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衣
相比于为富不仁,弱者之间的相互蚕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承受的悲哀。www.uu234.cc
一场秋雨一场凉。
当舒爽惬意的秋风,在人间持续的驻足了整整一个季度之后,无可避免的秋雨开始接踵而至。
起初还是丝丝缕缕的随风潜入,然而很快便失去了这种温和的耐性,最近的几次大暴雨,总是骤然袭来,而且格外的猛烈,令人无从招架。
经历了数次狂风骤雨的无情吹打之后,使得西山村那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绿色植被,迅速呈现出一种枯萎苍黄的姿态。
几乎在一夜之间,所有还勉力支撑的树叶就尽数的凋落了,只剩下叉叉丫丫光秃秃的树干在张牙舞爪,传达出一种声嘶力竭的悲壮。
秦无衣今天很早就起来了。
与周围萧瑟肃杀的气息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仍然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短衣。
上面布满了脏兮兮的污渍,反倒是为破旧的衣服,涂抹了几分色彩,而且也似乎成为了一种御寒的有效手段。
赤条条的脚掌,刚一迈过门槛,足以撕裂心扉的寒意,就瞬间传遍全身,让秦无衣猝不及防,只能在狠狠打了一个冷颤的同时,瑟缩着抱紧了羸弱的身子。
“贼老天,居然冷到了这种程度,怪不得昨晚竟冻醒了。”
秦无衣皱眉啐了一口,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破旧的短裤的裤裆,并不是想确认一下命根儿是否被冻掉。
就在昨晚,秦无衣在他的短裤内,缝了一个小小的布袋,而今日行动的成败,就全系在这个简易的布袋上了。
咳咳。
简陋的茅草屋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干咳,像尖锐的钉子从玻璃上划过,听的人心里发毛,原来是从门缝钻入的妖风,惊扰了床上那位面色苍白的病人。
“青衫,今天是郭大人家办丧事,你可得早去,要跑的勤快些,总能混顿饱饭吃。”
病人开口说话,声音好似被大风吹得摇曳的烛火,保不齐下一秒就将熄灭,油尽灯枯。
这病人正是秦无衣的老爹秦通,早年跟随西山村的青壮劳力一同进山,给无极宗做开采石料的佣工,不幸从山上跌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因为得不到及时而有效的救治,伤口急速的恶化感染,终于演变成为挥之不去的痼疾,只能在伤痛的折磨下艰难的度过余生。
此时的秦无衣也只有六岁,按照超凡世界里通行的计算标准,他还没有成童。
一般在十五岁举行了束发之礼后,才能算是成童。
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在西山村这个偏僻而又贫穷的地方艰难度日。
秦无衣没有母亲,当然从人类繁衍的必要性上来说,一定是有的,只是秦无衣从来不知道罢了。
六年前,秦通到离家不远的坟地上扫墓,偶然发现了被包裹在襁褓里,几乎快要冻死的秦无衣。
扫墓是秦通的工作,也是他赖以存活的营生。
自从他摔断了一条腿,从而彻底丧失了做苦工的能力,甚至几乎成了一个废人之后,由当时雇佣秦无衣的
东家无极宗出面,敕令西山村村长,将扫墓这个工作分配给了秦通。
从此以后,秦通就在西山村的公共墓地上,搭建起了一座茅草屋,依靠扫墓赚取微薄的收入,勉强的维持着毫无质量可言的生存。
身强力壮的青年人秦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幽灵一般,在墓地游荡的孤独身影,一个与行尸走肉无异的活死人。
摔断腿的那年,秦通还没有讨得一门亲事,兴许做完了无极宗的那趟活计,他就能攒够成亲的彩礼钱了,只可惜事与愿违,事实证明他没那么好命。
秦通很快就明白,秦无衣为什么会出现在墓地上了,小家伙的整个右半边脸,都被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所覆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怪物的雏形。
胎记这种东西,出现在身体其他的任何部位都还好说,足以遮羞挡丑,不必为人所知。
可唯独出现在脸上,那就不单单是难看的问题了,而是会被视为不祥的征兆。
像秦无衣这种,被胎记占据了半边脸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与妖怪无异,甚至比妖怪更加可怕,令人厌恶。
这是超凡世界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秦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肯定又是哪一对狠心的父母,趁着昨晚的夜色,偷偷的将刚刚出生的孩子给丢弃了,看这用来做襁褓的布料成色并不差,说不定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呢。
越是大户人家,就越是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啊。
与日后所要承受的嘲笑、讥讽、责难比起来,丢弃一个刚刚脱离娘胎的生命,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这绝无可能是西山村的孩子。
秦通虽然行动不便,又整日苟全性命于荒山墓地,可西山村拢共也就几十户人家,方圆不过数里地,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消息都会传得很快。
尤其像谁家怀了孩子这样的事情,更是难以保守秘密的,而最近的这段时间,秦通并没有听到谁家即将生产的消息,即便是连怀了孩子的也没有。
旁人弃之如草芥,而秦通却视之若珍宝,他这辈子娶妻已然无望,若能养育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上天给予的,莫大的恩赐和馈赠了。
更何况这孩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难以医治的疾病,而只是长了一块胎记而已,如果只是供给他吃穿,秦通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虽然可怜这孩子,从此要跟着他受苦,但是能保住一条小命,总好过横尸荒野的夭亡。
秦通看着襁褓的布料成色上好,猜测到这孩子很可能出身于富贵人家,应着景儿给他取名秦无衣,而且特地给他取了字,唤作青衫。
这襁褓秦通用的时候就很是小心,后来等秦无衣稍大一些,又用这襁褓给他改做了一身衣服。
这就是秦无衣和他老爹秦通的故事了,听说这个世界上的悲剧数不胜数,因此他们父子二人的遭遇,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吧。
“我知道了,你就好好养病吧,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中午我再给你带饭回来。”
秦无衣将摞满补丁的木门关紧,应声道。
“你自己吃饱就
行了,不用管我。郭大人虽然家境不错,但那家人的性格却是不好相处,你就别记挂我了,免得再受欺负。”
秦通这辈子看惯了旁人的冷眼,自然也学会了,用一双冷眼,去旁观周围的一切,倒是对西山村所有人的性子洞若观火。
此时此刻,秦无衣要去做另外一项工作了。
除了每天必备的扫墓之外,如果西山村甚至更远一些的村子,有人过婚丧嫁娶的红白之事,秦无衣就能去赶个热闹,替人家打扫庭院,做些杂活,就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如果运气好,遇上心善的主人家,兴许还能讨到一些干粮、馒头,甚至剩饭剩菜之类的带回来,对这父子二人来说,就算是逢年过节一样的喜庆了。
“我自己有分寸,你还是再睡会儿吧,天还早呢。”
秦无衣一边说着,身影已经离开了茅草屋,渐行渐远了。
正如秦通所说,郭家可是西山村数得上的大户人家了,至少家里还有几十亩旱涝保收的良田,一年到头不仅不愁吃穿,还能多少有些盈余。
至于那句大人,并不是说郭家在朝廷里担任着什么官职,而是像秦通这种生活在村子的边缘,时时处处都要看人脸色的人,对旁人通用的尊称。
秋风渐行渐紧,秦无衣此时却在做着其他的打算。
西山村的人都知道,郭家有一块玉坠,这玉坠是郭家的老祖母,也就是今天将要下葬的逝者,在嫁入郭家的时候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为了将老祖母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让逝者入土为安,郭家专门从无极宗外门的云水观请了道士,在老祖母下葬的这一天来做法事。
而那无极宗的道士头子,曾直言不讳的提点过。
这玉坠和老祖母之间早已通灵,若是郭家能将这块玉坠作为老祖母的陪葬之物,而不是贪婪的据为己有,以图世代相传,那郭家日后就还会有更大的福缘。
这些负责给人做法事的道士,虽然只是无极宗内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可是在西域城边缘各村落这一带,还是享有极高的威信。
为了以后还有更大的福缘,也为了彰显自家的孝道,郭家很快便是当众宣布,要将价值连城的玉坠给老祖母陪葬。
当然,福缘永享的事就被巧妙的隐去了,对外宣称,只是为了恪守孝道。
这一举动着实为郭家赚足了面子,整个西域城都是知道郭家孝道齐天,面对先人价值不菲的遗物,竟然能做到毫不动心,而是让其随着逝者一同长眠于地下。
就连西域城的城主也准备亲自参加郭家老祖母的葬礼,听说还要赐赠特制的牌匾以示表彰,好将其作为全城百姓效仿学习的典范和楷模了。
也许是从小就在墓地长大的原因吧,看惯了那些人,上一秒还在哭鼻子抹泪的送别故人,下一秒就为了一点微薄的家产大打出手。
秦无衣对于逝者当然心怀敬畏,却也清楚的知道,人生好似花开,而人死则如叶落,除了一具尸体将会化为一堆枯骨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一次,秦无衣打算窃玉。
第二章 窃玉
秦无衣想要窃玉,也是迫不得已,老爹的病情,随着天气的日渐寒冷,已经越来越严重了。www.uu234.cc
除了腿上的伤口疼得要命之外,还没日没夜的咳,连吐出血水也都是常有的事。
况且今年光景差,庄家收成不景气,西山村把他们父子二人扫墓的微薄薪水,一再克扣拖欠,已经到了难以维持基本生计的艰难地步。
秦无衣不得不铤而走险,将主意打在郭家的这块玉坠上。
说到窃玉,秦无衣就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偷活人的,第二则是偷死人的。
所谓偷活人的,便是趁郭家老祖母还未下葬之前,就将玉坠给顺来。
所谓偷死人的,那就得去盗墓了。
这两种做法,显然都具有极大的风险,而且都很难成功。
白天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玉坠又是最为要紧的东西,郭家一定会严加防范,怎么可能有秦无衣下手的机会。
可若是盗墓,凭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独自完成这个任务呢?
况且老爹向来就对盗墓这种行为深以为耻,即便是住在墓地,秦通也从来没将主意打到死人头上来。
可秦无衣却是清楚的知道,在西山村,参与盗墓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是家里稍微有点资财的,都免不了家族墓穴被盗的下场。
坟地里那些或新或旧的盗洞,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无衣几乎可以肯定,郭家的老祖母必然也逃脱不了这等死后的腌龌龊事。
保不齐今天晚上,那些浸淫此道的土夫子们就要大显身手了,让秦无衣去和这些人虎口夺食,那简直就是和去送死没什么两样。
想来想去,还是得及早下手。
为此,秦无衣早在昨天夜里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在短裤的内里缝了一个简易的布袋。
若是偷窃得手,将玉坠藏在短裤里,一定不会有人发现,至于到底能否成功,就是三分在于人,七分却看天了。
咔嚓。
路旁的枯树枝突然从高空坠落下来。
秦无衣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深吸了一口寒气。虽然又打了一个冷颤,人却清醒了很多。
郭家的宅子在西山村也算是标志性的建筑了,在一堆破旧茅草屋的衬托之下,郭家那座土木结构的四合院,实在是格外的显眼。
秦无衣来到郭家大门前,门檐上挂着两盏白灯笼,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像是两颗早已丧命的死鱼的眼睛。
“嘿,你这小子倒也勤快,扫帚就在门后立着呢,赶紧干活吧,记着动静小点儿,可别吵到人。”
沙哑的声音传入秦无衣耳中,夹杂着刺鼻的酒气,秦无衣皱了皱眉。
说话的人叫李老驴,是个独眼的老光棍,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赌棍、酒鬼。
年轻时候因为好吃懒做败光了家业,连老婆也给抵押了赌债,如今靠着到处给人打长工做短工过活,仍是每日必醉必赌,十足的破烂户。
这人手脚也很不干净,通常情况下都偷些孤儿寡母,但若是逼急了,也免不了铤而走险,那后果便是经常被人抓个现行,一顿胖揍。
李老驴的头顶上少了一块头发,上面布满麻点,那可不是秃顶,而是被村里一号狠人给硬生生拽了去。
今日郭家老祖母出丧,自然也少不了他这一号人物的出席。
秦无衣闷闷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话,李老驴的恶名他是知道的,也懒得和这号人打什么交道。
从门后拿起扫帚,秦无衣熟练的打扫起来,果真是打扫的十分干净细致,而且扫帚压得很低,不发出一
点声响。
那李老驴则是蹲在门口,双手抱着膝盖,瑟缩成一团,红着一双眼睛,夜枭一样的看着秦无衣操作着那原本该属于他的活计。
伴随着几声尖涩的鸡鸣,天色渐渐的发白,随后便是大亮了。
秦无衣也已经将郭家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和李老驴一同分立在大门的两侧,充当起了门迎。
郭家的男女老少、大大小小开始陆陆续续的起床,开门关门之间难免传出几声嘈杂,缕缕炊烟升起,整个西山村也渐渐的热闹起来了。
无极宗的道士们,是恰好赶在早饭之前来的,只有五个人,都穿着深蓝色的道袍,头戴一顶画着太极图的方巾,脚踩圆口的布鞋,身后背着一个深口袋,里面装着铃铛、铜钹、铝磬、符篆、木剑等法器。
郭家办丧事,西山村的村民几乎都来帮忙,投向五名道士的目光中,都是充满了敬畏的神色,这是无极宗的名气使然。
秦无衣如愿以偿的吃了一顿早饭,不过和李老驴一样,都是上不了桌面,只能瑟缩在墙角,吸溜吸溜的很快吃完。
早饭过后,便是最要紧的入殓和下葬了,秦无衣的神经也紧张到了极点,躲在人群后面,透过零零散散的缝隙,目不转睛的盯着入殓的整个过程。
早已制备好的棺木,被村里的壮汉们抬到院子中央放定,无极宗的道士旋即施咒做法忙活开来。
再由郭家的一名长者负责,将原本已经很干净的棺木再认认真真的清扫一遍,以示对死者的恭敬。
随后,穿着寿服的郭家老祖母的遗体,从灵堂被转移而出,小心翼翼的放进棺材内。
接着,一直到棺材盖上钉,也仍然没有见到秦无衣最为关心的那块玉坠。
这也就意味着,郭家并没有将玉坠戴在老祖母的脖子上一同下葬。
郭家不会突然舍不得了吧?那毕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坠啊,一旦陪葬,可就等于是白白丢了,说不定就是便宜了那帮土夫子。
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此时若再反悔,就要颜面扫地、沦为笑柄了,郭家可不会如此愚蠢。
所以,一定还有下文,秦无衣也并不着急,似乎早有准备。
正在此时,郭家的家主朝瑟缩在角落里的秦无衣使了一个眼色,秦无衣急忙跳起身去。
除了打扫庭院之外,秦无衣要发挥他的第二个作用了,那就是哭灵,这可是关系到他午饭的大事。
秦无衣才六岁,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实在是容易得很,只见他扑在棺材盖上一用力,就开始哇哇大哭。
随后,郭家的人也开始跪在地上低头呜咽起来,场面格外的悲戚而感人,就连前来帮忙的村民也忍不住要抹眼泪了。
然而最终也没有掉泪,只是相互间指指点点,评论谁哭的真心,谁哭的假意,这往往是孝心深浅的表现。
在连成一片的哭声当中,西域城的城主大驾光临了,伴随着鸣锣开道,闲人勿近的屏退声,空气都有些要炸裂了。
城主可是大人物,寻常百姓一辈子也难以见到,所有人都是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城主大人的尊容。
秦无衣却是不行,他的任务是哭灵,那就必须得专心致志的嚎啕大哭,哭得越悲伤越好。
保不齐哪个角落里,就有郭家的人冷眼盯着,他若敢抬头,或是稍稍表现的心不在焉、敷衍了事,怕是不仅吃不到中午饭,还要遭受一顿毒打!
泛大陆的下跪之礼是只针对父子、君臣和师徒三种关系的,除非是发自内心的诚心叩拜,通常情况下,即使面对官吏这一类的人,也是只需
要躬身拱手就可以的。
只听得一片行礼参拜之声,秦无衣就知道城主已经进入了郭家的院子。
随后是隆重的赐赠牌匾的仪式,紧接着便是郭家人齐声道谢,而西山村的村民则是纷纷道贺,就连无极宗的道士,也不免要客气几句。
在一片道贺声中,城主大人又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赐给了郭家的家主。
原来,那块玉坠是要盛放在这个木盒里,然后固定在棺材盖上,作为一种特殊的展示,所以才不必随遗体一同存放入木棺之内。
郭家家主一面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一面小心翼翼的将一块晶莹翡翠的玉坠安放在城主所赐的木盒内,然后谨慎的固定在棺材盖上。
此时才发现,那厚厚的棺材盖上,原本就是有着一块一指深的凹槽,刚好可以将木盒镶嵌在内,由此可见,这一切都是城主和郭家家主早就计划好了的。
紧接着,城主大人在接受了郭家奉上的厚礼之后转身离开,棺木也该前往墓地下葬了,秦无衣必须得随行,而且得一路哭嚎过去。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接下来就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了。”
秦无衣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紧张的想到。
棺木被抬到墓地,葬坑是早已挖好了的,郭家虽是西山村的大户人家,却也不愿在逝者的墓穴上多浪费一分钱。
葬坑也只是比寻常人家更大、更深了一点而已,毕竟挖好了还要掩埋,墓室的好与坏,大概也只有盗墓的土夫子们才会再来欣赏了。
棺材被放入葬坑的同一时间,秦无衣也是提气一跃,跳入葬坑之中。
并不是要给郭家的老祖母陪葬,而是要趴在棺材盖上,表现出一种依依不舍、恨不得陪同赴死的悲痛情绪来。
此时的葬坑就像是剧场,而棺材盖就像是舞台,秦无衣则是唯一的戏子,在声嘶力竭的表演。
与此同时,手持铁锨的村民开始将葬坑四周堆砌的新土填入墓穴,这些新土会直接撒在秦无衣身上,这种类似于活埋的仪式,是整个泛大陆通行的礼节。
秦无衣当然可以通过不断的辗转腾挪让自己免于真的被活埋,只是哭声不能中断,最好是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断肠,还要不停的拍打棺材,以营造出撕心裂肺的悲恸。
这个时候,秦无衣苦苦等待的、唯独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窃玉的机会,终-于-来-了!
由于他是趴在棺材盖上哭的伤心欲绝,更是得做出捶胸顿足、呼天抢地的姿态,因此没人会注意到他身子底下的小动作。
秦无衣的心在狂跳,终于要实施密谋已久的行动了,一定要快,迅雷不及掩耳的快,能够晃过所有人眼睛的快。
秦无衣还有一个绝佳的优势,那就是前来送葬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趣观看他的哭嚎,只要远远的听到哭声就足够了。
就连负责填土的村民,也是只顾着埋头苦干,争取快些结束了任务好早点回去吃饭。
某一刻,秦无衣出手如电。
他轻轻的推开木盒的盖子,从中取出玉坠,然后迅速的将木盒的盖子还原,将玉坠塞进短裤内缝好的布袋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有如神助。
秦无衣几乎是完全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完成了这一切,他明明是蓄谋已久,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匆忙之间,都没有去看那坠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等秦无衣拖着脏兮兮的身子骨,跟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返回郭家的时候,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窃玉?
只有裤裆处传来的淡淡冰凉,在时刻给予他必要的安全感。
第三章 算计
窃玉成功,并没有被人发觉,成功的瞒天过海,当背后的冷汗逐渐消退而去,秦无衣的内心也涌现出一阵狂喜。
他开始谋划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块玉坠了,当然免不了要拿到西域城的集市上卖掉,换取了钱财之后也不能有丝毫的张扬,不能暴露任何的蛛丝马迹,一旦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秦无衣只知道这块玉坠价值连城,可到底能卖多少钱,他却并不清楚。
超凡世界中通行的一般基础货币有金银铜三种,彼此之间的进位制是一百。
换而言之,一个金币能兑换一百个银币,而一个银币则能兑换一百个铜币。
至于银币和金币到底长什么样子,秦无衣完全不知道,他辛辛苦苦打扫一年的墓地,所能得到的收入也绝不会超过一百个铜币。
所以在秦无衣看来,一个银币就已经是天文数字,而所谓的价值连城,不过是一种虚无的概念罢了。
这玉坠换来的钱无论多少,决不能拿来用于改善生活,否则便有暴露的危险,只能用来给老爹看病。
而且也不能请郎中,最好是半夜进城去拿了药回来,悄悄的熬,赶天亮之前,就把药渣全部清理掉。
还没等秦无衣做好万全的打算,踏上归途的送葬队伍突然间停了下来,拦路者是郭家的家主,身后跟着郭家气势汹汹的几个少壮。
这是不合乎礼节的,按照超凡世界里通行的丧葬之礼,郭家的人此时都应该全部在灵堂内跪拜叩首,虔诚的听道士诵经,为亡魂超度,一直到送葬的队伍返回家中,才能结束仪式,开始午饭。
而郭家的家主更是应该以身作则,在灵堂内做出表率。
难道是有什么是要发生?
秦无衣不安的想到。
总不会是自己窃玉的行为被发觉了吧?
秦无衣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把头压得很低,生怕被看出端倪。
所幸的是,郭家家主原来只是路过,与送葬的队伍擦肩之后,径直朝墓地的方向走去,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郭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无衣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原因很简单,就是去抓盗墓贼!
通常来说,盗墓这种行动必然是在夜晚才会发生,可盗墓贼能想到的事情,郭家人当然也能想到,玉坠又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因此,晚上必然会派人看守,盗墓贼便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那么,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盗墓的最佳时机,就是送葬的队伍将棺木下葬之后离开,一直到返回郭家的这段时间,墓地是断然无人看守的,所有人都要赶回灵堂尽孝,送老祖母最后一程。
再加上郭家老祖母的玉坠,并没有放入棺材,而是固定在棺材盖上,那就只需要将刚刚填埋的新土挖开,就能轻易的盗走玉坠,扬长而去,不会耽搁多长的时间。
即便是郭家在葬礼刚一结束,就派人回来看守,也是来不及的。
盗墓贼如果真的做出这样铤而走险的选择,首先得建立在郭家会恪守孝道,遵守礼节的基础之上。
但是很显然,郭家对于所谓的礼节和孝道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那块玉坠,而且看郭家家主的样子,似乎是算准了一定会有人趁这段时间来盗墓,从而胸有成竹的前去抓捕。
秦无衣在惴惴不安之中返回郭家,因为郭家的少壮都去往墓地,使得秦无衣能够再吃一顿饱饭,还成功的讨到一些剩饭剩菜,带回家给老爹。
剩下的任务就是午饭后再度的打扫庭院,送走无极宗的道士和前来祭拜的亲朋好友,这一天的活计就算是顺利的完成了。
返回墓地的时候,秦无衣看见郭家的人将两个少年捆绑起来拖着,打的浑身是血,趾高气昂的和他擦肩而过了。
郭家的家主居然还对秦无衣露出了难得的笑脸,似乎是在赞扬他今天的哭戏表演的不错,对于秦无衣手里提着的剩饭剩菜也就不予追究了。
偷偷地瞄了一眼,秦无衣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被捆绑起来的那两个少年他是认识的,那是西山村村长家里的两个长工,被唤作大成和少成,是一对性格木讷的兄弟,只知道卖力干活来奉养年事已高的老母和年纪幼小的妹妹,是一对出了名的闷葫芦,外号就叫做哑狗。
村长也正是看上了这兄弟二人不善言谈,好像耳朵和舌头全是用来做摆设,才选了他们做自家的长工。
难道大成和少成这两兄弟竟真的趁这段时间去盗墓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接受了村长的示意!
天地良心,傻子都知道,这两兄弟是绝不可能作出这种事的!
秦无衣暗暗摇头,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郭家。
没想到村长居然也对郭家的玉坠动了心思,郭家和村长家素来不合,恨不得早日取而代之,村长在这个时候还要铤而走险,偏偏又被发觉,这次的事情是定然要闹大了。
因为关心大成和少成两兄弟的命运,而且真的玉坠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自己成功偷到,大成少成两兄弟多少是有点给自己做替死鬼的味道。
秦无衣在侍奉着老爹吃过午饭之后,竟是又鬼使神差的返回了郭家,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他偷盗得手的玉坠。
秦无衣没来得及看,他也不敢看,生怕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会被人察觉,事情就会败露。
然而令秦无衣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郭家,早已像是一张铺开的罗网,等待着他的自投。
才刚走到郭家的大门口,秦无衣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好像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给狠狠的捏了一把,疼的他身子猛地一颤。
不过,还未经历过多少世事的秦无衣,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身体本能的示警,他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毅然决然的抬脚迈进了郭家的院子。
咚!
当头就是一记闷棍,秦无衣只觉得后脑勺一阵眩晕,然后便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眼球蒙上了一层血红。
“把这个妖孽给我绑起来!”
郭家家主声嘶力竭的吼道。
很难想象在挨了一记闷棍之后,秦无衣居然还能保持着微弱的神志而不至于昏迷,也使得他能够清醒的目睹接下来
的事情。
郭家的院子里早已竖起了三根木桩,秦无衣和哑狗两兄弟分别被捆绑在木桩上,承受着众人诛心的目光,更为羞耻的是,这两兄弟都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陈列着。
西山村的村长也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走,也是前来祭拜郭家老祖母的宾客之一。
“郭兄,此事你当明鉴啊,老夫乃堂堂西山村村长,怎么可能会将主意打到你家老祖母的玉坠身上去呢?
都是这两个天杀的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己窃玉不成,还给老夫抹了一脸泥!”
村长红着一张老脸,扯着嗓子愤愤的为自己辩护道。
“不错,村长大人怎么可能做出盗墓这样的事情来呢,一定是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被猪油蒙了心,还让村长大人无端受辱!”
接话的人是李老驴,说的言之凿凿。
村长满意的看着李老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明白事理”,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洗刷冤屈的人。
“至于玉坠为何不翼而飞,我敢保证,一定是这小子动了手脚!
郭大人,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小子将老祖母的玉坠给偷走了,万万错不了!”
李老驴一转身,又对郭家家主说道,他抬起的手臂,伸长的食指,正对着秦无衣,狠毒的说道。
“那好,给我搜!只要能找到玉坠,就算你老财大功一件!”
郭家家主下命令道。
“郭大人,这小子回过一次家,说不定早都已经将赃物给转移了,现在搜身,恐怕也搜不出来了啊。”
李老驴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只仅存的独眼之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不停的眨动着。
“嗯,有道理,还是先搜了再说,若是搜不出来,那肯定是转移了!”
郭家家主点头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得找秦通那老狗的麻烦了,这老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是这父子二人联起手来算计老祖母的玉坠!
这些年来打扫墓地,他们父子俩还不知道发了多少笔死人财呢,村长大人,这样的人渣是绝对不能担当看守墓地的重任了!”
李老驴继续不失时机的说道。
“此事老夫自有决断,只要秦家这父子二人当真偷盗了郭家老祖母的玉坠,老夫定然秉公处理,让他父子二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老财你检举有功,以后打扫墓地的重任,自然就归你了。”
村长大义凛然的许诺道。
“那就多谢村长大人了,我一定会好好干,好好为大家看守墓地,绝不会像秦通老狗一样监守自盗!”
李老驴达到了他的目的,心满意足的表态道。
这个十足的泼皮破烂货,眼看着年老体弱的问题暴露的越来越明显,打长工做短工已经不是长久的主意,而扫墓就是他为自己的余生所谋的出路。
为着这样一个目的,无论秦无衣有没有窃玉,李老驴都会借题发挥,将这个屎盆子扣在秦无衣的头上。
更何况歪打正着,那块玉坠还真就在秦无衣的身上,这一次,秦无衣是注定在劫难逃了。
第四章 狠毒
搜身是无法避免的,秦无衣虽然还保留着微弱的神志,此时却变成了痛苦的源泉。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原本就单薄破旧的衣服,被郭家人粗暴而蛮横的撕碎,将少年的幼体,**裸的呈现在围观者面前。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秦无衣流下了悲愤的泪水。
“老爷,找到了!
玉坠被这小子给藏到裤裆里了,还专门缝了一个小口袋,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天杀的混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郭家人手里攥着玉坠,脸上涌现出难言的惊喜,刻薄的吼叫道。
“蓄谋已久……”
郭家家主一双牛眼,微微的闭起,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从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沉声说道。
“蓄谋已久!”
郭家家主像发狂一般的怒吼着,从旁边那人手中抢过一指粗细的皮鞭,狠命的抽在秦无衣身上。
很奇怪,此时的秦无衣表现的很淡定,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身体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
“哈哈,郭大人,村长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是这个混蛋,我亲眼看见的!”
李老驴涨红了一张脸,兴奋的喊叫道,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秦无衣这家伙,实在是太配合了,看来这一次,就连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啊,李老驴高兴的简直快要疯了。
围观的人都发出悲哀的叹息和不屑的鄙夷,没想到这事竟真是秦无衣做的。
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住在墓地的那对父子俩虽然贫困卑微,品行却一贯值得肯定,没想到如今,却是彻底的堕落了。
虽然他们以前也从未因为这父子俩的品行而有过丝毫的义举,可此时面对秦无衣的堕落,流露出的鄙夷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郭家家主从那尖嘴猴腮的家仆手中接过玉坠,仔细的端详着,眼珠子不住的转动。
“这玉坠……是假的!”
良久之后,郭家家主笃定的说道。
“什么?玉坠是假的?怎么可能?”
众人都是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郭家家主。
“的确是假的,我郭家虽然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大户,可几块玉坠的真假还是分得出来的。
况且祖母在世之时,就经常将玉坠拿出来供我把玩,因此我的判断绝无差错。
若是不信,大可请西域城内琉璃厂的苏大老板前来分辨,就知我此言不虚。”
郭家家主不容置疑的说道。
郭家家主的话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围观的人,包括西山村的村长和检举揭发了秦无衣的李老驴在内,都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混蛋,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不仅谋划了窃取玉坠的勾当,连不幸被抓住以后以假乱真的手段都想好了。
怎奈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一块假玉又怎能逃过老夫这双法眼!说!你把真的玉坠藏到哪儿去了?”
郭家家主狠
厉的逼问道。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都是没有说话,显然,西山村的村民无法想象秦无衣就算是真的窃玉,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布置。
更为要紧的是,秦无衣连温饱尚且难以维系,他又从哪里能弄来这样一块假玉呢?
假玉也得花钱买啊,可是钱从哪里来?
“是了,是了,一定是秦通那老狗出的主意,这些年守着村里的墓地,不知发了多少死人财,都被那老狗给藏起来了,淘换一块假玉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老驴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样子,继续恶毒的检举道,他的直接目标永远是指向秦无衣的父亲秦通,那个可怜的守墓人。
李老驴话音刚落,原本垂首被缚于木桩之上的秦无衣,骤然将顶着一头乱发的头颅抬起,双目死死的盯着李老驴。
他右半边脸上的红色胎记此时更是鲜艳的快要滴出血来,显得异常恐怖。
秦无衣虽然年幼孱弱,少经人事,却不代表他完全不具备思维的能力,此时此刻,秦无衣已经勘破了李老驴的阴谋。
这独眼老驴一次又一次的将矛头指向老爹,又不断的向村长献殷勤,提及看守墓地之事,其中的恶意已是不言自明。
如果李老驴是因为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到老爹,好成为西山村看守墓地的新人选,因此轻易的就暴露了自己浅薄的心机,那郭家的家主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城府极深!
秦无衣完全可以确定,自己偷窃得手的这块玉坠,就是郭家家主亲手放进城主所赐木盒的那一块,那郭家家主又为何一口咬定这玉坠是假的呢?
原因很简单,这老狐狸想用这块假的,再套回一块真的!
郭家家主断定老祖母下葬之后,必然会有人盗墓,所以,直接是将真的玉坠给藏了起来,代之以一块假玉。
这样,盗墓之人百口莫辩,郭家家主就可以趁此机会,狠狠的敲诈一番。
唯一没想到的是,秦无衣在最不该动心的时候选择了插手,让自己卷入了这趟浑水之中,成为了最大的牺牲者。
阴谋,算计。
诡道,恶意。
秦无衣想明白了这一切,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发自内心的无力,若是眼神也能杀人,郭家院子里这所有的人都该死!
被秦无衣冷冷的盯着,李老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如果在此之前秦无衣那覆盖了半边脸的胎记还只是模样上的吓人,那现在秦无衣的眼神,则是让李老驴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似乎秦无衣真的会从木桩和麻绳的捆绑之中挣脱出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突然生出的恐惧,很快便是被更加强烈的愤怒所压制,堂堂老驴,阴谋的编织者,窃玉事件的受益者,怎么能害怕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一个死到临头的小可怜鬼!
“郭大人,秦氏父子实在可恶,窃玉之举,乃是对老祖母大大的不敬,让老祖母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其心可诛,其人当斩,应当将他父子二人杀头示众,以祭奠老祖母在
天之灵啊!”
李老驴恶狠狠的咒骂道。
“先去搜查,两条贱命微不足惜,老祖母的玉坠才是要紧宝贝,东西一定要找回来!”
郭家家主下命令道。
“是,家主稍等,我们这就去搜查!”郭家的少壮们齐喝一声,夺门而出。
“玉是我偷的,与我老爹无关,郭大人,玉就在你手里,你将这笔账算在我父子二人身上,就不怕遭报应么?独眼老驴,你也敢去看守墓地?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秦无衣用仅剩的力气,挣扎着说道。
郭家家主的眼皮微微抽搐,嘴角缓缓的扬起一抹冷笑,眼神之中有惊讶甚至还有赞叹,但更多地却是冷酷。
没想到老夫的计谋既然被你一个黄口小儿给看穿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这小鬼就更加不能留在世上了啊。
“李老驴,秦家父子窃玉一事,你检举有功,我就委托你再去墓地搜查,一定要让秦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郭家家主森然说道,惩罚二字,尤其的冷厉,其中充满了报复的意味,这种暗示已经是十分的明显。
“我去?明……明白了啊!郭大人请放心,秦通那老狗绝跑不了!”
李老驴一愣,旋即顿悟的答应道,一溜烟跑出了郭家院子,发出一连串志得意满的狂笑。
“你该死。”
秦无衣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已经能够想见老爹落在李老驴手里之后的下场了。
相比于满腔的愤怒,秦无衣心里更多地是悔恨和不甘,恨自己一时动了贪念,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老爹遭此厄运。
秦无衣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一群卑微的小人手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活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死,我还想好好的活!”
秦无衣抬头直视苍天,心中无声的呐喊道。
“该死的人是你,小鬼,要怪就怪你有眼无珠,竟敢打我郭家的主意,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村长大人,这个小鬼是必死无疑的,那村长家里这两个哑狗又该怎么说?”
郭家家主感觉到只杀秦家父子,仍旧难以泄愤,决心将仇。
“哎,他兄弟二人败坏老夫的名声事小,冒犯老祖母的在天之灵事大,老夫已经没什么脸面再为他兄弟二人说话,郭兄就自行处置吧,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村长长叹一声,便是将两兄弟的性命丢了出去。
“村长大人果然深明大义,这兄弟二人虽然窃玉未成,但是盗墓之举已然是天怒人怨,更何况老祖母尸骨未寒,更是罪加一等,我只有拿这兄弟二人的命来祭奠老祖母的在天之灵了。”
郭家家主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毛骨悚然,轻飘飘的就处决了两条年轻的性命。
此时此刻,院子里围观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他们都是这场草菅人命之戏码的见证者,对生命的践踏和漠视,看客与刽子手同罪。
第五章 悲愤
李老驴去的快,来的更快,身后的郭家少壮手中,拖着一具可怜的尸体,身形瘦弱,头发凌乱。www.uu234.cc
一条腿已然断掉,疮口残忍的暴露在寒风之中,说不出的悲戚,当真是触目惊心。
既然是尸体,自然业已断气,浑身的伤痕更是不计其数,尚未冰凉的血液还在肆意横流,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儿,这具尸体的主人,正是秦无衣的老爹秦通。
“郭大人,这秦通老狗着实可恶,不仅拒不交出玉坠,而且坚决不肯承认,他父子二人窃玉的勾当,还破口大骂郭大人含血喷人,冤枉无辜。
小人实在气不过,只得动手将其教训一番,不曾想这老狗忒不禁打,小人还没用力呢,他就已经倒下了,还请郭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李老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的咚咚直响,似是在诚心忏悔自己贸然的过失。
“李老驴,你可知杀人者死?”
郭家家主冷冷的问道。
“郭大人饶命,郭大人饶命啊,小人都是为了郭大人的名声着想啊,都是秦通那老狗对郭大人不敬在先,小人才斗胆略施惩戒啊。”
李老驴叩头入捣蒜,连声求饶道。
“起来吧,秦通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念在你对我郭家心怀敬畏的份上,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了。
来人啊,秦通已死,秦无衣和哑狗两兄弟也不可苟活,我要用他们的人头给老祖母祭灵!”
郭家家主大手一挥,震声喝道。
“爹……”
秦无衣的目光停留在老爹凄惨的尸体上,呼唤声却是微不可闻,两行血泪夺眶而出。
“贼老天,你若是有眼,敢不敢留我一条性命,我秦无衣虽然无能,却也不该就这样去死!”
秦无衣无声的怒吼道,头顶的天色阴沉的可怕。
……
“郭善人,可否听贫道一言?”
正在此时,那无极宗的道士头子,出现在郭家家主身后,手抱太极,作揖行礼说道。
“哦,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郭家家主转头问道。
道士头子道号承惠,乃是无极宗外门弟子当中的一个管事。
“无量天尊,慈悲化度,普济众生,无有差殊,此番为老祖母亡魂超度,恭设道场,实在不宜妄动杀生之念,免得为老祖母再添业障,九泉之下恐难以安宁。
今日之事,已有一人付出性命,郭善人纵有天大怨气也当消解,就不要再造杀生之孽了吧。”
承惠道士年纪不大,却是一副仙风道骨,语重心长的说道。
“道长慈悲为怀,令人感佩。只是,那玉坠对我郭家来说实在是太过的珍贵,竟于今日遭贼人窃取,实在是令老祖母泉下难安。
如果不将这些贼人杀尽,如何能对得起老祖母泉下亡魂,如何能对得起我郭家的历代先祖、大小众人啊。”
郭家家主思忖了片刻,难为情的说道。
“呵呵,
郭善人心中所惦念之物,不过是损失了一块玉坠,不如贫道舍出一些资财,来保下他三人的性命如何?还请郭善人看在贫道的几分薄面上,就饶了他们吧。”
承惠道士一边说着,已经是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来。
“道长不可!这样万万不可!道长的好意郭某心领了,可道长本是局外之人,怎么能为了这三个贼人自掏腰包呢。”
郭家家主急忙摆手道。
“修道之人,小则行药治病,大则助国救人,个人的得失从来不会放在心上,郭善人也就不要再推辞,直接开个加价码吧。”
承惠道士不愿再和郭家家主客套,直奔要害的说道,语气自然是十分爽快。
“既然道长如此坚持,那郭某就却之不恭了,西域城之人都是知道,我郭家这块玉坠价值连城,琉璃厂的苏大老板就曾经估价,至少也值十个金币。
既然是承惠道长出面,那自然是不能要足了价格,依我看,就五个金币吧,这已经是最低的限度了。”
郭家家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割肉一般的说道。
“郭善人好大的狮口啊,十枚金币即便是放在那西域城富人之中,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贫道乃方外之人,可没有如此之多的资财,眼下只能拿出这一枚金币,已经是全部的身家,还请郭善人行个方便。”
承惠道士将钱袋里的钱全部倒出,却当真只有一个金币而已。
“这……一个金币的话,实在是与玉坠的价值相去甚远,道长是无极宗的高人,何不多……”
郭家家主还想要讨价还价,却见那承惠道士原本笑呵呵的脸色,在此时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将郭家家主给盯着。
“那好罢,既然道长开了尊口,一个金币就一个金币,权当是我郭家和道长你结个善缘了。”
郭家家主身子一震,脸上的皮肉不停的抽搐着,妥协道。
“好说,贫道心中自会牢记郭善人这个人情,既然如此,做法已毕,贫道就不再多加叨扰了,这就启程返回山门复命。”
承惠道士告辞道。
“道长何不再多歇息片刻,容郭某制备酒食加以款待。”
郭家家主急忙挽留道。
“多谢郭善人的好意,修道之人,从不贪恋酒食,我们这就告辞了,承祖、承宗、承德,带上三位小友,一同上路。”
承惠道士吩咐道。
与承惠道士同来的四人急忙将秦无衣三人从木桩上解下,小心的搀扶着,准备离开。
“道长帮我。”
正在此时,秦无衣突然开口说道。
“哦?小友想让贫道如何帮你?”
承惠道士转头问道。
“请道长为我救一人,杀一人,秦无衣活一天,就报答道长的恩情一天,即便是死了作鬼,也会为道长保驾护航!”
秦无衣神色郑重的说道,眼下这道士已经是他唯一
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你想救的是谁,你想杀的又是谁?”
秦无衣的话成功的引起了承惠道士的注意,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救老爹,杀老驴!”
秦无衣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父亲已经死了,早已神游物外,只剩下一具空壳,救他有何用?”
承惠摇摇头,道士问道。
“我老爹一生虽历尽辛苦,为人却是光明磊落,如今尸骨未寒,我又怎么让他落入恶人之手,只求道长能帮忙带走我老爹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呵,生是一口气,死是一堆泥,小友太执着了。”
承惠道士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句,继续问道。
“你所说的老驴应该就是这位李老驴施主了吧,你为何要杀他?”
“我妄动贪念,窃取玉坠,如今人赃俱获,落得悲惨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但我老爹死得冤枉,乃是被这老驴无端陷害,此等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秦无衣恨恨的说道。
在秦无衣看来,郭家的家主即便是行事过于霸道一些,但毕竟还算是事出有因,他自己也的确是动了贪念,无法置身事外。
可老爹的无辜惨死,却完全是出于李老驴的谋害,更是这老驴亲手所为。
李老驴居心险恶,为了得到扫墓的活计,不惜害人性命,这样的恶人,怎能留他?
“我可以帮你,但是只能帮你做一件事,杀人和救人,你选一样吧。”
承惠道士似乎有意为难的问道。
“只做一件……那就,杀!”
秦无衣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
嘶!
郭家院子里围观的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将秦无衣给盯着。
显然秦无衣所作出的选择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是宁可抛弃了孝道,也要诛杀仇人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秦无衣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正如他一贯的观念,人生好似花开,人死则如叶落,带走老爹尸体这件事情,能为则为之,不能为则大可放弃。
人一死,灵魂便会消散,只剩一堆骨肉,迟早会化作尘土,就算对尸体施加万分暴虐的残害,对于已死之人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杀李老驴则不同,这仇此时不报,不知道又会被拖到何时,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做,一定得先除之而后快!
在很多年后,秦无衣被人称为鬼帝,就是得名于他淡漠生死、看似无情无义的性子,而这种性格,在他才刚刚六岁,还没有正式开始他的超凡生涯时,就已经显露无疑。
承惠道士的眼珠子来回的转个不停,秦无衣的决绝同样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此子心性过人,狠厉果决,日后若是成长起来,定然是个兴风作浪的狠人。
只可惜,他救秦无衣却并不是为了悉心培养,而是带秦无衣去送死。
第六章 无极宗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贫道看淡了死,自然也就看淡了生。www.uu234.cc
这位独眼的朋友,你也活的够久了,就姑且随了小友的心愿吧,无量天尊,贫道祝你早日超升。”
承惠道士一边说着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原本竖立在胸前的右手却是陡然探出,牢牢的钳住了李老驴长满枯瘦皱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送李老驴上路。
承惠道士只是无极宗的一名外门弟子,根本接触不到无极宗真正的修炼法门,但毕竟也是练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学,身手和力气比起普通人要厉害很多。
而这李老驴,身材枯瘦,羸弱不堪,连普通人尚且不如,又怎么可能是承惠道士的对手?
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轻易的抹杀掉了。
顷刻之间又是一条人命,变故发生的太快,令众人都是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呆呆的看着,承惠道士像丢弃一堆垃圾一样,将李老驴的尸体随意丢弃,这已经是今天出现的第二具尸体了。
“多谢道长替我报仇,以后秦无衣这条命,就是道长的了。”
秦无衣感觉淤积在胸中的闷气消散了一大块,看着老爹尸体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愧疚之意也是减弱了不少。
秦无衣此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承惠道士,毕竟,如果没有他出面,秦无衣可能早就死在郭家家主的手里了,杀李老驴报仇更是无稽之谈。
如今侥幸能留下一条命,还亲眼看着杀父仇人死在自己面前,奸计也未能得逞,对秦无衣来说,已经赚的足够多了。
“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你们两兄弟有没有需要贫道帮忙的,趁现在,都说出来吧。”
也许是想到了秦无衣三人被自己救走之后的宿命,承惠道士由此及彼,大发慈悲的问道。
没有回应,对于承惠道士的问话,两兄弟唯有沉默以对,还真是一对闷葫芦,哑狗,到了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一句话。
“说话啊,你们难道真的是哑巴?”
秦无衣大仇得报,心中正在快然,却见这两兄弟被锥子扎了屁股都蹦不出一个屁来,又急又气的喝道。
“是我们兄弟俩鬼迷心窍,死有余辜,还败坏了村长大人的名声,道长不用救我们,让我们死吧。”
一直保持闭口不言的大成摇头说道,他们兄弟俩的目光始终是停留在西山村村长的身上,目光之中有着一丝怪异的情绪。
“算你俩还有点良心,知道为老夫洗刷冤屈,既然你二人一心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也好给郭兄和郭家老祖母一个交代!”
村长话音未落,竟是学着承惠道士先前的样子,两只手齐齐探出,就要取这兄弟二人的性命。
“老友,何必杀心如此之重,这兄弟二人的性命贫道已然保了下来,老友执意要杀人,那就是和贫道作对了,既然你兄弟二人无欲无求,那就走吧,回山。”
承惠道士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院外走去。
那西山村的村长却是被他一把推的倒退了四五步,差点跌倒在地。
一直到被
两名小道士拖着出了郭家的院子,兄弟俩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停留在村长身上,默默无言,却又包含着千言万语。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秦无衣突然想通了。
如果自己还算动了贪念罪有应得的话,那大成少成两兄弟就和老爹一样,全然是无辜的,他们定然是接受了村长的命令,才铤而走险前去盗墓。
若是盗墓成功,窃得玉坠,自然是功劳一件,即便不能受赏,至少也不会受罚。
若是盗墓失败,像现在这样被人抓获,那他们兄弟二人就得承担所有的罪过,让村长从这件事情里撇清关系。
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刻起,两兄弟已然变成了村长的死士,值得他们甘心送死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家人。
两兄弟从始至终那种视死如归的无畏,和看向村长时目光中的哀求,使秦无衣突然想到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父亲早亡,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娘,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妹妹。
老娘和小妹,便是村长作为要挟的筹码,足以让两兄弟甘心赴死以求保全。
此时此刻,在秦无衣的眼里,这一对少言寡语的兄弟,身影竟是如此的高大。
这就是男人么?
……
离西山村越来越远了,一路向西,走了两天的路程,就到了无极宗的领地。
期间,承惠道士一直在拼命的催促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外,没有多余片刻的停歇。
这里本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名为太渊山脉。
山脉延伸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却刚好是将西域城的西面给包裹了起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也作为西域城的坚实依托。
无极宗的领地就包含了太渊山脉中的一大片山区,宗门坐落在无极峰,是太渊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正是因为无极宗坐落于此而得名。
无极宗分山上和山下两处,也叫内门和外门。
内门是无极宗的核心区域,无极宗的宗主、长者以及所有登记在册的正式弟子,都是身居内门,平日里一心修炼,衣食无忧,很少下山。
而山下的外门弟子,也叫挂名弟子,只是手持无极宗发出的身份令牌作为信物,平日里的主要的任务是做杂役、开采石料,再有便是诵读经书,替人做道场法事。
其中的佼佼者则会被内门中专职外事的长老选中,操持无极宗安置在西域城的几处产业。
无极宗的外门弟子根据各自职务的不同,被划分为四类人,用来做区分标志的,就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最下等的便是那些开采石料的弟子,身着粗布麻袍,直接是住在石料厂的灰石寨,人数最多。
比麻袍弟子略微好一点的,是负责做杂役的黑袍弟子,住在距离内门最近的修心竹舍,负责所有内门弟子的一切日常起居。
正如李老驴处心积虑也要搬倒秦通,来谋一个看守墓地的差事,在无极宗做麻袍弟子和黑袍弟子虽然十分辛苦,但至少有一份稳定的生计,平日里省吃俭用,倒也不愁温饱。
无极宗最上等的
外门弟子就是那些被内门中的外事长老选中,负责操持无极宗产业的红袍弟子。
这些弟子在各自负责的产业都有专属的居所,十天半月不回山门也是常有的事。
而在外门也有他们的住处,叫做了凡居,都是建造的相当规整的单独院落。
一旦晋升为红袍弟子,即便是在西域城,也算是上等人了,无极宗的产业涉及布庄、钱庄、镖局、当铺、石料厂等等,还经营着西域城唯一一家拍卖场。
能够在这些产业当中担任职务,不仅吃喝不愁,而且还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
而像承惠道士这样的蓝袍弟子,则是介于麻袍、黑袍和红袍之间,属于半工半农的性质,住在云水观。
他们也做杂役、也采石料甚至也操持生意,只要其他三类外门弟子人数稍显不足,就会从蓝袍弟子当中抽调。
除此之外,蓝袍弟子也有自己固定的差事,就是给西域城以及附近村落的百姓开坛做法,作为婚丧嫁娶等红白之事上的一种仪式,来赚取额外的费用。
秦无衣此时就被承惠道士带到了山下的云水观,这里大约有二三十名道士,都在道观内默诵经书,看到承惠道士带了三个陌生人进来,都好奇的迎了出来。
“承惠师兄,你们办差回来了,辛苦辛苦。”
从其他道士的招呼声中,秦无衣就能判断出,这位承惠道士乃是这一群道士中的领军人物。
“超度亡魂、普济众生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承祖、承宗、承德,将三位小友扶到我的房里来。
承善,你去库房取一卷草席,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有要事要做,就不出去办差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承惠道士吩咐一句,就自顾自的进了道观西南角的一座房间。
三个小道士将秦无衣和大成少成两兄弟也给扶了进去,随后到来的承善手里抱着一卷草席,平铺在地上,就成了安顿秦无衣三人的床铺。
“好了,你们四个也回去休息吧,如果有别的事,我会随时叫你们的。”
承惠道士摆了摆手,吩咐道。
四名小道士行礼之后恭敬的退出房间,可以看出这承惠道士在这四名小道士面前享有相当的权威。
承惠道士的房间看上去平平常常,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年男子的画像,根据画像旁的文字解释,得知画中人就是无极宗的创派祖师爷张天师。
画像下面有一张桌案,案上摆放着香火和供奉,足见心意之虔诚,香炉之中的香火还没有燃尽,可见在承惠道士外出办差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负责接续。
房间的南面有一张火炕,炕头前的地上掏着一个火炉,里面的柴火也还燃着,由此产生的热气首先窜入火炕内部,其次便是散发而出,使得整个房间都十分暖和,和屋外秋末冬初的寒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火炕上摆着一张一尺多高的小炕桌,炕桌上摆放着许多的糕点和干果,还有一套茶具,可以看出承惠道士实在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第七章 百窍玲珑丹
“遇上贫道,算你们三个小鬼好运气,多少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要不然的话,早在前天,你们就命丧黄泉了。UU小说”
承惠道士坐在炕上,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喂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道长的大恩大德,秦无衣铭记在心。”
秦无衣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哑的说道。
“唔,我不用你们铭记在心,因为很快就有你们报恩的机会了,糕点、茶水,贫道都给你们供上,吃好喝好才有精神养伤。
这是我无极宗的独门疗伤圣药原始丹,你们三人这点皮肉伤,用不了两天就会彻底痊愈,到时,还指望着你们能助贫道一臂之力呢,哈哈。”
承惠道士放声大笑,似乎是预见到了什么万分美好的事情。
他直接将小炕桌搬到了地上,使得秦无衣三人能够自行取用桌上的糕点和茶水。
因为这两天的赶路过程中也多少吃了一点干粮来充饥,所以秦无衣三人倒是恢复了不少的体力。
秦无衣犹豫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承惠道士,抓起桌上的糕点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而大成少成两兄弟则还在互相的对视,犹豫不决。
“慢点慢点,喝口茶,小心噎着,哈哈,这次外出办差,还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啊,痛快,痛快!”
承惠道士一边大笑着,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布袋,从布袋里倒出了一块晶莹翡翠的玉坠!
噗!
秦无衣那塞的满口的糕点猛地喷吐而出,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难以置信的盯着承惠道士手中的玉坠。
这不是郭家老祖母的玉坠么?
怎么会落入道长手中?
“怎么,你这小鬼一定很好奇吧,哼,那姓郭的好算计,偷偷将玉坠藏了起来,用一块假玉偷梁换柱不说,还妄想从前来窃玉的人那里再敲诈出一块真玉来。
只可惜,他的计谋早就被贫道勘破,趁他的注意力被你们三人吸引,贫道毫不费力便是找到了他私藏玉坠的地点,做了这笔顺手牵羊的买卖。
这一次,那姓郭的可要得不偿失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哈哈,痛快!”
承惠道士把玩着手中的玉坠,畅快的笑道。
秦无衣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郭家家主挖空心思的想要算计别人,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被算计的最惨的那个,郭家老祖母新坟被盗,丑事传出,费尽心思想要攥在手里的玉坠,却被承惠道士顺手牵羊。
虽然承惠道士也付出了一个金币的代价,可现在看来,一个金币和玉坠的价值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即便郭家家主此时发现玉坠被盗,也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了,就算他想到是承惠道士窃玉,也没那个胆子来无极宗讨公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概就是如此吧。
之后的五天,秦无衣三人都是待在承惠道士的房间里,每天的吃喝供给都是上等。
在独门疗伤圣药原始丹药力的帮助下,三人身上的伤也是很快痊愈,脸色甚至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的程度。
不仅如此,还平生第一次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云水观的道士们统一穿着的蓝袍,令秦无衣三人都是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承惠道士的确大方,只是这点大方和他得到的那块玉坠的价值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五天后,天还没亮,承惠道士就将睡梦中的秦无衣三人给叫了起来,摸着黑登上了无极山。
虽然承惠道士救了自己的性命,还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但是秦无衣对承惠道士的态度却是始终冷淡着,没有半句多余的交流。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秦无衣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承惠道士的救命之恩,那么,当承惠道士拿出玉坠的那一刻起,这种感激之情就发生了动摇,甚至完全的消散。
而随着这五天的观察,秦无衣发现,回到云水观的承惠道士根本就不像在西山村时表现的那样仙风道骨、大义凛然,而是一个行事轻浮、表里不一并且喜欢作威作福、极端狂妄的小人。
由此观之,这个承惠道士救下他们三人,怕是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秦无衣有预感,这个秘密很快就会揭晓。
高耸屹立的无极山上,有天梯石栈相互勾连,沿着天梯拾级而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终于攀上山顶,进入到了内门的区域。
寻常的外门弟子,没有接到宗主或外门长老的命令,是绝不允许进入内门的。
但是承惠道士作为云水观的道士头子,也算是外门弟子当中的一个小头目,当然是有着这样的特权。
无极山的内门修建的好似一座城池,最外围是高十丈有余的城墙,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巨石表面又被涂上一层白色的颜料,看起来格外威严肃穆,又透露出一股圣洁的意味。
一道同样涂了白色颜料的青铜大门紧紧的闭合着,秦无衣四人站立在青铜大门前,显得格外渺小。
青铜大门的两端,各站着一名身着白色长袍,胸前绣着一副太极图的中年人。
不等两名中年人动作,承惠道士一溜小跑,来到青铜大门右边的那名中年人面前,掏出自己外门弟子的令牌,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什么。
只见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朝左边的那名中年男子招了招手,二人齐齐走到青铜大门的中央站定,伸手握住一对福禄康寿如意门环。
分别向两边用力的扭动,伴随着一阵咔咔作响的机括之声,青铜大门缓缓打开,将无极宗的内门展现在秦无衣面前。
这里才是真正的无极宗!
承惠道士不停地朝着两名中年男子作揖打躬,连声的道谢,表现出极为恭敬的神色,这才带着秦无衣三人进入内门区域。
来不及细细观赏无极宗云雾缭绕、仙踪缥缈的秀丽景色,承惠道士便急匆匆的朝着东北方向赶去,最终在一座名为丹华居的别院门前停了下来。
使隔着紧闭的门扉,也能闻到淡淡的药草味道,难不成这丹华居竟是一座药房?
而此时的丹华居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垂手而立,他身上的白袍绣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只不过这些花纹,已经被像打翻了染缸一样,被脏的一塌糊涂的污渍遮盖的十分模糊了,这老者可真够邋遢的。
老者的正前方,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被一名面容姣好的俏丽女子推着。
奇怪的是,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张画着阴阳太极图的面具,这种样式怪异的面具,不仅让人难以分辨出这男子的年龄,而且也让他的身份显得更加神秘。
“季叔,我已经等了你足足两年了,这百窍玲珑丹就真的如此难以炼制么?”
戴面具的男子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是淡淡的一问,却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这……请宗主恕罪,百窍玲珑丹的炼制其实十分容易,我完全可以胜任。
只是那材料却是极端的难寻,需要足足一百颗人心,而且必须是出自三十岁以下的青少男子。
这些青少男子又必须身体强壮,不能有任何的明伤暗疾,条件极其苛刻。
我无极宗的势力虽然遍布西域城,可西域城就这么大,想要凑足这一百颗人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原来,这带着面具的男子,就是无极宗的宗主嬴南,而这位老者则是嬴南的叔父,无极宗唯一的一名炼药师嬴御风。
“一年多前,我曾亲自下山,为宗主搜罗合适的人选,一夜之间便是觅得数十人。
然而那件事无可避免的吸引了城主府的注意,居然直接是从西州府请来修玄高手彻查此事,若不是我事情做得干净,一旦被城主府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又该追着咱们不放了。
从那以后,搜罗人选的进展便是极大的延缓了下来,只能暗中查访搜集,因此至今为止仍未凑足。”
嬴御风叹了一声,自责的解释道。
“这些我都知道,季叔老实说,我还能活多久?”
嬴南摆了摆手,继续问道。
“以宗主目下的情况,只要悉心调养,滋补得当的话,坚持半年绰绰有余。
而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我凑够一百颗人心了,宗主不必为此着急。”
“还差几个?”
嬴南似乎并不想听任何多余的解释,每次发问,都是直奔问题的要害。
“三个。”
嬴御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居然还差三个……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嬴南仰天长叹一声,拍了拍身后那女子的手,脑袋微微一歪,看样子已经很累了。
承惠道士的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
“季叔约了人?”
轮椅猛地一顿,嬴南冷声问道。
“并没有,不知是何人突然到访,宗主稍等,我去看看。”
嬴御风也是一头雾水,动身前去开门。
第八章 嬴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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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的木门应声而开,嬴御风看着门外四张陌生的脸孔,露出疑惑的神色。
在看到秦无衣的时候,目光稍作停顿,毕竟,像秦无衣这样被胎记覆盖了半边脸的人并不多见,无论谁见了都要多看一眼。
看归看,嬴御风不由分说,作势就要关门。
“四长老且慢,请听小人解释啊。”
承惠道士急忙说道。
“你是谁?”
嬴御风不耐烦的问道,对于这种不速之客,显然并不欢迎。
“小人是云水观的挂名弟子,两年前四长老下山之时,曾在云水观稍微落脚,和小人有过一面之缘。”
承惠道士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解释道。
“云水观?你有什么事?”
嬴御风回忆了片刻,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人来给四长老献宝!”
承惠道士殷勤的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打点到了老夫的头上,找死!”
嬴御风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突然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释放而出,令秦无衣的心缩成了一团,不由的浑身颤抖。
“四长老饶命,小人是为了百窍玲珑丹而来!”
承惠道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喊道。
咚!
木门狠狠的关上,再一看,秦无衣四人却是已经和嬴御风一起出现在了别院之内,姿势还是先前的姿势,动也没动。
转瞬之间将自己连带着外人移形换位,这四长老的修为当真了得,而此等本事,在秦无衣看来简直就是有如神迹,不可思议。
“你知道百窍玲珑丹?”
嬴御风问道。
“知道,小人略有耳闻,听说四长老准备炼制百窍玲珑丹,需要少年男子的心作为药材。
小人前段时间下山办差,刚好是碰到三个合适的人选,就直接带了回来孝敬四长老,请四长老明鉴啊。”
承惠道士跪伏在地上,汗如雨下的说道。
“你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
嬴御风面色不善的问道。
炼制百窍玲珑丹乃是绝密之事,只因此丹以人心为材料,炼成一丹,就要残害百条性命,实在是伤天害理,消息一旦传出,必定惹来祸患。
嬴御风做事向来谨慎,自信从来没有泄露半句天机,可这区区一个外门的弟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人……小人是猜的。”
承惠道士声若蚊蝇的回答道。
呵呵。
嬴御风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漠然的冷笑,他的右手轻飘飘的抬起,五指猛一伸开,随后陡然握紧,却是已经将承惠道士的咽喉牢牢的扼在手中。
咳咳。
“四长老饶命,饶命啊……”
承惠道士的脸庞迅速涨红,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毕现,艰难的求饶道。
“说。”
嬴御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是花堂主,花堂主将消息透露给了小人。”
承惠道士的舌头都快伸直了。
“花妖?”
嬴御风的眼睛微微眯起。
花妖是无极宗刑堂堂主,在宗内也是一个实权派的人物,所掌管的刑堂执掌宗门奖罚刑赏,地位超然。
两年前,嬴御风下山办事,为了行事方便,的确是动用了刑堂的人来协助于他,没想到竟是花妖走漏了风声。
可是,即便花妖也只是协助自己抓人,并不知道百窍玲珑丹的事啊。
嬴御风再未说话,而是继续定定的看着承惠道士,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煞气越来越浓,手上却是微微松了一些力道,让承惠道士有个喘息的空隙。
“四长老饶命,花堂主也是无意中透露要替四长老捉拿一百名少年男子,是小人自己留了心思,查阅了诸多古籍,才联想到了百窍玲珑丹……”
承惠道士解释道。
“花妖为何会在你面前透露这事?”
嬴御风言下之意,你承惠算什么东西,如何能与花妖这样的人物攀上关系。
“花堂主和小人的妹妹有过一段情缘,一月前,花妖堂主再次下山办差,在卧榻之上向小妹透露,四长老还差三人未凑足。”
承惠道士说道。
“所以你就带了这三个人来?”
嬴御风面无表情,他心中已然明了,这两年的时间里,的确是花妖承担了在暗中替他寻找少年男子的任务,因此每隔两三个月总要下山一次。
承惠道士若是诚心想要从花妖那里套取到一点消息,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妹妹,花妖百密一疏,也难保不会泄露一句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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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们三人,小人一片赤诚之心,甘愿为四长老效犬马之劳,还请四长老明鉴啊。”
承惠道士见嬴御风的语气平缓了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已完全的散去,不失时机的表忠心道。
“季叔,如此说来,这百窍玲珑丹的材料可就算是凑齐了?”
就在承惠道士极力表达自己忠心的时候,俏丽女子推着嬴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如果这三人条件符合的话,的确就凑齐了。”
嬴御风手一松,将承惠道士丢落在地,回身点头说道。
毕竟是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即便嬴南贵为无极宗宗主,在这个时候也是难免沉不住气,亲自露面,嬴御风倒是很能理解。
“你们三人抬起头来。”
嬴南的语气尽管极力压抑的很平静,却还是能够从中听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这三个人可是来救他性命的啊。
越是身居高位之人,
身家性命的价值就越是金贵,嬴南年少有为,以不足四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雄霸一方的风云人物。
他接掌无极宗也不过五年多时间,就将上上下下治理的井井有条,以至于朝廷都是将无极宗的威胁程度接连抬升,俨然已经视若大敌。
可以想见的是,只要留给嬴南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让无极宗更加发扬光大。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让嬴南在一次闭关修炼当中遭遇反噬,患上了心力衰竭的恶疾,身体每况日下,最终不得不借助于轮椅才能外出活动。
而且一天之中最多只能活动三个时辰,便会陷入漫长的沉睡,自身修为也因此而停滞不前,再无寸进。
眼下已经只有半年的活头,嬴南对于百窍玲珑丹的急迫可想而知。
“你叫什么名字?”
嬴南的目光停留在秦无衣身上,语气古怪的问道。
“秦无衣。”
秦无衣自从上了无极山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低头垂手的姿势,不敢有丝毫的造次,在不清楚身处的环境是否安全之前,任何一个欠妥的举动都有可能招来弥天大祸。
秦无衣的命本就是捡来的,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感觉了,简简单单的活着这两个字,对秦无衣来说就是最强大的信念。
“你姓了秦?”
嬴南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一顿,问道。
“是。”
秦无衣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并没有觉察到这句问话中某一个略显怪异的字。
“你是我无极宗外门的弟子?”
嬴南的目光从秦无衣身上收回,问瘫倒在地上的承惠道士。
“正是小人,小人是云水观的道长承惠。”
承惠道士恭恭敬敬的重新跪伏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虽然还不清楚嬴南的真实身份,但是光从嬴御风对待嬴南的态度上,承惠道士就已经能够断定,这个坐着轮椅的神秘面具男子,一定是无极宗的重要人物。
嬴御风是无极宗的四长老,身份地位能和他比肩的人物并不多,而能够让嬴御风表现的如此毕恭毕敬,承惠道士唯一能够想到的人,也就只有无极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了。
“难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宗主?宗主为何对百窍玲珑丹如此关心?莫不是……”
想到这里,承惠道士的心脏简直激动的快要跳出来了。
他的心思本就活络,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不知道施展了多少手段,进入无极宗,成为外门弟子,加入云水观,年纪轻轻就成为道长,他的野心还远不止于此,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探查百窍玲珑丹之事。
就算天分不足,无法进入内门,那他也要做外门弟子之中的第一人,执掌无极宗旗下所经营的那一家拍卖场,是承惠道士的终极目标!
第九章 新家
想到这里,承惠道士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了,倘若一切假设都成立,那他可就成了宗主的救命恩人。UU小说
这样的功劳岂不是比天还大?
立下这等功劳,执掌拍卖场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盼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心中的理想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承惠道士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你今年多大了?”
嬴南嘴角微微翘起,只是因为被遮掩在面具之下,所以看不到罢了。
“回禀宗……小人今年二十九岁,严格来说,还不到二十九岁,掐头去尾的话只有二十八。”
承惠道士差点就直接称呼嬴南为宗主了,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前进,嬴南开口问他的年纪了,这就是在考察他是否还能承担更为重要的职务啊。
如果宗主知道他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对他委以重任的!
哈哈。
嬴南朗声大笑。
嘿嘿。
承惠道士也是咧嘴直笑。
“二十八岁不是正好么?你的心智可比这三个少年精明多了,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本宗主就笑纳了!
季叔,把秦无衣留下,拿此人来入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嬴南出声问道。
自从患上心力衰竭以来,嬴南说每一句话都是小心翼翼,还是头一次这般畅快。
“当然可以了,外门弟子依附于宗门,平日里捞得不少好处,眼下,也该是他们报恩的时候了,秦无衣就交给我吧,我身边正好还缺一个帮手。”
嬴御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而且也是顺着嬴南的意思,直接将秦无衣留在了自己身边。
嬴御风是嬴南的叔父,身为无极宗唯一的一名炼药师,更是时刻为嬴南的病情牵肠挂肚,见到嬴南精神面貌大好,药材又有了着落,他心中怎能不万分高兴。
“那就这么定了,剩下的事就劳烦季叔操办了,我累了。”
嬴南扬了扬手,作势要走。
“你为何要救我?他们俩也是好人,为何不一起救了?”
秦无衣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且莫名其妙的捡回来一条命,大着胆子出声问道。
秦无衣原本不想为大成少成两兄弟开口求饶,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戴面具的神秘人,连自己都给搭进去。
但是念在他二人实在可怜,又的确是个老实的好人,多少有些不忍心。
“好人就一定得救么?好人就不该死么?小子,你太贪心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嬴南一边说着,人已经到了院外。
“宗主!宗主饶命啊,四长老,求求你,不要杀我,小人到底犯了什么错?求四长老饶命啊。”
承惠道士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浑身瘫软在地,神志不清的嘶吼求饶道,他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你并没有犯错,只是该死罢了。”
嬴御风话音刚落,猛然一脚踹出,承惠道士当即昏迷不醒。
身为一名炼药师,又是一名修玄高手,嬴御风清楚地知道应该将力度控制在怎样的范围,会让承惠道士昏而不死。
炼制百窍玲珑丹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承惠道士作为入药的材料,可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大成、少成,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秦无衣转过头,抱歉的说道。
这次救大成少成两兄弟不成,也将秦无衣心中那唯一的一点慈悲之心给彻底的泯灭了,像这两兄弟一样的好人都逃脱不了早死的命运,普天之下,谁又该活得好呢?
这个世界评判生死的根本不是善恶,而只有强弱,强者为所欲为,弱者任人宰割。
“我们兄弟原本就是一心求死,也没指望着能活了,早死反倒是一种解脱,你还小,得好好活着。”
大成微微咧嘴一笑,淡然的说道。
“你们放心,只要我秦无衣将来有能力,家里的老娘和妹妹,我替你们兄弟俩照顾着。”
秦无衣郑重的承诺道。
“此话当真?”
大成少成两兄弟原本平静无波的目光中,齐齐涌现出浓浓的惊喜之色,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的保证至少比村长那条老狗要靠谱的多吧。”
秦无衣别有所指的说道。
“你也看懂了么?我们这些人啊,生下来就是个错,活着无非是受苦罢了。
我们兄弟二人两条命,一条命报答老娘的生育之恩,一条命尽到对妹妹的抚养之责,就能无牵无挂的走了。
黄泉路上,还能一起做个伴,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也不要再做人了,做人真他娘的辛苦啊,嘿嘿。”
大成的笑容里多了一些憨厚,有一种说不出的灿烂。
“好了,你这小子还真是有情有义,从今以后,你就跟着老夫,在无极宗安家,老夫自会让你长大成人的。”
嬴御风的目光在秦无衣和大成少成两兄弟身上扫过,出言打断道。
“是。”
秦无衣双脚并拢,扎扎实实的躬身拱手,行礼应道。
“带上晕死的那人,你们三个跟我来。”
嬴御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屋内走去。
大成少成两兄弟主动架起业已昏迷不醒的承惠道士,和秦无衣一起,神色坦然的跟在嬴御风身后。
从这两兄弟的身上,秦无衣小小年纪便是理解了视死如归的含义,对他个人淡漠生死的观念形成又是一次极大的冲击和洗礼。
丹华居共有三间房屋,中间是客厅,里面除了供奉一张祖师爷张天师的画像之外,空徒四壁,再无他物。
地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嬴御风平日里根本就不曾光顾和打扫。
由此也可以看出嬴御风不善应
酬的性子,能够到他这间客厅里来的,也就只有宗主嬴南和无极宗的其他几位大人物了。
嬴南有轮椅代步,自然无需提供座位,至于其他人么,在嬴御风这里,坐或者不坐,都是没什么所谓的,嬴御风可懒得花时间专门为他们准备。
客厅的左边是嬴御风的卧室,房门紧闭着,看不出里面的布置,客厅的右边就是嬴御风的炼药房,院子里浓浓的药草味儿就是从炼药房中发出。
嬴御风此时就是带着秦无衣等人径直走进了炼药房。
这座炼药房的面积极大,甚至超过了客厅和卧室的总和,这也足以显示出嬴御风生活的重心。
炼药房的构造是一个里外的套间,外室居中摆放着一座两米多高的四足方形药鼎。
药鼎全身乌黑透亮,光可鉴人,上面雕满了振翅高飞、神态各异的凤凰纹饰。
鼎身有四耳,造型都是一条吐火的巨龙,鼎底有四足,有灵蛇缠绕其上,脚踏神龟,稳如磐石。
药鼎的火口位于西面,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雄踞在巨石之上,仰天长啸,张得老大的虎口就成为了入火口。
外室四周堆放着码的整整齐齐的火石,红光照人。
泛大陆上的高阶炼药师,一般都会收服某种自然火焰化为己用,火焰借助玄气释放而出,足以完成整个炼药的过程。
而且因为炼药师自身属性与火焰的契合度极高,控制起来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能被炼药师们收服的自然火焰,种类繁多,千奇百怪,但总体来说可以分为四类,分别是:天火、地火、、鬼火和兽火。
泛大陆十大至尊火焰之中,有两种出自天火,分别是:八部天雷火和七煞流星火。
有两种出自地火,分别是:**岩浆火和九层地心火。
有三种来自鬼火,分别是:大荒荼蘼火、三千尸魔火和十孽焚身火。
最后的三种便是来自于兽火,分别是:两仪龙凤火、五行兽骨火和四翼灵蜥火。
能够收服这十大至尊火焰而为己用的,无一不是泛大陆百年难遇的炼药奇才,都曾在历史的书页上留下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像嬴御风这样品级不高的炼药师,可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只能借助于火石来生发火焰。
这种火石常年封存于千百米深的地下,本身的温度便是极高,一旦开采而出,遇火即着,经久不息,极耐燃烧,是低级炼药师辅助炼药的必备之物。
内室则是药房,四周摆放着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货柜,货柜下方的三分之一是对开门的柜子,用来存放一些物品。
上方的三分之二则被分割成为一个个小抽屉,用来储存收藏的药材。
除了货柜之外,药房中还贴墙摆放着一张木床,床上随意的铺设着一张床单和一方木枕,却是连被子也没有。
大概是因为储存着火石的缘故,药房的温度本就偏高,所以就给省了吧。
第十章 取心
进入炼药房,嬴御风抬手在墙壁的某一处上轻轻一按,被他手掌覆盖的那块墙砖便是凹陷了下去。UU小说
与此同时,只听得轰隆隆的一声闷响,房间东面背对着药鼎入火口的一块地板缓缓打开,露出一米见方的地下入口,隐隐能看见幽幽的红光。
“随我来。”
嬴御风一马当先的沿着地下的台阶拾级而下,秦无衣压抑住心中的好奇,紧紧的跟在嬴御风身后。
大成少成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是一前一后,将承惠道士抬着,也下了台阶。
视线渐渐的开阔起来,炼药房的地下竟然建造着一座囚牢,囚牢里关着的正是在这两年间被嬴御风寻觅而来的少年男子。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安静的坐在铁栅栏筑起的牢房里,头颅微微低着,好似一尊一尊的雕塑。
“这些人都服用了老夫炼制的**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不仅不会思考,连起码的知觉也全部失去,与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秦无衣,给这三人也服下吧,待会儿老夫取心的时候,他们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嬴御风从怀中取出三粒白色的药丸,递给秦无衣说道。
“是。”
秦无衣答应一声,从嬴御风手里接过**丹,递到了大成少成两兄弟面前。
“多谢了。”
两兄弟同时咧嘴一笑,露出极为相似的笑容,从秦无衣手心里捻过一粒药丸,没有丝毫犹豫,坦然的塞进嘴里。
随后,秦无衣蹲下身子,掐住承惠道士的脖子,使他的嘴巴自动张开,将**丹给丢了进去。
等秦无衣喂药完毕后,大成少成两兄弟便自觉地抬着承惠道士,进入了并未关门的牢房之中。
他们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容,像是即将升往极乐世界的虔诚信徒。
“等等!”
秦无衣突然喊了一声,大成少成两兄弟身子一顿,站立而住。
原来,被承惠道士窃走的玉坠此时恰好从身上掉落了下来,吸引了秦无衣的注意。
他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精致布袋,取出装在里面的玉坠,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一会儿,才珍而重之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因为这块玉坠,牵扯出了如此之多的事情,老爹、李老驴、大成少成两兄弟以及承惠道士,都是为此而付出了性命,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宿命了。
嘿嘿。
秦无衣咧嘴一笑,心中又生一计,他将承惠道士全身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一个钱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看来资财不菲。
“去吧,一路走好。”
秦无衣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又走到嬴御风身旁站定。
“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是个财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以后看开些,可别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吃亏。”
嬴御风提醒道。
“好。”
秦无衣点头答应,他并不贪婪,却也不会看着好处白白溜走。
“从此以后,你就是老夫的助手,眼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协助老夫炼制百窍玲珑丹。
等这件事情
了结之后,老夫腾出空来,若你天赋足够,兴许还能指点你踏上修玄之途。”嬴御风说道。
“修玄?就是炼丹么?”秦无衣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修玄是修玄,炼丹是炼丹,你还真是一张白纸啊,也好。老夫可以随心所欲的打造你了,慢慢来吧,包在老夫身上。
现在,老夫就教你如何取心,我只示范一遍,你认真看,所取人心必须完整而没有任何的损伤,这里只有一百人,可没有多余的让你拿来做实验,一旦失手,就宣告着炼丹失败。
当然,老夫若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将你给杀了充数,你听明白了么?”
嬴御风严肃的告诫道。
“听明白了。”
秦无衣答应一声,一双拳头垂在身体两侧紧紧的攥着,手心满是汗水,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让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取人心脏,不仅残忍而且血腥,难度也太大了些。
而且一旦失败,他自己便会成为唯一的替代者,赢御风好不容易才收集够了一百颗人心,一旦炼药开始,是断然不可能半途而废的。
现在,秦无衣的命,就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不过,秦无衣却并不紧张,相反,他的内心异常兴奋,这一次的经历,也将秦无衣内心那冷酷嗜血的本质彻底激发而出。
嬴御风早已准备好了一把匕首,随意的从牢房里拉出一人,将他的上衣剥落,在胸口划出一片精妙的区域。
然后轻轻揭开,血腥味儿弥漫而出,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便被眼疾手快的瞬间割取而出。
“你可以先研究一下我刚才的手法,好好回忆回忆,等有十足的把握之后再动手,我要上去做炼丹的准备了,你割取一颗,就给我送上来一颗,千万不能耽误。
记住,天地不仁之时,尚且以万物为刍狗,在我们炼药师的眼中,这些人的存在与那些奇花异草、精金猛兽没什么分别,都是药材而已,不必有丝毫的怜悯。”
嬴御风说完,就丢下秦无衣自顾自的返回炼药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秦无衣盯着嬴御风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台阶的尽头,口中默默的念道。
猪马牛羊是一条命,人神妖鬼是一条命,花草树木也是一条命。
强者命比天高,弱者命比纸薄。
自己的命只能由自己来守护,一旦交到别人手里,命也就不再是命了。
呼!
秦无衣睁大了他那狭长的双目,黑色的瞳孔深处闪烁起异样的光芒,最终汇聚成为一团火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将嬴御风先前取心的整个过程在脑海中整理一遍,秦无衣深吸一口气,随后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取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秦无衣最想取的,就是承惠道士的心脏,这承惠道士一面救他,却是准备将他推向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心思歹毒,为人极恶。
但秦无衣并没有真的这样做,如果是取承惠道士的心,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一旦受到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秦无衣把目标锁定在大成少成两兄弟身上,他们所表现出的那种视死如
归的精神,给了秦无衣很大的激励。
也算是让他们兄弟俩最早解脱吧。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秦无衣的超凡之路,更是用无数的鲜血浇灌而成,用成堆的尸体铺就而成。
此时此刻,从一个毫无知觉的少年男子身上取下心脏,也彻底拉开了秦无衣血祸天下、战乱苍穹的人生序幕。
“给。”
当秦无衣捧着自己取下的第一颗心脏,递到嬴御风面前的时候,这位无极宗唯一的炼药师连看都没看秦无衣一眼,目光专注的盯着药鼎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以后你就叫我师祖吧,将心脏投入药鼎,我在药鼎里加入了血参和红莲,这两味药能够保证人心入火而不焚,然后慢慢的将杂质祛除,只留下精魄,再将精魄聚合成丹。
此时丹药的血气浓郁无比,常人无法承受,就需要冰晶玉髓来加以中和,而且封存药力。
等服用之后,冰晶玉髓便会逐渐的融化于无形,百窍玲珑丹的药力也就能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持续不断的发挥作用了,整整三个月才会彻底的耗尽。”
嬴御风缓缓的说道,竟是将炼制百窍玲珑丹的全部工序过程和盘托出。
“是。”
秦无衣将嬴御风的教诲牢记于心,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回答道。
“去吧,速度要快,耽误不得。”
嬴御风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秦无衣转身退走。
“坚韧、冷酷、聪慧、节制,这孩子以后应该会是个人物吧,不要怪我极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宁可你负天下人,也绝不能让天下人负你。”
秦无衣走后,嬴御风自言自语的说道。
……
百窍玲珑丹的炼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而秦无衣割取一百颗心脏,则用去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倒不是秦无衣速度太慢,而是嬴御风严格的规定了进程,每日只取十颗。
血参和红莲每日各一株,刚好是能与十颗人心相契合,这两种药材十分名贵,都是嬴御风精挑细选而出,足量足份,不会有丝毫差池,多一颗或者少一株,都会导致炼丹的失败。
如果说第一个十天用来锻心,那么第二个十天就是用来成丹,这需要炼药师具备足够的操控能力,与炼药师本人精神力的强弱息息相关。
这也就是嬴御风所说的,修玄和炼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修玄者修炼的是玄力,吸纳天地玄气化为己用。
而炼药师修炼的则是精神力,这种东西无法从外界获取,只能依靠自身的磨砺和苦修。
到了第三个十天就用来中和,只有龙眼大小的一颗百窍玲珑丹,却是得耗费脸盆大小的一块冰晶玉髓才能完全中和。
秦无衣得到的郭家老祖母的那块玉坠是翠绿色的,而嬴御风准备好的冰晶玉髓则是晶莹剔透的白色,这又把秦无衣给震撼了一把。
如果郭家老祖母的这块玉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话,那嬴御风用来炼药的这块玉就是无价之宝了吧。
不过很快秦无衣便是意识到,自己得到的这块玉的价值,就算是将全天下所有的冰晶玉髓都汇聚起来,也根本难以比拟。
第十一章 骨气
在炼制百窍玲珑丹的整整一个月时间里,秦无衣都是紧紧侍奉在嬴御风左右,目睹并且参与了整个炼丹的过程,对炼药也有了初步的认识。www.uu234.cc
所谓的炼药,就是五种事物的完美结合药鼎、火焰、丹方、药材、炼药师。
其中占据最主要地位的,就是炼药师本身的能力和水平,丹方则是炼药的依据,而充足、完整的药材是炼药的保证,药鼎和火焰的品质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丹药的成色。
药鼎是炼药师最为依仗的外物,对于品级尚低的炼药师来说尤其如此,因为高阶的炼药师甚至直接能够以自己收服的火焰作为药鼎,完全不需要借助外物。
一般的药鼎都是用上好的金属打造而成,最常见的就是青铜鼎和黄金鼎,但是真正巧夺天工的药鼎,却都是有着卓尔不凡的来历。
泛大陆堪称至尊的药鼎和火焰一样,同样是有着十种,分别是:
由九十九种神秘金属合炼而成的至圣乾坤鼎。
由一块天外陨石打造而成的域外天石鼎。
由一块传奇古玉打造而成的琉璃君子鼎。
由一截枯木打造的万古长青鼎。
由一朵天然花瓣开放而成的盛世倾城鼎。
由龙血打造的青龙不朽鼎。
由虎骨打造的白虎金刚鼎。
由凤羽打造的朱雀焱炎鼎。
由龟甲打造而成的玄武十方鼎。
以及传说中的药王方嶷传承世间的不灭药王鼎。
而根据传说,声名赫赫的不灭药王鼎其实是用最普通不过的陶土打造而成的。
反观嬴御风使用的这尊药鼎,自然不是什么至尊鼎,而是无极宗历尽千辛万苦,搜集二十四种名贵金属,雇佣西夏郡最负盛名的炼器师,以五大神兽为造型,打造而出的五方鼎。
许多年前,嬴御风被探测出具有修炼成为炼药师的天赋,从而被派往西州府的烟霞阁学习炼药之术。
经过十年的刻苦修行,终于学有所成,在离开烟霞阁的最后一次测试上,嬴御风所用的正是这尊由无极宗倾尽心力打造而成的五方鼎.
嬴御风最终被判定为三品炼药师,这等品级不仅在西域城绝无仅有,就是在西州府的炼药师名录上,也是将其记录在册。
无极宗能有今日之成就,固然离不开历代宗主的前赴后继,与嬴御风这个独一无二的炼药师却也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一个月的炼制,嬴御风和秦无衣二人,几乎都是达到了一种不眠不休的地步。
嬴御风的丹华居原本是没有任何仆从奴婢的,但嬴南对于嬴御风的性格显然是十分了解,知道他一旦工作起来便是废寝忘食,特意安排了门中弟子每日将饭菜送到门口放下。
之所以不直接拿进来,一方面是为了不打扰嬴御风炼药,另一方面就是出于保守秘密的考虑了。
一个月后,随着浓郁的丹香从五方鼎中弥漫而出,百窍玲珑丹终于被成功的炼制而出,嬴御风那张不修边幅的老脸上,都是涌现出了压抑不住的喜色。
完美的百窍玲珑丹,外白而内红,外冷而内热,只有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小
巧玲珑,仿佛人间极品。
“大功告成了!无衣,随老夫前去献丹。”
嬴御风将炼制完成的百窍玲珑丹放置在一个精致的小玉瓶中,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痛痛快快的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说道。
“是。”
秦无衣仍旧是少言寡语的答应一声。
在炼药房里呆了一个月,秦无衣身上穿着的蓝色长袍,也变成了和嬴御风的白袍一样邋遢的样子,像是一个打翻了的调色盘,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这都是割取人心时留下的痕迹,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沉淀的愈加浓烈。
“唔,不错不错。”
嬴御风的目光在秦无衣身上停留了片刻,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来不及收拾,二人直奔无极宗内门的核心地带无极阁,这里既是无极宗高层举行会议的议事厅,又是宗主嬴南的寝宫。
无极阁内的布防十分严密,真到了三步一岗的程度,但是负责站岗的弟子一看到嬴御风,不仅没有一人上来阻拦,反而是纷纷拱手施礼,表现的极为客气。
沿着一条清幽的小路,嬴御风带着秦无衣绕过议事厅,直接进入了后院,在一间名为暖阁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宗主醒着么?”嬴御风问门口站岗的弟子道。
“禀四长老,宗主近来状态极好,此时正在看书。”
站岗的弟子回答道。
“是季叔来了么?快进来!”
不等嬴御风敲门,屋内就传来了嬴南那熟悉的声音。
“多谢宗主。”
嬴御风客气一声,推门而进。
这间屋子名叫暖阁,可谓是名副其实,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是热气腾腾,光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就有六座。
虽然房间内的装饰以白色为主,也还是让人觉得温暖而舒适。
嬴南没有乘坐轮椅,而是直接躺在一张地毯上,背靠软几,拥着炉火看一本古籍。
咳咳。
嬴御风和秦无衣刚一进屋,嬴南就猛咳了一阵,一方面是因为二人身上的灰尘以及开门时钻进来的寒风,另一方面则是秦无衣身上的血气。
“咳咳,季叔辛苦,大事成了么?”
咳嗽归咳嗽,嬴南却并没有对嬴御风和秦无衣二人的到来表现出任何的反感,朝他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二人直接在地毯上就坐。
“谢宗主,老夫幸不辱命,百窍玲珑丹已经炼制完成了,此次前来,便是向宗主献丹。”
嬴御风也不客气,拉着秦无衣就在地毯上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装着百窍玲珑丹的小玉瓶,递到嬴南面前。
“好!好!”
嬴南激动的连道两个好字,小心翼翼的从嬴御风手中接过了百窍玲珑丹。
“宗主情绪过于激动,待稍稍平静片刻,就可以将丹药服下了,不出三月,便可痊愈。
此次炼丹,无衣功不可没,是老夫的得力助手,正所谓由小看大,此子绝对是一可造之材。”
嬴御风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都是季叔教得好,此子年纪尚小
,还需悉心管教才行。
此次炼丹过于耗力劳神,季叔先好好歇息一段时间,然后就亲自教导他修炼吧。”
嬴南微微一笑,说道。
“宗主既然吩咐,只要此子天赋足够,老夫自当义不容辞。只是,这次来除了献丹之外,还有一事要与宗主商议。”
嬴御风说道。
“季叔请讲。”
嬴南将手中的古籍放下,微微坐起身子。
“就是这孩子脸上的胎记,老夫炼制的塑颜丹,有去死皮生新肌的神奇功效。
这孩子年龄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服用塑颜丹的绝佳时机,若是耽搁下去,等身体完全定型,再想改造就很难了。”
“一定要换么?”
嬴南顿了片刻,瞳孔深处划过一缕黯然之色。
“还是换了吧,人言可畏啊,这孩子以后的路还长,带着这么明显的胎记,多少总会有些影响的。”
嬴御风叹了一声,坚持着。
“那就换吧,也是为了他好。世人无知,都是天生父母养的,为何就不能一视同仁呢。”
嬴南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话语之中却是有着无尽的悲哀和怨愤。
“我不换。”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无衣开口说道。
“什么?”
嬴御风和嬴南同是一愣。
“宗主说的不错,人的相貌无论美丑,都是天生父母养的,古人断发尚且犹如断头,改换容颜的话不是等于背叛了爹娘么?
秦无衣是被老爹从坟地里捡回来的,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这胎记或许就是日后相认最好的凭证,可不能随意抹杀!”
“你……被亲生父母抛弃,你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想要相认?你难道不恨他们吗?”
嬴南问道。
“恨!当然恨!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抛弃亲生骨肉,都是罪无可赦!生而不养,就是无能!
但我倒是也能理解他们,世道不平,人心险恶,每个人从一生下来,最大的使命首先便是照顾好自己,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照顾他人。
如果连自己都要受到影响,那么,即便是亲生骨肉,恐怕也不得不抛弃了。
况且,我亲生父母或许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所以,害我差点葬身荒野的,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而是世人的偏见。
冤有头债有主,我即便要恨,也是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秦无衣铁骨铮铮的说道。
“恨这个世道?难不成你还要与全世界为敌么?就像你说的,世道不平,人心险恶,活好自己尚且困难,又何谈与全世界为敌呢?”
“别人活不好,不代表我秦无衣活不好,如果我所生存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样子,那我只好将它击得粉碎,重建一个新的乐园。
如果别人的偏见能够左右我的选择,那只能证明在别人眼里我还不够强!
这个世界连善恶都分不清楚,又怎会区分得清美丑,人们所看的,只有强与不强!只要我足够强大,我看谁还敢非议这胎记!”
秦无衣震声说道。
第十二章 修炼
呼!
嬴南身上的白色锦袍突然无风自动,连房间内的炉火也变得飘忽摇曳起来,周围的温度似乎一瞬间冰冷了下来。
“没有善恶,没有美丑,只有强与不强?不错,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你小小年纪,竟能领悟的如此透彻,好,好!
季叔,把你的塑颜丹收起来罢,永远的收起来,以后休要再提了!”
“老夫明白。”
嬴御风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季叔带着秦无衣回去吧,我累了。”
嬴南扬手送客。
“宗主安心休养,老夫告退。”
嬴御风一把拉着秦无衣,起身告辞。临出门的时候,看见嬴南珍而重之的将百窍玲珑丹吞入口中。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从无极阁走出,嬴御风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
秦无衣恭敬的答应一声。
“你是怎么想的,就只需要怎么去做,无需向任何人表明你的心迹,听明白了么?”
“好。”
秦无衣答应道。
“你要记住,好话说的再动听,决心表的再雄壮,都不如踏踏实实的着手去做一件小事。”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迅速的消失在无极宗山缥缈的云雾之中。
……
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嬴御风和秦无衣已经同时告别睡梦,站立在丹华居的院子中央了。
今天的嬴御风和秦无衣都是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长袍,显得格外精神,长袍上的折痕若隐若现,正是不久之前嬴南差人送来的。
“无衣,从今天开始,老夫就正式指点你修炼。现在,我就告诉你修炼的原理,你要认真听着。”
嬴御风负手而立,好似一杆笔挺的长枪,一派仙风道骨。
“是。”
秦无衣朝着嬴御风拱手行礼。
“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被命名为超凡,这个名称究竟何时产生,由何人所取,已经无从得知了。
你只需要知道,超凡世界浩瀚无垠,广袤无边,它永远都比你想象的更加广阔。
我们人类生活在世界上,所赖以生存的根本就是呼吸。正所谓呼吸育清,出玄入牝。
自然之中存在的空气,能帮助人们完成代谢的循环,使人保持充沛的活力,这一点自不必说。
老夫要说的是,在这天地之间,除了用来进行呼吸的空气之外,还有一种神奇的存在,那就是玄气!
通常情况下,天地之间所蕴含的玄气要比空气稀薄得多,但是据说,在一些超强势力的领域范围之内,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神奇阵法的收拢聚敛,完全可以让玄气的数量远远大于空气!”
嬴御风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的说道。
“玄气?那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么?
是了,我怎么这么傻,连空气尚且无迹可寻,玄气比空气还要稀薄,又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
秦无衣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边心思活络的思考道。
听了嬴御风的话,秦无衣感觉日常生活中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呼吸二字,都变得神秘起来了。
“你想要感受到玄气的存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需要冥想,而且需要功法的引导!”
嬴御风像是一眼就看透了秦无衣内心的想法一样,振聋发聩的说道。
“冥想?这是什么?功法又是什么?”
秦无衣今天只有六岁,在此之前,他对修玄之事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嬴御风此时所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无比陌生又无比新奇的。
“跟着我做,屈膝,盘腿,落坐,将双手叠放于脐下三寸,闭上眼睛,让你的呼吸尽量绵长而不断绝。”
嬴御风一边说着,一边亲身做着示范。
秦无衣按着嬴御风的指导,有板有眼的照做。
此后便是长久的寂静,只有凛冽的寒风混杂着二人微弱的呼吸声呼啸而过,不久之后,连呼吸声也完全无法听闻了。
不知何时,一片雪花沾湿了秦无衣的睫毛,将他从沉寂中惊醒,一睁眼,院子里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清朗的月光与遍地的雪白交相辉映,银装素裹。
一抬头,果然看见一轮残月高悬在夜空。
“竟然坐了一整天么?时间过得真快啊。”
秦无衣喃喃自语道。
回想起来,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可这梦里,却又是什么也没有梦到,梦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前所未有过的惬意快然。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嬴御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显然并不是问秦无衣醒来之后看到了什么,而是问他在打坐的过程中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觉得像是睡了一场好觉。”
修炼的第一天,秦无衣如是说道。
“再看。”
嬴御风转身离开。
……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修炼的第二天,嬴御风还是如出一辙的问道。
“我看到了白茫茫的雾气,就像自己端坐在云里。”
秦无衣如是说道,脸上带着浓浓的惊喜,他以为那就是玄气。
“再看。”
“是。”
秦无衣小脸一垮,答应道。
……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修炼持续到了第五天,嬴御风的问题还是一成不变。
“我看到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有着一些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随意的漂浮着,肆意的游荡着,好像难以捉摸。”
秦无衣犹豫的说道。
“再看。”
嬴御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还不满足,苛责的要求到。
……
“白茫茫的雾气全都消失了,我所感受到的世界里,布满了金色的丝线,我想这些金色的丝线就是蕴含在天地之间的玄气。”
又过了五天,嬴御风刚一发问,秦无衣便是笃定的说道。
“嗯,你入门了。”
对于秦无衣的发现,嬴御风只给了这五个字的评语,却是对秦无衣这十天来最大的肯定。
此时,一场经年罕见的大雪,已经落满了整个太渊山脉。
嘿嘿。
秦无衣咧嘴笑了,像是受到莫大的鼓励,如果放在五天前,他恐怕早就忍不住要高兴地跳起来了,可现在,他却已经从空明的打坐中,学会了收敛和淡然。
“进来睡觉吧,等睡醒了,再进行下一阶段的修炼。”
“不用,我一点儿也不冷,以后我就用打坐来代替睡觉吧,我觉得这样很好。”
秦无衣摇头。
“打坐的确是能起到睡觉的作用,但却不能完全代替睡觉,你的精神在打坐时已经得到了放松,可你的身体却需要通过睡觉才能得到休息。
要想在修炼上有所成就,你就必须学会同时照顾和磨练好你的灵与肉。”
“灵与肉……”
秦无衣呢喃着,缓缓的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直接睡了三天三夜,是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师祖,你炼丹怎么不叫我?”
秦无衣忙不迭的跑到外室,问道。
嬴御风的确是在炼丹,而在他身边的一个小木箱里,放着十数个小陶瓷瓶子,塞着红色的木塞,精巧玲珑。
“这只是些最简单不过的低阶丹药而已,犯不着叫你帮忙。好了,最后一炉丹也已经炼成,你既然起来了,就开始修炼吧。”
嬴御风坐起身来,走出门外。
此时正是繁星满天,院子里的积雪愈加厚了,气温也在这三天之中骤然下降到了一种呵气成冰的程度。
“知道无极峰的天梯共有多少层么?”
嬴御风负手而立,目光灼灼的问道。
“应该有几千层吧。”
秦无衣被承惠道士带上山的时候走过一遍,心里也有个大概的判断。
“再走一遍就知道了。”
嬴御风话音还未落,脚下一震,人影已经轻飘飘的移了出去,他每一步跨出的力度都不大,却总能移出一丈多远的距离,只在蓬松的雪面上留下一排浅浅的足迹。
第十三章 苦修
人一旦能够感受到玄气的存在,就证明具有修玄的潜质,感受到玄气的时间越早,感受到的玄气越精纯,和玄气的契合度也就越高,这便是个人天赋的体现。www.uu234.cc
感悟玄气的过程,也就是使自身通玄的过程,从此之后,玄气就会以一种自发的形式,在不知不觉之间,滋养人的**,使人在力量和敏捷度上,都有质的飞跃,甚至可以达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这种自发的滋养和改造,速度自然是十分缓慢的,但是聪慧的人类很快就找到了窍门,掌握了加速吸收玄气的方法,修炼之道,就自此而生。
第一步,便是磨练**,这一步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通过艰辛而持久的苦修,用尽一切办法加剧体能的消耗。
最大限度的将身体掏空,玄气就会弥补这份亏欠,对人体的改造就会更加迅速而且彻底。
这些知识都是嬴御风在前往无极峰天梯的路上告诉秦无衣的,而嬴御风用来掏空秦无衣身体的方法就是爬天梯。
“出发。”
嬴御风将秦无衣让在身前,自己则是落在了后面。
“是。”
秦无衣答应一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连日来的大雪,让巨石堆砌而成的天梯上,都是落满了厚厚的积雪,一步踏上去,就有摔倒的危险。
而天梯的一面依傍着无极峰,另一面则完全没有任何的防护,一旦失足跌落山崖,下场只有一种,那就是粉身碎骨。
但是,无论心中如何抗拒,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答应一声,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
这第一步秦无衣早有准备,迈的很稳当,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台阶上,积雪瞬间就没过了他的脚腕。
“太慢了,我是让你跑下去,而不是让你一步一步的走!”
嬴御风严厉的斥责声从身后传来,话音还未落,他抬起一脚,猛踹在秦无衣的后背,没有丝毫防备的秦无衣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脚下一软,一个跟头扎了下去。
啊!
秦无衣发出一声惊呼,三魂七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师祖为什么要害自己?
在这种地方是能摔跤的吗?
咚咚咚
台阶上厚厚地积雪使得秦无衣不至于跌的头破血流,但是到了冬天,人的身体本就脆弱敏感。
这一跌落,身体与台阶接连的发生碰撞,跌的他鼻青脸肿,浑身酸麻难忍,骨头像是折裂了一般。
预想中的跌落山崖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秦无衣原本紧紧攥着的眼睛也试探性的睁开。
原来,每当秦无衣快要跌落悬崖的时候,嬴御风都会一脚将他给踢回来,保证秦无衣顺着天梯滚落而下。
一直滚了有百十米的距离,嬴御风抢先
一步,挡在秦无衣身前,将他提了起来。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跑下去,要么滚下去,明白了么?”
嬴御风攥着秦无衣的衣领,毫不留情的冷声说道。
此时的秦无衣,流出的鼻血已经冻成了冰须,额头肿起了好大一个包,看上去异常狼狈。
“是。”
秦无衣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咬牙答应道。
“出发。”
嬴御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秦无衣最让他欣赏的地方,就是克制和律己,对于命令坚决服从,一个人只有先学会服从命令,才能学会发布命令。
这一次,秦无衣不仅脚下加了小心,而且不断的告诉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反正即便是摔倒,也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师祖会为自己保驾护航,这种感觉真是既委屈又幸福,秦无衣咬牙坚持着。
也许是因为滚下去的速度的确要比跑下去的速度快得多,这一次秦无衣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到达了山下。
刚刚跳下最后一层台阶,秦无衣就如释重负一般的躺倒在了雪地里,胸膛剧烈的起伏,张大嘴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无极峰的天梯一共有多少层?”
嬴御风的声音如同追魂的厉鬼,如影随形。
“台阶?”
秦无衣愣了,神特么台阶。
他是连跑带摔的完成整个过程的,哪里还顾得上数台阶?
“三……三千多层。”
秦无衣含混不清的说道。
“蠢货,连数数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么?站起来,跑到山上去,这一次我不相信你数不对!”
嬴御风一脚踢在秦无衣的身上,怒斥道。
在雪地里搽出一条十多米长的痕迹之后,秦无衣挣扎着爬起来,泪水在眼光里打转,师祖今天是怎么了?
平时炼药的时候不是都挺和蔼的么,怎么一到修炼变得这么凶狠了?
而且还要让他再跑上山去,开什么玩笑啊?
能够坚持着跑到山下,秦无衣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哪还有精神再跑上去啊?
谁不知道上山比下山更加耗费体力?
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你一定觉得我这样的训练方法是在要你的命吧?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一条贱命,我随手就可以收了,那种过程不会比我捏死一只蚂蚁更加困难,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和在乎。
要想让你的这条贱命变得尊贵,你就首先得让自己变强,而变强可不是说说而已,靠的是拼搏,靠的是拼命!上山还是去死?你自己选!”
嬴御风抬腿又是一脚,将刚刚爬起来的秦无衣踹倒在地,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是平淡,却让秦无衣的内心猛地一颤,倔强的咬住了嘴唇。
“我上!我上!”
秦无衣疯狂的大吼一声,像是在发泄胸中积压的块垒,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不知又从哪里挤出一股子力量,支撑着他艰难的踏上了台阶。
这一次,嬴御风没有再一味地催促秦无衣加快速度,而只是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
而即便是速度很慢的情况下,因为秦无衣实在是太累了,勉强激发起的一点力量也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汗水一层一层的往出冒,冒出来就结成了冰,把他的白色长袍冻成了一件冰晶盔甲,行动起来就更加的不方便了。
噗通。
秦无衣脚下一软,膝盖磕在了台阶上,他现在完全是下意识的在迈动步子,已经顾不上去看脚下的路了。
“一千二百九十七。”
秦无衣双手紧紧的扣住台阶,口中念念有词。
原来,他并不是浑浑噩噩的走着,而是还在数着台阶,毕竟,能够正确的数对台阶,才关系到他这一次的努力会不会白费啊。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艰难的向前迈步,每一步都是竭尽全力。
“无衣,你记住!如果你选择放弃,那就得把世界让给那些你所讨厌的人,你想要打碎这个世界,那你首先就得征服它,占有它,你连无极峰的天梯都征服不了,凭什么征服世界!”
嬴御风的声音是那样的振聋发聩,每每在秦无衣想要放弃的时候,都让他那迷蒙的双眼里又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叽!
山崖上,一棵被大雪覆盖的青松迎风傲立,一只雪雕在树枝上稍作借力,展翅高飞,震得大片积雪簌簌而下。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远处的云海红的醉人,霞光四射,让人禁不住目眩神迷,秦无衣偶然一抬头,却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等你站上巅峰,那西天的霞光,就是你的战袍!”
嬴御风震声说道。
“战袍……”
秦无衣咬了咬嘴唇,等我披上战袍的那一天,一定会很威风吧?
日落,月升,天色漆黑如墨。
“师祖,无极峰的天梯一共有五千四百七十二层,对么?”
秦无衣的身子弓着,双手无力的下垂,但却坚持着没有倒下。
“对,无极峰高一千七百米,共有五千四百七十二层台阶,今天的修炼就到此结束,回家吧。”
嬴御风点头说道。
“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没有,只不过是刚刚好而已。”
嬴御风随意的摆了摆手,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第十四章 成长
“师祖,屋里怎么多了一桶热水?”
走进炼药房,秦无衣惊奇的问道。
“这是你应得的,辛苦了一天,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会有好处。”
嬴御风眼皮抖了抖,说道。
“太好了,还是师祖想得周到,多谢师祖!”
秦无衣感激不尽,嬴御风怎么每一次都能准确的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呢?
他现在浑身酸麻难受,就想着能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啊!
“把这颗丹药服下,此丹名为筑基丹,融合二十七种大补药材,具有固本培元、补血养气、强筋健骨、清目明神、祛疾疗伤之功效。
你现在身子空虚,正是吸纳玄气进补的大好时机,再配合上筑基丹的效果,必定能事半功倍。”
嬴御风从地上的小木箱子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秦无衣。
“多谢师祖。”
秦无衣接过瓷瓶,恭敬的行礼,原来师祖连夜炼丹,都是为他准备的。
不料,嬴御风刚刚转身离开,眉宇之间也是掠上一抹无奈之色。
原来,屋里的这桶热水根本就不是他为秦无衣准备的,唯一的人选只能是嬴南。
在无极宗,如果说花妖率领的刑堂地位高人一等,那宗主嬴南亲自指挥的无极卫就更是地位超然了,这是一支神秘的部队,并没有固定的编制。
也就是说,除了嬴南自己之外,无极宗的人虽然都知道有无极卫的存在,却根本不知道这支部队由哪些人组成。
他们有可能是无极宗的任何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只对嬴南一个人负责。
这支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的部队,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主要充当嬴南的耳目,让他足不出户,就能洞悉整个无极宗各个角落的一举一动。
一旦遭遇多事之秋,无极卫就会卸去伪装,展现出他们雷霆利刃的本质。
由此观之,嬴南密切关注着丹华居的一举一动,对于秦无衣的情况则更是关心,而且这种关心完全是善意的,甚至是无微不至的。
所以这一次,秦无衣的感激之情多少是有些对错了人,可偏偏这种事情又是嬴御风万万无法言明的,就让秦无衣一直误会着吧。
嬴御风走后,秦无衣迫不及待的脱去冻得僵硬的衣服,将遍体鳞伤的身体浸泡在盛满热水的木桶之中,一股席卷而来的舒适之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迷醉的闭上了眼睛。
享受了一会儿,秦无衣珍而重之的将筑基丹吞服而下,丹药入口即化,变作一团液体顺喉而下。
很快,一股温热的暖流便是弥漫全身,让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发出欢快的轻吟,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在木桶里泡着泡着,秦无衣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身
上多了一张薄薄的毯子,枕头边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已经烘干的白色长袍。
“师祖。”
秦无衣吸了吸鼻子,默默的穿衣起床。
嬴御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师祖,今天要怎么修炼?”
“和昨天一样,一下山,一上山,一直到你不再摔跤,速度也达到我的要求为止。”
“好。”
也许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秦无衣觉得一下山一上山这个任务,并不是特别难以完成,现在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将任务完成的更好更漂亮了。
这场经年罕见的大雪,对于秦无衣来说,实在是一份绝妙的馈赠,它让秦无衣的修炼之路走得更加艰辛,却也让秦无衣成长的更加迅速,步伐迈的更加坚实。
台阶上有雪,秦无衣若是一味的追求速度快,就免不了有失足摔跤的危险,可若是稳扎稳打的走,嬴御风又不停地在身后催着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如何在迅捷和沉稳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的平衡点,是秦无衣所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
这道难题的破解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那就是没有任何捷径可取,唯有熟能生巧、百炼成钢。
当秦无衣刚刚掌握了一点技巧的时候,却发现任务的难度又增加了,这种难度是天然形成的。
由于每天都有人踩踏,积雪并不会很快消融,而是会凝结成冰,将台阶包裹的如同冰层,脚下滑的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跑下山了。
秦无衣做不到,却并不代表嬴御风也做不到,无论条件如何变化,嬴御风永远都是轻飘飘的跟随在秦无衣身后,或者身形猛地一掠,出现在秦无衣前面。
认真观察嬴御风的动作,他并不是用跑的,甚至根本不是用踏的,而是用脚尖轻轻一点,身体和冰面刚一接触就立马分离开来。
从嬴御风身上,秦无衣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身轻如燕。
“在你行进的时候,始终都要提着一口气,这样你的身体就会变轻,至少从你自己的感觉上就是这样。
想要身轻如燕,你先得相信你自己就是一只燕子。然后,脚尖只是一个借力点,真正的发力点其实是小腿,这里是人的第二颗心脏,是力量的源泉。
力量要从小腿生发而出,蔓延至腰间,再抬升到背部,和心脏形成呼应。
你的身子要轻,呼吸也要轻,因为呼吸对你而言,不是要从空气中吸取什么,而仅仅是将体内多余的废气呼出,来试试看。”
嬴御风讲解一番道理之后,鼓励道。
听了嬴御风的话,秦无衣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在体会,在感悟,在将自己想象成一只真正的燕子。
“走!”
某一刻,秦无衣猛地睁开眼睛,身子一掠,便是跃了出去,如果认真观
察的话就会发现,以前秦无衣出发的时候,都是脚掌用力一跺,像是在为自己蓄力,而这一次,他却是用脚尖轻轻一点,而且在出发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之高的悟性么?还是平时就细心观察着我的动作,早就已经有所感悟,只是苦于无人点破罢了?”
嬴御风自言自语的说道。
等无极峰上的积雪彻底融化的时候,由雪水汇合而成的涓涓细流会流到山下,浇灌那里的土地,然后种子就开始发芽了,会长成一株草,会开成一朵花,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树叶又会落下,再度化为泥土。
这样就过完了一年。
“师祖,我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你的速度呢?”
狭窄的天梯石栈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飞速闪掠着,起起落落之间,和周围的风景,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好一个“人在画中游”。
“等你修炼了功法之后。”
“那还得要好久。”
秦无衣咧嘴一笑。
“你如何判断?”
嬴御风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的**还不够强,我现在已经知道如何让自己的身子变轻,也勉强称得上是敏捷了,但是我还缺乏力量。”
秦无衣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不过,你缺乏的可不只是力量,还有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磨练到极致的过程。”
嬴御风半认可半提点的说道。
“师祖这是去哪儿?”
原来,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嬴御风都只是带着秦无衣在天梯上来回的往返。
摔跤的次数越来越少,速度逐渐的快变,每天往返的次数逐渐的增加,嬴御风的位置也从跟在后面督促变成了走在前面引导,修炼的效果越来越明显。
但是今天,嬴御风在下山之后,却没有转身上山,而是沿着山下的小路走去。
“去能让你进行下一阶段修炼的地方。”
嬴御身形再度加速,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秦无衣会被丢下。
事实证明,秦无衣也的确没有被丢下,如果此时有人看见这一老一少的赶路方式,一定会认为是两个修玄高手结伴而行。
在嬴御风的引导下,二人绕过了无极峰,改为向东疾行,这里是重峦叠嶂的山脉和繁盛茂密的树林。
这样行了大约有半日,秦无衣听到了水声,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高山耸立,一道宽阔的瀑布从山顶飞泻而下,好似一条纯白匹练,瀑布的下方是一座水潭,潭水被分流出数股,向无尽的远方延伸着。
“会游泳么?”
嬴御风问道。
“我没下过水。”
秦无衣老实的回答道。
“那正好,你很快就能又多一项本领了。”
嬴御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第十五章 突破
“下水。”
嬴御风这话像是命令,但其实只是提醒,因为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将秦无衣提了起来,直接丢进了水潭。
噗通。
秦无衣像一块石头,被嬴御风丢进水潭之后,只是激起一层浪花,就消失了踪影。
山下的积雪可不比山上,融化的没有那么快,这湖中的水温仍旧是冰寒刺骨。
哗!
平静的水面上先是伸出了一个脑袋,然后便是拼命拍打的一双手,在宽阔的湖面上,这一个脑袋,一双手,显得格外的渺小。
“救……”
咕嘟嘟。
秦无衣的呼救声刚喊到一半,就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再度无力的沉了下去,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个脑袋,一双手,又是一阵拍打,只不过,没有了呼救声,秦无衣已经明白,嬴御风才不会救他,想要保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的学会游泳。
约莫挣扎了一个时辰之后,秦无衣真的学会游泳了,只不过他游泳的姿势很是怪异。
直白点说,简直就是难看极了。
最多只能说是有规律的扑腾,但是,这毕竟能让他免除被淹死的危险,而且成功的从湖中心游回到了岸上。
噗!
上岸的秦无衣小腹处一团鼓胀,张开大口就是一顿苦水狂喷,恨不得将五脏六腑全都吐得一干二净。
吐完之后,不用嬴御风发令,秦无衣就自觉地又噗通一声跳入水中,继续用他那难看的泳姿笨拙的游着。
“今后但凡入水,你就要相信自己就是一条鱼,世界上最大的鱼名字叫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能让世界上最宽广的海洋也为之欢腾,那是海洋的霸主,是水中的王者!”
嬴御风在岸上指点道。
“今夜就在湖边打坐,继续感悟玄气。”
嬴御风看着游的筋疲力尽的秦无衣,安排道。
这是第一天。
秦无衣对于打坐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喜爱,他就是能在这种寂静的冥想中获得身心的全面释放,每一次从打坐中醒来,都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一睁眼,嬴御风正站在湖边,背对着秦无衣,负手而立。
“看见瀑布下面的那块石头了吗?”
不用回头看,嬴御风就知道秦无衣已经醒来了。
“是。”
秦无衣点头。
“游过去,站在上面,等着。”
嬴御风吩咐道。
秦无衣毫不迟疑,完全照做。
咻!
干净的瀑布洪流中突然冲下来一截木桩,令秦无衣神情一怔,可是那木桩被水流
裹挟着,俯冲的速度极快,还没等秦无衣回过神来,他就被那一截木桩砸的摔落在水潭中。
咕嘟嘟。
秦无衣从水里浮上来,脑袋上已经砸出了一个大包,肿起老高。
“这只是给你提个醒,接下来,还会有接连不断的木桩顺着瀑布俯冲而下,而且木桩的长度和重量都会远胜于先前那一根,你必须让自己巧妙的避开那些木桩。
否则的话,看到我手中的皮鞭了么?你落水一次,我就抽你二十皮鞭,相信我,这一定会让你皮开肉绽。”
嬴御风晃动着手中的皮鞭,露出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脚下的那块石头面积不小,足够秦无衣在上面辗转腾挪,可是却也不大,不可能让他躲得远远的避开俯冲而下的木桩,他所能移动的范围其实有限。
咚!
噗通!
咚!
噗通!
咚!
……
该死的木桩,无论秦无衣怎样闪躲,都是无法顺利避开,难道今天晚上就要被皮鞭给抽打致死了么?
“一次。”
“两次。”
就在秦无衣一次一次被砸入湖中时,岸上的嬴御风还在负责计数,而所计的数字乘以二十,就可以代换成等量的皮鞭数。
秦无衣的身体在流血,心也在流血。
这是第一天,秦无衣躲避木桩的行动完全以失败告终,他一次也没能顺利的躲开,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在夜晚来临时被嬴御风狠狠的抽打成了一个血人。
好在那筑基丹还真是个好宝贝,无论前日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服用一颗,休息一夜,第二天就会完好如初。
“今天继续。”
嬴御风在秦无衣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命令道。
“究竟是谁在搞这些木桩啊?真是该死!”
秦无衣一边游向瀑布下方的石块,一边低声的咒骂道。
丝毫没有注意岸上的嬴御风,嘴角又是尴尬的抽搐了好一阵。
“困难已经摆在你面前,是偏向于力量,还是偏向于敏捷,这一次,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目送着秦无衣站上石块,嬴御风自言自语的说道。
事实证明,秦无衣首先掌握的是敏捷,这也许跟前一个阶段的训练成果有关吧。
想要在结冰的台阶上健步如飞,不仅需要身轻如燕,对身体协调性和控制力的要求也是极高,这方面秦无衣显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基础。
而且他在经历了昨天的失败之后,晚上冥想时肯定也经过了一番思考,并且已经有所领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以看到,秦无衣在重新站上石块
后,自信心明显足了很多。
在木桩俯冲而下,快要砸到他的瞬间,秦无衣脚下一松,整个人奇迹般的向后摆去,身体与湖面形成一个六十度左右的夹角。
待木桩落入水中之后,他腰上猛一用力,又将身子收回到原位,就这么成功的避开了第一截木桩。
哈哈。
秦无衣畅快的大笑着,朝着嬴御风所站的方向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秦无衣的确很懂得收敛和克制,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克服了一个困难的挑战之后,他的兴奋之情是可想而知的。
秦无衣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脚掌和腰腹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他整个人就围绕在石块的边缘,不停的后仰,然后恢复原位,隐隐的,秦无衣的动作竟然透露出那么一点潇洒俊逸的味道来了,真如闲庭信步一般。
“看来是选择了敏捷啊,这样很好,注重技巧,而且领悟的很快,只要稍加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在身法的修炼上取得很大的成就。”
嬴御风心中谋算道。
而此时此刻,秦无衣心里想的是:“还真是无聊啊,如果这样就算经历了一个阶段的训练,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良久之后,一声怒吼从瀑布之下传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来正面对决吧!”
嘭!
面对着俯冲而下的一截木桩,秦无衣提前调整好了位置,就纹丝不动的站在石块最中心的位置,然后攥紧了拳头,猛地挥出一拳!
噗通!
秦无衣这一拳猛则猛矣,声势堪称十足,但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被木桩正面砸中,木桩强大的冲击力,轻而易举的将秦无衣再度砸落湖中。
不仅如此,秦无衣的拳头迅速的红肿,浸水之后更是钻心的疼,整条右臂都酸麻不已。
但是,这样的疼痛并没有让秦无衣退缩,反而是激发起了他心底的斗志。
“如果一味的躲避,我永远不会真正的变强,只有迎难而上,彻底的将其打败,才算是真正的战胜!”
秦无衣咬紧牙关,再度爬上石块。
“来吧,一决高下!”
秦无衣发誓拼了!
“已经能够自己觉得不满足了么?开始主动尝试改变了,那就让难度升级吧,看看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嬴御风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轻轻的拔开瓶塞,就见得一缕紫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凝而不散,以一种难以被人察觉的状态,越过瀑布,越过山巅,飞到了高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