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元神法相
帝辛扬刀而起,眼中看的,是那无数自雷池中浮现的雷球,有的大如车驾,有的小如山石,足有数百余颗,耀着雷火之光,霎时笼罩朝歌天空,可谓空前杀招。
五指一转,惊惶刀上登时迸发处不世刀光,刀光如影,似椽如柱,而后暴涨开来,刀刃一转,已是扫向那无数雷球,势如开天,绞的阴阳逆乱。
“砰砰砰、”
一时间,天穹上如烟火绽放,雷球已是悉数被斩作粉碎,轰然爆开,雷光照世。
“嗷!”
黑刀上,一尊魔影若隐若现,似在挣扎欲出,平日里惊惶聚被放于帝陵中以帝气洗炼,那封印更是日渐强大,如今帝辛得遇空前大敌,正是脱离的最好时机。
“大天魔?”
别人认不得,那天妖和姬轩辕可都看的分明,见那魔影现世,立即就认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原始天魔消失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敢情早就死在这帝辛手中了,连大天魔元神都惨被封入刀中,一带盖世大魔,居然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看到死对头,天妖传人居然出奇的没有敌意,反倒背后直冒凉气,望着身穿甲胄的帝辛竟是生出一种惧意。
“五岳,过来!”
姬轩辕却不愿给帝辛喘息之机,他浑身仙气流转,气机一提,先天乾坤功第四击便已随心而起,比之一忧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摄五岳山气齐至。
可万万没想到,这起手势看似惊天动地,然那五岳山气刚一浮动,便再无动静,任凭姬轩辕如何勾动,就是无半点反应。
姬轩辕脸色难看:“九鼎镇江山?”
如今九鼎阵势相连,大商江山慢慢稳固,浑然一体,这五岳山气竟是难以勾动。
雷球尽毁,天上雷劫又再酝酿。
姬轩辕正欲变招,不想眼角就见到天妖元神隐有退去之意,当即眼神一冷。
“废物!”
天剑一扫,雷光弥漫。
“啊!”
一声惨叫,天妖元神立被雷火临身,竟是被其一剑斩作乌有,化作灰灰。
“轰隆隆、”
酝酿不过多时,劫数再起。
五千年前,混沌天魔与天诛斗了七天七夜,唯有其遭劫陨落方才散去,如今帝辛不死,这天诛自然不散。
这一次却是紫电。
粗如山岳,如一条雷龙在劫云中开始聚敛成型。
但,所有人忽见眼前一空。
帝辛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姬轩辕身前,惊惶斩下,刀剑相击。
“铮!”
一声金铁交击霎时拉开了此战。
一个是数千年前人族第一人,一个是当世人皇,便如水火难容,天剑与黑刀分开一瞬后又碰撞在了一起,每息都是无数次碰撞,余劲散开,虚空中炸起一圈圈涟漪。
众人眼中,就见一团金光与一团紫光你来我往,厮杀的难分难解。
这一交手,二人眼神各自生变。
至于缘由?
则是他们彼此施展的兵器技巧。
刀法?剑法?
此间天地精气虽然浓郁非常,然这武道变化却无以往所经历的世界精微,天地的局限,限制了武道发展,当力量不足时,那自然转为技巧来定胜负。
而现在,这姬轩辕使用的剑法竟是让帝辛看出了许多似曾相识的影子,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剑法……
“果然,你和我一样。”
姬轩辕眼中冷光大放手中天剑仙气涌泻,剑势变化精绝无比。
只是他眉心却在不住生汗,眼角余光则是在一直打量着天上劫云,手中剑光更加快急,如化满天剑影,剑气如飞瀑泼洒。
“你的底气只有这点?”
如没了耐性,帝辛眼中紫意暴涨,刀势转柔为刚,以力压人,以势迫人。
刹那间,姬轩辕便觉眼前男人化作巍峨山岳,刀势重愈千万斤,每每碰撞,必是气血翻滚,加上分心天劫,一招不慎,便如坠落的石子般,轰然砸向大地。
“砰!”
手中天剑应声而碎,散作无数残片,浑身溅血。
“轰!”
亦在这时,天上紫电落下,如一条太古苍龙自天穹俯冲而下,劈向帝辛。
电光耀眼。
然,却见一柄黑刀逆行而上,直冲天际,霎时间,那惊天紫电竟被一分为二,如同一条划开的瀑布。
紫电破碎。
只有一人提刀而立。
但帝辛双眼看的却是地上的姬轩辕,他既能投生此间,若非大能转世,便是身怀不同寻常之物,说不得比这天诛还来的要命,不然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毫无犹豫,帝辛刀势一转,虚空中一条可怕璀璨刀光已斩向大坑中趴着的那人。
先天乾坤功可驭天地之气为己用,但如今因九鼎之故,这功法自然少了威能,加之他占了姬发的肉身,虽为九九之尊,但与现在朝运加身的帝辛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
必有依仗。
眼看刀光就要临身。
蓦然。
“咣!”
大地上响起一低弱脆响。
清脆无比,宛若铜铃。
竟是钟声。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钟声一响,如有无上威能,过处,风雷水火齐齐散去。
帝辛就觉周身空间似是凝固,将他定住,眼前虚空如泛波纹,朝他撞来。
暗道一声果然。
不惊,不慌,帝辛身体虽不能动,然他眉心此刻聚诸天星辰之力与九州气数早已功成大半,眼见波纹袭来,那只虚幻手掌再次探出。
这一次,却非一只手,而是双手齐出,掌如推山,掌心之中,竟是有无数星辰转动,如蕴藏着一片星空,天上满天星辰星光大放。
“噗!”
二者一遇,但见交锋处虚空如漩涡扭曲,继而裂开无数裂隙。
大地上,姬轩辕面色阴沉,似笑非笑,他掌中托着一物,一个巴掌大的小钟,通体暗金,斑驳古旧,似是有所破损。
仅是钟声便能定水火风雷可见此物极不普通。
那双手并未收回,而是往外一分,便如撕开一道门户。
一尊身影踏步挤出。
这身影面容与帝辛无二,只是,却非血肉之躯,正是他的元神,而这元神也与往昔不同,他额嵌紫色帝星,顶星空为冠,披九州为衣,其上山川湖海流转,映的正是大商江山,朝歌皇城,尽在其上。
“且来一战!”
第一百九十四章:天地灵宝
辽阔天地间。
若有人此时能立在天穹上俯窥而下,便能看见一副空前绝后的壮观奇景,这人间大地上居然冒出了九团紫色光晕,光晕分立在天地九处,自结阵势,并非不动,而是在慢慢扩散,似要彼此连为一体,笼罩大商江山。
天上星辰白日显现,无穷星力降下,亦在不住注入九鼎之内,加快光晕涨动扩散的速度。
九鼎镇人间,不但吸摄着星力,更是纳取着天地精气,引地气汇聚,此物内融帝血,蕴浓郁帝气,如今结成阵势,则是在重分九州之气,便如那帝陵中的大商龙脉般,虽说效用无法比拟,但稳固九州还是绰绰有余。
只要这九州重分之气再次合一,那九鼎之功才算彻底功成,届时,帝辛便能晋升天之命数。
便在九州之中。
九鼎阵势中心,朝歌之上。
天诛、**齐至。
话说姬轩辕手托小钟,小钟色呈暗金,其上纹路斑驳古旧且隐有裂缝,似有损坏。
但经他仙气催动,小钟上隐露金光,不住闪烁,钟身更是滴溜溜的悬空转动。
他在地上,在牧野之上。
而天上。
元神现世,顶星空为冠,披九州为衣。
“且来一战!”
悠悠声音落下,姬轩辕瞳孔一紧,他就看见那元神头顶的星空冠连同身上的九州图齐齐展开,朝他罩来,迎风而涨,如同化作一片天,一片地。
霎时间,眼前天地大变。
等他再定神,仰天看去。
脚下所站之地虽仍是未变,但头顶雷云已不翼而飞,天无日月,唯星空高悬,紫星长明,脚下大地寂静无声,似这天地无一生灵。
不,还有一人。
星空下,有一尊身影,至尊至贵,头顶紫气华盖,身下帝椅悬空,无数条紫色氤氲垂下,端坐在其中,镇压天地。
姬轩辕震撼莫名。
“紫府?这是你的紫府?
饶是他已有所准备,但看到这天地,也被震撼的无以复加,这紫府竟然与大商江山一般无二,这等魄力,简直闻所未闻。
但他旋即眉开眼笑,嘴里更是笑声连连,目露贪婪。
“好啊。”
“鼠目寸光,不过是条漏网的鱼儿罢了。”帝辛目如紫翡,高高在上,宛如这天地唯一。
“孤王感兴趣的,可不是你。”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向那口小钟上。
右手一张,掌心遥遥一转,只在姬轩辕眼中,星空斗转星移,天地如在旋转,那些星辰竟摆脱了星空的束缚,而后化作洪流朝他冲来。
姬轩辕脸上笑意一僵,瞳孔一缩,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脚后跟蔓延到天灵盖,失声怪叫道:“神通?”
他张口朝着掌心小钟吐出一口精纯仙气,金钟立时变大,由巴掌大小化作一人高低,虚空一转,就已悬在了姬轩辕头顶。
“轰轰轰、”
星辰如洪流,狠狠冲击而去。
奈何那暗金色大钟看似不起眼,可金光罩下,竟有几分万法不侵的架势,任由星辰洪流竟岿然不动,将其悉数当下。
诡异的是,竟连一声钟响都没激起,简直匪夷所思。
这虚空自然不是真的,乃是他元神汲取诸天星辰之力,点缀而成,其上星辰更是星力凝结,虽非真实,然威能却不同凡响,洪流之下足可粉碎山河,这么多年也一直到今日重定九州,这星空才被他补齐,初试此招。
一击未能建功,帝辛手掌再转,霎时间,姬轩辕就觉脚下大地似在震动,继而翻滚如浪,无数虚幻山岳朝他撞来。
“哈哈,任你神通广大,也敌不过我这天地灵宝!”
姬轩辕见状,放声狂笑,任由无数山影撞来,这是九州地气所凝,山河俱现,亦非等闲。
似是天崩地裂,姬轩辕只觉得双耳失声,乾坤不明。
无数次的撞击下,他竟然纹丝不动。
“我才是这天地的主角,你终究是我的踏脚石……哈哈……”
狂笑不散,姬轩辕任由帝辛施为。
但忽的,他见那大钟所散金光稍暗,脸色不由一变,忙又是一口仙气吐出,顿时大钟金光再盛。
“给我破!”
却非一口,他一连吐出七口,左手托举大钟,右手以掌击之。
“咣!”
恢宏钟声响起,继而虚空生出一圈实质般的涟漪,荡向四面八方,威能无匹,竟是将那不断压来的山河大地震作粉碎。
一声钟响,整个紫府都如震了三震,山河再现已是较之之前更加虚幻,自清晰变作模糊,如同泡影。
“哈哈,帝辛,你的江山霸业我收下了。”
只是他马上就看见,原本已经虚幻的天地竟然又再凝实。
思绪一转,姬轩辕便幡然醒悟过来。
定然是那九州之气不住填充,加上星力降下,他脸色暗变,笑声一止,只因那山河又压了过来。
再听。
“还请大商诸位先帝助孤王一臂之力。”
一瞬间,星空之下,忽有紫气虚凝,凝作二十八尊虚影,纷纷浮现,散发着凛烈的帝气,威严尊贵,正是大商历代以来的二十八位先帝帝魂。
浮现一瞬,二十八尊帝魂不由分说,齐齐打出磅礴帝气汇织如网,镇压姬轩辕。
“啊!”
姬轩辕一时间压力大增,一口又一口不住喷吐着仙气,催动着那神秘灵宝。感受着飞快损耗的仙气,他神情再无先前的自傲狂妄,目露惊慌,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耗都被耗死了。
“不行,得冲出去。”
一咬牙,只见他单手一按胸口,这次喷出的竟是一口精血,神情瞬间萎靡。
金光更胜,如大日坠人间。
“咣!”
再起钟声。
霎时间,这天地生出无数裂纹,几近崩碎。
“唔!”
一声闷哼,不见帝辛吐血,只是他的身子居然黯淡几分,天上星辰顷刻灭去小半。
元神受损。
姬轩辕瞅准时间托钟飞遁向远方。
可这天地又开始恢复,且渐渐稳固,似化作樊笼,威能不住暴涨,山河湖海更是不断压来,他连喘息之机都没有,无数山岳不要命的撞来,逼得他不住催动那灵宝
“你当真要和我鱼死网破?”
他喘着粗气。
只是迎来的却是星辰急坠。
二十八尊帝魂似受感应,察觉到帝辛之意,竟是齐齐化作帝气,汇聚向帝辛,与他融为一体,一时间天地再稳。
就在姬轩辕不住挣脱之际,一声轻喃落入耳边,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州已定,自此,孤王与天平齐。”
九鼎成了。
只见紫府中同样浮出九尊虚幻圆鼎,镇压九处。
“完了!”
姬轩辕眼露绝望,眼中就见一只大手如星空压下。
……
朝歌城外。
“嘭!”
姬轩辕脚下一个踉跄,口吐鲜血,那古钟脱手坠地。
天空雷劫酝酿,似是只过去不过眨眼。
可不同的是,他头顶已多了一只手,帝辛的手。
“留、留我一、”
话还未完,一股可怖的吸摄之力便自那掌心传出,姬轩辕立觉头颅几欲炸开,如同有一只手在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牧野。
“噗!”
不多时,帝辛一掌拍碎掌下身躯,看向地上那个巴掌小钟,沉默片刻才低声:
“穿越者?”
抬手一招,那黯淡无光的小钟便已落入手掌,而后看向天空劫云。
“该你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大商天朝
……
“轰!”
天诛再临。
这一次为天火,酝酿之下,天宇已被染成一片火红,火浪滚滚,蔓延十数里,笼罩整个朝歌。
大地上,九鼎已定,九州重分,疆土范围比之曾经大了数倍,阵势结成,九州已是浑然一体,稳固非常。
天上帝星星光大亮。
看着小钟,帝辛目光奇异,他口鼻中紫血滴落,分明受伤不浅,元神紫府受损,又怎会轻松。此物这一入手他发觉居然非金非铜,钟身上且还有数条裂纹,残破之器,却能令姬轩辕立于不败之地,若非催动起来甚是耗力,恐怕此战还得两说。
如今姬轩辕身死,此物神华皆敛,就似一口残破铜钟,毫不起眼。
但他用搜神之术强摄姬轩辕的元神记忆,原来他便是凭着此物托生此间,可惜,这灵宝威能似被封印太多,这数千年来姬轩辕日夜以元神温养,方才发挥其一丝威能。
说到底也是为了飞升上界,只是惧怕雷劫,这才打起了姬发九九之尊的注意。
有机缘,却无武道之心,终究还是难逃“蝼蚁”二字,任你万般谋划,到头来也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时。
天火,落下来了。
大有焚灭人间之势。
帝辛将那铜钟收起,五指一紧惊惶刀,深吸一口气。
“从今日起,此间当为大商天朝!”
“轰隆……”
惊雷炸起此话似惹苍天震怒。
“嘭!”
刹那间,刀柄一立。
刀影再起,天上如生出一条紫色长河,横断长空,将那天火一分为二,刀势未落,再起无数条紫色匹练,其上魔影长啸,天火余辉霎时被劈的粉碎。
帝辛扬刀而起,一时间,朝歌城中子民竟异口同声道:“吾等拜见天帝!”
天下九州,九鼎光晕未消,然九州子民此刻同样面鼎而跪。
“吾等拜见天帝!”
声势浩大,“天帝”之言轰传九州,一时间民意汇聚,天之命数将成,帝辛体内帝气轰然暴涨,浓郁的竟是大有盖过帝星的架势,紫气浩荡三千里,横贯九州。
望着天上再次酝酿的劫云,所有人就见帝辛眉心紫府再开,一只凝实如血肉之躯的大手悍然探向劫云深处,竟将那雷池拘了下来。
霎时间,天空似要炸开。
天劫再凶。
星辰流转,却见帝辛纵身一跃直直跳入劫云中。
无人得知此战过程,只是看见那黑云中有刀光怒吼激起,足足斗了十天十夜。
便在第十一天,商帝满身伤痕拖着身躯回到了元始殿。
劫云已散。
七天后,商帝赦封群臣。
“天帝有令!”
“申公豹为大商国师,位比三公。”
“商容居太傅之位,掌大商礼法,颁行律令。”
“封妖帅为忠勇王,坐镇梁州。”
“封殷无双为无双王,暂居朝歌!”
“封魔帅为镇南侯。”
“……”
……
十八年后。
“咚咚咚……”
聚将鼓再起。
帝辛高坐“元始殿”中,他大手一挥,声传九州。
“众将士听令,且征战天下,踏遍这人间大地。”
“臣等领命!”
语毕。
朝歌城内,万千流光冲天而起,掠向天地八方。
……
……
……
(帝辛的话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不会消失,中后期会再次出现的,算是主角留的后手,还有就是不要把帝辛的实力和主角混为一谈,这个天子传奇的世界我是加快了剧情,所以不要较真化身和本尊的实力。)
……
……
……
“噼啪!”
火堆里的干柴蹦出几个火星子,溅出去老远。
外面,残垣断壁,枯叶满地。
透过火光,就见那一颗颗光秃秃的枝丫似极了一只只狰狞怪戾的鬼手,在这夜色中显得极为怪诞可怖。
鬼气森森。
忽然,火堆旁一个人站了起来,先是伸展着身子,然后就像是妖魔鬼怪般扭动着身体,双臂不住挥舞,披头散发,嘴里像是念念有词。
临近了就听那声音原来是。
“金蛇狂舞!”
“行云流水!”
……
原来火堆上还架着一口铁锅,有一木勺正搅动着锅里的肉汤,木勺的末端,一只毛茸茸的熊掌就和拈花似的拿着。
黑暗中,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正眼巴巴的盯着疯狂扭着身子的那人,准确的说是他手里的东西,满是认真。
“看清了没有?”
“看清了,老爷!”
憨楞的声音响起。
“想当年,你老爷我可是靠着这独一份的手艺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唉,岁月不饶人啊!”
“不说了,现在想想就两个字,青涩。”
“下锅!”
破屋里不一会就传出一声声异响。
“吸溜!”
……
正吃着。
“轰!”
一声雷鸣,夜色顿时照亮,雷光一闪而过,映出了一个破败的老宅。
如今虽是酷暑时节,可这外面一声虫鸣也无,天上乌云骤凝,雷鸣再起不过三两声,大雨便倾盆而下。
雨中,隐起袅袅歌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如泣如诉,勾人心肠。
要是那踏青游玩的书生,指不定就寻声而去了。
可这破屋里的人却一直围着铁锅,夹着锅里的东西,不为所动。
“救命啊,救命啊!”
歌声不见了,却又有求救声起。
“砰!”
破烂的木门被推开。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浑身淋湿,红裙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子,肌肤若隐若现。
“公子,奴家……”
可她这一进来就愣住了,一双眼睛望着那半蹲半坐捧着个大碗的埋头吸溜的……熊……
太肥了,毛分黑白,体型浑圆如球。
似是听到声音,那圆滚滚的脑袋上一对耳朵猛的一动,才见一双明晃晃的眼睛抬了起来,满是茫然,嘴里还吸溜着半截面条。
“精怪?”
女子一皱眉,眼睛一转,径直看向那熊妖身旁坐着的黑袍青年。那青年席地而坐,手里捧着个破碗,没有半点讲究。
竟是不曾看她一眼。
“不解风情的蠢货!”
红唇轻抿,女子双手一探,十指指甲立时暴涨,狰狞可怖,手臂如长蛇般延伸而出,直直抓向那黑袍青年。
只一触碰到,她脸上笑意一僵,继而怪叫一声,声音沙哑难听,哪还有半点动听悦耳的感觉。
就见一蓬火苗自利爪生出,眨眼便蔓延至全身,这火与凡火似有不同,好似无名火起,竟是扑不灭。
惨叫中,女人一身皮囊眨眼就成飞灰,变成了一个浑身黑毛,头大如斗的怪物,眼如铜铃,利爪如钩。
“山魈?”
青年叹了一声,黑暗中眸子一亮,那怪物不等烧成灰烬便似被千刀万剐似的斩成千百块,化作一地灰烬。
正自这时,就见一个布衣书生躲雨跑了进来。
“这位、”
他声音猛一顿,戛然而止。
“妖怪啊!”
一人一熊静静地望着扑通倒地的书生,目光收回,姬神秀夹着锅里的面。
“吃饭,吃饭!”
“是,老爷!”
第一百九十六章:郭北县,兰若寺
“杀啊!”
“把银子拿出来!”
……
晨雾中,冲出两拨人马,手中刀兵相见,眨眼就拼杀在了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相由心生,这一眼打量瞧过去,两拨人马不论活着的还是倒在地上的,多是面目狰狞,一脸的凶恶之相。
当今世道艰难,人魔鬼妖难辨,可谓“五浊世间”,恶业横生,遍地可见杀戮。
妖精都全跑下山了。
姬神秀住了大半月,换了十个地方,七个能蹦出山精野怪,还有两个是厉鬼勾魂,最后一个吧,总算是人了,可到头来还是黑店一个,干的杀人劫货的勾当,连尸体都剁碎了拿去做了包子。
至于朝廷,就更扯淡了,官差当街抓人,通缉的要犯本是一人,他能给你抓回来三四个,以至于大牢里面全是要犯,都快挤满了,说到底还是得靠银子。
就像那诸葛卧龙,写游记,说是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就说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吧,结果又被诬陷策动谋反。最后写无可写,就写神怪故事,又被冤枉导人迷信。逼不得已改写名人传记,结果这个名人失事,被定为乱党,落了个终生监禁的下场……
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最惨的还是这天下人,妖魔鬼怪横行,今个这家丢了孩子,明天那家老婆没了,后天一家索性死了个干净,连尸体都找不到。
五浊恶世,连这天地灵气都变得污浊不堪,化作一等一的毒物,人世作欲海,就像这些人,杀念日益炽盛,**无穷,妖魔精怪更以人精血修炼。
太乱了,倒更像一场浩劫。
但对姬神秀而言,此间却能让他如鱼得水。
只因他以**为意。
七情六欲天功。
厮杀结束了。
一地尸体,残肢断臂。
见有人立在远处观望。
那活下来的悍匪一边收起地上的银子,手中阔口大刀一扬,血水飞洒,狞笑道:“小子看什么看,你怕是活腻了?小心惹得大爷火起一刀了结了你。”
“诶呦,我的天,妖怪啊!”
可他眼睛一瞪,猛的就见拐角处,一个头顶荷叶,背着竹篓的肥圆大熊走了过来,当下怪叫一声吓的屁滚尿流。
恶汉惊恐跑远,姬神秀的视线则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草庐里,天空还飘着微雨,庐里就见一个白眉白袍的老僧杵着一根锡杖,似在入定静坐,一旁还有个面貌清稚的小和尚,望着一地尸体,小脸煞白,显然被吓的不清。
不言不语,姬神秀缓缓走到血泊近前,十指伸动,指肚上立见一条条虚幻丝线没入那些尸体的眉心,再出来,那丝线上居然带出一团团晦暗气机。
那是**,隐隐浮出一张张神情不一的面孔来,或惊、或怒、或悲、或哀……
“咦?”
老和尚如有所感,眼睛豁然睁开,看着苍老,然他目中精光内敛,生机十足。
此间恶业之重,已是可以让人的**自无形而化有形,这天下越乱,死的人就越多,恶业就越重,**便越重,欲海炽盛,天下就更乱,周而往复,没有尽头。
姬神秀十指一抖,那些面孔瞬间破碎,旋即张口一吸,**之念立被他吞入腹中,丹田处,一颗圆丹正暗含某种玄妙不住转动着,已非是金色,而是溢着淡淡的七彩,接引着那些**,融为一体。
此间修行不易,姬神秀一开始尚且以五行阴阳之气铸丹,然天地灵气污浊,意外间,竟被他另辟蹊径,以“七情六欲天功”摸索出**铸丹之法,以七势刀意牵引,辅以众生**炼铸金丹。
不想丹化七色,论及威能,竟有勾控人**之力。
掌心一转,一股烈焰顿时自他脚下迸发而出,将一地尸体烧作灰烬,拂袖一卷,满天飞灰。
雨越来越大了。
雨水溅落,冲击着地上的血泊,似老天爷也看不过眼。
“老爷,咱们进去躲躲雨吧!”
熊顶天猛的口吐人言,吓的小和尚身子一阵哆嗦,紧紧的抓着老和尚的僧袍。
“嗯。”
草庐本就不大,再加上这一主一仆顿时更加拥挤了。
姬神秀并未落座,而是立在檐角下笑吟吟的望着那老僧。
老僧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可二人并无言语交流。
一旁的熊顶天正挨着小和尚一点点的往里挪着屁股,压的木凳咯吱直响,一身肥肉挤的小和尚喘不过气来。
“砰!”
可不想木凳陡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还是断了。
小和尚“哎呦”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咔嚓!”
再看熊顶天一脸无辜的扶着木柱站起,只是那木柱却生出裂纹,自中间折断开来,草庐摇摇欲坠。
“哎呀,要塌了!”
小和尚揉着屁股,惊呼一声忙跟着老和尚走了出去,师徒二人落在雨中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这边熊顶天也忙跟着姬神秀走了出来。
“轰!”
草庐轰然坍塌,尘土飞扬,雨中一阵沉默。
“都没得歇了,前面就到郭北县了。”
身旁顶着荷叶背着竹篓的熊顶天看着眼前一片废墟,瓮声瓮气道:
“老爷,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你如今周流六虚功和大金刚神力有成,适应不了也是正常。”姬神秀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他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老僧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只等看不见了才呢喃道:
“好厉害的和尚,竟然修的闭口禅。”
他转身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走吧!”
“老爷,我们不去县城么?”
“不去,咱们走这边!”
……
“轰!”
雷声轰隆。
茂密林木中,一间破败古刹若隐若现,似与世隔绝,分明还是清晨,却显得格外阴暗
雨水落下,溅作层层雨雾,凝而不散,显得格外妖异。
远处,两条身影忙顶着大雨冲了过来。
“赶快进去躲躲。”
一溜烟的功夫,便径直钻了进去。
大雨倾盆而下。
便在那古刹外的路边,一面被杂草覆盖的石碑斜斜立着,隐隐露着三字。
“兰若寺。”
第一百九十七章:再见和尚
“呜呜!”
阴风袭来,卷起落叶尘埃。
飞旋过这空旷破败的古刹,掠向那黑暗中唯一升起的灯火,呜咽之声像是女子幽幽的哭声,穿过幽林短巷,听的人寒意暗生。
雨势依旧。
“快快快,去前面躲躲!”
荒草丛生的小路上,一拨人慌乱的跑了过来,手提利器,满身的血腥味,眼中凶光隐露,不时回头张望,很是紧张。
一行人走到小路尽头,目光一扫那斑驳石碑。
“兰若寺!”
然后慌不择路的跑了进去。
“他妈的,你到底有没有看清,真的有人进去了吗?要是白跑一趟,我非剁了你不可。”
为首的虬髯汉子脚穿洒鞋,身穿布衣,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许是杀人杀的多了,这眼睛都隐透着红光,肩头扛着把九环大刀,血痕犹在。
“大哥,我真的之前看见有人沿着小路过来了,这里就这一个避雨的地方肯定就在里面。”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忙不迭的应着。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做得好,咱们分开找,看看能捞多少油水。”
一行几人闻言纷纷散开。
可汉子狰狞的神情忽的一顿,然后朝着身后弟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了好一会方才疑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说完又侧耳倾听了一会。
“老大,有女人的声音!”
果然,再一听。
雨中隐隐传来女子如泣如诉的歌声,还有嬉戏声,他们相顾一眼,却是径直寻着歌声朝古刹深处去了。
走了没几步。
几人眼前一亮,但见一座精致小楼独立,透过朱栏边缘的幔帐一条条身影正在来回追逐嬉戏,几人看的不住吞咽口水,正是色心大起,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
……
却说寺院西边。
木屋破烂,透过一个个窟窿眼可见一抹火光若隐若现。
然说来也奇,如今正是酷暑时节,这古刹中居然听不到一声虫鸣鸟叫,寂静的离奇。
好在那破屋里传来的响动带起几分生气。
火光摇曳,映出了这破屋的真容,那真叫一个破,角落房梁上无不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蛛网,地板灰尘堆积,似是间禅房,墙上墙皮泛黄脱落,以至于那个“佛”字变得斑斑点点,如同一块块疤痕般难看非常。
“嗝!”
一声酒嗝。
熊顶天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朱红葫芦,圆圆的熊脸上竟升起两抹酡红。
“老爷,又有人来了!”
它头上耳朵一立,憨楞的看向姬神秀。
这就短短大半天的功夫,这古刹里来了两三拨人,只是毫无意外全都有进无出,不一会就死了个干净。
“不用管他们。”
姬神秀则是垂着眼睛,手中拿着根干柴,在地上写写画画。
只见依次并排为金、木、水、火、土五行。
木字下面赫然写着千年树妖四字,土字下面则是黑山老妖,至于金、水、火则是一片空白。
如今天下灵气污浊,想要修炼可不是易事,这也是为何这些妖物会喜好噬人精血,只因人身气血本就有灵。
“不容易啊!”
姬神秀自顾出神。
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又在金字下面写上“金佛”二字。
“啊!”
就在这开口说话的功夫,一声声惨叫便自雨中传了过来,凄厉痛苦至极。
不多时。
“扑通!”
门外似有重物坠地。
“姥姥得知寺里来了贵客,也没什么招待之物,曲曲心意,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一声娇柔话语响起,可谓是柔媚入骨。
话落。
木门分开,一条碧色倩影飘了进来,秀发如云,面容姣好。
“小玉见过公子!”
门口,则是并排摆着一地的尸体,个个死状极惨,衣衫破烂,有的血肉都被啃食大半,露着血淋淋的骨头,上面还长着筋管脉络。
“真倒胃口!”
姬神秀蹙眉间目光一扫,便如刀锋划过,面前空气中璀璨光芒陡生,顷刻,那尸体竟是化作一地齑粉,簌簌散落。
一旁正浅笑嫣然的女鬼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
“小玉,回来!”
猝然,风声大作。
四周窗户上,就见一条条细蟒般的藤蔓缠了上来,灵动如蛇,宛若活物。
屋檐下挂着的铜铃“叮叮叮”响个不听。
“这世道难存,天地虽大,然栖身之地却少,我走我的道,你过你的桥,咱们本可井水不犯河水,莫非你当真要和姥姥我过不去?不要以为杀了些不入流的小妖便能和我放肆,撕破脸对咱们谁都没有好处!”
火光中,一张巨大的面孔阴影浮现在了窗户上,这声音更是古怪,前半句还是粗犷男声,可后半句就变成了阴柔女子,几番变化交替,听的人不寒而栗。
“我敬你是客人,何况,你取人**之念修炼,可不是什么正道手段,你我何不相安无事,有了好处,姥姥我分你一些,岂不两全其美。”
“滚!”
姬神秀轻轻吐出一字,只见背后发丝倏而齐齐浮起,一股浩瀚刀意霎时激荡开来。
屋外藤蔓树枝立如触电,似潮水退去。
“好,咱们走着瞧!”
屋外风雨依旧。
看着破空飞离而去的女鬼,姬神秀缓缓收回了视线。“金丹老妖?修了千年才为金丹,看来此间还真是有些奇怪啊。”
挥手抹去了地上的字迹,他眼睛一抬。
“还真是热闹。”
……
“兰若寺!”
古刹外的小路上,两个和尚一老一小立在石碑前。
“都怪那个圆圆的妖怪,把草庐挤塌了,害得咱们顶风冒雨,还饿肚子,师傅你不是说要降妖除魔么?怎得不降了它?”
小和尚头上撑着把满是破洞的纸伞,絮絮叨叨,不住嘀咕着。
“那是因为它身上气息纯净,不像那些噬人精血的妖物,污秽不堪,十方,需知人不可貌相,妖亦不可随意判定。”不想老和尚忽然开口了,这口中声音如具魔力,竟是激荡的雨幕生起层层涟漪,神异非常。
小和尚惊喜非常。“师傅,你闭口禅成了?”
老和尚打量着四周。“没有,是你太吵了,为师忍不住要说你!”
“此地乌烟瘴气,看着树木更是奇形怪状,显然有妖魔藏匿,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小和尚面容一苦。
“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千年树妖
木门推开。
大眼瞪小眼。
只见那十方小和尚正定定的看着屋里坐着的主仆二人。
说什么来什么。
“施主,我们又相见了,老僧白云。”
老和尚手提锡杖,慈悲一笑。
姬神秀似对和尚开口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对于那些开口闭口降妖除魔的修行中人他也见过不少,杀了不少,好在这和尚还算顺眼,分明是修佛修出了自己的东西。
“是啊,又遇见了。”
见他开口,那战战兢兢忐忑莫名的小和尚赶忙还了一礼。
“小僧十方,见过施主!”
若搁以往倒也还罢了,但如今姬神秀身居佛道魔三者,听到“十方”二字仍是不免挑了挑眉头。
这“十方”二字可不简单。凡人眼中,天地不过四方,而修行中人眼里,这天地又可分为八荒**,可这释教之中,却有“十方”之说,乃是指十方无量无尽佛国世界,更有“十方一念”,一念之意,意为十方世界皆是无数念头所生,一念可生世界,三千世界由此而来。
倘若在那些寻常世界里这般名字自然无需忌讳,但这等神佛妖魔之界,冥冥之中多有变数。
见师徒二人浑身尽湿,姬神秀不禁摇头,但身子却往一旁挪了挪。
“大师佛法高明怎会怕这曲曲急雨呢?”
老和尚手捻念珠,也不矫情,当即坐了下来。
“小兄弟也是修行中人,岂不知修行虽为一词,却为两字,修者乃是吐纳天地之气,修的是道、是法,可这道与法却非闭门造车可悟,需要去那红尘俗世中寻,故而,方才有行,行者,不过四字。”
姬神秀淡淡一笑,似来兴致。
“哦?哪四字?”
老和尚白眉轻飘,风采超然。
“脚踏实地!”
姬神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这时,那一屁股坐下忙拧着衣裳的小和尚忽没头没脑道:“师傅,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只修了降妖伏魔术,不懂得这驱风避雨之法么?所以才要赶……”
“……”
老和尚捻动念珠的手猛的一抖。
看到这里,姬神秀忽然明白这老和尚开口说话的原因了。
“哈哈哈……”
“这雨还要下些时候,大师还是烘烤一下吧。”
“好香啊!”
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十方忙转过话题,而后不住抽动着鼻子,望向一旁的铁锅。
这一路上饥肠辘辘,干粮早就吃完了,何况郭北镇尽是些恶徒,能施舍给他们饭食才怪,现在闻到锅里的香味舌头都快咽下去了。
“你要吃么?”
熊顶天憨声说着,边从竹篓里取出个竹筒,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递给十方。
“多谢、多谢熊施主!”
吃的在眼前,小和尚竟是全然忘了之前对熊顶天的恐惧。
另一边则是姬神秀和那老和尚相对而坐。
“不知大师此行何为啊?”
相较弟子,这师傅到底还是师傅,只一坐下,便禅心大定,静坐不动。
听到姬神秀的话,老和尚毫无遮掩。
“实不相瞒,我师徒二人乃是为了护送一件佛宝去大相国寺,如今世间浑浊,邪魔当道,只是想着以此佛宝来普渡世人,免遭苦厄。”
姬神秀架着柴火,轻声道:
“佛宝?”
老和尚垂目静坐,就似一尊佛像。
“正是,此物为一尊金佛,内有昔年达摩祖师所遗佛骨。”
仅此一言,便让姬神秀心头大震。
达摩祖师的佛骨舍利?
“我观这兰若寺中妖气重重,必定匿有邪祟之物,恐怕修为非同小可。”
老和尚目光忽的一转,看向外面阴暗的天空,他双耳奇长,如今竟然不停的抖动,耳垂上隐有神华流淌,莹莹宛如玉石。
这对耳朵可不普通,且还有个响亮的名堂。
“天耳通。”
再看这和尚双目佛光内敛,不但修成了“天耳通”竟还炼成了一双“法眼”。
姬神秀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不错,此间有个千年大妖,为一颗柳树精修成气候,占据此处,手下收了一群艳妖厉鬼,以色引诱路人,噬其精血练功。”
“我此来便是为了除去此妖,可惜,它本体难觅,不太容易啊!”
这却是实话,这树妖也不知占据这里多少年了,气候已成,周遭俱是埋遍了枯骨残骸,山精野怪更是不少,阴气浓郁,被它化作阵法,本体一直找寻不到,若不然,先前他就动手了。
老和尚闻言手中锡杖一立,顿时地动山摇,如明王一怒,可随后他却是一叹。
“唉,五浊世间!苦海本就无边,众生需得自渡啊。”
正说着。
寺庙深处忽起幽幽歌声。
老和尚登时须发皆张,法眼一张,便见周遭霎时鬼气森森。
“妖物作祟,哼!”
冷哼间人已离地而起,身形灵动如浮云清风,径直掠出了禅房。
姬神秀亦是缓缓起身,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准备离去,可回头却看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原来,那十方小和尚不知何时居然变得面色潮红,醉眼朦胧,手里握着半截竹筒嘴里嚷嚷着。
“倒,倒!”
一旁的熊顶天怀里捧着红葫芦,正给他不停添着酒。
稍稍一顿,姬神秀足尖一点,人也化作一条急影掠了出去。
屋里就见十方紧紧挨着熊顶天,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揉着眼睛,看向空荡荡门口,嘟囔道:“阿弥……那个……陀佛,刚才啥玩意飞出去了?”
喝的是满面通红,整个人摇摇欲倒。
“来,别光喝酒,吃肉,我可告诉你,这天底下也就老爷尝过我的手艺,你是第二个。”
“肉?不行,我有清规戒律的,不沾荤腥……”十方糊里糊涂的说着,正摇着头,可猛的嘴巴就被一只鸡腿堵住了。
“唔,真他娘……香……吃……”
“香吧,这可是我自己养的鸡,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熊顶天自己也取出来一根鸡腿,蹲坐在地上,瓮声瓮气的说着。
就见十方小和尚听到这话,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和熊顶天勾肩搭背。
他用力的拍着胸膛,稳着身子。
“嗝,不说了,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十方的大哥,一日为大哥,终生为……大……”
“嗝!”
说完,已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交手
“嗯?”
“老和尚不见了?”
破空而来,姬神秀身子降下,只见周遭俱是盘根结错的老树,树冠如盖,笼罩方圆十数丈,枝条如缕,根根垂下,终年难见天日。
前后短短一两步的功夫,不想二人竟是不知不觉被分了开来。
却说他双脚甫一落下,那满地腐叶烂壳中陡然冒出无数只惨白手爪,耳边尽是凄厉哀嚎,让人不禁觉得置身于炼狱之中,惨叫入耳,姬神秀眼前竟凭空冒出无数张血淋淋的脸来,那是无数人临死之前的惨状。
他熟若无睹,体内气机如浪涌出,脚下枯叶立时被扫向四面八方,露出地面。
只见那无论是枯爪还是四窜的鬼脸,但凡靠近他周身丈许之地,无不纷纷自燃,生出一股股刺鼻的恶臭黑烟。
再看那地面,土壤踩踏上去就像是一块块腐肉,溢着猩红的汁液,依稀可见无数半掩半露的森森人骨,阴气极重。
粗略一看,这骸骨怕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敢情所有死的人都埋在这了,可惜,死的时间太久,**早已和阴气融合变作邪祟、阴煞之物,无用。
姬神秀足尖一点人已轻飘飘的掠了出去,双眼四下打量,如在找寻什么。
可走了没几步,面前又多出一个空地来,姬神秀身子一顿,竟又回到了原地。
“迷阵?”
刚一站稳,忽听耳边破空声起,一根根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如离弦之箭朝他激射而来,同时,周遭地面的枯叶下亦有藤蔓卷起,交织如网。
“臭小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姥姥我就和你分个高低!”
这老树林中,姥姥的声音再起,却难辨方位,四面八方都有。
“装神弄鬼!”
姬神秀沉息屏气,一身气机陡然一沉,继而那锋芒无匹的刀意霎时宣泄而出,他踱步而行,然脚下地面就似被砸入巨石的水面,推土如浪,一圈圈涟漪波纹自他为中心不断扩散出去,横扫四面八方,木石炸裂,地面如掀大浪,起伏不定。
那些藤蔓未到近前就似一截截被斩断的长虫般摔落在地,不住扭动。
方圆枯叶烂壳刹那间翻飞如沫,那一颗颗虬龙般粗细的老树枝干轰然裂开,内里流出的竟然是浓稠腥臭的血液。
紧接着,那些苍老的树干上,居然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来,怪异妖邪,雌雄莫辨,似如人疼痛而颤抖般,那一条条枝蔓居然也不住摇晃,枝干垂下,就见上面还挂着一具具风干了的尸体。
无数年来以这些尸骸血肉为养份,连树都化成精怪了。
“呀、呀、”
尖利的惨叫,刺耳难听,像是婴儿的啼哭。
可叫了没两声,便已在那刀意之下四散开来。
此间以修行为主,何曾见过这般狂暴霸道的武道手段,更何况姬神秀肉身非是等闲,一举一动皆有无上大力,如今施展开来周遭一切俱为飞灰。
“啊!”
“臭小子,你竟敢杀我子子孙孙!”
老树林中,阴气翻滚,妖气汇凝,一声时男时女的怒吼骤然响起,落在姬神秀身前不远处。
待妖气散去,他面前已多了个妆容妖异,体魄魁梧的身影,发髻高束,双手十指长满了鲜红尖利的指甲,看上去就像是树杈般怪异,雌雄莫辨。
“啊,气煞我也!”
望着一片狼藉,姥姥厉啸一声,张口一吐,嘴里一条猩红滑腻的舌头便是长蛇出洞般探出,看的姬神秀脸都绿了。
“铮!”
背后轻吟乍起,只见一道紫青交织的长刀自行出鞘,如活物般钻入姬神秀抬起的手里。
双臂一转,手腕一翻,那长刀便在他手中划出一抹璀璨刀光,翻飞如影,一时间刀气纵横无边。
“去你妈的!”
舌头立被绞成无数截,落在地上,钻入土中。
“好精纯的血肉,好浑厚的精元,吃了你,我一定可以功力大增!”
“极度魔界!”
姥姥却是丝毫不觉痛楚,它眼冒精光,双臂一扬,周身妖气翻滚,地面为之轰爆,竟是引出地泉,聚水如浪,悍然打来。
宛如天降大浪,势若万钧拍来。
姬神秀嗤笑一声,体内阴阳之机交替,刀势一变,赫见这三伏天里,周遭树木居然飞快凝上一层冰霜,他刀尖一转如蜻蜓点水,遥遥朝着那头顶大浪隔空指去。
刀尖上,气机飞泄,那大浪以那浪花为源头,竟在快速凝为寒冰,蔓延至四面八方。
眨眼间,老树林已为一片冰天雪地。
“雕虫小技!”
狂啸一声,姥姥五指一摄,只见周遭土地中缕缕阴邪之气溢出,被它吸摄而来,林中所覆寒冰瞬间被震作粉碎。
千年修为,果真有些手段。
顷刻,林中惊爆不绝于耳,两道身影俱是离地冲天而起。
“别想跑!”
男女之声交织,姥姥单手一招,这地上登时有无数条藤蔓卷来。
“跑?”
姬神秀手里长刀一横,左手作拈花印,这眼中竟是隐有七彩流过,口中低语道:“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
正是法身再现,他脸上竟现慈悲意,眼中七彩隐现。
然这话语出口,却似有无穷魔力,姥姥只觉耳边传来靡靡之音,似可摄人心神,够人魂魄,这声音来的突兀,直入人心,满是蛊惑。
心神只是恍惚一瞬,姥姥便猛然惊醒,神情骇然,口中流出绿色的汁水,眼露痛苦。
继而不留余力。
“邪灵现威,魔焰滔天!”
张口一吞,它将那些阴邪之气吞入腹中,妖威登时暴涨。
霎时间,天上本就笼罩的妖云中顿显无穷雷电,电弧如蟒,不停扭曲着降下,噼啪炸裂,声势惊人。
“还差些火候啊!”
见自己的手段无功而返,姬神秀面无悲喜,而后纵身一跃,便如化作一柄盖世天刀,与手中利器合二为一,遥遥直冲天空,拖出一条紫青长虹,腾起数十丈高低,迎上劈来的雷电。
姥姥不住摄周遭妖邪之气,周身妖气凝如黑雾,口中嘶吼非人。
“看我魔功的厉害,无法无天!”
第二百章:树妖败逃
周遭妖邪之气笼罩,如与天地隔绝,这正是姥姥以自身魔功化作一方结界,临时开辟出来的极度魔界。
妖云中雷鸣电闪。
此雷却非那天地所生的阳雷,而是阴雷,阴邪诡谲,以邪克正。
“无法无天!”
一声非男非女的怒啸,姥姥魔功一提再提,似动了真怒。
它为异类,虽无正道中人那般重“道心”二字,但千年修行自然也有自己的感悟,在它眼里,这个世上万般,不过“弱肉强食”四字,好人没好报,恶人天天笑,千年光景,早已见过太多太多。
归根结底不过“实力”二字。
有实力,恶人也可以有好报。
这便是它的认知。
至于**二字,它为异类得道,早已不记得多少年未曾动过。
可如今此人竟能仅凭三言两语令它心神失守,心中自然又惊又怒,那人眼中七彩便如欲海,令人观之沉沦,委实可怕。
心生莫大危机。
“嘿!”
提气暴喝。
姥姥身上皮肉已是在妖力催使之下渐渐破开一条条裂缝。
无数雷电被它凝聚而出,不住劈向坠来的那柄天刀。
二者刹那间碰撞数十次,一时间轰鸣震天。
倏然。
“铮!”
但见璀璨刀光终于破开了那雷电,直直斩下。
“噗嗤!”
霎时,只见姥姥半截身子高高抛飞而起,带出一股股绿色汁水,腥臭难闻,让人作呕。
那残躯一落地,立时化作一截老树枝干,钻入地底。
一刀斩落,姬神秀手下不停,身形一展,手中刀光已是劈出无数道匹练,将面前剩下的半截身子斩成碎片,只是结果都是一样。
竟然不是本体,是枝干所化的身躯。
“都已修了千年,还这般怕死!”
姬神秀单足一跺,脚下立时地动山摇,一条裂缝延展开来,他纵身便跳了进去。
可马上。
“斩!”
地底响起一声低吼,再见一道黑影倒飞而出,正是刚下去不久的姬神秀。
他跳下去的快,飞出来的更快,凌空身形一稳,眼神微凛,正紧紧的盯着地上那条裂缝。
正自凝神。
“轰!”
却见脚下大地一颤,山石震动,继而地面传出金石摩擦的声响,姬神秀就见一块地面轰然抬起,势若万钧,隔空卷来。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大的难以形容的舌头,展开怕是有数十丈。
上面长满了一颗颗高高凸起的肉刺,自大地深处探来。
本体威能,不同凡响。
饶是姬神秀这幅身躯,硬挨了一下,也不免浑身酸痛。
眼见那舌头压来,他刀锋一转,正欲出招。
不想就见远处掠来一条身影,手握禅杖,颈戴念珠,正是白云老和尚。
原来先前一番恶战,迷阵已是被余劲冲破,他这才闻声赶来,人还没来,口中便已喝道:
“孽障,放肆!”
他手中禅杖遥遥一抛,便已将那舌头钉在了地上,一时间,红的白的飞溅出来。
“啊!”
地底传出一声痛呼,继而那舌头疯狂挣扎,挣脱了禅杖,飞快缩回地底。
姬神秀飘然降下。
白云禅师赶过来,握起禅杖,眼中佛光闪现,法眼大开看向地上裂出的裂缝,而后皱眉道:“此妖本体根深蒂固,且匿在地底,委实不易对付。”
“不错,本体难灭,还得从长计议,想些手段逼它出来。”姬神秀也是点头。
“此妖功成千年,老和尚我都尚觉吃力,不想施主竟能与之酣战多时,当真年少有为,且施主似是身负佛门之法?”
姬神秀长刀归鞘笑道:“大师严重了,以我看来大师才是厉害,不但身负两大佛门神通,且舍利已成,恐怕离修成金身也不远了。”
这“法眼”可不普通,五眼之一,仅次于“佛眼”,佛经有记“法眼观察,究竟诸道。慧眼见真,能渡彼岸”,除外还有另一个称呼,便是菩萨之眼,可照见一切法门。
那是相当的厉害。
至于那“天耳通”亦是非同寻常,想要修炼有成,无不困难至极。
很难想象,在这五浊世间,竟有人修成佛门大神通。
经此一役,兰若寺里的阴邪之气已散去不少,至少不再是不见天日,露出了几颗星星,将这古刹的轮廓映出来大半。
占地还不小,可见当初香火是何等的鼎盛。
二人往回走。
“可惜,宝刹沦为邪祟聚集之地。”
老和尚有感而发,连连叹息。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之前的破屋,然后姬神秀就清晰的看见老和尚表情一僵,立在门外,像是被点了穴。
夜色里,大雨早已势微。
就着屋里的火光。
只见两个身影,一个肥圆,一个瘦小,正挤在一起。
那瘦小的嘴里话语断断续续,含混不清。
“大哥,啥都不说了,你对十方的好……嗝……”
说到这,他把胸膛拍的作响。
“全在心里!”
再看那肥圆的,怀里抱着个葫芦,嘴里也打着酒嗝,似是也喝的微醉微醺,憨声道:“有兄弟你这句话,大哥啥都不说了,来,满上!”
老和尚听的眼角不住跳动,面颊隐隐抽搐。
然后,就见熊顶天扑通跪在地上,熊掌一按,搂着十方道:
“老爷在上!”
“今天我……嗝……熊顶天和十方结拜为兄弟!”
十方小和尚脸上洋溢着傻笑,通红一片,附和道:
“结为兄弟!”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姬神秀和白云禅师就静静地立在外面,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不一会。
屋里一人一熊先是相扶而起,然后丧心病狂的相拥在一起,好悬差点没哭出来。
“大哥!”
“二弟”
……
“大弟!”
“二哥!”
……
“等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
望着眼前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姬神秀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神情古怪无比,旋即他张口一吐,吐息如风,凉意彻骨,只是绕着那两个耍酒疯的转了一圈,一人一熊便齐齐一个哆嗦,然后眼中渐复清明。
“老爷,你回来了!”
熊顶天还记得之前的事,憨楞如旧。
可十方却茫然四顾,然后就见自己的师傅木然着脸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拖着他走向一旁的佛殿。
不一会,就听一声声鬼哭狼嚎传来。
熊顶天挤着姬神秀坐下。
“老爷,他们怎么了?”
姬神秀沉默片刻。
“没事!”
“对了,以后少喝点酒,多了不好!”
第二百零一章:惊闻普渡慈航
翌日清晨。
“二弟,吃饭了!”
熊顶天捧着个竹筒递了过去,里面香飘四溢。
“谁是你二弟啊?你可不要乱攀亲戚啊!”
只见十方鼻青脸肿,两只眼睛乌青一块,疼的龇牙咧嘴,但他仍是有些不明白,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道:“不想说就修闭口禅嘛,为什么要打我呢?难道是因为我话太多了?没道理啊。”
他下意识接过竹筒,仰头喝着里面的东西,肿的睁不开的眼缝里顿时闪过一道亮光。“我当和尚这么久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别那么小气,再来点。”
熊顶天“哦”了一声。
“没有啊,昨晚你才吃过,还吃了很多。”
十方一愣。“我吃过?我怎么不记得了?话说这是什么?也太香了!”
“这是五味肉羹。”
“肉羹?肉……”
望着熊顶天怀里抱着的铁锅,十方的双手一抖差点没把竹筒丢出去,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挤了过去,低声道:“你老实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熊顶天把埋到锅里的脸抬了起来,舔了舔嘴巴,想了想。“昨晚你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肉,还非要拉着和我结为兄弟,否则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每说一句,十方那张脸就凝固一分,到最后简直就是生无可恋,愣了良久。
“怪不得,怪不得……”
“十方,该赶路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到大相国寺!”
外面白云禅师的声音一起,吓的十方一个激灵,他浑身颤抖,又看了看手里的竹筒,一咬牙,二话不说仰头就喝了个干净,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来了师傅!”
天光洒下,将这兰若寺的破败萧索尽数照了出来。
“施主,我师徒二人身负护宝重任却是不敢耽搁,待佛宝送达,再回来共除此妖。”
破屋里,十方忙跑了出来。
姬神秀瞧得好笑,只觉得这老和尚甚是有趣,还真是得道高僧,所行所为不同寻常,真性情。
小和尚做贼心虚不住擦着嘴:“啊,师傅,我们把金佛送到还要再来啊?你不是说那个国师普渡慈航要开论法大会么?”
“十方,法在心中,什么时候论都可以,但这大妖却不能让它久留世间,否则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被它害了性命。”白云禅师手杵禅杖,昨夜一顿毒打,他这脸色总算好了很多。
一旁的姬神秀忽然轻声疑道:
“普渡慈航?”
“怎么?莫非施主不知?”老和尚见他面有异色,不禁开口解惑道:“据传这国师为大德高僧转世,佛法精深世间少有,而且似乎已修到佛我合一之境界。此次盂兰盆会,国师广邀天下高僧前去论法,以求救世之道,这金佛便是为此才送过去的。”
姬神秀听着听着,脸上笑意浮露。
“大师可曾见过此人?”
“不曾,此人久居皇宫,百官跪拜,等闲之人如何见得。”说到这里老和尚语气有变,一身气息蓬勃而发,听他语气似对这国师贪恋俗世有些不满。
姬神秀目光流转,开口道:“那盂兰盆节尚还有半月之久,大师何不再停留几天!”
白云禅师心生疑惑。“哦?”
“实不相瞒,在下虽非佛门中人,却也身怀佛法,此次亦想与天下高僧探讨一二,不如你我先连手除去这寺中老妖,再一同前去。”
听到姬神秀的话,老和尚稍一沉吟,旋即点头道:“既然如此,也好,此妖如今受伤,咱们趁它病,要它命。”
正说着,不想十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忽然插了进来。“师傅你动嗔念了,这样不好!”
“……”
话一出口,十方就后悔了,他脑袋一缩,然后飞也似的重新回到了屋里,跑的比兔子还快。
姬神秀看的摇头失笑。
“此妖白日无踪,唯夜晚方现,大师咱们便今夜动手。”
“好!”
老和尚则是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十方,为师先出去化缘,罚你待在寺里念一万次大悲咒,净化慧根!”
望着和尚远去的背影,姬神秀忽然低声笑道:“普渡慈航?有意思!”
他朝着屋里道:“老爷我出去走走,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老爷!”
……
北风呼啸。
风尘中响起一声声喧闹,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行过风尘,却见那沙土中偶露残肢断臂,尸骨不存,野狗相互追逐撕咬,叼着一颗颗泛白发臭的血肉,见有人接近,一个个直是齿牙咧嘴,然后忙夹着尾巴窜向一旁的草丛里。
只见集镇门口但凡往来的人士,无不身怀利器,背后的刀剑一个比一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
倏然。
“谁踩我的脚?”
话语出口,顿见周围人纷纷拔刀出鞘。
“他妈的,砍死他。”
霎时间刀光剑影,肢体横飞。
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留下一地尸体。
见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一旁路过的人顿时一窝蜂的涌上,等退去,地上的尸体早已被扒了个精光,光溜溜的,别说钱财,就是兵器衣裳都没剩下,把上面的血水洗洗还能换点东西。
还有人因一件血淋淋的衣裳再起争执,转眼便布了地上那些人的后尘。
远处的官差收着孝敬钱,对这一幕熟若无睹,不时还在路过的女子身上摸一把,听着女子惊慌的喊声,周围惹来一阵哄笑。
集镇门上,只见挂着个破破烂烂的木牌,在风中不停摇晃,上有“郭北县”三字。
门头上更是悬了不少白灯笼。
两侧各有。
“一世水陆度幽魂。”
“七月兰盆施往生。”
未等进去,就见一旁满脸横肉的铁匠一擦刀身上的血水,吆喝道:
“盂兰宝诞,兵器便宜卖啊!”
风尘中,姬神秀立在远处,眼中七彩隐现,遥遥望向“郭北县”的上空,他就见一缕缕七彩之气自集镇中生起,宛若烟云,盘旋不去。
那可不是真的烟云,而是一张张扭曲怪异、神情不一的面孔所化,男女老幼皆有,喜怒哀乐俱在。
“找死么?滚开。”
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厉喝,旋即就见风尘中冲出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二话不说提鞭就抽。
片刻后。
“好个污秽的人间。”
呢喃犹在,人却无踪。
地上,飞灰散落。
第二百零二章:燕赤霞
“抢钱啊!”
一声起,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只见一个个赤膊提刀的黑面铁匠冲出人群,对着那夺路而逃的商贾一阵劈砍。
“看什么看?没见过杀人抢钱啊?”
擦了把脸上的血,拾起地上的钱袋,铁匠神情凶恶,一扫众人。
像是早就习以为常,路人纷纷散去。
“哈哈,又赚了五十两。”
毫不在乎那满是血水的银子,铁匠随手在身上蹭了蹭便迫不及待的放到了嘴里。
别看一个个都是铁匠装束,这白天是铁匠,晚上可都是一个个刀口舔血的恶徒,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好,够恶。”
却说几人看着那银子忘我的笑着,正欲往回走,耳边忽听一声飘忽轻语传来,若有若无,仿佛幻听,极不真切。
“啊?你说什么?”
为首之人朝手下弟兄瞧去,只以为说话的是身旁人。
“什么?”
众人皆是茫然。
可马上。
所有人眼神猛的一变,脸上神情散去,变得呆滞木然,僵立不动。
然后在路人见鬼似的注视中,慢慢提刀朝自己弟兄捅去,让人脊背发寒的是,到死几人都没发出一声惨叫,死状之诡异,让人大呼撞邪,纷纷多远。
一旁的面摊上。
“砰!”
“牛肉面一碗!”
耳边一声吆喝,姬神秀的视线自那几具尸体上收了回来,虚抓的五指落下。
他目光一落,看向面前的牛肉面,筷子一翻一绞,别说牛肉了,连颗葱花都没看见,汤汁清的和水一样,半点油沫子也无。
“这是牛肉面?”
“砰!”
这话一说,那伙计连同掌柜的纷纷怒目圆睁,自柜台下拿出一把刀来,寒光湛湛。
“小子,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把牛肉吃光了,现在难不成是不想认账?”
姬神秀哑然失笑。
“我没叫面啊!”
“小兄弟,看你孤身一人肯定不懂江湖规矩吧,这面也还不错了,有的面有肉反倒吃不得。”邻桌一人开口说道。
这人手里拿着个算盘,背后斜背着一柄阔口大剑,似是在等人,面带笑容。
姬神秀点点头。
“言之有理,这碗面多少钱啊?”
“三十两银子!”
“什么?三十两?见过黑的没见过你们着这么黑的,我辛辛苦苦杀个人也才赚十两,你这一碗清汤面就要三十两?”
那想姬神秀还未开口,那背负大剑的青年一听伙计的话当即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放屁,我卖的明明是牛肉面。”
一时间剑拔弩张。
姬神秀抬头张望了眼外面的天空,神情淡柔,他道:
“三十两便三十两。”
“他的饭也记在我的账上吧!”
“哇,小兄弟看来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处花啊,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那青年先是一愣,而后一改怒容,挤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笑容满面。“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饭菜给我端上来,这段时间生意不景气,今天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见状,掌柜伙计才收刀退下。
姬神秀笑了笑。
“敢问阁下何名啊?”
青年倒了口热茶漱着口,拱了拱手:“好说,在下燕赤霞,江湖一散修。”
姬神秀则是又张望了眼天空。
“燕赤霞?”
青年擦了把嘴,面生豪气:“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名字很威风?不瞒你说啊,这名字本来不是我的,是另一个人的,可惜,他已经死了,是我埋了他,所以这名字我就拿来……诶,你怎么老是看外面?是不是又要下雨了?说到天气,这几天可真的是倒霉啊,前天接了桩生意,那帮人可真是杀人不眨眼啊,我……”
“来了,白切鸡!”
青年口若悬河,正说到一半,他眼睛一瞥端上来的菜这脸上笑容又变了,双目一瞪,一指盘子里的东西。
“鸡?你告诉我这是鸡?”
盘子里,就见一只青蛙正四分五裂的躺在里面。
伙计毫不示弱。
“田鸡不是鸡是什么?”
“他妈的,那按你这么说地龙真的是龙了?山里的野鸡难不成还是凤凰?”
“走,这地方太黑了,咱们换一家。”
“走?没给钱也想走?”
两个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嘭!”
看着摆明要宰他们的伙计,燕赤霞说到最后一抽背后的大剑。
剑光涌泻,映的众人一阵森寒。
伙计和掌柜就和变脸似的换上一副笑容。
“那可能是我们弄错了,这就叫人换,这就换!”
燕赤霞这才收回大剑。
“哼,这才对嘛!”
他看向一直安静不语的姬神秀,好奇道:“小兄弟你不怕么?”
“不怕。”姬神秀笑着摇头。“我这个人比较大方,不怎么喜欢和别人争,特别是他们这些人。”
“不争?这世上人魔鬼妖难辨,不争小心你连命都没了!”燕赤霞有些嫌弃的把那盘田鸡倒在路边。“我可告诉你,有的人别看是人,那比妖都恶。”
终于,伙计端上来一只鸡。
燕赤霞抱着大块朵颖,吃的满嘴流油,
“我就活的简单了,只要钱,不像他,到死身边不但收尸的一个没有,连棺材都没钱买。”
姬神秀取出一锭银子。
“你会除妖么?”
燕赤霞看着那银子眼睛顿时一亮。
“怎么?你要找我做生意啊?”
他腾出一只手,一抖算盘。
“呐,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给你便宜点,算个五百两,怎么样,另外那些小妖我就免费帮你了。”
“好。”
姬神秀点点头。
却说两人正聊着。
集镇的街道上忽见人群涌动。
就见一群身穿玄袍,头戴斗笠,面遮黑纱的人并排自街上走过,路人纷纷避让。
“叮叮叮!”
那斗笠一角坠有一银铃,行走中铃声不停。
斗笠下,有声音随铃音响起,竟是雌雄难辨。
“盂兰盆会将至,国师怜天下疾苦,特在大相国寺普渡世人,助尔等脱离苦海。”
一时间,只见那些人如陷魔怔,纷纷跪伏下来,嚎啕大哭,涕泪横流。
“国师慈悲,国师慈悲,国师慈悲!”
燕赤霞正吃的忘我,一听这铃声,当即一口吐出嘴里的肉,神情一振。
“呸,勾魂魔音?妖孽竟敢白日现身!”
却是一把扛起大剑朝外冲了出去。
只剩姬神秀安静的坐在桌子旁,他伸手沾着茶水写了个金字,然后目光微动,稍稍顿了顿,又写下普渡慈航四字。
第二百零三章:国师是妖物
远处传来骤急的脚步声,密集如雨落,由远而近,隐隐绰绰可见十数条模糊身影,身穿玄衣,头戴斗笠,像是一个个草人般直直飘来。
“叮叮叮……”
铃声不绝。
可风尘扑过,那些身影却如光影一散,似是凭空消失般,不光脚步声,连铃音也都散了个干净,只剩呼啸风声响起。
一前一后。
“哪里走!”
一声高喝,就见有一人提剑骑着马冲出风尘,真容渐露,正是燕赤霞。“不见了?”
摄魂魔音到此而止。
他翻身下马脚下步伐渐缓,眼睛警惕的打量四周,只因妖气未消,显然并未离去。
陡然,本是空无一物的虚空忽隐约浮现出个轮廓,锋利如刃,朝燕赤霞斩去。
“嗤!”
望着坠地的一角衣襟,燕赤霞神情稍变。
“隐身术?”
他身形忙撤,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卷卷轴,卷轴一展,赫见上面落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玄奥晦涩。
“风火神兵如律令,法咒显圣灵!”
目光一扫。
“好,让你见识一下我法咒的厉害!”
话语落罢,法咒一收,燕赤霞张嘴一咬指肚,血水洒落,落于掌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杀!”
掌心神华浮现。
“般若波罗蜜!”
掌心雷霎时轰向周遭虚空,惊爆不绝于耳。
“噗噗噗、”
本是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不消片刻接连爆开数朵血花,而后一具具身影凭空浮现,流出来的血竟是绿汁。
“果然是妖孽!”
“你冒犯国师,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
那些人黑布遮面,笠沿下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燕赤霞没好气的啐道:“我呸,我这么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死后肯定往生极乐,嗯?好像也不对,我又不是和尚,不管了,先宰了你们。”
铁剑一提,他人已冲了上去。
不想他面前那一具具身躯忽然飞快瘫倒在地。
“哈哈,吓软了吧!”
可当他走到近前,铁剑斩下,这地上的人却是连反应都没有。
“嗯?”
剑尖一挑,燕赤霞脸色不禁一变,这才几息的功夫,地上的身躯无不纷纷瘪了下来,就似只剩一具皮囊,没了血肉。
“居然是空的。”
原来里面的血肉与五脏早已不见。
尸体下,是一个个手臂粗细的窟窿。
“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都是钻进人躯壳里的妖物。”
“算你们跑得快!话说,这些既然是国师的手下,那岂非国师也是妖精?”
他不禁摇摇头:唉,怪不得朝纲崩坏,原来是妖物作祟,天下人又得遭殃了。”
“遭了?我的生意!”
燕赤霞却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翻到马背朝郭北县跑去。
以他的脚力赶回去要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一去一返,如今再见这郭北县,他心头无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一股说不出来的悚然,就好像衣领中钻入无数虫子,爬遍他的全身。
太静了。
先前还吵杂不绝的郭北县,此刻安静的就像是一座死城,一点人声也无,打铁声、马蹄声、喝骂声、狗叫声、哭声、笑声,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全都没了。
死一样寂静。
他手心冒汗,看着在风中左右摇摆的纸灯笼,一咬牙,终于还是骑着马赶了进去。
空旷的街道上,一人也无,准确的说是不见活物。
两侧铁匠铺子里的炉火还在嗤嗤烧着,碳火正旺,上面的铁块早已烧的通红,面摊子上的锅里还煮着热腾腾的肉汤,灶头上的碗里半碗面还冒着热气,似是前不久还有人坐在那里吃饭一样,不远处的屠户肉案上,一只野狗正挂在上面,一旁的书摊上一卷卷字画被吹的迎风招展,他还记得老板是个刻薄尖酸的秀才。
可现在,都不见了。
“人呢?都死哪去了?”
无人应他。
“他妈的,这么大个地方怎得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郭北县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三四百户,且其中多是些暂居此处的恶徒流寇,如今天下大乱,谁还会有闲心管他们,要不然这地方也不会如此混乱,他们更不会光天白日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再说那郭北县令嗜钱如命,只顾着收孝敬钱了,对这些东西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下乱不乱和他可无关,只要有钱收就好了。
是故,这地方才成了一些亡命徒的栖身之地,久而久之,越聚越多,平日里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燕赤霞沿着路往里走,尘土飞扬,两侧摊案林立,可无一例外,全是寂静一片,整个郭北县仿佛真的成了一座死城,里面的人全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饶是他自诩艺高人胆大,可这一会功夫,见到这种诡异变化,燕赤霞也不免心里直冒凉气,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没有人啊?”
他放声喊着。
但除了幽幽的风声外,便只有那摇曳不停地炉火了,嗤嗤的似是一声声嘲笑,骇的燕赤霞背心发凉,直冒冷汗。
猝然。
“诶,人呢?”
一声轻咦兀的自他身后响起。
这声音平缓淡柔,却听的燕赤霞心头一突,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拔剑回身斩去。
他触电般忙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正卓立着一人,黑袍披发,神情柔和。
正是姬神秀。
“是你啊,这镇子上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燕赤霞如蒙大赦。
姬神秀摇摇头:“不知,我也是刚回来。对了,生意你还做么?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见身旁多了个活人,燕赤霞心里方才松了口气,听到姬神秀的话,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然后笑道:“做,咱们现在就走,这地方我半刻都不想多待了,太吓人了。”
“好,那走吧!”
姬神秀说完,脚下一转,便朝着镇外走去。
燕赤霞则是下意识回望了眼空空荡荡的郭北县,而后忙驱马朝姬神秀追去。
“你上来,咱们骑马快点。”
“好!”
姬神秀笑着应道,也不拒绝。
“往西去,兰若寺!”
说话间他悄无声息的回头徐徐吐出一口气。
马蹄声渐远。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忽见郭北县上空,有一缕缕晦涩的七彩之气降下,落地一瞬,化作一个个身影,由虚到实,活灵活现,神情各异。
原本死一般寂静的镇子瞬间恢复了吵嚷喧嚣。
“盂兰宝诞,兵器便宜卖啊!”
第二百零四章:树妖真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望着荒凉破败的兰若寺,燕赤霞目光如电一扫周遭环境。“果然有妖,这草木受妖气常年侵蚀都已化作阴邪之物,而且头顶妖云遮天,显然这妖道行不低。”
他望着周围那些光秃秃的枝丫,语气肯定。
“不错,这妖可与你有些纠葛。”
也不见姬神秀如何动作,人已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一个树冠顶上,绿叶随风簌簌作响,宛如涛浪,他眼中七彩涌现,幻灭不定,顾盼八方,似在找寻着什么。
“原来你也是修行中人啊!”
燕赤霞见他身法如此灵动,忍不住怪叫一声。
姬神秀笑着。
“我何曾说过自己不是?难道你没看见我背后的兵器么,你只以为它是摆设?而且你觉得普通人会与你除妖么?”
燕赤霞听的一愣,最后只能恨恨的问道:“你刚才说那妖物和我有些纠葛?”
目光深深看了眼密林北方,姬神秀身子降下。“准确的说是上一个你,上一个燕赤霞,此妖被他以掌心雷封印百年,如今正是破封不久。”
“难怪!”燕赤霞嘀咕了一声,神情忽然又变得神神秘秘。“对了,我今天去追那群人发现了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国师是妖物?”姬神秀接过话茬,往寺里走去。
“怎么?原来你早就知道?敢情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燕赤霞翻下马来,牵着缰绳紧追不放。
姬神秀笑道:“不是,至少这庙里还有人不知道,而且过不了几天我们还会去那个大相国寺参加盂兰盆会。”
“什么?你明知那国师是妖还要过去?我可是听闻普渡慈航佛法通天,它久匿皇宫且不惧皇气,一身修为定然非同小可,恐怕去了就是送死。”燕赤霞一张脸都快贴了过来,口水飞溅,眼睛瞪得老大。
“不错,论修为恐怕比这林中老妖只高不低,你今天过去可曾见过那些妖物的本相?”姬神秀脚下慢踱,言语随意。
想了想先前的一幕,燕赤霞道:“那妖物占人躯壳,逃的很快,似是土遁而去。”
“是啊,它们既能占人躯壳,只怕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安分守己,说不定皇宫已化妖穴,那些百官群臣也只剩下皮囊而已。”
姬神秀慢条斯理的话听的燕赤霞心头一颤,不无可能啊。
“难怪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姬神秀脚下一顿,略作思量又道:“而且,盂兰盆会,鬼门大开,还有一个不得了的会从地府跑出来,届时百鬼夜行,人间大乱,正好一起收拾了。”
“什么?还有一个?”虽然听着一个比一个凶险,但燕赤霞不仅没有半分惧意,反倒兴致勃勃,就见他嘴里自语道:“大生意啊,真是大生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自怀里摸出一算盘。
“吧嗒!”
“这个是五百两,那个国师比这个强就算八百两,还有一个可驱百鬼也算八百两,总共两千一百两,看在你请客的份上就算两千两好了。”
见他这幅嗜钱如命的模样姬神秀大觉好笑。“你是不是给钱什么都可以做?”
不想他一说完燕赤霞眼中立生警惕。
“只要不违背良心道德,基本上谈的拢我就做,另外,我不卖自己。”
“哈哈。”
却说二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禅房外面。
里面火光隐现,白云禅师早已回来多时。
“原来是你们……”
可前脚刚踏进去,燕赤霞神情一变,望着蹲坐在地打着瞌睡熊顶天他身子一紧。
“老爷,你回来了!”
熊顶天后知后觉,揉着惺忪的眼睛。
“施主,天色不早,我们这便去除妖吧!”
白云禅师静候已久。
不想燕赤霞竟然识得这师徒二人,熟络道:“老和尚原来是你们,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姬神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好,这次绝对要一举将那树妖铲除,以绝后患。”
“十方,你就和你大哥在这等着吧,看好金佛!”老和尚起身,望着仍苦着脸默诵经文的徒儿脸上神情尽显平和。
“……知道了师傅!”
三人同行,老和尚看向兴致勃勃的燕赤霞。
“施主这次要了多少钱啊?”
“怎么?你不会又要说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吧?我不像你们那和要饭的有什么区别,我靠自己双手赚钱。”燕赤霞一脸不屑,作势还伸着双手。“还有,你们这些和尚,天天喊着教化世人,普渡众生,结果呢?”
“五浊世间,众生沉沦,我们也只能勉强做到独善其身,能救便救,救不了便救不了,岂能把这罪过放在我们和尚头上。”白云禅师这面相慈悲嘴里却每有惊人之语。
燕赤霞唾沫星子淹死人。“不怪和尚怪什么,那个什么国师就是妖物,是不是和尚?”
“什么?普渡慈航是妖物?”白云禅师闻听此言竟没有半分惊讶,他目光一转然后垂目低声道:“阿弥陀佛,我就说佛门怎会出这种贪恋俗世的和尚,原是个孽障,佛爷我定要让它知晓我佛门底蕴的厚重。”
这话说的,不光燕赤霞愣了,连姬神秀也有些发愣。
燕赤霞呆了有片刻功夫,下意识问道:
“怎得?你还想和它论法?”
那想老和尚平和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口吐妄语。
“屁话,我是要打死它!”
“……”
三人行了不远,由姬神秀引路,而后分站三地。
“到了!”
趁着天色还未彻底暗下。
老和尚手中托着个钵盂,里面盛着金漆,身形一动,已是走向周围的树木前,提笔挥就,入木三分,这写出来的,正是一个个经文。
经文一落,顿见无数黑气自树干上溢出,滋滋作响。
“臭和尚,你们当真要和我过不去,非要鱼死网破不可?”
一时间大地震颤。
地底下传来非男非女的怒吼。
“你们可知我与黑山老妖交好,倘若我死,鬼门大开之日,黑山老爷必会冲上人间,届时百鬼夜行,人间浩劫,你们都要陪葬!”
燕赤霞早已提气静待。
“我呸!”
“神兵火急,急急如律令,开!”
法咒一施,就见面前大地轰然分了开来。
“好,我和你们拼了!”
地动山摇间,老妖逃无可逃。
方圆百丈大地尽皆炸裂,妖邪之气四溢。
就见大地之下,涌出无数根茎枝干,那枝干纷纷拔高,上面挂着一具具枯骨尸骸,不知有千具还是万具,十丈,百丈,五百丈。
千年妖身,显露真容,树干上,有一张纹理化作的面容。
万千尸骸齐开口,化作无数鬼嚎。
“你们都得死!”
第二百零五章:灭杀姥姥
地动山摇,大地轰隆作响,裂开无数豁口,涌出一条条不住扭动的根茎枝蔓,就似一条黑蛇,纷纷钻出地面。
三条身影冲天而起。
“好家伙,这老妖真身可真够大的!”
百丈之地,地面不住碎裂,一些散发着浓郁妖气的枝干不断冒出,狰狞怪戾,行如一条条奇形怪状的手臂,无花无叶,光秃秃,更不见生机,尽是妖邪之气,死灰黯淡,乌云滚滚。
枝蔓上确实没有树叶,只有一具具纠缠在一起的尸骸枯骨,被噬干了精血,似与这老妖融为了一体,太多了,也不知死在此地的有多少人,受阴邪之气浸润,成了这老妖的一部分,有的甚至已经融入枝干中,就似长在了一起。
千年之功,岂是寻常,这无数粗壮根茎就似一条条黑蟒般扭曲纠缠在一起,盘根错节,看的人头皮发麻,仅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便能联想到这真身何其巨大,树冠冲破地面,渐露真容,十丈,百丈,三百丈,节节拔高。
无数怪蛇似的藤蔓此刻朝着三人卷去,冲天而起。
“你们都得死!”
原本死去的尸骸齐齐开口,吼啸出声,尖利刺耳,震的人心神恍惚,气血不稳,宛如活了过来,一张张干瘪的面孔变的阴森可怖,挣扎欲起。
“孽障,受死,看我星罗满布!”
白云禅师望着那一具具尸骨,眉头一皱怒容满布,他禅杖一顿,手中念珠一解,佛光大胜,朝四面八方打出,立见那一条条黑蟒般纠缠过来的根茎藤蔓上炸开无数火光,继而汁水飞溅,恶臭难闻。
那树干奇粗,粗如屋宅,苍老无比,其上一张纹理拼成的巨大面孔不停扭曲,一条裂开的豁口上,上下长满了尖利的锯齿,传出可怕的尖啸。
“好,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看我法剑的厉害,出鞘!”
燕赤霞招来剑匣,只见飞剑应驭而出,分化十数柄,护住周身将藤蔓根茎斩下,剑气肆流,纵横八方。
姬神秀望着眼前树妖真身目光隐动,他行走如常,然一股澎湃火劲却以星火燎原之势自体内冲起,周围一切触之即燃。
只是前脚那些藤蔓刚毁,后脚居然又长了出来,似斩不尽。
“极度魔界,无法无天!”
结界再起,与外界隔绝,滚滚妖气袭来,化作一颗颗引雷,闪电降下,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了下来,惊爆不绝于耳,震惊周遭。
“不行,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老和尚手持禅杖,本是瘦弱枯干的身子如今似蕴降魔大力,挥动起来只如巨石滚过,法力加持直奔老妖主干,可那根茎藤蔓好像无穷无尽,奔雷之势层层受阻。
“哎呀,我的飞剑!”
燕赤霞惊呼一声,飞剑竟被那藤蔓卷去几柄。
关键时刻。
“嗤!”
却见一道璀璨刀光宛如长河飞泄,斜劈而至,将老妖根茎藤蔓如切草般斩去无数。
“你们牵制住它!”
姬神秀身形一震,并指如刀,双臂连连劈出十数击,霎时间无穷刀气爆散四方,刀影冲天横击,斩落无数枝干,妖血飞洒,留下无数触目惊心的刀痕沟壑。
趁着树妖恢复的空档,他身形一跃,人已化作一柄天刀冲天而起,继而刀势一转,自下而上,贯入树妖枝干中,不见身影。
“哇,这也太霸道了,你小心一点啊。”
“今天流的血恐怕得吃十几只鸡才能补回来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燕赤霞嘟囔一句,嘴里喷出一口血,摄于掌心,结印再成,隔空击出。
“噗噗噗、”
只见树妖枝干上瞬间似受冲击,宛如血肉之躯,炸起一个个窟窿,这流出的居然不再是绿汁,而是殷红血水。
老和尚更是直接,袈裟一抛,竟是悬空不坠,他朝着燕赤霞喊了句。
“上来。”
二人纵身而起,乘袈裟飞天直上,却是手段迭出。
再说树干内。
姬神秀冲入,其竟是空心的,妖气滚滚,无数枝蔓如人体血管脉络纠缠盘绕,裹着一颗绿光莹莹的圆丹,生机纯粹,几让人毛孔皆张。
“妖丹?”
一眼落下,姬神秀二话不说探手便朝妖丹抓去。
怎料那藤蔓扭曲变化,裹着圆丹,化作一个非男非女的魁梧身影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老妖狞笑不止,说话间嘴里一条猩红舌头便被吐了出来,周围更是一只只惨白手臂朝姬神秀抓去,如陷尸山骨海。
“也好,今天便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姬神秀神情不变,眼中却是被一层浓郁七彩覆盖,光晕弥散,如有无穷魔力,像是一望无际的欲海罪界,引人沉沦。
姥姥正自狂笑不止,与这目光一对,但觉眼前恍惚,暗道不好的同时,忙强稳心神,可等再定睛一瞧,周遭已景象大变。
耳边惊起吵嚷喧闹。
“盂兰宝诞,兵器便宜卖啊!”
它神情大变,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中竟然握着两把刀剑,在当街叫卖。
郭北县?血肉之躯?
一股惊惧瞬间生出。
不对,不对,都是幻想,我是姥姥,我为千年树妖……
“雕虫小技,受死!”
狂啸一声,姥姥运功再起,只是它骇然发觉,自己的千年修为如今居然似凭空消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般。
耳边听闻声音,那些声音或悲或喜,或怒或哀,竟让它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忍不住融入其中。
“闭嘴!”
它神情狰狞,提着刀剑便冲了出去,一阵劈砍斩杀,眼前登时肢体横飞,惨叫不绝,血液溅到脸上,甚至还能感受到温热,都是真的,竟然都是真的。
杀念炽盛,**难控。
也不知杀了多久,杀的遍地尸体,杀的它忘乎所以。
“噗嗤!”
可猛的,它就觉胸口一凉,一柄长刀已在混乱中贯入心口,痛楚临身,姥姥感同身受,惨嚎一声。
“亏你也算修行千年,怎得心境如此不堪,不过,我特意以那一镇恶人之欲来困你,你也算死的值了。”
耳边再闻清朗声音,周围一切纷纷扭曲,如梦幻泡影,定神一看,原来还在树干空间内,姥姥神情茫然,脸上仍是一副杀意毕露之相,它下意识低头,就见一只手已探入自己的心口,缓缓抽出,五指中紧攥着一颗圆丹。
“你的内丹,我收下了。”
……
而在十数里外的郭北县,原本吵嚷喧闹的集市就在姥姥清醒的一瞬刹那间安静下来,那些街上的人一个个如烟飘散,偌大集镇,瞬间一片死寂。
一些正在歇脚的人,看到这诡异一幕,无不背心发凉,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第二百零六章:妖丹到手
世间如苦海,众生皆在争渡。
其中,人为道体,生来九窍,曾有书曰:天地之间,**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
故而世人生来便可修行,与天地之气相通。
只是,除人外,万灵想要修行,无不困难重重,只因道体难成。
这也是为何妖物多喜食人血肉来修炼。
即便姥姥身为千年树妖,可到最后也不过一副妖身,未成道体。
言归正传,话说它内丹被摘。
此物乃它千年修行所积,若说人心为血肉,那这内丹便是它的心,为木之精粹所凝,人无心难活,这树无心可活否?
姬神秀夺得妖丹刹那,面前姥姥立现原形,身躯再非血肉,而是无数藤蔓,妖邪之气四溢,不住冲散。
“黑山老妖……黑山老妖……替我报仇……”
不甘的嘶吼成了它最后的声音。
姬神秀一经得手抽身便走,周遭树干飞快枯萎,变得干瘪褶皱,屈指一弹,一颗火星已被他点在树干上,树木登时遇火而燃。
看了眼手中碧光莹莹的妖丹,姬神秀翻手一收,身形一纵,整个人锋芒毕露,瞬间破开了木身,朝外冲去。
白云禅师连同燕赤霞见他出来,忙搭手将其接到袈裟上,三人飞快逃离,身后庞大老树此刻便似泄了气般,火光冲天,那些尸骸也都散落成灰,化作熊熊火海染红夜空,黑烟滚滚,尽是阴邪之气。
这树妖一死,周遭密林齐齐枯萎,不复生机,隐约传出无数声惨叫,如婴孩啼哭。
“阿弥陀佛!”
老和尚降在远处,望着冲天火光念了一声佛号。“这树妖可是和黑山老妖交情匪浅,如今盂兰盆会将至,等它冲上人间,必是少不了一场恶战,唉,苍生受苦。”
“怕什么,它要是敢上来,咱们就替天行道。”除去树妖,燕赤霞背着剑匣信心满满。
“这黑山老妖乃一座黑山修成气候,为一方妖王,占据地府,手下妖兵无数,修为比姥姥高了不止一筹,不能大意,况且,届时还要再加一个普渡慈航,还需从长计议。”
姬神秀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得到妖丹,何况他本就是为此而来,说出来,也许还会多出些误会。
却说三人正欲离去。
大地上原本裂开的裂缝中,忽起阵阵狂啸,滚滚妖气如狼烟冲出,竟是将那火光尽数吞噬,连同树妖弥留的妖气也被全部吸了进去。
猝然。
裂缝深处,浓郁黑气中,忽见一只猩红眼目张开,大的不可思议,冰冷残忍。
“小心!”
燕赤霞心头一惊,只觉大地下莫名生出一股巨大危机。
他话刚出口,赫见裂缝中,黑气凝成一只利爪,长达数十丈,朝三人抓来,妖威盖世。
“我要你们去给姥姥陪葬!”
巨爪非是实质,乃妖气所化,横扫过处,地面轰然掀起滔天大浪。
“黑山老妖?”
姬神秀眼眸一凝翻手抽刀,二话不说,刀光闪过,一条刀影霎时斩下,体内金丹急转,气机如水涌泻。
一旁的老和尚与燕赤霞也神色大变,手段齐出。
“烽火神兵地动令,合!”
“灵光盖顶!”
“轰!”
巨爆下。
“你们等着,等我冲上人间,必要血洗天下,为姥姥报仇。”
裂缝合住,黑山老妖的声音逐渐散去。
姬神秀提刀急退,每步落下隆隆作响,地面必是龟裂碎开,他右手不住颤抖,手背青筋血管暴跳,难以控制,体内气血更是不稳,几要自喉中窜出。
“噗!”
燕赤霞索性直接倒飞出去,口中喷出口血来,稳住身子时又是一口。
“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尸骸,原来是想沟通黑山老妖,幸好我们提前出手,否则,后果难料。”老和尚杵着禅杖噔噔噔退出去老远,口角溢出金血。“不过无妨,我等有佛宝在手,任它是妖是魔,也决然难逃一死。”
“我们回去吧。”
目光平静,姬神秀平息着气血,长刀归鞘。
“唉,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诵读往生咒,超度这些邪祟幽魂,但愿他们能往生极乐。”白云禅师禅杖一放,便寻了个平坦处盘膝坐了下来,口中诵念有声。
“好!”
姬神秀脚下一动,人已朝兰若寺而去,燕赤霞紧随其后。
即便受伤,他嘴里还是话语不断。“我一直以为我的剑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你的刀更大,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
姬神秀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学了他几成本领?”
“谁?燕赤霞?他没教过我,他说自己不易与人相处,所以不愿收我为徒,只是后来他临死的时候才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作为交换,我替他收尸,到死什么都没剩下,就一张草席裹尸。”燕赤霞不住叹息,他看向姬神秀带着几分好奇。“你认识他?”
姬神秀回答的言简意赅。“不认识,可惜了。”
“不认识你干嘛会觉得可惜?”燕赤霞好奇更重。
“一代高手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自然可惜。”姬神秀摇头一叹。
二人走入兰若寺,只是这神情却各有变化。
燕赤霞则是不住抽动着鼻子,一脸的陶醉。
“煮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但姬神秀的眼睛却径直落向一旁正襟危坐,颔首低眉似在用心念经的十方身上。
正巧,地方眼睛悄然睁开一条缝隙,也偷瞄了过来,四目相对,然后身子不可察的一抖。
“我师傅呢?”
燕赤霞一屁股坐到火堆旁,不住搓着手,听到十方的话顺口道:“你师傅待会回来。”
“那我出去找找。”
瞧着十方逃也似的背影,姬神秀就见他背后背着尊木架,红布遮挡。
眼中精光流淌,却是七彩浮涌,他凝目瞧去,就见十方身上缠着些许隐晦阴气。
那个女鬼?
鬼使神差的,姬神秀目光忽然落向那红布,若无意外,其中供奉的就是那尊金佛。
只在他目光一落,一瞬间,姬神秀头脑一片空白,像是眼前所有忽全部消失,只有一尊金色的轮廓若隐若现,如煌煌大日,充塞在他的眼中,金光中,那似乎是个人。
“喂!”
耳边乍闻燕赤霞的一声呼喊。
姬神秀如梦方醒,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出了一身冷汗,而十方早远去不见。
第二百零七章:路遇官差
浊浪尘世,朝阳驱散着阴霾,剔透的露珠沿着草叶滴溜溜的滑落滚动,草木映翠,鸟雀争鸣。
天边朝霞满天,风景独好。
除去姥姥,加之白云老和尚一夜超度,兰若寺的阴邪之气散去大半,阳光一照,虽仍旧破败,却已无先前那般阴森。
林中一处。
就见姬神秀对着朝阳吐纳,浑身毛孔中,自内而外竟溢着一抹七彩。
一旁熊顶天有样学样,学着自家老爷的动作,口鼻内流窜着一缕白龙似的浓郁精气,不住往来吞吐,时而由一化八,时而扭成一股。
若说“谐”之道,恐怕没有谁比的过它了,这“周流六虚功”到它这里,竟是水到渠成,连姬神秀也看的无言以对,有的人想练没得练,偏偏有的人懒的练结果还就稀里糊涂的练成了。
周流六虚,法驭万物,境界若高,这威能也就水涨船高,比此间五行术法也是不差。
没多久。
“呼……”
听到耳边的声音,姬神秀平复了内息,目光有些木然的看向紧挨着自己熊顶天,它眼睛微,身子似人盘坐在地,熊掌虚抱,脑袋耷拉着,摇摇晃晃。
最奇异的是周围草木亦随之生变,由荣到枯,随后又重新长出绿苗,花来,枯荣轮转,竟是阴阳往复。
正是八劲驭使所生变化。
“唉!”
听着耳边的呼噜,姬神秀摇头一叹。
他翻手一转,手心中就似变戏法般多出一颗绿色圆丹,这圆丹一经出现,竟是左冲右突,飞旋转动,似要挣脱逃开。
只是姬神秀张嘴一吐,一口内息便冲出其裹住,然后似是一只无形大手将圆丹拽入腹中。
“熊儿,该醒了!”
熊顶天头顶那对耳朵猛的一动,顿时咽着口水睁开眼。“吸溜……老爷是不是饿了?”
姬神秀立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自一旁撷取下多花来。
“不是,该赶路了!”
“喂,老和尚回来了,该启程去大相国寺了。”
不远处燕赤霞正大声呼喊着。
“老爷,他昨个抢了咱们好多吃的,还喝了好多酒,还不给钱。”一见到燕赤霞,熊顶天竟是前所未有的有些委屈,浑圆的身子紧挨着姬神秀,就似个半大的孩子般。
“……”
……
一行人出了兰若寺。
“路程尚远,马只有一匹,怎么办?”
燕赤霞却是望着一匹马犯了难。
姬神秀笑脸盈盈,一指身旁背着锅碗瓢盆的熊顶天。“不如,把这马让给它吧。”
“你看,我们都没马,偏偏就你一人有,公平起见,不如都没得骑,大师说过,这修行修的不过是脚踏实地,趁此机会,你何不好好看看这红尘俗世,岂不美哉!”
“美?一点都不美,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有没有人性!”
燕赤霞看了看熊顶天那肥圆的身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马,差点没跳起来。
姬神秀笑了笑,也不过多纠缠。
“这样吧,十方和燕赤霞共乘一骑!”
他说完又看向白云禅师。“大师佛法高深,不如与我比比脚力如何?”
老和尚除妖功成,又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目的神情。
“也好,既然如此,老和尚便与居士……”
他目光一动,言语稍顿,看向了熊顶天。
姬神秀自知他指的是什么。
“此乃小事!”
就见他左手一摊,熊顶天见状二话不说纵身一跃,一身肥肉迎风荡漾,锅碗瓢盆一阵碰撞,竟是稳稳的立在了姬神秀的掌心。
“……”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驾!”
直到燕赤霞高喝一声,与十方纵马而去。
“不想居士竟是有菩萨大力,果然人不可貌相。”
老和尚瞧着一主一仆,神情略显古怪。
“既然如此,和尚献丑了!”
他说完脚下发力,看似缓步慢行,然这一步踏出,人已虚晃连连,留下几条残影,消失不见。
几在同时。
“轰!”
一声爆响,地上便已多了个大坑,一个黑影拔地而起,如流星般紧追而去。
……
这世上既有妖魔,自然免不了有修行中人,普通人分有贩夫走卒,这修行中人自然也有不同,可分三教九流。
其中又以释教独大,毕竟当今国师即便为妖物,可明面上仍是佛门大德,自然要盖过其他。
加上如今天地有变,这灵气污浊,已是不利于修行,天下人魔障无穷,故而妖孽横生,祸劫天下。
一路上,姬神秀倒是见到不少佛门和尚,有的是云游僧人,有的是苦行僧,有的油光满面肥头大耳,有的则是枯瘦如柴,简直把和尚样见了个齐全。
也有人制止杀戮。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呸,臭和尚滚远点,天天喊着放下屠刀,要是都放下了我还怎么做生意,还有谁会来买我的刀?快滚,再不滚打死你!”
放眼天下,似乎所有地方都与“郭北县”差别不大,当街杀人,纲常崩坏。
“老爷,再不快点老和尚就追不上了。”
见姬神秀停下脚步,熊顶天憨声提醒道。
“不急。”
望着满目疮痍,姬神秀脚下一顿,他眼睛似瞧见一物,弯腰自地上拾起一张纸来,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悬赏令”,字迹下方还有一幅人像。
看其模样竟然是燕赤霞。
“犯人李二虎,杀人如麻,罪大恶极,现悬赏五百两,死活不论。”
“噗嗤!”
姬神秀笑了一声,手一松,纸张便被卷飞向天。
按理来说,这普渡慈航百年前应该被燕赤霞连同知秋一叶联手收拾了,只是现在看样子,多半也是未尽全功,姥姥尚且只能封印,普渡慈航又怎会轻易伏诛,看来又是走了老路,不过这一次文武百官估计都快吃完了,而今是仗着论法之说打这些和尚的注意。
“这胃口倒是不小。”
“前面那人站住!”
一声呵斥,身后便听马蹄声飞驰逼近。
“驾!”
只见一伙官差赶来,挡住去路。
为首之人一脸凶煞,手中拿着一叠悬赏令,一个个照着看,说来也巧,他忽然目光一亮,拿出来的竟然是燕赤霞的那副画像。
“这人背的是剑,你背的是刀,你们两个是不是勾结在一起?抓起来!”
无妄之灾。
然后又一指一旁的熊顶天。
“还有这个,一起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