刮过,陆青山听到了锁链晃动之声,剑台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倾斜!

    于是陆青山在距离边缘高台三丈远处,坐了下来,以手拄地,腿股用力,打算挪去边缘处。

    只是到得一丈处,已是再也不敢往前了,毕竟还是第一天嘛!陆青山如是安慰自己。

    僵硬地抱好琵琶,拿出琴谱,陆青山看着琴谱上的曲名,喃喃自语:

    “沧海一声笑。”

    ………………

    “国的据点可曾设好?”

    “回阁主,昨日接到传讯,二七三已到了天煦卫城,按照布置,三日内便能启动据点。”

    “好。传令二七三,竭尽全力,毋理钱财,务必查清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何人?”

    “钟鹿希。”

    “遵命。阁主,还有一事。”

    “说。”

    “水城有自称陆青山之友,正寻求帮助。”

    “可知姓名。”

    “不知全名,但知旁人皆称其为策君。”

    “策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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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1847/ 第一时间欣赏问陆最新章节! 作者:一狐墨水所写的《问陆》为转载作品,问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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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陆介绍:
不问来处,但问归途。问陆?问路?陆姓师徒二人,问道于修行之路,于归家之路,于真我之路。饮下情与恨的酒,唱起剑与琴的歌,背叛与忠诚,家国与天下,善与恶,真与假,一切都是人生的修行。问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