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坛的崩坏
好奇心有时候不光能够害死猫。
还能让人忍住掐死人的冲动。
“这流芳百世的,就是禄神。禄神是民间信仰中的主司官禄之神。封建时代,做官和科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故掌管文运之神,往往就是禄神。主佑加官进爵。”
这个能流芳百世很好理解。当官的拜的神,逼格本就高一些。再加上民间想要当官的祈愿数量相当可观,哪怕神境中的大人物并不在乎这点庙堂香火,也架不住粉丝们太过热情,给你立下各种带着光圈的人设,甚至给你编点同人故事拿给其他粉丝们传阅欣赏。甚至还有人锦上添花,冠之以“送子男神”的称号。美名多了,管你能不能送,都能被看成是真的。
“臭名昭著的那位,叫煞神。”
得儿,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妙。
“人们所说的凶神恶煞,便是指这个煞神。虽然煞神在世间名声不太好,但实际上早在几千年前,煞神就销声匿迹了。好像她的陨落和神坛有关。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神坛?”牢画依稀记得薛焰给自己找的书里头有这方面的记载,被她直接略过了。几千年前传说里头的人物,早都退出历史舞台了,又和自己差个十万八千里,谁知道还能从故纸堆里面翻个跟头跑出来跟自己玩儿夺舍的套路?
当即便翻出那本书,翻着看了起来。
几千年前,神坛还在,神们,也都还在。
那时候百姓质朴单纯,对他们所信仰的神怀着无限崇高的敬意,对待祭祀如同对待科学一般严谨。当然,在那个时代,这就是科学。
在这种良好的学术风气之所以能够稳定扩散,一方面是因为生产力落后,许多事情都要靠天收。有这种物质仰仗在里面,对于他们所认为的“天”的产物神,自然不能少了礼数。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神坛的存在。
神坛本就是由这种崇敬与祭拜而产能的能量场聚集而成,后来又成为了众神的聚集地。神的气场与能量场相得益彰的形成了一个风水宝地,神坛也由此而生。
但这也终究是个地名的来源。归根到底,神坛的力量还是来源于天道对于众生的控制。
那时候,生者多于死者,故而阳间之事,并不复杂。人少,自然就好管理。
阳间有序,人们的思想统一,整个阳间的磁场就顺了。神与神之间,人与人之间,唯一的利益冲突就是谁的贡献更大更受欢迎,谁会种地多收获些粮食。
后来,生产力上去了,出现了战争。
死的人更多了。生的人,也更多了。
这无疑加重了阴阳两界的工作量。试想一下,本来五十年一循环的事儿忽然变成了二十年甚至十五年一循环,能不忙吗?
这一忙,问题就出来了,各种矛盾也就凸显了。人与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叫做“政治”的东西,神与神之间亦是如此。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为了利益,但是哪怕是为了信仰而千方百计要做到的执念,也够阴阳两界喝一壶的。
人界尚如此,更可况是神之间的博弈?
神坛
,本不分高低贵贱。大家都是神,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站在了神坛上,都想做点事儿。这位想这样做,那位想那样做。结果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人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是神坛这座山太高,虎太多,打起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尽管都是想为大家做点事儿,心都是好的。
可是生灵涂炭的时候可没人考虑到这个问题。毕竟,在神的眼里,蝼蚁的生与死,是没什么区别的。死了,到阴间走一遭,算算在人间的账,结清以后再到人间去,和在超市买东西结账没什么两样。
然后,神坛就崩了。
危楼倾倒犹可立,信仰的崩塌,却是绝对的毁灭了。
用一句矫情的话来说,我们回不去了。
神坛一毁,神与神之间的联盟与信任也开始崩盘。直接引发崩盘的导火索,便是众神讨伐战神之事。
好了,重点终于来了。
书里说到,其实众神讨伐战神,其与魔女宅女的关系只是外在原因。内在原因,却是因为战神在为阳间战事奔忙的时候,资源分配的不均匀。
俗话说的好,不患寡患不均。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是战争这种事情,你要是两边平分资源,跟没分有什么区别?就像一场考试,本来就是为了争个高下才考的,所有孩子都能加十分,跟没加有什么区别?
所以,那些态度诚恳祭祀认真的一方自然会占些便宜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战神看来是这样的。
可在众神眼里,却并非如此。他们作为“考生”们的家长,都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有被加分的理由。
天道管不了人间,神就想要插手。而神之间,却并没有相应的管束机制。
众神的讨伐,带着些正义维护者的自觉,又满怀对战神偏心的埋怨。有了这么高的站位和这么坚定的立场,一下子就团结了起来。
那时候的人和神,都是那么淳朴。他们没有搞偷袭,而是折了一只纸鹤写上战书,然后把纸鹤变成鸟儿派到了战神那里传话,约战紫禁之巅。
玩儿了一手浪漫,结果玩砸了。
纸鹤被人半路拦截了。
能拦截住神做的鸟儿的人,自然也是神。
正巧是煞神。战神最关照疼爱的徒儿,没有之一。哪怕另外一个也天赋秉异,但是依旧没能得到和煞神一样的垂青。
那封战书里面除了控诉战神与魔为伍以外,还将战神每一次偏心都罗列了出来,分析他到底为什么偏心,脑回路到底如何等等。总之,分析得特别全面,特别圆。
身为战神最爱的徒儿,煞神在看了战书里面的内容以后,并没有告诉自己师父战书的事情,而是将师父师母找了个借口支开,然后自己前去赴约。
她承认,战神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她在挑拨离间。那些战书里面揣测出来的这样或者那样的心思,都和战神没关系。
然后,原本应该发泄在战神身上的怒火,全都落在了煞神身上。
而她的同门师兄禄神,则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痛心疾首的大义灭亲。
煞神
,卒。
一个神陨灭了。然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天地混乱,一场旷世之战开启,天地阴阳都被波及,失去了原先应有的秩序。
天道,就这么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地狱,却成了众生视线凝聚的重点。
你一定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否则死后会下地狱受惩罚的。
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原先你可以对不起,但只要你对不起,天道平地一声惊雷就可以把你打死。但是现在,你不可以了,因为天道不管事,只有死后算账了。
这就导致了现在这个状况。当然,如果地狱可以把挖眼割舌下油锅的受刑情况拍个视频,发在阳间作为广告来推广,估计有些人还是会有所忌讳。
可惜,信仰已崩,说什么都无什么卵用。大部分看到以后还是会说,这特效真6!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虽然书里没有描述当时壮观的场面与伤亡,但是牢画还是隔着薄薄的纸感受到了笔者的无奈。
还有他的客观。
凭良心说,笔者已经相当客观公正的在描述整件事情了。虽然没有直接说煞神是在背锅,但是凭着煞神的名声,在当时能够以第三视角将整件事情不添油加醋的描述出来就很好了。
纸鹤被截了,战神与宅女不知道决战紫禁之巅的约定……这明显不符合实际。
他们明明已经洞悉了一切,还安排青魂带自己离开,说是为了跑路做准备。
然后,他们就跑路了……
书里只说,世间再无战神夫妇踪迹。
再加上,煞神一直以背锅侠白手套自居。
足以证明,那只纸鹤出现在煞神手里,绝对不是巧合。
从煞神的角度来看,看到那一封罗里吧嗦的战书的时候,她的心里活动可能很简单。她很清楚自己师父的脾性。罗列的这些事实没错,可是她觉得,战神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也没有兴趣参与政治,有时候助纣为虐纯粹是看心情。
作为战神最疼爱的徒儿,在自己的师父面对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控诉的时候,自己背锅是最好的办法。一来自己没有和魔女厮混,罪责少了一条。二来她可能低估了众神之怒,觉得这只是一场同僚之间的口角之战,顶多让她滚出神坛踢出体制外,反正她也不稀罕。
可是没想到面临的竟然是灭顶之灾。
至于战神本人,还有那个站在了自己师父对立面的禄神,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不好说了。
毕竟,那个纸鹤到底是谁弄到煞神那儿的,不好说。
总之,在神坛分崩离析世纪大战的大环境下,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因为祸害遗千年,煞神活了下来。活在她自己的笔记本里头,然后……找到了牢画。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猪蹄子在安排,尚不得知。
牢画现在只知道,自己又倒霉了。
这个招霉运的体质,堪称一绝。
第一百八十四章 鬼帝的人情
“老爸,你帮忙抓捕的,是个什么样的逃犯?”
牢庸捧着腮帮子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拿起筷子蘸了蘸旁边的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这个行为再次让牢画心中一惊。
自己老爸虽然口拙,但是,画画的功底更加拙劣啊。可是他拿起筷子的一瞬间,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自然而坚定,就好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条件反射。
老爸他,变了。
正在这时,薛焰的电话响了。
接完电话,薛焰有些尴尬地对牢画说:“这事儿,是鬼门关的那位鬼帝做的。”
还真是大人物做的啊……合着两人在这当了半天的柯南,瞬间就被打了脸。
两人都有些尴尬,同时在心里都默默的将这位大人物骂了一通。你给下属卖个人情,至于这么抠抠搜搜的么?害他们在这儿瞎揣测半天。
“咳咳……嗯,这个,门神大人说,现在安插在阳间各个据点的眼睛亏空大,坑多萝卜少,就扩招了。叔叔能够捉住那只鬼,说明能够胜任鬼差之职,正好能补上阳间的一个位子。”
牢画再次看了看自己那个专心在桌子上画画的老爸。他垂着头,左手拿着一粒花生,右手举着筷子,像是在拿着一直毛笔。
如果把现在的画面定格,再让p图高手把那筷子p成一根毛笔,把花生p成酒壶,再给老爸换一身古装,绝对毫无违和感。
这个想法萌生以后,牢画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真的,毫无违和感。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一股子气魄,不是那种文人墨客品品酒画画花草的那种文雅,而是一种
豪饮之后的肆意挥洒
画的不是花草
是江山。
这……是她的老爸?
“门神大人还说……”
牢画收回了开小差的心思,认真听起薛焰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人情已经塞给你了,接不接是你的事儿,反正我都已经给你了。下面就要开始说说到底要使唤你做点啥了。一般关系卖你个人情,不过就是想和你搞好关系作为以后的润滑剂。但是领导忽然的恩赐,还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自然就是有事儿。
“说是之前误收了一个魂魄,虽然十恶不赦,但是阳寿未尽就被收了,不合规矩,还得从我这儿过一趟给送回去,日后阳寿用完自然会下来受罚。”
“这是公事啊,犯得着么?”牢画冲着自己老爸悄悄努了努嘴。言外之意,一个领导,犯得着为公事贿赂到下属的老丈人身上么?在阳间收鬼的鬼差并不是判官,根本不知道人家阳寿到底多少,也不是医生,是假死还是真死还是灵魂出窍梦游,哪儿能那么好?收魂的时候为了业绩心急了点,收错也是常有的事情。
“经手这个魂魄的鬼差是他一个老友的后人,正处在升巡检的紧要关头,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此事被处分,恐怕以后就会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再难脱离一般鬼差的身份了。”
这就难怪了。不是领导处理不来,而是领导想不动声色的处理,把那个倒霉鬼给悄咪咪的送走。你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不要
带走一片云彩,更不要连累我老友的后人当不上小官差。
就这么个事儿。但是,牢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是要暗地里处理了?”
薛焰点点头。
“可是你十殿只有通往往生的路啊。那倒霉鬼从你这儿走,还能还阳?”
“从我这儿当然不成。”
“那还找你干……”
牢画忽然不说话了。她忽然明白这位大人为什么非要贿赂薛焰的老丈人,还非要给这位老丈人安排到阳间去。
敢情他不是在贿赂薛焰。
是在贿赂自己来着……
一代鬼帝,居然想法设法的贿赂她一个小卒子。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膨胀。
但是,今天经历了一系列“奇遇”的牢画,到现在还沉浸在惊悚的情绪里没有出来,很难这么快进入状态。下意识的,她觉得生活处处是惊悚。包括这种“天降大任”的临幸。
自己开个车进地府的事情显然已经传到了高层的耳朵里。这让牢画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虽然,没有哪条规定说不准在地府开车,不准在地府贩卖东西,但是上面万一觉得看不下去了,分分钟弄个新政策出来弄死你。
她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小人物,经不起大风大浪。
好在,现在大人物觉得你还有用。用你的小车送个秘密人物,你就说送不送吧。
不送,第一天说不定风平浪静。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可能上面就会下一道旨意,规范地府交通管理,不准机动车走人行道。
可地府从来就没修过机动车道。
小本生意,伤不起啊。
送的话……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佬的秘密背负起来,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压死了。
就算不考虑后果,他若对你有用,也就是互相利用交易愉快的心态,倒也罢了。可对方明明对自己没什么大用。牢画自问,并不想让自己的老爸当什么公务员,更没指望上头的人能帮自己报仇雪恨。在这种情况下,合作就显得极为被动。
有点儿被逼迫的意思了。
不想做,但不做还不行。
“要搭我的顺风车?”牢画明知故问。
薛焰点点头。
“我可以送,但是我可说好,我不会帮人还阳啊。”要藏着大佬秘密是吧,那就再拉一个下水。以后上头觉得自己秘密被人知道了不好要灭口的时候,发现要杀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就懒得杀了。
至少,拉一个下水也是好的。
“门神说,这个不用担心,等叔叔当上眼睛,阴司会教的。到时候就让叔叔去送……”
操!
不爆粗口不足矣抒发此时此刻的心情。
拉你一个下水还不够,要拉就拉你全家。你,你老公,你老头,齐活。
鬼帝的人情,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甚至,那个让老爸当鬼差的事儿,压根算不上人情也算不上贿赂,就是为了拉自己全家下水做了一个铺垫。
“你……和那位门神关系还好吧?”
薛焰不知道牢画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但还是乖乖的点头道:“还行啊。”
牢画问了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白问了。薛焰这个与人为善的性子,估计跟谁关系都挺好。
“地府最近还太平不?”牢画又问。
薛焰被问的一头雾水:“太平啊!咋了?”
牢画点点头道:“太平就好,太平就好。”她可不会向薛焰解释,自己是怕人家趁乱将自己家一锅端了。毕竟在没什么大动荡与zheng治斗争的情况下,是没有人会为了守住这样一个小秘密而拿掉一个资深阎王的。
不值。
当然,前提是,这真的是一个小秘密。
“行吧。要送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就是。”
薛焰点了点头。而此时,牢庸在桌子上的涂鸦终于完成了。
牢画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说用筷子沾茶水画画不指望画出来什么好看的画儿,
但是!
要不要这么丑啊!
回想起刚刚自己脑补出来自己老头豪饮之后肆意描绘江山的洒脱画面,牢画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更年期给吓傻了,才会给老爸虚构了这么一个伟岸的形象。
当真是丑的不行。她记得儿时,同龄人之间流传过的一个画丁老头的口诀:一个丁老头,欠我两弹珠,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我去他家绕一圈。三根韭菜三毛三,一块豆腐六毛六,一串冰糖葫芦七毛七,老子就是丁老头。
自己那时候按照口诀画出来的丁老头,可能都比这幅画上的人好看些。
只是丁老头额头上画的是个“三”,
这个人额头上画的却是个“x”。
“老爸,你逮住的那鬼,是不是姓丁?”
牢庸被牢画问的愣住了。显然,他并不知道丁老头的口诀,怎么也不会明白这幅画上的人和丁老头有什么亲戚。
“我不知道啊,我这是简笔画,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牢画扶额。
“是我认错了……”
“女儿啊,你别看老爸这画的简单,但是我改认真的地方是画的很认真的。你瞧,这额头的x。”
“这鬼额头上有个纹身?”
“有个洞。”
“……”
牢画很想问,那你为啥不画个洞呢?可是看到老爸那满脸自信的表情,又将话吞了回去。
你喜欢就好。
“还有啊,牢画,你瞧这头发。”
牢画又仔细看了一下。在“丁老头”的头顶上有三根毛。但因为这毛被画的很长很长,沿着脸绕了一个圈,牢画一开始没认出来这是头发。
“他头上有三根很长很长的头发?”
“谁说是三根了?这是简笔画,三根就是很多根的意思。他是个长头发的男人。”
“……”
“画只要有灵魂就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国家画画讲究写意,搞那么讲究还不如去拍照片省事。”
牢画与薛焰同时抬起头看了一眼牢庸,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话,默默的抹开了视线。
你高兴就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给水瓶加塞
更年期自那天被唤醒住进了牢画的身体里以后,一直都还在沉睡着。甚至牢画试着使用了第二阶段的功法与神通,都没有将她惊醒。
但是牢画知道,她的存在就像是潜伏在自己体内的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搞事情。虽然自己在找到战神之前她可能还不会动自己,但是谁知道更年期什么时候犯病了就要将自己给碾死呢?
二郎神交待的事情,她还在拖着。二郎神也没有因此给她打电话或者上门催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牢画甚至都怀疑,二郎神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把这书里头的烫手山芋给扔到她这儿来。
可是那些他准备让牢画带给下头那人的东西,还放在茶几上好好的摆着。
一个瓷娃娃。
一个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小玩具。
很精致。但也只是精致而已。
牢画还浪费了一张透视符去看里头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器帮助那人越狱。
答案显然是牢画电影看多了。瓷娃娃肚子里,是空的。空的不能再空了。
牢画没再琢磨,将瓷娃娃装进了储物镯里。
想想也该如此。二郎真君不可能去干这么蠢的事情,娃娃里要是藏了什么违禁品,阴司的人第一时间就能感应的到。而且,就算藏一把万neng钥匙好了,出得了地府的监牢,却跑不出黄泉。
阳间脱离了天道的控制。
相对的,阴间却井然有序,宛如一块铁板。
想偷偷溜出去,只有蹭牢画的车。
可是牢画怎么可能让他蹭呢?虽然自己的车破了一点,但在阴间也是独一份,珍贵的很。除非像那位被拉错了的倒霉鬼一样,借着门神大人的东风才能坐上。否则,门都没有。
门神大人这么安排,其实并没有违反什么规定。毕竟,没有哪个法规规定不能在阴间坐车送鬼上阳间。
门神大人其实是个昵称,是阳间为了对这位大人表达爱意而使用的一种称呼。大家在地府也就私底下叫叫,明面上还是一口一个“鬼帝”的用着尊称。毕竟,鬼帝是鬼帝,神就是神。哪怕是陨落的神,也看不上地下的这些头头们,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当然,神在那次大战之后数量骤减,天道又失去了对阳间的控制,地府里这些务实的岗位就愈发凸显出他们的作用和地位来。神的概念,就变得模糊而不可捉摸了。
五方鬼帝是十殿阎王的上级。据说上头还有一个酆都大帝,不理世事很长时间了。现在的事儿都是这五方鬼帝在主持。
这位门神大人位居东方,掌管着桃止山和鬼门关,从位置上算是离薛焰比较近的,既是邻居也是领导,很多时候感情上就比其他几位的要亲近一些。
牢画这些日子往地府带了许多小玩意,虽然也有十殿阎王里头悄咪咪送到鬼帝那儿去的,但明面上鬼帝们是没人出手去买,嫌掉价。
但唯独这位门神大人让自己座下的童子来这里买了一个平板电脑,说是门神大人交待,要善待邻居。
牢画当时没有
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生意做的好,连大人物都惦记上了。
但是现在想想,总觉得坐在五方鬼帝这样的位置上,还走这种亲民路线,未必就是件好事。
说不定当时买的那个平板电脑,就是在自己给他偷偷送倒霉鬼这件事情上做的铺垫。你瞧瞧,作为大人物,安排这么小的一件事能够照顾到人家的感受,顾前顾后的弄出一个前因后果来,算是非常照顾情绪了。
可就是这种照顾,更让人惴惴不安。
牢庸“被”当上了鬼差,安排了眼睛的岗位,经历了几天的岗前培训,很快就上岗了。他在阳间的驻点,就是在游魂街。
这当然就是那位门神大人的安排。
可真是贴心啊。
这安排到底是为了照顾他们父女还是为了方便替他把那个倒霉鬼给送走,尚不可知。但是不管怎么说,父女确实团聚了。
在阳间行走的鬼差,也就是眼睛,是可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甚至可以找个身体待一待。这是眼睛因为离开了核心权力部门而作为补偿所享受的特权。就像是被安排长期下乡驻村或者支援偏远地区的干部可以享受一些交通补贴或者提拔资格一样,都是为了吸引人家去干活。
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身体来,收拾一番,虽然还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小老头,但瘦瘦高高的,竟然比原先的模样看着精神。
老爸改头换面出现在自己面前,牢画十分不适应。因为现在的老爸不仅面容变了,连习惯和性情都变了。
除了记忆没变,别的都变了。这还能算是原来那个人吗?
可事实上,稍稍集中精神,牢画就能从魂魄的形态确认这的确还是自己那个老爸。
大概是因为地府的工作氛围不一样,又是魂体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所以心情与性情都超然了吧,牢庸现在一点儿老实巴交畏畏缩缩的气质都没有了。做什么,都大手大脚。
比如说,原来要是牢庸坐在这么高档的沙发上,估计会十分紧张的正襟危坐,然后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生怕把沙发给弄脏了。
现在却一手拿报纸一手拿茶杯靠在沙发上,一只脚居然还翘在茶几上,晃啊晃的,晃得她眼疼。
可能,在底下有个阎王爷女婿,给惯的吧。
“老爸,渡魂还阳的方法,培训的时候都教了吗?”牢画有些不放心。
“嗨,什么渡魂还阳的方法,不就是把魂儿给牵着送到身体那儿塞回去呗!”
瞧瞧,这说话的语气,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能不当回事。
“怎么塞啊?总不能就像是塞水瓶盖子那样塞回去吧?就是塞水瓶盖子,也要找个瓶口呀!”
牢庸一听,也不坐那儿看报纸喝茶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收回脚站起来,两臂交叉做了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左手里抓着什么难缠的东西,右手则掐出一个印对着牢画的嘴巴送去,随即正色跺脚,大喝一声:“魂兮归兮!”
牢画被老爸这一手给震住了。第一次看自己那个低调保守的老爸做这种跳大神一样的事情,牢画觉得比自己第一次见
到青魂的时候还玄幻。
“阵仗……这么大么?”
其实牢画想说的是,姿势和口号这么中二么?
如果是的话,给人还阳的时候,请不要用肉身……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牢庸却收回了那中二的姿态,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道:“说什么摆什么姿势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水瓶的口。”
牢画一时被他这高深莫测的表情给唬住了,嘴巴张成了一个o:“在哪?”
牢庸神神秘秘的俯下身,指了指牢画没合上的嘴巴:“刚刚不是演示给你看了么?就在这儿啊。”
嘴巴?
“那你刚刚那个姿势是啥功法?”那姿势虽然别扭,口号中二了一点,但是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对于牢画这种没有接受过官方培训的人来说,这些招式充满了神秘感。
“啥功法?不就是比给水瓶塞瓶盖多一点仪式感么!”
“……”
牢画决定,以后再也不问老爸的事情了。老爸这回不仅飘了,心态还越来越年轻了,这种为老不尊的玩笑都开出来了,说不定明儿地府混好了再给她拐个妈来。
牢庸来了,送人偷渡的事儿就近了。下头安排,让她今夜就带着牢庸去接人。
牢画将车停在黄泉路上等待的时候,黄泉路上来来往往了很多人。
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高矮不齐。有的齐齐整整,只是看起来有些面色苍白;有的缺胳膊断腿甚至看不见,走起路来歪歪倒倒,还需要人牵着。但他们都是同一副麻木的表情,垫着脚尖,仿佛毫无意识的尸体。
可是牢画知道,他们都是灵魂。在黄泉路上,无论你生前多么叱咤风云睥睨天下,都是齐刷刷的从零开始。
多么公平。
可又是那么不公平。
但在这条生与死的必经之路上,多少愤慨都归于宁静。
远胜于人间的杂乱。
比起在闹市穿梭,牢画更愿意在这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灵魂。他们有时候会因为鬼差停下来买东西而停留在牢画的车附近。他们很安静,并不会到处打量,像跟在家长身后听话的孩子。
在这个环境下,作为“被服务”对象,这些鬼魂的野心、上进心、事业心、好奇心、嫉妒心都像是被按下了清空键并关闭了电源的计算器,没了库存,也不再发生量变。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不用入地狱的“良民”,一旦出现了一些不安分的因素,就会被拿来做鬼差底下的小鬼,做些跑跑腿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牢画猜想,这些人可能并不都是这么安分的。可能有些人只是懒,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干一辈子,宁愿抹去记忆入轮回,把烦恼都交给下一世。
这些人可能原本并不是这种性子,是受到了地府环境的影响才得以看淡。
可是自己的老爸居然在这种环境下
越发的精神了
越发的灵活了
越发的调皮了……
好玄幻。这玄幻当中,还透着股诡异。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命运
正在牢画胡思乱想的时候,牢庸已经押着人,哦,不,是押着鬼,回来了。
那鬼套着一个头套,视线被挡住,完全靠牢庸牵着绑在他手脖子上的绳子来引路。好在地府里的道路都是最近修葺过的,没什么坑坑洼洼,走起路来只要左脚不踩到右脚基本上就不会摔跤。
牢画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给人家带上头套子。这里走来走去的魂魄没有一个带头套的,要是为了掩人耳目岂不是太过欲盖弥彰?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只负责运输,只要保证这魂魄在运输途中不出什么差错就行。
想到这,牢画心里忽然有点不安。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不安,也不知道现在不安有什么用,反正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看了看那绑着手脖子的绳子。看起来就是古装剧里常常见到的古时候的麻绳。但是这麻绳据说是用一万具死尸的尸油浸泡过的,非常坚固,连厉鬼都捆得住。
牢画却是不信的。她从包里翻了翻,把从青魂那儿搜刮来的锁魂链拿了出来,然后给那鬼魂的双手加了一个保险。
牢画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抖了抖。
牢庸诧异的看了一眼牢画。
“咋了丫头?怕这绳子不结实啊?”
牢画点点头。
“谨慎一点也好。”牢庸牵着锁魂链和麻绳将那鬼魂推上了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上次我帮忙逮住的那个鬼魂,就是挣脱了麻绳要跑,被我给拦腰抱住了,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发动了车,牢画一边掉头一边问:“要是真在地府里跑了,难不成还能跑到人间去?”
牢庸正在和对着他和那鬼魂瞅的五只怨魂大眼瞪小眼,听牢画这么问,笑着摇头道:“哪能那么舒服啊!自己个儿走,要去阳间除了走奈何桥忘川河投生去,压根就别想上去。能有几个像你这么幸运,还能搭便车?”
他这话是冲着那被蒙头了的鬼魂说的。
对方听到牢庸的话,将脑袋转了过来,对着牢庸,似乎正在思考牢庸说的话。
许久,他点了点头。
这家伙真的听进去了啊……
然后,牢庸居然就真的开始跟这位鬼魂聊了起来。什么自己是怎么死的啊,死了以后又干了些什么云云,说的风轻云淡。
牢画忽然觉得自己为了给这老头报仇给自己找这么多事儿,有些傻缺。
然后牢画就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位戴着头套的热心听众十分捧场的点着头,戴着头套,都好像能感受到他那赞赏的眼光。
一个送你回去的鬼差而已,要不要这么舔啊?老头死的过程却是曲折离奇,但是后面到地府去仗着自己女婿混得风生水起,连大人物们都会给面子给你找个工作云云。
这高调的风格,压根也不像她那个老实巴交的老爸。
她是不是接错人了?
说到最后,牢画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要找点音乐放放。结果这破车音响还是坏的。好在,已经到了目的地。
江城一家偏僻的医院。
牢画记得,薛焰跟她说的时候,说这个人生前十恶不赦。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头套子,有点好奇这个生前十恶不赦的人到底长啥样。
但是,她实在无法忍受
看着牢庸做出那一套鬼畜的动作,然后大喊:魂兮归兮!
车已经停好,牢庸却还没说完,一直对着对方絮絮叨叨,对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牢画就不明白了,这人就算说赶着投胎有些夸张,但赶着死而复生也是很捉急的事情啊,怎么就这么淡定的坐在车里给牢庸捧场呢?
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手上还带着锁魂链,觉得受制于人吧。
要不,给他打开?
牢画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自己吓了一跳。电视剧里一般这么放松警惕的人,基本上很快就要领盒饭了。
“老爸,你是不是该上去了?”牢画催促道。
牢庸还没说话,那戴着头套的家伙却将脸扭了过来,看着牢画,摇着头,似乎有些不满。
牢画对此十分不解。大哥,你赶着去死而复生啊!在这赖着是什么意思?还想聊个五毛钱的?
“老兄,你这是还想飘一会儿?要不,你说说你的事儿呗!”牢庸似乎也对对方有些不舍,开口劝着。
“你身体在上面,再不回去,说不定被人给火化了。”牢画脸色不太好看,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她感觉到不安,现在这个莫名其妙转了性子的老爸又非要留着这个定时zha弹在这儿聊天,实在让她有些烦躁。
按照从前的模式,只要牢画在家板着个脸,作为家里最老实脾气最好的老爸肯定第一个妥协。但是现在……
牢庸直接无视了牢画的冷脸子,摆了摆手,还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递给对方道:“老兄,来一根?”
我擦!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老爸么?他从前可从不抽烟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被鬼附身了?
额,不对,他本来就是个鬼。
这坏习惯,难道又是因为有个阎王女婿给惯的?
牢画还瞄了一眼那烟的牌子。
大前门。
然后,牢画就看见,那个蒙着袋子的人将烟接了过去,在牢庸拿出打火机的一瞬间,对方将头套摘了下来。
“我靠!”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居然是一个男声,一个女声。
男声是牢庸。
女声不是牢画。
是那个蒙面侠。
牢画定睛一看,就明白了这两人为啥会喊。
蒙面侠的头发被盘在脑后,从厚度可以看出来,很长,很长。
而他,不,是她。她的额头中间
有一个洞!
“你就是那天被我逮住的鬼?”牢庸指着对方额头上的洞,很没有礼貌的问。
蒙面侠也学着牢庸的样子,举起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指着他说道:“你就是那天那个抱住我的鬼?”
牢画扶额。
真是缘分啊。
“你那天为什么要逃跑?”牢庸问。
蒙面侠撅了噘嘴。她的模样其实不差,只是因为额头那个狰狞的洞而显得有些恐怖。这么一噘嘴,就有种诡异的萌感。
天哪!我见到鬼了!天哪,这鬼身娇体弱易推倒!
嗯,就是这种感觉。
牢画是长期驻扎的人间的,世面见的少,不像牢庸,整天在底下看着那些各种死法的鬼魂走来走去,大概审美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的升华
,对于这种形象居然露出了十分欣赏的表情。
牢画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是回春了么?不会真的准备给她找个后妈吧?
“我害怕啊。”蒙面侠开口了。不考虑刚刚看到牢庸一瞬间的尖叫声,她现在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真的有种弱柳扶风的娇弱感。
牢庸却奇怪的“咦”了一声。
“我记得你那天是挣脱了麻绳要逃跑的,按理说应该比厉鬼还要厉害,怎么会被我给逮住了呢?”
牢画很庆幸自己老爸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你抱着我,我有安全感。”
介个凑标脸的!居然勾引自己老爸!
“女孩子家家的,说的什么话!”牢庸板着脸教训道。
牢画见他这态度,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有些骄傲。虽然老爸变了,但还是对于美色有相当的自控力。以牢画对牢庸的了解,不说坐怀不乱,就凭着自己女儿在场这一条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人给……
“我就在地府当差,等你以后下来了,记得找我。女孩子出门在外就是需要有人照顾……”
牢画:“……”
眼看着牢庸说着说着就要大手拉小手了,牢画咳了两声,示意两人注意点场合。别说这个当女儿的在看着呢,就是旁边那一家五口也在瞅着呢,就说害不害臊!
蒙面侠果然羞愧的低下了头,牢庸也收敛了神色,将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女儿啊,你别误会啊。我就是看见她就觉得亲切。这么一个小姑娘在外头多可怜啊,需要人保护……”
我擦!我妈死了还不到一年呢!
不过,老爸也死了啊……而且自己老妈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了,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你现在到她面前哭诉这个没良心的老爸外头想养个小的,她估计只会张张小嘴问你要奶喝。
哎!人生为什么这么无奈!
“我说,你从哪里把人接出来的?我可是听说了,这位生前可是个十恶不赦的主,可不可怜还另说。至于保护……人家连浸了尸油的绳子都能挣脱,你行吗?”
牢庸沉默良久,大概是觉得不说点什么太没面子了,想了想说道:“我从那个黑黑的阎王殿那儿接手的,叫什么来着,十六诛心地狱。”
诛心地狱?
牢画对于这个地点有些敏感。二郎真君给她的坐标,也在黑包子的诛心地狱里。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讽刺道:“十六间呢,哪一间啊?人家从哪来叫什么名儿了解了没?啥都不知道就要保护人家,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稀罕你个糟老头子?”
牢庸却直接忽略了牢画的讽刺,居然认真努力的想了半天。最后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小卡片,照着上面读起来:“好斗、好赌、好胜,以致牵连、拖累他人等心小地狱。我的妈呀,这地狱这么长的名儿。丫头叫什么来着,宝托……还有姓宝的?我以为我的姓够奇怪了,没想到还有更怪的。”
牢庸还在碎碎念着,牢画却如遭雷击。
好斗、好赌、好胜,以致牵连、拖累他人等心小地狱,宝托……
这不是二郎真君让她找的人么?
真是,命运的巧合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谋的味道
从二郎神那儿拿到东西,牢画就第一时间就修炼去了,然后又被更年期给附了身,这件事就被搁置了。结果……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还是被自己老爸连环碰的。
真巧啊……
那个好斗、好赌、好胜,以致牵连、拖累他人等心小地狱,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叫“宝托”这种名字了吧?
两人趁着牢画发愣的功夫又聊了起来。牢画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跟这位宝托小姐姐确认了一下生辰八字。
最后,牢画无奈的拿出了收在储物镯里的瓷娃娃交给宝托,清了清嗓子说道:“有人托我将这个带给你。”
这边,牢庸与宝托正奇怪于牢画为什么要打听宝托的生辰,就见牢画拿出了一个圆乎乎的瓷娃娃。
瓷娃娃矮胖矮胖的,穿着红色的小袄子,笑容很憨厚,是那种早些年烂大街的老式玩具。
宝托看到后却愣住了,随即眼睛开始发红,发了疯似的瞪着那个瓷娃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牢画的视线不由得再次看向了她手上戴着的锁魂链。幸亏这玩意儿还没取,不然这女疯子待会要是发疯了,谁知道会干点什么事情出来。
“妹子,妹子?你这是咋了?”牢庸见状吓坏了。这可是自己当差以来第一个服务对象。现在都在搞服务型管理,要是第一个他经手的鬼魂就受刺激给弄出问题了,以后他管辖的这一片地方想要争创优秀服务单位可就不容易了啊!
牢画自然不知道自己老爸脑子里有什么政治报复,看到牢庸这么紧张,在一边防止宝托一言不合就动手,一边琢磨着二郎神让她带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同时百忙之中还抽空给自己老爸翻了个白眼。
妹子?人家一个小少妇,比自己看上去大不了几岁,你叫人家妹子?
好在,宝托那似乎要化成厉鬼的趋势很快就消弭了下去,眼睛也不红了,而且化为了一汪饱含深情的眼泪,大喊一声:“我的孩子!”随即抱住了瓷娃娃,可劲往自己怀里搂。
“这……妹子,你这是咋了?是不是有人绑架了你的娃,要威胁你?”不明所以的牢庸见状,连忙送上了关怀。
牢画也是一脸懵逼。
“女儿啊,送这东西的人是谁啊?有没有说什么?”
牢画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个女人太过奇怪,而一切又太特么巧了,巧得她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是个什么不得了的话,二郎神等这女人回魂了自己告诉人家也行。自己毕竟是拿了酬劳的,做生意最忌讳不讲信用。
好吧,只是顺便带个话而已,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就算出了乱子,那也跟她没啥关系。
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牢画还是决定将承诺履行。
她指了指天空,对抱着瓷娃娃正在抽泣的宝托说道:“带话的人是那里的,你应该能猜到。”
她其实是想试试看二郎神与宝托到底是什么关系。
然而,宝托十分迷茫的看着她,坚决的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二郎真君,认识不?”
宝托再次坚决的摇了摇头。
好吧,牢画第一次
遇见传话对象和委托人不认识的情况。
“咳咳,那位二郎真君,托我把这玩意儿送给你,还带话说……”说到这儿,牢画坐直身子,学着二郎神当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故弄玄虚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宝托不哭了,只是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女儿啊,这妹子听不懂咧,你说明白点啊!”
牢画心里暗骂老爸多事。妹子听不懂,她也听不懂啊!她只是个带话的,能知道啥?
但是本着顾客至上的服务理念,牢画还是思考了一下,理了一个思路出来:“咱们分析一下语境哈!二郎真君是要我到你所处的那什么好斗、好赌、好胜小地狱去找你,那时候他并不能预测你会被带到地面上来。既然如此,你就想象一下你在那里收到这句话的情况,说不定就懂了,是不是?”
宝托还是很迷茫,牢庸却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妹子,我女儿的意思是说,你的娃也在地狱呢!”
话音未落,车内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下一刻,宝托就“嗷呜”一声大哭起来,无论牢庸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牢画幸灾乐祸的瞧着热闹。叫你乱安慰,叫你瞎解释,好心办坏事了吧!
然后,让牢庸更加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宝托在大哭一场以后,又默默地将那头套子戴回了脑袋。
牢庸傻了,这是要做啥?
牢画也蒙了。咋了?这是要回去找娃呀?
那她岂不是由负那位大人物的重托?这么小心翼翼千方百计的让她将人送上来,结果她还没送到位,对方不愿意活了。真操蛋啊!
牢画和牢庸父女二人这时候终于齐心协力决定说服这位轻生者,一面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一面说她的娃这么小去没受过污染,下去肯定早都被送去往生轮回,找不着了。
结果人家说,人死怎么就不能复生了?她现在不就是要去复生么?
一句话把两人给噎着了。
那宝托也是个倔性子,说什么就是不愿意回去复生,赖着不走了。最后牢画和牢庸无奈,只得又将人带了回去。
阳寿未尽的人一心求死,也不知道下头会怎么处理,但是牢庸知道,自己这个优秀服务单位肯定是评不上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以后你能常来看我吗?”宝托问。
牢画一惊。这个家伙不会真看上自己老爸了吧?老爸几斤几两牢画心里清楚,哪有这么大魅力啊?当下解释道:“这位小姐姐,我爸他位分低,在地府不能随便行走。”
这话其实是在说,我爸没身份没地位,你巴结他没用。
小姐姐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低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失望。
“你和我那死去的丈夫很像呢。”
又是这种戏码!牢画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牢庸的反映,生怕牢庸被这狐狸精勾了魂。
牢庸意外的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泽,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
气氛实在是诡异的离奇……
回到地府,牢画收回了锁魂
链,任由牢庸牵着宝托离开,然后转身去了十殿。
她需要找人谈谈。如果是从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和青魂分析分析。可是眼下自己和青魂的立场发生了冲突,还是薛焰比较合适。
一进入十殿,牢画就看见薛焰正在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太高兴,以至于薛焰也板着脸。牢画很少见到他这幅表情。他对她从来都是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没说过一句重话。
多么完美的男人。
自己一边要瞒着他许多事情,一边还要接受他的温柔体贴,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内疚。
但想到青魂与牢庸的变化,牢画又释然了。
在撇开了生与死之后谈亏欠,似乎什么时候都太早了。毕竟这一生太过漫长,而在这太过于漫长的旅途中,你不知道那个你以为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发生变化。
事实上,当时间不再是束缚人生的要素时,孤独可能比长久的陪伴更加靠得住。因为故事,永远没有结局。就像一个童话故事,没办法见好就收的让样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么后面就只能说说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以及男人出轨女人变心或者是不孕不育挑拨离间之类的狗血故事了。
没什么好期待的了,只要当下好,便是真的好。
在牢画思考人生的时间里,薛焰终于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到了牢画身边。
“是不是那位打电话抱怨了?”牢画有些心虚。
薛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最怕这种。要是打电话来一通数落便罢了,偏偏一边说没关系一边拐弯抹角的说不好了要砸蛋了。”
“这么严重?”
薛焰摆摆手:“官面上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不用担心。”
牢画明白薛焰的意思。这事情本来就是上头偷偷摸摸安排干的,没干好,要是小兵小卒可能一个不高兴就处理了,但是自己偏偏是轮转王妃,还被委以重任修葺地府监牢,并不能随意处理,所以这事儿没办好,怎么着也怪不到她头上,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动作。
“那个收错魂魄的官差被处分了?”
薛焰摇了摇头。
牢画意识到这里头有事儿,搬了个凳子往薛焰旁边一坐,开始听八卦。
“事实上,那个收错魂魄的官差并没有收错。”
啥?!牢画觉得不可思议。阳寿明明已尽,却非要给人加阳寿送回去。如果是善人,地府里可以给添阳寿的手段就多了去了。可是那宝托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要给这样的人加阳寿,只有门神大人那个级别的才能做得到。
“你接到任务以后,我暗中去查过。那个鬼魂的阳寿一开始就没有了。可是在昨天,忽然又多了五十年。”
牢画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看得薛焰有些浮想联翩。但是介于此时此刻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他只得把自己脑子里头的念头又压了回去,继续说道:“给这样劣迹斑斑的人加五十年阳寿,需要那五位同时拍板。”
牢画的嘴巴张得更圆了。她似乎闻到了一种叫做“阴谋”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倾诉者与倾听者
涉及到要瞒着阎王层面的秘密,牢画很庆幸,自己老爸没有真的把那个宝托给送走。否则这里面谁知道有什么弯弯绕在等着她?大人物构图一般是不在意细节的。该利用的马仔要用,该推出去顶锅的时候绝不能手软,这叫布棋。没有这种眼光与决心的,就很难守住自己的江山。
牢画自然不希望被卷进这种事件当中。想到二郎神对自己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牢画心里一阵轻松。
接下来,只要集中力量对付那个更年期煞神就可以了……
想到这儿,牢画的心情又不好了。
看到牢画短时间内几经变化的表情,薛焰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老头第一次任务就没完成,会不会受牵连。”
薛焰安慰道:“不用担心。给叔叔安排的职位是因为他之前逮住了逃窜的鬼魂,后来做这个任务也是偷偷做的,并不是明面上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牢画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她巴不得受影响,然后把老爸这个莫名其妙的岗位给辞了,省的总被惦记着。这年头体制外的最不容易犯错误,体制内的尤其是基层最要小心谨慎,听说那些给鬼差塞红包的现在都在严查,引路的小鬼收起红包来却是理所当然。要是你一个不小心又被卷了进去,想整你怎么着都能找到尾巴。
“薛焰,你说,门神大人那样的人物,和神相比,哪个更难对付?”
薛焰以为牢画说的是杀神,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其实单拼力量,当然是神更强。但是现世的神太少,又不问世事,很少会碰见。碰见了,顶多就一个你死我亡。相对来说,像门神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更难应付。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平台。被他们盯上,除非你自己是神,否则就是个亡命天涯的下场。”
你死我亡和亡命天涯,听起来似乎亡命天涯还要好过一些,毕竟和神你死我亡这种题型已经不能说是选择题了,而且送命题。
但是牢画却偏偏招惹了两个神。一个还没招惹,很可能以后会去招。另一个自己没招,人家上门招的。甭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现在的对手可以明确为两尊大神。
两道送命题摆在自己面前,死得不能再死了。
哎,命啊!
离开地府,牢画忽然间不知道该去哪。新生活还没开始多久,对未来的计划还没走上几步,噩梦就仓促的来了。
车停在游魂街上,主管部门因为这条街没什么人就秉持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把路灯给关了。整条街都黑乎乎的,天上的那轮月就显得格外明亮。
路灯牢画一个人坐在皮卡的后车厢上,遥望着月亮,忽然有些羡慕它。
它真的……好闲啊!
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胸口,牢画实在是为这幅灵魂感到心疼。虽然从前的记忆都不在了,但是那种骨子里的委屈却总是若隐若现的在关键时刻冒个泡,让人的情绪在不该崩溃的时候忽然崩溃。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崩溃为何物了。哪怕她报仇的道路上有杀神在等着她,她通往幸福生活的方向上还有个煞神在盯着她,而世界上某个角落里可能还有一对对她抱以重望的父母在抛弃她几千年后还在对她翘首以盼,反面的正面的精神的现实的希望都呈现出一种暗无天日的死寂……
她也
没有了要崩溃的想法。
人啊,只要活着,什么都能习惯。也什么,都能面对。
多么励志。
所以,一个人如果觉得绝望悲伤生不如死,只要再给他施加更大的压力和痛苦就好。你觉得活着不能再痛苦了吧?那我告诉你,还是可以更痛苦的!
瞧瞧,眼光和希望一下子就有了更大的弹性。
比如现在,牢画虽然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命运多舛的事实,但依旧能够悠哉悠哉的坐在汽车上吸收月光精华,像个刚和男朋友约会回来的小女生,幸福的回味着爱情的美妙滋味。
多么奢侈。
然而牢画从来不是个享受的命。比如这种短暂的安宁,很容易被一些不和谐的声音给打破。
“有这个时间,怎么不去干点正事?”
她的识海里,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牢画比之前要淡定的多。至少这一回,对方没有趁其不备直接抢走身体的控制权。
“我说,你找个别的身体待着行不行?多个人多份力量的道理你不明白么?”
“废话这么多,赶紧给我去找人!”
“没线索!没时间!”
“大胆!”
“这就要怪你了,我胆子本来不大,硬是被你给吓大了。”
“狡辩!”
“你要是再威胁我,我就把这身子给毁了。”
“你敢!”
“我自己下不去手,可以找人来做。”
“休想!”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到时候身子毁了直接搬到地府去住,那里的氛围更适合我。”
“……”
“喂,这就不说话了?”
“……”
“别介,跟我聊聊呗。我现在就想找个人聊聊。可是想来想去谁都不合适啊!正好你醒了,来来来,咱们来聊个五毛钱的。”
“……”
“喂!你还在不?”
“不会吧!别装死啊!你不跟我聊,我这就上隔壁街找辆车撞撞……”
“你威胁我!”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拿什么威胁你?拿我自己的身体?呵呵……你又不是非我不可,有什么好怕的?”
“……”
“你不想理我啊?那算了。反正这人间我也待够了,现在我就去隔壁找辆车合一下八字,哪辆合拍我就撞哪辆……”
许是因为住在同一个身体里的缘故,牢画此时的心情,更年期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她比谁都清楚,牢画这话听起来虽然荒诞,但是那死寂一般的心境却是十分真实的。
当然,如果她只是简单的想霸占牢画的身体,那么现在只要争取夺回掌控权就可以阻止牢画去做傻事。
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不能。
阻止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而她的状态,不允许她频繁的清醒。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似乎离不开这具身体。更具体的说法是,她离不开牢画的灵魂。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太弱了。以至于,她没法独立稳定的撑起一具身体,甚至在沉睡的时候,还要依附于牢画的灵魂作为容器才能保证自己的凝聚。
她需要身体,更需要牢画的灵魂。灵风修炼者的体质太过罕见
,她很难再找到一个像牢画这么适合自己的容器了。
作为牢画灵魂里的寄居者,更年期很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情绪时时刻刻受到牢画的干扰。比如刚刚,她正在好好的闭目养神,一阵浓烈的绝望与厌世感忽然涌上心头,硬是把她从沉睡中唤醒了。
真泥煤不爽。
寄人篱下啊……还真说不出威胁的话来了。
“说吧。”
言简意赅,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牢画本来只是趁着心情不好惹一惹体内的这尊大神,看看能不能做个死让自己更惨一点,以缓解当前悲伤的情绪,但是对方居然在她无厘头的威胁下……妥协了。
“你是真喜欢我这幅身体啊!”牢画感叹道。
有了这个意识以后,牢画忽然觉得没那么绝望了,有种忽然找到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对手的小尾巴的窃喜。
更年期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庞大阴霾被抽走的轻松。她并不知道牢画的具体想法,只意外于女人的倾诉欲居然能够强大到这种程度,在这么悲痛的情况下还能力挽狂澜。
“你认识二郎真君吗?”
“不认识。”
“二郎神哎!没听过吗?”
煞神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问道:“我在外头的时候,这个神估计还没出来。”
牢画:“……”
看样子,更年期是真的不知道二郎神这号人物。想想也是,那时候神主宰世界,对他们来说,天仙都算基层公务员了,哪里能入得了神界的眼?
“你把自己藏在书里,有人知道吗?”
“没。”
牢画松了一口气。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二郎神对于煞神这件事并不知晓。牢画只是一不小心被卷入了历史人物的人生里,却不是被有计划的安插进了历史事件。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大差不差,但是从情感上说却是不同的。你想象一下,一个自己不小心选错专业和一个被人逼着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的大学生,同样是不爱学习,哪个更爱闹脾气?
得,现在谁都怪不着,只能怪命不好。
“哎!”牢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进入了倾诉模式。从自己十世怨魂被纳入地府,讲到成亲时被扔到忘川河,再讲到牢庸被害自己家破人亡。又从自己到售楼部卖房子没有业绩,讲到结识薛焰找回老爸的魂魄,再讲到和杀神结梁子、青魂找回记忆。最后又讲她和自己的相遇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还把今天的奇遇说的天花乱坠。说到最后,牢画都怀疑起自己这些经历的真实性来。这泥煤的故事也忒多了,你要说是心酸血泪史,它怎么看都有种操蛋的滑稽。可你要是说是个喜剧,敢笑一个试试,牢画分分钟跟你翻脸。
在这个过程中,煞神一直安安静静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果是在煲电话粥,牢画可能就觉得对方一定是睡着了。可是现在这个倾听者就住在自己身体里,牢画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情绪的波动。
不耐烦里,掺杂着一丝嘲讽。
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应该有的情绪。但是牢画很知足了。你以为那些一面听你的故事一面露出同情悲愤表情的人就是真的在为你同情为你悲愤吗?对方可能只是在愤慨你特么为什么还没说完。
这样,至少说明,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这样就够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医学奇迹
故事说完了。说了这么多,牢画一点儿也不累。因为她只是在识海中与身体里的另外一幅灵魂对话,她甚至连嘴皮子都没动。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着看星星。
虽然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弯孤独的月亮。但这种孤独的景似乎更加适合此时此刻的意境。冷飕飕孤零零,多么凄凄惨惨切切,适合聊点不正经的事。
比如牢画此时,就在和煞神讨论关于自己那位老父亲的性情变化问题。牢画坚持认为是因为春心萌动,煞神却一直沉默着。大概在她还在外头活动的那个年代,人的思想还没有前卫到可以讨论自己老头私生活的地步。这种大逆不道的做法令煞神对牢画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改观。至少说明这倒霉孩子虽然运气不咋地但脑瓜子还在正常运转。
“你说,下头的那五位联合起来想要送上来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对于这种问话,煞神压根懒得回答。一来她也不知道,二来即使她不说话牢画也很快会自己把话接上。
“下面的领导们想要送上来,二郎神又要给她带话。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什么大佬,就是不小心被卷到什么事件里面去了。我看她那一脸懵逼的样子,不太像大佬,难不成是像我一样的倒霉蛋?”
这下煞神大概是听不下去了,像是讽刺,又像是感叹:“傻啊……”
牢画没想到煞神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是批评她,有些不服气:“傻会传染,你搁我脑袋里头待久了,早晚跟我一样傻!”
“小姑娘,仔细老娘我现在就吞了你。”
“你吞啊!吞完了以后你找到战神,跟他说我吞了你女儿,估计战神会以为你脑子进水了。”
“……”
“更年期,你今天怎么不发病了?”
“……”
牢画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体内那位的怒意。
但是,也仅限于怒意而已。对方并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趋势。
牢画喜滋滋的以为,这是煞神对她威胁的妥协。事实上,这却只是让煞神能够压下脾气忍耐牢画的因素之一。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寄人篱下……
“喂,更年期,你还在吗?不会被我气得高血压了吧?”
煞神其实很想问问,高血压和更年期是什么意思。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词。
但是煞神并没有那么无聊。她觉得牢画今天的话有点多,光是花费时间来听都耗费了她许多精神,她决定集中精神用最简短的语句表达中心思想。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衰……”
好了,这天没法聊了。
正当牢画准备停止这一系列毫无意义但却令她身心舒畅的谈话时,煞神又说话了。
“曾经有一位天仙也享受过这种待遇。”
咦?
牢画来了兴趣,也不去计较煞神刚刚到底怎么讽刺她的,追问道:“是哪位大佬?”
“扫把星。”
“……”
结束了二人之间神秘的对话,煞神似乎又陷入了沉睡。牢画没有离开,还在思考刚刚煞神的话。
扫把星为什么会享受这种待遇,不难理解。毕竟这种人物不管
在哪里都不是个能用“蓬荜生辉”这种词汇来形容的客人。五方鬼帝送人走,天上也来了人带话,大概都是不想让扫把星到自己地盘上去。
这也就提醒了牢画一个她一直忽略的问题。二郎神让牢画带话,告诉宝托自己的孩子在地府,其实并不是想帮助宝托找到孩子,而是想让宝托留在地府。
所以,地府想“请”宝托走,二郎神又把宝托塞了回去。
下头和上头都这么不想留的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牢画不禁回忆起了宝托的模样。乱蓬蓬的长头发,虽然落魄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的姣好的面容,还有额头中间那个血洞。
魂魄有时候模样看起来惨烈,那都是死之前的形态。从宝托这个模样可以看出来,这人是额头正中间中枪。
可是,她却没死。身体被安置在了医院,还等着还魂。地府大佬们不会不知道这违反科学,可是他们却愿意让这个诡异的事件存在,让那个额头点着美美俏的尸体继续保持生机。
难不成宝托是扫把星下凡?如果是这样,她留在地府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扫把星就是姜子牙的老婆,性别能够对上号。可是这个宝托却对自己老爸有种别样的兴趣和亲切感,这就诡异了。牢画小小的yy了一下,自己那个老爸说不定是姜子牙下凡。当然,也只是yy一下。姜子牙可是当年手握打神鞭号称“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牛掰人物,跟自己那位原本老实巴交现在又变得花里胡哨摸不清门路的老爸完全对不上号。自己也没那个运气,从前有个神魔父母,现世又遇见个打神的。
额……说到运气,还真不好说。
于是,牢画从皮卡车的后车厢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下车就钻进了驾驶座。
她开着车,去了白天的那个医院。
虽然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在风起云涌的历史长河上,死的最多的还是莫名其妙被安排为死棋的棋子。悲惨不说,还悲惨的莫名其妙,就像牢庸生前那样。
宝托被送回了地府,现在应该还在好斗、好赌、好胜,以致牵连、拖累他人等心小地狱里安逸的受折磨,而不是在回魂与到地府找娃的道路上奔波。
那么她的身体,就算不会失去生机,但也应该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吧。
可是……找到之前老爸小纸条上写着的床位,却是空着的。
牢画愣愣的看着那个整洁的床铺,离开前,正赶上查房的护士路过。她拉住一个,问道:“这个病房里的人呢?是死了还是出院了?”
那小护士被牢画拉住,表情有些惊愕。在听到牢画的问话后,表情更加惊愕了,一边慌乱的试图挣脱牢画抓着她的手,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泥肿么寄道她会粗院的?泥四不四寄道什么?!”
牢画被小护士的慌乱和惊愕吓了一跳。她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只想着逮到一个人问问,但是没想到却因为小护士的动作惹来了好些人的关注。本来想着悄无声息来打探消息的牢小姐忽然间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周围的护士和医生们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牢画虽然并不怕这些普通人,但是被人这么围着,她还有些发怵。自己只是路过来探病的,要不
要这么受关注啊?
难道……那个宝托欠他们钱?
好斗、好赌、好胜,以致牵连、拖累他人……嗯,这种脾性,估计生前惹了麻烦吧?自己这是撞枪口上了?
别说,自己这个体质,还真有点像是扫把星缠身的造型。
“这位小姐,您和这个病人是什么关系?”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医生还算有礼貌,一开口就用了尊称。
但是还没等牢画回答,一个嗓子尖利的小姐姐就嚎了起来:“太可怕了!一定是闹鬼了!”
年级较大的医生立即板着脸教训起那个小姐姐来:“不要危言耸听!咱们这是医院,凡事都要讲科学!否则,你让那些过来治病的人怎么相信你们的医术?”
这义正言辞的姿态实在令人敬佩。但是牢画其实内心里同意那位小姐姐的说法。硬生生把一个阳寿已尽的人加了五十年阳寿,然后给塞回这个脑门开洞的身体里去,闹的人家当个鬼都不安生,这可不就是闹鬼么?
但是这位医生接下来说的话却令牢画大吃一惊。
“这位小姐,不如您留下来和我们谈一谈这位患者的事情吧。作为脑外科医生,我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位患者在脑部中枪软组织受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够维持生命,最终居然可以醒来的现象。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而就在刚刚,她居然自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这个恢复速度……”
这个恢复速度,真泥煤操蛋!
后面的话牢画已经没有往脑子里进了。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的问题,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郎神试图抛出精神诱饵,让宝托重回地府。
而宝托却在被牢庸亲自送回地府后,又被人送了回来!
这是一场大佬之间的博弈。虽然说不知道二郎神这么做到底是上面的意思还是他个人行为,但是五方鬼帝的态度却是十分明确的。
这个宝托,绝不能留在地府!
牢画被医院的人拉扯了许久。大概是觉得牢画真的不知道什么,或者是医院的环境真的不允许太过吵闹,最后大家放弃了追问,将牢画给放了。
牢画坐在皮卡车里,无语问苍天。
“你们说,那个宝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她不知道该问谁,只能去问那车里拥抱在一起的一家五口人。
那五口人这些日子和牢画朝夕相处,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并没有先前那般惧怕了。他们现在之所以会拥抱在一起,是因为……冷。
牢画身上的地府之气,令他们浑身发抖。
那个作为一家之主的中年男人听到牢画这么问,歪着脑袋,指了指汽车的后座,问道:“是白天坐这里的那位吗?”
牢画点点头:“头上蒙头套的那个。”
中年男人认真思索了一番,答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很喜欢她身上的气息。”
牢画一愣。她没想到居然还能从这人口里问出点什么,一时有些惊讶。
“你喜欢的气息?”牢画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道。
能让怨气喜欢的气息,自然不是地府里的那种味道。而宝托刚刚从地府出来,自然沾染着不少地府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气息呢?
第一百九十章 好奇心害死猫
从前,牢画以为青魂是怨气。但后来证实,他并不是。他是个实打实的魂体,一只货真价实的摄青鬼。
当时牢画之所以会把青魂当做是怨气,一来是因为薛焰以及黑无常范无救的误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青魂经过宅女改造后伪装成的状态和怨气很是接近。
事实上,宅女当时之所以与战神联手将青衣长老改造成怨气的模样,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摄青鬼与怨气的本源十分接近,从气息与状态上都很好模仿。说白了,摄青鬼就是就是怨气的加强版。而自从恢复真身后每次青魂被牢画要求跟她一起下去摆摊的时候,青魂都十分抗拒,原因是那里的空气不好。
和这五只一副德性。
可能,大家口味与喜好都差不多吧。
回到店里,牢画盯着青魂发了好一会的呆。青魂正在做功课,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你这样影响我学习。”青魂抱怨。
牢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青衣长老来到人间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青魂:“有屁快放!”
牢画:“没有。”
两分钟后。
“什么事儿快说!”忍受不了牢画视线的青魂终于妥协了。他承认,他实在不该为了图嘴巴舒服跟牢画在这浪费时间。初中生的作业太多难度太大,他必须得打气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学业,才能和授课老师提出和景离坐同桌的要求。
“哦。也没什么事儿……嗯,那个,就是……”牢画其实真的没准备去问青魂什么。她觉得自己的揣测有些天马行空,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青魂恨不能虚化了跑到牢画脑子里头去看看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牢画才墨迹着开口:“是这样的,你不是一只说讨厌地府的空气么?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气息?比如说,什么类型的人啊仙啊或者是别的品种身上的味道?”
青魂虽然觉得牢画忽然关心他的喜好有些奇怪,但是他不会傻到有牢画是为了给他过生日给惊喜这一类的想法。作为被剥削的对象,青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家伙又作什么妖?
第二个想法便是:决不能说实话。
于是,青魂非常诚恳的列举了一系列小动物的名单。当然,前缀都会有一个烹饪类的专有名词,比如炸鸡,红烧猪肉,啤酒鸭等等。
牢画无功而返。当然,她本来也没指望从青魂这儿问到什么。毕竟这只是无端的猜测。
宝托重生了。她和牢庸父女俩没有完成的任务,那五位大人安排别人去完成了。虽然过程很生硬,但是结局很成功。
也就是说,二郎神的计划失败了。
想到这儿,牢画决定再次给这个失联儿童打个电话。自己任务完成了,总得报个喜不是?一边恭喜他东西送到人家手上了,一边通知他人家已经复生了。多么喜庆。
这边想着,那边电话已经拨出去了。依旧是没人接。
这家伙也不知道搞什么去了。想了想
,牢画给二郎神发了个短信。
东西和话已带到。不过收件人收货后离开地府去了阳间,你以后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找她说。
看看,多么贴心的售后服务。
牢画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去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今天折腾了许久,还一不小心将身体里面另外一个大神给折腾醒了。虽然事情有些令人不安,但是归根到底自己对两边都有了交待,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总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不安委屈了自己不是?想到这,牢画还美滋滋的敷了个面膜,虽然这对她并没有什么用处,但生活总是需要一些仪式来增加幸福感。
牢画刚走出浴室,就听见手机在唱歌。
实际上,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只是懒得去接。现在手机就在眼前,牢画觉得吵,只得拿在了手里。
是二郎神的来电。手机屏幕上显示,该电话十分钟内已拨打了三十次。
呵呵……叫你不接我电话!
牢画报复性的冲着手机乐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二郎神的大嗓门就吼开了:“什么情况?怎么总不接我电话?我特么急疯了啊!”
牢画足足费了三秒钟才忍住了笑,拿捏出一副无辜的声音说道:“人家就是洗了个澡啊,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没接电话么?你这么紧张,薛焰会误会的。”
二郎神显然没心情跟牢画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带的东西和传的话都带到位了?”
“那当然了。我可是收了钱了,童叟无欺。”
二郎神沉默了三秒,似乎在思考。
“她……自己愿意到阳间的?”
牢画本来想说: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可是大概是好奇心作祟,鬼使神差的,她忍不住想要多几句嘴。
“我给她带话的时候,她不愿意。后来我到安放她身体的医院去,听说她已经出院了。”
“妈的!”二郎神居然爆了粗口。
从这个反应可以看出来,二郎神之所以让牢画带那种话给宝托,就是为了把宝托留在地府。
“别介,人家能重生,那可是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二郎神说到这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了。
牢画八卦听到一半,哪能轻易放弃?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开口接道:“嗨,不就是那位么!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能耐也装在凡人的身子里,她现在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身份,能兴出什么风浪来?”
二郎神一愣:“你……你知道她的身份了?”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也真是,这种事儿还瞒着我。还好我下去只是悄咪咪的办事情,不然要是给下头知道我是给你做这样的事情,要找我麻烦的好不好?大家都是办事员,何苦为难对方呢?”
二郎神开始还有些疑惑,被牢画这么一怼,顿时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解释上头:“这个……弟妹啊,不瞒你说,我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也甚是为难。但是上头说了啊,这事儿不能对地府的人讲,谁
都不能说。我只能这么办了。现在任务失败了,我可是要被扣奖金的啊!”
得儿,大家都是财迷,两句话不离钱的功底谁能比谁差了?
“你还说奖金呢,要是知道你给我安排的是这个事情,我根本不会答应的。还有那本书……哎!我可是为此吃了个大亏。罢了,那书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议。现在就说宝托的事情。这个宝托现在装在凡人的壳子里做不了什么,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啊?”
“她现在做不了什么,不代表以后做不了啊!现在天上地下也就地狱业火能够控制得住她,要是让她在阳间苏醒了,指不定会不会打到天上来找我们算账呢!”
打到天上找他们算账?宝托什么来头,还能诛仙?
“不至于吧。我看她现在挺弱的。”
“你那是不知道她当年的事迹。天上地下就那么几个魔头,大部分都被地狱关押着,其他的几只都生性淡薄不理世事,没什么存在感。就她牛逼轰轰的,挑拨离间出了一场神战,害的神坛陨落天道尽毁。现在神的数量骤减,力量已经相当薄弱了,经不起折腾。”
哇塞!这么牛逼的人物啊!牢画忽然间觉得自己运气爆棚,总是和这些大人物牵扯不清,搞的她虽然实力不咋地但是眼光还挺高。嗯,俗称眼高手低。这毛病不好,得改。
“怎么滴?难不成她还想上去挑拨离间一番然后称霸天界啊?”
“那倒不至于。毕竟,天界也不会出现一个战神让她勾引不是么?”
牢画:“……”
“喂?还在吗?”
“……”
“喂,说话呀?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那本书怎么了?你要是还想要的话,我还有第三阶段的。现在要不?不过我现在人在外地不好过来,要的话你转账给我啊,我来给你快递过去……”
后面二郎神说了什么,牢画已经听不见了。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
勾引战神的魔,还引起了神战,造成神坛陨落……
宝托这个名字,可以凑在一起改造成一个“宅”。
擦!闹了半天,那个宝托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便宜老妈!
牢画忽然想起她将瓷娃娃交给宝托,宝托问她我的孩子呢?自己还和她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一幕……
真泥煤凑巧啊!二郎神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委托造成了一个怎样狗血的巧合。
紧接着,牢画就想起了皮卡车里那个中年男人说过,喜欢宝托身上的气息。
这就十分容易理解了。宝托,不,是宅女。宅女作为女魔头的气息,很招怨气的喜欢。没毛病。
当然,如果青魂当时没有拿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名来混淆视听的话,牢画兴许还能猜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震惊。但震惊之余,便是一阵阵的紧张。
怎么办啊,混蛋老妈出现了,体内还藏着一个准备找他们夫妻俩报仇的主呢,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早知道,她就两眼一闭装糊涂好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实力坑爹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实力坑爹
宅女老妈出现的事情,不能告诉煞神。
青魂曾经是宅女的手下,如果见到宅女,说不定能够认出来,所以也不能告诉青魂。
薛焰是地府的人,既然五方鬼帝没有告诉薛焰,她和薛焰说了只会令事情更复杂。
她更不能去相认。
只能自己憋着。
煞神有时候会醒,大多数时间都在装睡。牢画试图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永远不说话。但牢画修炼的时候她就会时不时蹦出来说牢画哪哪都不对简直是个白痴。
牢画能够确信的一点就死,暂时煞神还没有杀了她的打算。
那就只能先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江北鹰差那位秘书先生来给江肃道烧纸。
这件事情因为秘书先生受到了惊吓而缓了好几天,后来秘书先生再次打电话和牢画对接了一番,确定要先安排托梦。
这是江北鹰的父亲江天的要求,说是上一次托梦太仓促,除了说飞机没说什么别的,想让儿子说的更清楚具体一些。
牢画当然不希望那位江天老先生安排她带一辆飞机下去找江肃道,所以在薛焰安排的牢房里一见到江肃道就是一通数落,让他托个梦说要什么不好非要飞机,让她怎么带?
江肃道被牢画数落的一脸懵逼。别说,看他那因为充斥着仇恨而颓废黑暗的脸做出一副懵逼的表情,居然有些萌。
见牢画在盯着别的男人一脸欣赏的表情,薛焰适时的敲了敲牢画的脑壳,将牢画从臆想中敲醒。
“不是你托梦给你老头说的么?”牢画问。
江肃道立即摇了摇头,像个拨浪鼓。
牢画松了口气。看样子这就是老头子觉得对大儿子有所亏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要是江肃道真的二百五的问自己老爸要一架飞机来,她这生意到底还做不做?
说实话她拿到收件人姓名生辰的时候着实惊喜了一把。一来是因为她知道对方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二来是因为委托人正是自己的仇人江北鹰。虽然她现在还不能明面上弄死江北鹰,但是她可以坑他呀!更棒的事情就是江肃道还会跟她同仇敌忾,多么美丽动人的
故事!
所以接下来牢画就开始冥思苦想了起来。到底要江肃道问江天要什么呢?总不能直接要江北鹰的命吧?要是真这么提江天同不同意还另说,就算是同意了以江北鹰的性格估计会直接剁了他家老头子下来和江肃道团聚。所以这当然是不现实的。
豪宅倒是可以来一套。牢画听薛焰说过在鬼门关附近有一块荒地还没开发。地府的地皮除了她基本上无人问津。到时候她就在那盖个独栋小别墅给他就完了,钱可以全数装自己兜里。
只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利用的呢?
“建学校……”江肃道忽然说道。
牢画愣了愣,随即有些愕然:“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献爱心哪?”
江肃道摇了摇头:“我生前曾经要出资在开发区一块地上建学校。但是因为当时隆昌地产看中那块地皮想要开发一个小区,所以没有建成。”
“哦?”牢画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之前隆昌地产和我们家有个合作项目,也是在开发区,隆昌地产为我们家建了一家工厂。我们江陵集团做实业,是有自己的工厂的。一般因为我们自己又房地产公司,所以都不找别的公司做。但是当时为了拿下拿块地,隆昌集团出了不少力,所以这一个大单我们就交给了隆昌。当时,是我父亲和冯沙签的约。”
“但是这个工厂在建成验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很多漏洞。不仅偷工减料,还有很多地方不达标。我父亲并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出事了。”
这两件事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牢画瞬间就听懂了江肃道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的意思。
矛盾,一直存在。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捅破那层窗户纸。
工厂建造时偷工减料,这是现成的矛盾。
如果江肃道托梦要求江天完成他未了的心愿,江天一定会竭尽全力将那块隆昌准备开发新小区的地皮抢过来。这是新生矛盾。
只要江肃道在梦里这么一搅和,新仇旧恨,就都出来了。
好一招实力坑爹!
牢画疑惑的看了一眼江肃道。
“你弟弟是害死了你,可是你爸并不知情。”
江肃道抬起头。
在黑暗的牢房里,牢画只能勉强看见他脸上不停流下来的水。那滴滴答答的水声,让整个牢房有种沉闷的腐朽感。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牢画知道,他在黑暗中正看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她猜想,里面可能有仇恨,有悲伤,有失望,有期待。甚至,有可能还会有一种叫做怀念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都是死过的人了,对于得失可能不会那么在意,为人处世,可能更加看中一个“爽”字。给你的生活添点油加点醋,必要的时候把你拉下来来个大团圆,也不一定就是你死我亡的状况,说不定还有点温情在里面。所以有时候你觉得那些鬼回去吓唬自己的仇人或者亲戚朋友,从电视机里面爬出来,从门后面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你,未必就是真的想要害你。他们有可能只是来找你玩一玩,从后面给你个熊抱,然后大喊一声:surprise!老子来找你玩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至于他们会不会一不小心把你给玩死的忧虑,他们可能会拍拍你的肩膀说:拜托!死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死过,有经验,正好带你一把!
托梦的事情交待到这里就结束了。牢画将主导权交给了江肃道。她相信这个生前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江先生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果然,第二天,牢画就接到了秘书先生的电话。
“喂?”牢画正在吃着从薛焰那儿顺过来的花生米。这花生米是用地狱烈火炸过的,酥脆可口,怎么吃都不够。
秘书先生本来就对牢画这个团队有些发怵,现在在电话里总听着“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令他背后发麻。天知道那个整天在地府里跑来跑去纵横阴阳两道的女人正在吃什么鬼玩意儿!
牢画却对自己无意间造成的恐慌毫不知情,对于对方打电话来却不说话这种行为十分不满的问道:“如何?”
“我们家董事长他……非常满意。”秘书先生顿了顿。其实这个“满意”是宏观上的满意。它包含着对这场托梦仪式效果的肯定,还有一丝惊吓的感情在里面。虽然董事长没有当面跟他说这是一场怎样的梦,但是有过亲身经历的秘书先生在第二天看到董事长那苍白的脸后就猜到,董事长一定很“满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纪念品
之前只是江北鹰简略的跟他安排了一下,在听说还可以托梦后,江北鹰还以为是个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发了个红包以资鼓励。但是第二天早上江天就十分郑重的把他这个经办人悄咪咪的叫到了面前,背着江北鹰问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秘书先生从只是象征性的受江北鹰委托办这件事,转变为了秘密的受江天委托背着江北鹰做事。这种跨越等级的刺激,秘书先生一想起来就觉得兴奋。
至于江天为什么一开始委托江北鹰去给江肃道烧纸,现在又要偷偷背着江北鹰给自己大儿子完成心愿,秘书先生作为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当然也能明白一点其中的门道。
一开始说江肃道托梦,还让江北鹰去给他大哥烧纸,无非就是心里不安,想让小儿子偿还一些罪孽,好弥补一下自己心里的亏欠。
但是后来江天发现人死后灵魂真的还存在,那可就不一样了。这就不是自己心里亏不亏欠的事儿了!说不定你前脚没满足人家的愿望,人家后脚就跑到你床边去找你了。虽然是自己儿子,但是以那种姿态跑到家里质问自己为啥不满足他的要求,画面可不会像小朋友在床边问你要糖吃那么美丽。
“哦,满意就好。要我给带点什么?”
秘书先生嘴角扯了扯,最后跟牢画约了个时间上门讨论这件事情。虽然,他很不喜欢走进那家店,但是顶着那董事长直接授权的使命感,秘书先生还是决定牺牲一下自我。
这次上门,秘书先生十分谨慎的收起了他原先那副“你们这些骗子”的视角,本着“一回生二回熟”的理念,鼓起勇气走进了店。
但店里的情景还是令他大吃一惊。几天前还是欧式豪华装修风格的店大变了模样!从墙壁、装饰、天花板、地毯、家具,全都换成了中式古典风格!这得多少个装修工人多少个日日夜夜不休息才能这么神速?
秘书先生有些不敢想了。他怕自己细细想下去,就会失去进门谈生意的勇气。
“怎么站在那儿不进来?”牢画正对着电脑啃她的花生米,见秘书先生傻愣愣的站在门口推着玻璃门,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立马指了指那铺着金丝绣花团蒲的红木沙发道:“坐这儿。”
秘书先生大概是下定了决心,刚说了声“谢谢”还没进门,就听见牢画接着说:“别在门口挡着门,冷气该跑了,浪费电。”
秘书先生:“……”
其实牢画是不需要开冷气的。她本身自带冷气,与周身的燥热隔绝,并不觉得难受。但是屋里还有个胡才。胡才附身的这具身体质量不大好,天热了总爱皮肤过敏,所以长期开着空调。作为勤俭节约的牢小姐,一边要体谅下属,一边要节约开支,实在是费心的很。
但是作为外人的秘书先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比起省电,秘书先生更愿意相信这店里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不宜外传,所以要时时刻刻把好门,不能轻易放到阳间去。
所以秘书先生很乖巧的执行了牢画的要求,并且端端正正
的坐在那团蒲上,像个讲礼貌守规矩的好学生。
这让牢画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正穿着双拖鞋端着一盘子花生米吃得优哉游哉。而此时胡才正在清点卖出去的智能手机,青魂又上学去了,牢画实在懒得自己去给人倒茶。为了表示自己的好客,牢画干脆将手里的盘子往茶几上一放,说道:“吃。”
秘书先生原本没有在人家家做客吃零食的习惯。但是见到牢画放在茶几上的是一盘花生米,他很快就联想到自己打电话时候听见的咀嚼声。
哦,原来是在吃这个。
心里放松了下来,手就不自觉的伸出去想要拿一颗尝一尝。只是花生刚放到嘴边,就听牢画说道:“这是从下头带上来的,特别好吃。”
额……
秘书先生默默的将手里的花生米攥了起来,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带回去做纪念。
他又想到了那双高跟鞋。秘书先生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老是被迫从下头带纪念品回来。上次没带,这次又来,总有一款适合他吗?
“咳咳……我这次来,是受到我们董事长的委托,想要问清楚流程。我们家大公子托梦的要求有些复杂……”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一眼牢画。“你们这儿的老板在哪儿?”
牢画见秘书先生不吃,又将碟子拿回自己身边一颗接着一颗吃了起来。她记得上一次秘书先生就提出过要见老板。不过那一回可能是觉得遇到了黑店,想要给自己讨个公道。但是这一次这么说,明显是有大生意啊!
“我们这家店,叫做画地为牢。”牢画道。
秘书先生点点头。这店名这么怪,很难让人忘记。
“我的名字叫牢画。”牢画继续往自己嘴里扔花生米。
这意思很明确了。你说的老板,就坐在你面前呢!
秘书先生显然有些意外。因为牢画给他的感觉虽然诡异,但是太过娇弱了。而且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那股子仙气,很难让人想到会做死人生意这个行当。要说她一个人撑起一家这样的店经营着地下生意,秘书先生实在是有些愕然。
当然,人不可貌相这件事秘书先生还是懂的。他虽然愕然,还是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吧,我之所以坚持要见老板,主要是因为这次我们董事长的大公子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复杂。我知道,你可以往下面带一些东西,手机、平板电脑、鞋子……可是有些东西,可能并不是那么便携。这需要非常复杂的操作。我是说……”
“不会是让我带飞机下去吧?”牢画皱了皱眉。她明明交待过江肃道不要整这些没用的,他不会真的这么任性要江天弄一架给他吧?“我就算能弄下去,他也飞不起来啊!你自己去过,你知道的,底下有天吗?”
秘书先生忙摆着手否定:“不是不是,没有要带飞机下去的要求。”
牢画确实有些急性子。说完后她也反应过来,秘书先生能这么说一定不是要带飞机这种蠢事情。她有些歉意的拍拍手掸了掸手心里沾上的盐道:“我忽
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忘了给你。”说罢,她便伸手从沙发底下掏出来一个盒子。
“来,这是你上次给你二姑奶带的鞋。这双实在卖不出去,你二姑奶托我带给你留作纪念。”
我擦!
秘书先生感激涕零的接过了牢画递过来的鞋盒子,默默的打开,将那颗花生放了进去。
注定要他带回去做纪念的东西,看样子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对了,你刚刚说到哪了?有点复杂的操作是吧?说说看,没准我能做到呢。”
秘书先生:我明明说的是“非常”复杂,不是“有点”复杂……
“是这样的,我们董事长的大公子说自己现在正在地狱受惩,还没有自由,更不能往生。但是自己现在身处的监牢有些破旧了,如果董事长能够捐款修葺一下监牢,他会享受到vip待遇。”说到这,秘书先生觉得有些尴尬。这话听起来有些扯,但是董事长就是这么转告他的,他也只能这么传达。
牢画却丝毫不在意这话有多么的扯。爱财如命的牢小姐此时双眼一亮,内心对江肃道的评价瞬间飙升。好家伙,上道啊!地府监牢修葺的事情是公事,本来囚犯家人捐钱修葺是为地府省钱,但是现在钱是经她这个开发商的手,就不存在这回事儿啦!地府的钱她当然得收,这江天捐的钱当然也是她来收了!至于vip待遇什么的,呵呵……牢画觉得下回可以考虑给薛焰为江肃道准备的那个小黑屋里装一盏小灯。
“好说,好说。”牢画乐呵呵的嚼着地狱业火牌花生米,仿佛看见了一坨坨金元宝。“捐多少?”
“这个,大公子说地府的房地产被垄断了,开发商有点黑,要价比较高,大概在五百万左右。”
牢画:“……”
“还有,大公子说想要套房子,以后刑满释放了去住,等董事长下去了还能一家团圆……咳咳,那个,要盖一套别墅。至于要多少钱,得牢烦你们跑一趟问问。最好,能让我们董事长和对方谈谈价钱,你知道,生意人,就是这个脾性。”
好吧,牢画决定暂时原谅江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是给你送钱呢?
“所以,你说的有点复杂,就是这个?”
秘书先生有些方。他觉得这个要求非常复杂了。他虽然跟着牢画一行下去转过一圈,也算见过大世面,但是在他看来,牢画几人不过是和下头那些小鬼差们有些交集,可以在地府各处活动罢了。要让她去捐钱自然容易,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要让她去约地府的房产大佬和自己家那个凡人董事长见面谈生意,就有些过分了。董事长在向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秘书先生可是劝说了好半天都没能劝下来。他十分能够理解董事长作为生意人不能接受不还价就给钱这种蒙头生意。但是对方是底下的人啊!别说底下的大佬了,就是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子想要为难你,你也吃不了兜着走。结果你还想拿拿腔做做势跟人家谈生意,多大比买卖啊?
但是牢画却淡定的点了点头道:“行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商界大佬
秘书先生不由得抬起头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恕他多疑,他再次的觉得这个女人有种骗子的既视感。光鲜的外表,诡异的团队,还有,在他提到那些说出来都让他尴尬的不像话的说辞时,这个女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干脆的给他一个答复。
他脑子里又开始猜想,这个女人可能确实有些本事,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然后偷偷潜伏到当事人的家里制造一个梦境。当然,这只是秘书先生根据某个小说里面的描述幻想出来的故事。事实上秘书先生并不在意这是不是一场高级的骗局。只要大佬安好,就是晴天。
秉着秘书先生一向严谨的工作作风,他当即准备和牢画谈一谈约见时间及注意事项。如果这是假的,那么对方随便找个人来只要不穿帮就好,他也不计较真假。但是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一场高端的会面,马虎不得。
然而牢画在听到秘书先生的提问后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淡淡的瞥了一眼秘书先生:“现在吧,我正好有空。”
秘书先生的嘴巴张成了“o”型。当然,他并不是被牢画这个地府黑心房地产开发商的身份给震住了,而是觉得牢画在攒这个局时太过敷衍了,连找个人冒充一下的功夫都懒得花。
牢小姐涉世未深,自然不知道秘书先生的脑回路,只是看到秘书先生这样有些和他那一身文质彬彬的打扮不太搭,滑稽中带着一丝呆萌。嗯,她承认,最近她的审美和品位大概是受到了地府的影响,变得有些奇怪。先前是觉得江肃道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呆萌,现在又觉得秘书先生呆萌,总是对大老爷们用“萌”这个字来形容,牢画总觉得有点毁三观。
于是,她为了拯救自己的三观,很皮的往秘书先生的“o”字里头扔了一颗花生米。
“尝尝吧,在这里吃不到的。”
秘书先生:“……”
在秘书先生终于挣扎着将那颗不一般的花生米吞下肚子以后,牢画看了看时间道:“我八点钟要下去一趟,你最好让你们董事长在那之前赶来,不然耽误我做生意。”
“就在这儿?”秘书先生指了指地面。
“对啊,不然呢?你们老板上杆子要做这笔生意,不会还要让我去他的办公室坐坐吧?”
牢画十分自然的说着这种在秘书先生听起来十分大逆不道的话,丝毫没有一点开门做生意的自觉。这其实十分符合地府房地产大佬的立场与风格,但是在秘书先生看来,这个骗局简直做的太过草率了,要不是那幻境与梦境做的逼真,他实在是没办法拿到董事长面前显摆。
没办法,秘书先生就是这么的自信。托梦与地狱一日游并没有直接摧毁秘书先生坚定的唯物主义精神,而是为他开辟了新的思路。有种人就是天生有保护三观的能力,不管你外面海浪涛涛,我总有办法把这些骨骼清奇的思路给理正了。
虽然牢画的姿态是高了些,但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生意场上也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秘书先生并没有过于纠结就给董事长做了这样的汇报。江天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即就派车往游魂街这儿赶。
天大地大,安抚那个死鬼儿子最大……
但是残酷的现实是,在看到牢画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吃花生米,一个小屁孩推门进来坐在收银台上写作业的时候,江天的脑回路也开始向秘书先生那儿倾斜。
但是江天毕竟在梦中与江肃道深入的交流了一番,父子俩的私人谈话,自然有许多外人不知晓的秘密掺杂其中,所以尽管牢画那种zha骗的既视感太过强烈,也没能改变江天要在她这儿谈生意的决心。
江天偷偷观察牢画与这家店的时候,牢画也在打量着他。
江天大约六十岁上下,头发没有白,不知道是染过还是天生如此,还泛着看似健康的光泽。他穿着一身绸缎材质的黑色套装,上面绣着精致的暗花,是有些复古的打扮。他腿脚好像不太好,但不是那种受过伤的瘸,而是一种貌似痛风后遗症的不顺畅。在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有着厚厚包浆的黄花梨木拐杖,给他整个人平添一种年代感。
他的样貌和他的大儿子江肃道有些接近,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种忠厚的老板。
但是他的气质,却更接近他的小儿子江北鹰。
这让牢画有些不舒服。
“姑娘怎么称呼?”江天十分从容的坐在红木沙发上,似乎并没有对这里的环境有任何的打量。但是实际上,在江天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整家店的装修。不论是从材质还是设计韵味,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标准。这是江天作为生意人对合作对象习惯性的敏锐。
通过观察,江天得出结论,这个老板,品位很高。
“单姓一个牢字。”
“牢小姐你好。鄙人江天,是个生意人。昨夜……”江天正慢条斯理的要将事情按照流程叙述一遍,牢画却直接伸手拦住了他。
“你等一下,我先打电话问一下地皮成本。”
江天愣在了那里,随即大惊。虽然他知道自己要说的都是废话,但是谈生意怎么着都要走过过场,烘托一下氛围,摆一摆谱,这样开门见山还没等自己说到关键处就直接开口算成本的谈法,要么就是那种低阶层的包工头的做法,要么就是达到一定高境界的商界大佬才会用的招,言简意赅,给你两句话,剩下的跟我秘书详谈。显然,江天是将牢画当做了后一种。
但是牢小姐到底属于哪一种,呵呵……
“喂,薛焰,跟你打听个事儿。”牢画直接将电话打给了薛焰。
“嗯哼?”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鬼门关附近的地皮,现在什么情况?”
“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知道,鬼门关是归门神大人管的,上次你给门神大人交待的事情办砸了,就怕他会给你使绊子。”
“……他会吗?”
“会。”
牢画的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她就知道表面上这么与人为善的大佬决不可信。
“你那儿还有地方么?”
“有啊。银桥和金桥附近就一个富裕江山,别的都是破宅子,等你拆迁呢。”
“行吧,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牢画对于有个阎王老公表示十分欣慰。别人的场子不行,至少自己家的没啥问题。
江天则是内心紧张表面平静的坐在对面看着牢画挂电话,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如何。”
牢画并没有什么谈生意的经验,只知道实话实说:“原本看中的地皮可能拿不下来,但是有待拆迁的地皮可以用。那地方比原来的位置更好,你可真走运。”
在秘书先生看来,这无非是个套路,借机多要些钱,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且可能,还是个假瓜。
但是在江天看来,却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受。拆迁拆到地府去了,乖乖!这得把生意做多大啊!
“行了,谈价钱吧。”牢画懒得与江天废话。说到底自己老爸被坑这个江天也是有责任的,子不教父之过,是不是?现在能让牢画心平气和和他坐在一起谈生意完全是看在自己老爸还在地上地下蹦的份儿上。
江天许多年没有这样简单粗暴的谈过生意了,所以一时有些不适应,语速慢了点:“我家大儿子想要一套房……”
别墅还是套房?多大平方的?”牢画抢白。
这谈生意的时候,一被抢白,气势就弱了许多。再加上牢画是单方面垄断,江天又不好发作,只好老老实实答道:“别墅,五百平。”
“五百平超规了,十殿阎王的才五百平。”牢画下意识说道。说完她才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种政治觉悟。
江天则更是震惊了。我擦!十殿阎王住的房子多大张口就来,一看就是行业老手啊!业务这么熟,大儿子说的那个地府黑心开发商应该就是她本人没错了。
有了这个觉悟,江天的气势就更加弱了。
“那……那个,那多少才合规?”江天捋了半天才将舌头捋直。
牢画想了想道:“鬼差们也买的都是套房,目前我只知道一个鬼差买了别墅,大概三百平。你儿子一个平头,低调点,两百四五十平吧。”
“是是是。”江天立即答应。
“至于价钱……”牢画认真思考了起来。江天则是一脸汗颜的盯着她,生怕她从嘴里吐出点什么令人惊恐的数字。
毕竟,这是在地府盖房子啊!人生地不熟的,她就是说一个亿,他也没辙啊!
不过,牢画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准备做长期生意的厚道生意人,并没有讹诈的意思。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按照地府房价的百分之一百三十提出了一个价钱。
“银桥三万一平,金桥离十殿近,地价贵些,四万。”
这个价格,让江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银桥的就行。咱们做生意的平头,离权力中心不用那么近。”
牢画无所谓的耸耸肩:“成。你儿子出来还有几个月,这段时间我会安排拆迁重建的。这需要一段时间……”
“钱可以预付!”江天作为生意人,破天荒的主动提出了一个对自己不利的提议。
牢画很是欣赏的看着江天,点了点头。她原本还想说要是能够预付她还考虑考虑送点赠品什么的,看来人家有钱人不需要呢。
儿子死了还想着坑老子的钱,老子迫不及待的给人送钱坑,有钱果然任性啊!
但在江天看来,这却是一种对商界大佬的致敬。
没有合同,没有手续,就这么一个口头协定,江天就让人将筹建别墅与捐建地狱监牢的钱打给了牢画。随后又交待秘书先生将其他需要带到下头的东西送到牢画的皮卡车上,这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牢画给他塞了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手机号码,还写着店里的经营项目。
双向代 购
瘦身
传输
单向跑腿
房地产
江天因为托梦的关系,已然对牢画店里的业务深信不疑。这五项里其他的他都能猜到一些,唯独这个“传输”令他有些费解。
“牢小姐,这个传输,是什么意思?”江天问。
牢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去摆摊,听到江天问话,也懒得费口舌解释,长话短说道:“就是带你飞。”
江天:“……”
其实也不是牢画不想做江天的生意,但是万象门还没有开发出阳间版本的,要是这位老爷子想坐,还得跑到下头去。秘书先生这么年轻跑一两趟不打紧,但是这位老爷子要是坐上一回,估计命都要送上半条。这售后有风险,她懒得做。
“以后再跟你解释。”牢画摆了摆手,一副我很忙的样子。
在江天看来,那却是来自于商界大佬的不屑。这生意高端着呢,你这小虾米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用,所以不要问,懂不?
江天再次在心里膜拜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导火索
最近隆昌地产的事儿在江城被炒的沸沸扬扬。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隆昌地产看中的一块地皮审批都快要到最后一步了,忽然被人拦了下来。隆昌地产的相关项目负责人在办公室等不到原先应下了这件事的人,就托人去办事员那里打听。结果听说,居然是因为突然出了一个公益项目,符合国家政策,又有人安排,所以把他们那个项目的审批给强压下去了。
在江城的地头,哪个敢明目张胆的和隆昌地产对着干?虽然现在扫黑除恶干的紧,但就是平心而论这半路拦截的事情干的也不够地道,也难怪人家隆昌地产气得够呛。隆昌的项目负责人立即找人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居然没有查出来。
项目负责人当然要将这个困难汇报给上头。集团知道了这件事,也是秉着“这气不出老子以后在江城还怎么混”的信念,轰轰烈烈的开了一个集团大会来讨论这个事儿。这风格十分符合冯家虎以及冯沙这一家子的作风。
当然,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江天也十分聪明。他知道这事儿明着跟冯家虎干肯定是会伤了两家的感情,所以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所以在隆昌地产满城皆惊的打听的背景下,这事情一直就都没有被查出来。
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居然将江陵集团暗中捐建的学校占了地方的消息给散了出来。好在没有证据,隆昌也不能咬死就说是江天干的。毕竟两家都是大型集团,还是合作关系,总不好为了一点点毫无证据的风言风语就撕破脸去质问人家。隆昌是生意人,做什么事情面子再重要也不能放在利益前头。考虑到江陵集团犯不着为了做公益去得罪隆昌,而且这其中难免会有人为了挑拨两家关系去挑拨离间,隆昌集团并没有把这个传言当回事。
所以,隆昌还在查,江陵还在装。江肃道的挑拨离间,暂时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我说,你这招是不是玩砸了?”青魂一边写作业一边不忘埋汰牢画。
牢画刚刚盘算了一下前段时间已经在下头普及的智能手机。从普及率来看基本上已经覆盖了地府的大部分公务人员了。至于那几位上面的大人物,她要是明摆着去送,可能不太好。但是要是不送吧,也不太好。牢小姐正
在煞费苦心的冥思苦想,试图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一时半会没来得及搭理青魂。
青魂天天被牢画压榨,白天黑夜轮轴转,还天天被她威胁,好不容易找到个由头挖苦牢画,哪里肯放弃。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再接再厉。
“你倒是沉得住气。江肃道是不是料到他老头会这么处理,所以才弄这一手糊弄你的?”
牢画左思右想没想出个名堂,侧着脸瞄了一眼青魂。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做你的作业!”
我擦!青魂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可是当年在宅女和战神手底下纵横驰骋到哪里都横着走的青衣长老!怎么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老子年龄的零头都比你大好么?!
但是话到嘴边,青魂硬生生噎了回去。好吧,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是小孩子。而且……确实要做作业。而且这作业,真泥煤难啊!
这时正在一旁搞卫生的胡才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有着远大理想抱负指望将功赎罪甚至希望可以借此平步青云的胡才先生,和青魂那个整天只是到到处耍横的摄青鬼思想境界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在地府和人间行走多年,胡才除了当人手下好好干活以外,还研究了许多心理学社会学以及哲学知识。对于如何与领导和同事相处有一套浑然天成的体系。
据他的观察,青魂这个同事,是一块十分完美、平滑、稳定的……垫脚石。
所以胡才十分认真的踩着青魂的肩膀开始了他的吹捧大业。
“青衣长老,你可不要不服气。你想想啊,这江肃道什么人啊?江天的儿子,江陵集团的原继承人。在江肃道出事之前,江天所有的事情都放心交给了他,所以他在经营算计方面一定不是一般的能干。”
青魂在鬼物当中虽然是通缉犯,但也算是高级别物种,对于胡才这种靠摸打滚爬混脸熟才能勉强获得一点位份的小鬼十分看不上,对于胡才的话,当然也是嗤之以鼻。
“江肃道能干,他策划的事情就更不能相信。谁知道他是不是假意投降,身在曹营心在汉?”
“啧啧……青衣长老,这话就过了。江肃道此举,并不是为了现在就将隆昌地产和江陵集团的
关系弄僵。大集团与大集团之间的交集甚多,哪儿这么容易就断了?竞争与合作都是并存的,大家表面上装作相亲相爱,之所以没有发生冲突是因为利益争执还不够大。这种事情在别的小商人眼里就是要撕破脸打破头也要去争,但是在大集团面前,这还不够看。所以如果现在就暴露了,只能说是往大海里扔了一颗石头,兴不起什么风浪。”
“那还有个卵用?”
“这可以作为一个有效的导火索。原本为了完成儿子遗志去争一块地建小学并没有什么,以江陵集团的实力,就算明着说出来然后再做出一些补偿,也未必就不行。但是江天却选择了藏着掖着。隆昌地产不知道这是江天做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个藏着掖着的对手可着劲的骂,玩儿命的找。等到以后找到了,发现是江陵集团做的,他们会怎么想?”
青魂本来是带着些对牢画的嘲讽和对胡才的不屑情绪来面对这件事情。但是经过胡才这么一分析,他发现胡才居然说的有些道理。
“所以,这件事情很适合做一个导火索。在隆昌地产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将炸药埋好塞足,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点着。到时候千树万树梨花开,方是牢小姐描绘的盛景。”
“不就是看他们狗咬狗么!什么梨花什么盛景,酸不酸?”青魂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货是在踩着自己拍马屁,气得牙痒痒。一方面他对这种拍牢画马屁的行为感到不耻。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被这家伙这么一说,说成了二傻子。
好羞耻!
牢画其实真的没有多想。她一直在琢磨送不送礼这一茬,还没轮到想这件事,居然就被胡才给描述的神乎其神,说的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当然,牢小姐没忘了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与胡才这套完美的配合令青魂有些怀疑人生。他觉得之前自己寄居在牢画识海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就这么牛掰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拉低了牢画原先的智商?
不过,胡才刚刚的说法提醒了牢画。她这段时间太忙,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在削弱地方势力方面利用一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助你一臂之力
冯进今年以来一直不顺。从惦记上这个度假村开始,自己所有的项目就开始陷入了一种时刻都会面临崩溃的危险境地。资金紧张,但总是在快要破产之际找到办法缓解。就在他以为自己克服了这么多困难依旧能够坚持下去是一种福兆的时候,一个巨大的灾难从天而降,直接将他的所有希望浇息。
冯进看着自己那被挖的千疮百孔的度假村,心情几近崩溃。
他这一年来的心思,全都花在了这上面。为此,他投入了所有的家底,差点儿让自己的产业崩盘。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险险保住了度假村,把所有的财力物力集中在这上面,希望一举成功,将这个项目做成做大。
度假村里发现了古墓,冯进不知道是福是祸。若真是有古墓在底下,如果不能开发成景区或者历史博物馆,最起码国家会采取一定的补偿措施。可是……墓没开发出来,却找来了一大堆盗墓贼,将好好的度假村挖的面目全非。现在考古队放弃,补偿不存在了,度假村的名声也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老天爷在他开发度假村的道路上设置重重阻碍,就是为了拦住他开发这个项目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到底是应该怪自己不识抬举,还是应该怪老天爷提示的不够明显?
时也,命也……他冯进注定就是比不上冯家虎,注定要被人看不起,注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他如何挣扎,命运都不想给他一个抬头的机会。
看着度假村服务中心旁边那条被挖出来的大坑,冯进一直翻腾着痛苦着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这条大坑很长,很深。他记得,他上一次来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深。
但是现在似乎是经过了雨水的冲刷,还是别的什么的影响,这条坑显得格外的长,像一条大地的伤疤。
冯进看见了,就在那伤疤的深处,有一团深灰色的黑雾。浓郁,诡异,而神秘。似乎,对他有种强烈的吸引力。
他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恐惧。可是,在此情此景下,他竟然一点也不
觉得害怕。甚至,他对那团黑雾还有种奇怪的向往。
就好像那才是自己的归宿。
靠近了,靠近了。他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来吧!到这里来吧!这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冯进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好像看见,死神在对他招手。
忽然,一个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在他的耳边,一直不停的唱,唱的很欢。
这打断了他的思路,令他有些恼火。在如此神圣的道路上,居然会有人放这么俗气的音乐。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这个音乐,是他的手机铃声。
哦,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他这么想着,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这种时候,连催债的都不给他打电话了,会是谁呢?
难道,是老婆?她想干什么?卷铺盖走人?做最后的告别?
哦,不对,老婆昨天晚上就已经卷铺盖走人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离婚手续他们在上一次出现危机的时候就办了,怕的就是以后再出事夫妻两个共同承担债务,连退路都没有。可是真到了这个地步,退路自己也要跑路了。
但他当时就在楼梯道里看着,没有现身拦住她,而是选择了放她一条生路。
他知道,这不能怪她。是自己利欲熏心,拿幸福生活做了赌注。可她是无辜的。
那会是谁呢?
冯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是一个他备注为“仙女”的联系人。
仙女是谁?
冯进想了很久。然后……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忙着去接电话的手因为剧烈的颤抖,一不小心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冯进吓得出了一身的汗。他直接跪在地上捡起电话,发现屏幕有破损。但,还能用。
“喂?”冯进的声音在哆嗦。
“听说你又要破产了?”
对面的声音很冷,话也不好听。但是冯进听到这冰冷的声音
,险些感动的哭了出来。
“是、是……”
“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对方说的很随意,仿佛对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冯进却犹如收到神施舍的圣水时的教徒,虔诚而激动的喊着:“要!”
看到牢画的模样,冯进大吃了一惊。尽管第一次见面冯进就对牢画的美貌印象深刻,但是现在的牢画更像是自带光环的仙女,周身散发着一种神圣的气场,令他在她面前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不自觉的膝盖就有些发软。
要不是现在不时兴给人下跪什么的,冯进可能真的会跪下去。
但他终归还是控制住了。胡才给他端了一杯茶,其实没放两片叶子,但是冯进却从里头喝出了令人清醒的苦涩。
“你的度假村,我前段时间去看过了。”牢画大概是这些天被胡才拍马屁拍惯了,说话时不自觉的呈现出一种领导发言的架势,看起来随意而漫不经心,但就是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还行,不过没什么特色。”
冯进苦笑了一下。现在并不是讨论他的度假村有没有特色的事情,因为现实情况并没有允许度假村面对市场,就直接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了。
“不过现在有了。”
“有了?”冯进愣了愣。他的度假村都快要毁了,就像一只纵欲过度的死狗,命没了名节也没了,还没来得及给它安排个下一代继承香火,怎么可能就有了?
额,这个比喻可能有些混乱,但是很适合冯进此时混乱的心情。
牢画点了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给冯进看。正是那条大地的伤疤。
“瞧,这不就是特色么?”
冯进见她是说这个,连忙摇了摇头:“这底下有墓是不错,可是已经传出了灵异事件了,谁还敢去玩啊?”
“这可说不准。不过,以度假村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吸引人过去,肯定是不行的。”牢画收回手机,冲着在一旁奋笔疾书的青魂喊道:“你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煞孤星
最近,江城城郊的一个度假村火了起来。大人们倒是无所谓,但从中学到大学的孩子们都琢磨着哪个周末去待两天。
倒不是说那度假村多么的高档,也没有什么真人cs体验之类的热门玩意儿,而且度假村的主题。
灵异世界。
家长们始终搞不懂,这样的度假村是如何通过审批的。但也没有人无聊到去质疑人家度假村的手续问题。只是有些迷信或者害怕的家长会特意叮嘱孩子,千万不要想着去那个地方。
就是这种半禁忌的味道,更容易令人跃跃欲试。对于那些青春叛逆期爱找刺激的孩子们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堂。
华生今年初二。从前,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无论在家长还是在老师的眼里,他都相当出众。只不过,在进入初二以后,班里忽然来了两个转学生,改变了他一直以来稳定而优越的学习生活状态。
最先来的那个叫做陈晨。他一出现,就掠夺了华生在班里第一的位置。他从班里no.1一下子变成了千年老二。
当然,如果只是这一点,还不足以令华生惊慌失措。更可怕的是,陈晨的长相直接秒杀校草,家里还很有钱。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一些还会被家长灌输那种思想:他长得帅有什么用?他学习又不好。他家里有钱有什么用?他学习又不好。
这或许是家长对于孩子的一种保护。他们不好意思说:孩子啊,你长得丑,老子又穷,所以不好好学习没法生存啊!所以只能换了一种说法,既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又在战术上重视对手。但是这种说法并没有告诉孩子,当遇到这种长得好看家里有钱学习又比你好的对手时,该怎么处理。
事实上,并不是家长们忽略了这一点。而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直视这种碾压,只能暗地里安慰自己,不存在的,怎么可能呢?这种人存在概率本来就不大,给自己家那个傻娃碰上的几率就更小了!
当华生在被自己老爸问了几次你怎么又考第二,第一到底是谁这种问题以后,华生将那位第一名的情况和老爸具体的描述了一遍,然后期待的看着老爸,希望睿智的老爸能够给自己一个方向。
然后,这位睿智的老爸思考了片刻,拍了拍华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瓜娃子,课余时间多和人家搞好关系,这就是你未来的人脉啊!”
不得不说,这位老爸相当睿智了。其实人生最真挚的友谊还是在中学时代一直交往下去的同学。这位第一名如此优秀,就算自己家这个不开窍的瓜娃子奋起直追考了第一又如何呢?中考反正是能过线,上一中是毫无疑问的,多几分也还是上一中。有这功夫,不如匀出来跟人家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大学毕业还能指望人家帮个忙。
但是华生的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她并没有华生爸爸那样的高瞻远瞩。从她的角度来看,第一名就像是一枚荣誉勋章,是对她养育成绩的一种肯定。但这位聪明的妈妈并没有直接否定自己丈夫的话,而且拍了拍华生另外一边的肩膀,顺着孩子他爸的话说道:“对,瓜娃子,你爸说的对。和他搞好关系,顺便取取经,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争取下一次打败他!”
孩子爸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孩子这么小,就让他学着去抱大腿,会不会太社会了?
出于这些复杂的考虑,这段对话就到此结束了。在华生这个半大孩子看来,整个对话的中心思想就是集中在后半段的。
接近他,窃取情报,
然后……超越他!
充满斗志的华生激情澎拜的回到了学校,准备开展一场持久的战斗。他首先凭着自己品学兼优的名声到班主任那儿要来了一个和陈晨坐同桌的机会。然后他就欢天喜地的跑去找陈晨,告诉他自己想要和他坐同桌。他相信,作为第一名的陈晨,一定也十分希望和一个能够和自己一较高下的人坐同桌。这是每一个好学生都应该有的希翼。
但是,陈晨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连配合华生一下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华生一眼,连声儿都没出就走了。
华生一个人留在那儿,有些尴尬。他甚至觉得,哪怕陈晨不愿意,表现出惊愕、失望或者是对现任同桌的恋恋不舍,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些。
然后,陈晨的同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谢你拯救了我啊,华生。”
华生的嘴角有些抽搐。作为三好学生的他本来想挤出来一个缓解尴尬的笑容来,可是他实在笑不出来。
和陈晨做同桌的日子很难熬。其实,就学习环境来说陈晨的同桌这个位置是相当不错的。因为安静。非常的安静。安静到连下课以后都没人敢在他方圆一米内弄出点什么声响。
而原本想通过做同桌来观察陈晨学习习惯的华生发现,这位陈晨,除了坐在教室里学习这个行为,其他所有的行为习惯,都像极了老人。
严肃,死板,不喜欢吵闹,不懂时下的新鲜玩意儿,甚至有些抵触。当自己试图和他聊点什么的时候,他就会直勾勾的看着你,像是来自于校长的注视。
站位很高,年份很老,含蓄而深沉,还有些令他看不懂的东西。华生形容不好,只觉得有些害怕。
总之,班里没人敢靠近陈晨,更没人敢招惹陈晨。有一天,华生听说初三有个留级的小混混在操场到教室的路上和陈晨发生了冲突。
消息是小混混身边的马仔传出来的。据说,是早就看不惯陈晨的样子,正巧遇上了,就凑了上去。
那个小混混很有名,总喜欢去招惹学习好的乖孩子,大概是看不惯他们那驯服的模样吧,总爱制造些矛盾冲突,然后借机侮辱几句,扯扯头发扇两个耳刮子。开始还有人告诉老师,后来遭到了校外不知名人士的抱负,被连续蒙着头打了三次,没看到长相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那混混干的,报案都没用。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举报了。
华生一直对这个小混混避之如蝎,所以平时很少一个人在校园里面逛。这种人,找上了独来独往的陈晨,也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华生试图去想象一下当时的画面,居然想象不出来。
陈晨这天进教室的时候,华生没看出什么异常。华生想,大概是耳刮子打的轻吧,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场总有人会看到的。不到下午,应该就能听到点风声。出于自己的立场,华生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害怕一点。毕竟自己也是站在优等生的行列里,看见同僚被人作践理所应当感到害怕并且同情。但是……害怕吧,被期待给淹没了。同情,就更加不存在了。在陈晨身上,好像一切都变了种味道。说是幸灾乐祸也好,说是嫉妒也罢。总之,对于陈晨,所有人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将期许写在了脸上。
然而,并没有一丝消息被传出来。华生猜想,可能当时正好没有人看到吧。
但是第二天,另外一个消息传来了,震惊了整个校园。
那个小混混死了。
怎么死的,死成什么样,校方没有任何解释。因为人,
是死在家里的。
华生是在老爸的口述中,听说了这个新闻。官方新闻网站只说是在家中猝死。出于好奇,华生在电脑上搜索出了各个论坛里对这件事的描述。旁观者对于这件事的描述五花八门,大多是猜测,虽然不可信,但若是细细钻研,总能看出些端倪。
华生是个善于也乐于动脑子的孩子,他很认真的将每个帖子里面对现场的描述复制粘贴到一个文档里进行比较,又把旁观者用手机拍摄的照片全部放在一起观察。
结果令他骇然。
救护人员用担架把尸体抬出来的时候,担架上面铺着一块布。网友们上传了各个角度拍出来的照片。因为距离有些远,拍的大多很模糊。尽管如此,还是可以从那块布凸起的形状看出,那是一具被拼凑在一起的尸体!
他绝对不是猝死,而且被杀死后分尸了!
作为昨天才被死者为难过的陈晨很快被作为调查对象进行了调查。然而在死者的推测死亡时间段内,陈晨正坐在教室里和所有人一起上课。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是他的不在场证人,包括华生。
华生当然不会觉得这事情是陈晨做的。但是刚刚得罪过陈晨的人转眼就死了,总令人觉得有些渗的慌。再加上陈晨平时那不苟言笑的做派,更难有人愿意与他接近。
正因为这个古怪的脾气,陈晨很快又惹上了一个高中部的学长。他好像有种特殊的魅力,总能吸引学长的关注。
但很不幸的是,这位学长第二天也在家中猝死了。
全班哗然。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学长再想着个这位转学生聊点什么。而陈晨则得了一个“天煞孤星”的江湖称号。
然后,班里又来了一位转学生。
居然也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和陈晨不相上下。
华生因为之前被陈晨的碾压太过强烈,所以并不是太在意青魂的容貌。但是接下来的一场考试,令华生再次怀疑人生。
青魂直接抢了他班级第二的位置。
又一个长得帅学的好的人啊……
华生连千年老二都当不成了。就在他还沉浸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打击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班主任找到他,说要给他调座位。
华生原本是想通过做陈晨的同桌来窃取学习方法的,但是痛苦明显大于收获。所以,华生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当他看见与他换座位的人时,华生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挣扎。
是青魂啊……
第一名和第二名坐同桌,这大概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可是,谁能受得起这份荣誉呢?陈晨那种造型的,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吧?
是的,华生很确定的这么想着,然后默默地搬走了自己的书。
可是现在看着书里放着的那张灵异事件的门票,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这是青魂送给他的,答应和他换座位的答谢礼。青魂给他的时候,顺便约了个时间结伴一起去。
“哦,忘了告诉你,你的老同桌陈晨也去。”
陈晨也去?没搞错吧?那个像老头子一样的天煞孤星?他怎么可能答应去灵异世界那种地方?自己和他做了两个多月的同桌,总共说上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啊!而这十句的内容大多是这样的:真吵。烦。滚。
但是,青魂居然在和陈晨坐同桌不超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内成功的劝说陈晨周末和他去灵异世界玩儿!
妈妈咪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灵异世界初体验
事实上,青魂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的心思。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鬼,聊起天来并不费事。而华生作为一个十三周岁的少年,自然会觉得难如登天。
这当然不能怪华生。他并不清楚自己周末即将面对的是两个什么东西。他是不幸的,但他也十分的幸运。因为这两只老鬼都没有要对他做点什么的打算。周末之约,纯粹是个娱乐项目。青魂是为了给同僚展示一下自己的宏伟业绩,陈晨是觉得自己作为一只真正的鬼理应去灵异世界这种题材的度假村体验一下,而华生……
好吧,华生其实并不想去。他正好属于那种胆小迷信的温室花朵,早就对于这个传言中十分火爆的灵异主题度假村嗤之以鼻,或者说避之如蝎了。但是这是尖子生之间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特别会面,他绝不能缺席。
正是这种强烈的荣誉感支撑着华生来到了度假村的门口。他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换洗衣服和手电筒之类的装备。青魂给他的票是过夜票,有房间的那种。他在网上搜过,在这里过夜一定要带上手电筒,否则半夜起来上厕所可能就会被忽闪忽闪的电灯吓到尿失禁。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空调被。网上说这里为了刻意营造出效果,还会把冷气开的很低,半夜到了某个时间段故意把人冻醒,然后安排你和某个飘来飘去的“鬼影”来个美丽的邂逅。
他可不想参与。
华生来的比约定时间早上和十五分钟。他习惯有计划稳妥的做事情,包括游玩。在他的印象中,好学生大多都是这样的。但是另外两位尖子生显然和他认知中的好学生截然不同。青魂是掐着点来的,虽然没有迟到,但从容的好像完全不用担心堵车什么的问题。而陈晨,则迟到了。
这等待的过程中,华生试图劝说青魂给陈晨打电话。但是青魂并不着急,也懒得动手打电话,摆了摆手说道:“急什么?那家伙说不定是故意来迟,想撇下我们两个自己进去。没事儿,咱们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待会儿吓他一跳。”
“不会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华生觉得青魂是不了解陈晨的脾性才会说这种话。陈晨是会吓一跳的人嘛?
但青魂还是十分执着的坚持自己的观点:“会的。他应该是觉得带上我们两个一起会非常无聊。但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他会觉得自己想孤身一人进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你是说,陈晨会害怕?”
“当然了。难道你不想看看这家伙被吓到屁滚尿流的样子?”
陈晨不太同意青魂的说法。而且,他觉得如果陈晨都能吓到屁滚尿流,那自己指不定会给吓成什么鬼样子了。
青魂预料的没错,十分钟后,陈晨慢悠悠的晃到了度假村大门口,视线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另外两人的影子。他那张扑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和青魂藏在角落里偷看的华生忽然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对于青魂高山仰止的崇拜。
“早啊!”青魂的忽然出现让陈晨脸上难得的笑容凝滞了。陈晨很想向对付华生一样用一个“滚”字将人打发了。可是……票是人家给的,拿人的手短不是?
三个十三岁上下的少年走进了灵异世界的大门。这大门看上古很低调,并没有凸显主题的青面獠牙或者白衣贞子。只是用石头堆砌的入口和出口,旁边是售票处,商业气息浓郁,看起来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景点大门。唯一不同的是,在景区的门口墙上用醒目的字体刻着一段话。
无论你在这里看见什么,请不要破坏秩序,更不要丢失手牌。
检票处没有人把守,只有一个插票口,将票插进去,吐出来一个手牌,然后刷手牌
进门。是那种一杆一人的入口,也没有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如果想要钻空子逃票并没有那么难。
但是出口却做的很严格,用了与入口完全两种规格的栏杆,没有手牌,根本无法从里面出来。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设计者是有那么一点儿恶趣味的。试想一下,一个是很容易逃票但进去玩之后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另一个是入口把关很严没有票压根就进不去,哪个逃票率更高?哪个更容易尴尬?
显然是前者。但是大多数的生意人都会选择后者,防患于未然,直接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戴上那个类似于洗浴中心里的那种手牌,三个少年沿着主路行走,很快就到达了一处室内入口。
其实,这里才是灵异世界真正的入口。刚刚那一段康庄大道那么明亮开阔,一点儿也没有灵异的效果。鬼屋什么的,不就应该是在昏暗的室内吗?
这里和大门一样,是石质的建筑。顺着人流,三个少年走了进去。
“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恐怖呢!”华生感到庆幸。这么多人一拥而入的氛围,实在令他害怕不起来。回去以后,他还能和那些没去过的同学们吹吹牛,什么跟公园里那种十块钱一次的鬼屋差不多啊,不过就是弄点面具突然跳出来吓吓人啊之类的。
想到这儿,华生忍不住悄悄的笑了起来。
同时,他听见了一声低低的笑声。
下意识,他觉得这就是他自己的笑声。
可走了两步,华生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刚刚,的确笑了。可是……
他好像没有笑出声啊……
华生忽然就走不动路了。同行的两个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有人在笑?”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华生一个激灵,冲上来紧紧抓住了两人的胳膊。也许刚刚是他听错了,但是这种诡异的误会令他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这两个一直无比淡定无比自信令他有安全感的人,以此慰藉他惊慌失措的小心脏。
却不知,他此刻抓住的,正是这滚滚人潮中唯二的两只鬼。
一手抓一个,妥妥的。
路还是原来的路,光线还是一样的昏暗,可是华生觉得,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了。心情变了,那些拥挤的人看起来,也没那么亲切了,甚至看上去十分木然,眼神也呆滞得很,像是牵线木偶。
在这种环境下,原本应该甩开华生的手冷喝一声“滚”,然后留给华生一个冷冷的背影。
但是,作为地府资深老鬼的陈晨,也就是景离,此时此刻,也浑身冷不丁一抖,没空理华生。
因为他看见,那些走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都垫着脚!
景离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的黄泉。
一时间,他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头上。他如今已然夺舍成功,与这具身子的连接十分灵敏。这是好事儿。但是,也为他带来了许多凡人都会有的困扰。比如面对匪夷所思的事情时,身体就会因为内心的恐惧而发生反应,使得状况更加糟糕。
比如现在,他的手开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令他有些慌乱。
好家伙!他原本来这里只是想怀念一下做鬼的日子,结果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在这慌乱的自然反应这也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对于见多识广的景离来说,这世上的事情不在乎都能用科学来解释。当然,这里的科学指的是宏观的科学。
对于周遭的大变化,景离第一时间
判断为两种可能。一种是阵法。另一种是幻境。要维持一个阵容庞大而稳固到可以骗过鬼的局,很有可能是幻境功能的阵法。
既然是阵法,就一定有阵眼。景离四处打量着这条路,想要找到那个可疑的地方,破了这个局。当然,这完全是出于好奇。在灵异主题的度假村里摆上幻境阵法,这种清奇的玩儿法让他忍不住想要搞搞破坏,然后见一见这位布局者。
他却不知,那位布局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阵眼。不过,景离并没有因此而急躁。毕竟是两天一夜的旅程,他相信,后面一定还有惊喜等着他。
“他们都怎么了?”这时,身旁忽然响起华生颤颤巍巍的声音。
景离没有搭理他,青魂却问道:“什么怎么了?”
华生和景离同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你没有发现吗?这些人黑眼珠子都变的好小!”华生说的很小声,生怕被旁边的人听见。
景离却不在乎这些,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并没有心生畏惧,而是指了指那些人的脚后跟提醒道:“他们的脚后跟。”
这回轮到青魂和华生诧异的看着景离了。
“脚后跟怎么了?”华生问。
景离一愣。他以为自己和别人看到的是一样的,可是显然不是。他回头盯着后面人的眼睛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华生说的“黑眼珠变小”的现象,只是双眼有些无神而已。
这幻境,还能根据个人发生变幻?那可就有些复杂了啊!据他所知,就是景楼用的那些加持了符纸的阵法也没法做到这么复杂的操作。
景离的额头出了些细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与认知,这让他着实有些紧张了。
这种紧张与华生感到的紧张不同,华生只是觉得现象可怕,景离却是觉得根源可怕。总之,三个少年在确定这里千人千景以后,除了青魂以外,都开始变得紧张兮兮的,对后面可能会出现的景象充满了不安。
但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条路很枯燥,什么都没有。但是这条路又很拥挤,充满了每个人潜意识里最畏惧的想象。但这条路终归是平静的,虽然容易让人惊慌失措,但与你携手而来的朋友却依旧在你身边以日常的姿态存在着,避免有人太过惊慌而打乱了这平静的秩序。
这样的一条路很容易让人觉得漫长。但是它终归只有那么短,总会走到尽头。
他们看见了光明。
外头,总不会还这么阴暗吧?所有人乐观的想着。但是,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一个集市。依旧是以路的形式,两旁有人在摆摊。他们穿着古装,长发盘在脑后,像是剧组里安排的群演。
但是在场的人,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猜想他们头上顶的是不是假发,一个小时给多少钱这样的问题。因为这些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样,毫无生气,看上去很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他们摊子上卖的了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好说了。比如华生就瞧见那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老鼠。胖的,瘦的,长的,短的,灰色的,白色的,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居然还有一只老鼠体型已经接近成年的泰迪大小,华生路过的时候它正躺在那儿抽抽,口吐白沫,见到华生看它,它居然对着华生莞尔一笑,露出一颗闪亮的大白牙。
华生只觉得一阵晕眩,下意识就想扶着身边的人,但他刚刚扯住景离的胳膊,就险些将景离晃倒。
“陈晨,你……”华生十分惊奇的发现,这位扑克脸学霸居然脸色苍白,和他一样有些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