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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野心毕露

    长老的话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块陨石,铿锵一声深深砸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www.uu234.ccUU小说

    一时整个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祭司脸上面沉似水,紧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却不发一言。

    “还请大祭司以大局为重,早登神主之位,以安人心。”长老进一步劝道。

    大祭司的目光扫过长老和长老二人,二人均垂首不语。她转过身,对着傩神雕像摊开双臂,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伟大的傩神在上,弟子娴曾发下誓愿,永不染指神主之位。可现在神宫无主,除弟子外无人能登上位。为使神宫千百年来的基业不致毁于一旦,为了您的万万千千子民不致彷徨无助,娴只能破除自己的誓言,暂摄神主之位。还请您宽恕弟子的违诺之举,如有降罪,皆系于娴一身,请您保佑神宫,保佑您的子民......”

    祝祷完毕,大祭司转过身,一脸威严的对长老说道:“长老”

    “大祭司......不,神主大人,您有何吩咐?”

    娴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去派人通知所有峒寨的头人,让他们在下个月十八日之前赶赴神宫,我要让所有子民见证我娴晋基为新的神主。”

    “是,神主大人,”长老谄媚道:“杨牧云和那个冷一飞该如何处置,还请神主大人示下。”

    “他们就留在我正式晋基那一天再当众宣布罪状,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敢于忤逆神宫的下场。”说着悠然转身缓步而去。

    “属下谨遵神主大人之命。”目送娴的身影出了大殿,长老才缓缓直起腰身。

    “阿、阿,你们迟迟不表态,是不承认大祭司晋基神主之位么?”长老不可一世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扫过。

    “阿,神主和幼主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劝大祭司上位,究竟是何居心?”长老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为神宫大计着想,”长老哼了一声,“难不成你们还想登上神主的大位么?”

    “阿,你不要太猖狂了。”长老踏前一步,狠狠瞪视着她。

    “你们要做什么?”见她们两人一齐欺身上来,长老脸色一变,后退几步,“你们以为还像从前么?要知道,嬗娣和妮都不在了,你们最大的倚仗已然崩塌,你们要是胆敢对我无礼......”

    “怎么样?要跑到你主子面前哭着去告状么?”长老哂笑道:“信不信我们两人现在就把你废了?”

    “好......”长老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们等着。”说着转过身忙不迭地狼狈向外窜去。

    “呸无耻小人!”长老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娴威严庄重的步伐今日变得洒脱了一些,多少年来,她一直学着神主姝妍走路的样子,但不管学得再像,大祭司还是大祭司,人们不会拿一种看待神主的眼光来看待她,如今......她深吸了一口气,曾几何时,只能仰望的神主之位现在对她敞开了怀抱,自己已经成为整个苗地民众的共主。

    这是真的么?她的眼色朦胧起来,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当幸福降临时,她感到很突然,心理一时还不太适应。

    “大祭司”娴回到自己寝殿,迎了上来轻轻唤了一声。

    “,”娴微微一笑,“我现在已不是大祭司了。”

    眼睛一亮,“您现在已经是......”

    娴笑着点了点头。

    “拜见神主大人!”重新躬身抱礼。

    娴看了看周围,其她侍女都已退了下去,殿中就只剩下她和,便轻轻拉起她的手,一起来到床榻上缓缓坐定。

    “,我现在虽然是神主了,但还没有在所有峒寨的头人面前正式举行晋基大礼,所以你的身份还要继续隐瞒一段时日。”娴对她柔声说道。

    “我晓得了,阿妈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垂首轻轻说道。

    娴轻轻抚摸着的秀发,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的孩子,阿妈对不起你,从你一生下来就不得不将你送与别人收养,这么多年了,你刚回到阿妈身边,又得把脸蒙起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阿妈,你不是说过,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两个都活不成么?”眨着一双水汪汪的明眸说道。

    “一切都过去了,阿妈现在已坐上了可以主宰一切的位置上,从此再不会有人来欺负我们,分开我们。”娴眼神中充满着慈爱,“再过一段时间,等阿妈的地位巩固了,阿妈就会公开你的身份,让你成为神宫里堂堂正正的少主人。”

    “阿妈......”的眼圈红了,“只要您一切安好,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正相拥一起,享受无限亲情时。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神主,神主大人”是长老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娴眉锁一拧,霍的一下长身而起,快步迎了出去。

    ......

    “神主大人,”长老气急败坏的说道:“阿和阿对您成为神主极为不满,她们私下里说要联络一些寨子的头人反对您的晋基大礼。”

    “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娴冷哼了一声,“现在对她们暂不作计较,等一切大局已定再跟她们算账,长老,速派人通知各峒各寨的头人,让他们在下月十六日之前必须赶到神宫,不得有丝毫迟延。”

    “是,神主,”长老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辰溪峒峒主的夫人阿失踪了。”

    “嗯?”娴眉尖一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卯绕托人想让我问一下......”长老看了一下她,吞吞吐吐道:“他的夫人阿是不是......是不是被神主您给带走了?”

    “笑话!”娴呵斥一声,“我要她夫人作什么,你告诉他,不要出了什么事就老疑心到我头上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长老忙转身欲走。

    “慢着”娴盯着长老的脸,“阿真失踪了?”

    “据卯绕说,五日前的一个晚上,他木楼里的所有人都早早睡着了。第二天很晚才醒,醒来时发现阿不见了,于是他发动全寨的人去找,结果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他才想问一下......”见娴脸色不大好看,便顿口不语。

    “是什么人把阿带走了呢?”娴沉吟半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难道是那个......”

    长老脸色一变,“她不是死了么?”

    “她不过是跳下了悬崖而已,”娴瞥了长老一眼,“又没见着她尸体,怎么就断定她一定是死了?”

    “那这......”长老额头渗出了冷汗,“她知道您的事,如今又掌握了阿......”

    “慌什么?”娴瞪了她一眼,“姝妍、嬗娣、妮她们都死了,就算她了解并掌握了真相,又能找谁替她做主?”

    “神主说得是。”长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你让手底下的人四下里多加打探,务必要将她和阿给我挖出来。”

    “是,神主。”

    “哐啷”一声囚室的门大开,杨牧云神情落寞,脸上还挂着泪痕,步履蹒跚地踱了进来。

    冷一飞依旧静静地,像一根笔直的旗杆一样盘坐在那里。

    杨牧云缓缓的来到床铺边坐下,心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妮那美丽得像花儿一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而逝。在他心里,已经把妮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亲人的痛就像划过的伤痕噬咬着他的心灵。他的眼角又湿了,泪水重新模糊了双眼。

    “我们快要死了么?”

    冷一飞嘴唇微一翕动,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快要死了?”杨牧云听了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或许吧?”

    “一个男人,应该挺起自己的脊梁,”冷一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能哭哭啼啼地像个女人一样去面对死亡?”

    “你说我是怕死?”杨牧云跳了起来。

    冷一飞哼了一声,不再去看他。

    “我哭不是因为怕死,”杨牧云面孔涨红,嘶声道:“我是为一个最亲近的人逝去而悲伤。你知道失去一个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么?”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你不会明白的,你这个冷血的家伙。”

    “一个心中最重要的人?”冷一飞目光转向他,“是一个最爱的人么?”

    “最爱的人?”杨牧云一下子愣住了,从冷一飞这样冷酷的人嘴里说出爱这个字眼,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有挚爱之人生命的消逝才能让一个人的心伤得最深,疼得最痛。”冷一飞淡淡的说道。

    “你有过这种感觉?”杨牧云的目光向他看去。

    “我也像你一样年轻过,”冷一飞只向他投去淡淡一瞥,“爱过并痛过,这颗心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因为它已有了痛的记忆。”他已二十出头,自然要比十五岁的杨牧云经历过更多的事。

    “我一直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杨牧云喃喃自语:“可是突然听说她不在了,我却是如此的悲伤,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疼像刀锋一样掠过自己的心头,留下深深的痛的印记。”

    “我害了她,”杨牧云苦笑着看向冷一飞,“是我给她带来了噩运,也连带着连累了你,”顿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个爱我并能够保护我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我遭人陷害却无从辩解,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和你都会被处死。”

    “嗯,”冷一飞眼皮也没抬,脸色平静如常。

    “我知道你不怕死,”杨牧云长叹一声,“可跟我一起被冤死,你甘心么?”

    “我得到的命令是带你回京师,”冷一飞淡然道:“但是我没能完成这个命令,就没有可能活着回去。”

    “今天你的话多了很多,”杨牧云盯着他,“你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面对一个快要死的人,这话难免会说的多一些。”冷一飞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我们会成为朋友么?”杨牧云继续说道。

    “或许吧?”冷一飞悠悠道:“如果我们有机会继续活下去的话。”

    门哐啷一声再次打开,两个人的目光一齐向门口看去,一个裹了黑色“一口钟”斗篷的人走了进来,那斗篷是连着风帽的,那人的面貌深深地埋在风帽里。

    杨牧云缓缓站起,握紧了拳头,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缓缓抬起头,向杨牧云粲然一笑,幽暗的烛光下,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杨牧云不禁全身骇然一震,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这一段时间傩神宫热闹了许多,随着各峒各寨的头人陆续到达,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增添了很多人气,他们之间议论最多的,就是即将登上神主之位的大祭司娴。

    尽管长老向娴禀告说没能找到长老和阿,但娴仍旧很开心,因为离晋基为神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长老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看着一**头人恭恭敬敬匍匐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效忠,她的心就像喝了蜜一样。

    当神主就是这样的感觉么?她有些迷醉于眼前的这幅情景。这一幕在她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可它真真正正放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不能淡定的去面对,毕竟这是真实的。

    神宫的大殿已经布置好了,在十六日这一天她就要戴上金冠,穿上金线织就的法袍,手执金杖,然后站在傩神的雕像前,接受万民的膜拜。

第一百零六章 神宫恩仇

    正统十二年七月十六,杨牧云用一颗石子在墙上刻出这几个大字,然后对着冷一飞展颜一笑,“这是咱们在这间囚室呆的最后一天了。UU小说好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你说咱们出去后,外面是阴云密布呢?还是晴空万里?”

    “不论是什么样的天气,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冷一飞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喜怒哀乐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他的性格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只有一个冷字。

    可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她的身心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轻松过。再不用战战兢兢,绷紧全身的神经来度过每一个夜晚了,自从那个男人死后......她的眼神一黯,那是她一生中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他曾信誓旦旦的对着傩神发誓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可一转身就将她的姐姐姝妍抱在怀里。

    “男人?”她口中鄙夷地吐出这两个字,“一种只会向往现实的动物,在利益的取舍中作出自认为很明智的选择。就因为姐姐是整个苗地之主,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把与自己的海誓山盟抛在了一边。”

    从那一刻,她已心如死灰,安安心心做她的大祭司。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又来到她身边,哭着恳求她的原谅,他居然说跟姝妍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快乐,心里装得全都是她的影子。可笑,作为一个男人,骗一个女人骗一回还不够么,还想骗她第二次?娴的思绪飘向了远方,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可自己偏偏是那么的不争气,又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打动。自从那以后,神宫中空旷偏僻的角落,谷中岛上的花前月下,都留下过两人相拥的身影。直到有一天......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的姐姐姝妍知道了此事,姝妍当时大发雷霆,把那个男人关了起来厉声质问,让他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她当时很紧张,生怕那男人说出自己。她并不怕死,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挺身而出,和那个男人一起死。可是她不能那样做,因为......她怀了身孕......

    娴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为她梳头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姝妍到死都不知道,是她和那个男人生的女儿。、嬗娣、还有妮三个少女拥有同一个阿爸。

    想到这里娴轻轻叹了口气:那个男人难得硬气了一回,死也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在姝妍派人将他扔入神坑时,那万蛊噬身深入骨髓般的惨叫,让她的心痛到了极处,那是她的男人,这次为了自己没有再退缩,而是慷慨赴死。

    自此以后,在她心里姝妍不再是她的姐姐,而是她的仇人,姐妹情就此一刀两断。那个男人死后,她就暂时离开了神宫,她得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姝妍那时也没注意到她,因为她那时也怀上了妮......

    她找到了阿,那是她原来在宫中最好的姐妹,后来嫁给了辰溪峒峒主卯绕。她把自己安置在辰溪峒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天天过来照顾她,直到孩子的出生。孩子很可爱,眉眼间依稀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但她却不能将她带回宫里,只能交与阿抚养。

    她回到神宫后不久,姝妍就生下了妮。看着她们母女三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她的心就像在滴血,为什么她就必须得跟自己的女儿分开?

    从那时起,她把这份恨深深埋在心里,表面上,她对姝妍比任何人都要恭顺,暗中却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姝妍将长老和长老分别指定为嬗娣和妮的蛊术老师,却把长老晾在一边,她利用长老心怀不满把她拉到自己这边。麻多寨和辰溪峒发生冲突,神主调解时偏向辰溪峒,使得麻多寨不瞒,自己私下进行慰抚,成功笼络了麻多寨寨主嗄咄那。

    仇恨使得她在神宫中的日子备受压抑,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女儿一天天长大。她时常会去辰溪峒附近的那个山洞和女儿相见,女儿出落得聪明

    、美丽、乖巧,很像自己小的时候,是她在自己灰暗的生活中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

    在女儿八岁时,她让阿把女儿送到神宫里让她跟着大统领嫦习武,跟她在一起的,除了嬗娣和妮外,还有现在的大统领玛。那时玛十四岁,是嫦身边的大弟子。玛就像大姐姐一样领着她们和一群小丫头天天练武。

    女儿很快和嬗娣、妮处得熟络了,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除了她和阿之外,没人知道女儿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她们之间的这份友谊会一直保持下去。

    娴缓缓闭上了眼睛:今年春天的时候,大主嬗娣满十六岁了。姝妍为她举行了成人礼,并让她管理宫中和外面的事务。她登时就有了一种要被架空的感觉,对于她和嬗娣,姝妍显然更信任自己的女儿。

    如果失去了权力,她就永远谈不上复仇了。那一段时间,她深深感到忧虑和彷徨。她来到辰溪峒向阿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英俊的汉人青年。那人叫凌一涵,是随着舅舅的商队路过苗界的边缘地带时被卯绕劫掠到辰溪峒来的。

    此人年轻潇洒,谈吐不凡,又会武功,把他跟嬗娣放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嬗娣十六岁了,正是一个少女怀春的年纪,如果把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推进她的生活,让他们两人热恋在一起,她还会把心思放在神宫的政务上么?

    不过凌一涵成过亲了,他在家乡已有了一位妻子。这样的人显然不适合再推荐给嬗娣,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罪恶的想法,一个让嬗娣身败名裂的想法。她连哄骗带威吓,让凌一涵听命于自己。然后让女儿借回家之机邀请大主嬗娣来辰溪峒做客。

    嬗娣果然来了,在她布置下凌一涵适时的出现并和她偶遇。

    凌一涵的谈吐和风采打开了这个情窦初开的苗家少女的心扉,嬗娣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

    接下来......娴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恋总是和她们父母年轻的时候大同小异。

    在一个晚上,她为这对热恋中的男女制造了一场意外,高高在上的神宫大主嬗娣在床榻上春心荡漾时跟一般的小儿女也没什么两样。

    这一幕她的女儿也瞧在眼里......她不禁看了一眼,她不知还记不记得当时的那副场景?

    ......

    嬗娣**给了凌一涵,只能带着他回神宫去面见神主姝妍。一路上,凌一涵对嬗娣信誓旦旦,就像当年那个男人对她一样,女人总是会陶醉于这样的言语中而不能自拔。

    回到神宫后,嬗娣不敢直接面见姝妍,就先领着这个男人去找妮,让她出面去探姝妍的口风。

    在得知嬗娣跟一个不洁的男人发生了关系,姝妍果然大怒,要当众处置他们。这个昨日还信誓旦旦的男人在得知自己将被处死后连见嬗娣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就连夜偷偷地逃了......

    嬗娣只能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跳进了神坑里,她看向姝妍的眼神中只有倔强,没有惧怕。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眼神,那是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眼神。那时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歉疚,上一辈的恩怨一定要报复到下一辈的身上么?嬗娣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她从小看着她长大,在这场恩怨中她是那么的无辜。

    嬗娣死了,姝妍当即就病倒了,可见她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多么大的期望。

    只一个晚上,姝妍满头的青丝都变成了银发,之后她拖着病体把自己关了起来去闭关修炼。

    妮离开神宫去找凌一涵报仇,长老发现后便带人追她去了。

    诺大的神宫只剩下了她来主持一切,她本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可

    长老突然来向她报告说长老一直呆在辰溪峒偷偷调查阿和她女儿。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她当时只觉心中一紧,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女儿不利,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女儿周全。

    她亲自带人去杀长老,甚至把她逼上了悬崖,可这个老太婆却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她看着如刀削斧凿般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一度认为她必死无疑。可是如今才发现当时的看法是一个错误,那个老婆子居然奇迹般地生还了,还掳走了阿。她冷笑,姝妍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死了,神宫里已变了天,她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她敢露面么?

    娴轻轻吐了一口气,思绪又回到了当时。妮不但杀了凌一涵,而且还在外面爱上了一个汉人,那个汉人叫杨牧云。

    提到杨牧云,娴嘴角挂起一丝奇异的微笑:那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不,应该说他还是个孩子。他十五岁,比妮大一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妻子。一个成过亲的男子居然还是个处男,她想想都感到可笑。这姊妹俩,怎么都对有妇之夫那么感兴趣?

    妮把杨牧云带到了苗界,她派自己的女儿和另外两个女孩去迎接一下他们,却意外发现朝廷派了一支兵马深入到了苗地。女儿连忙飞鸽传信给自己,她便让卯绕带头召集一些寨子凑了上万兵马去伏击那支朝廷官兵,结果大获全胜。同时也碰到了妮和长老一行人。

    卯绕把她们请到了自己的寨子里,祭神大典结束后,卯绕和萝源峒峒主蒙托骜一起派人护送妮和长老一行人回神宫。女儿及时派人向自己通告了队伍的行进路线。

    她亲自带人埋伏在郎水河畔的密林里,天黑的时候,妮的队伍果然赶到了这里,并驻扎在河边。

    那一战......娴一声叹息:若不是长老带人杀出,将妮和长老等人救走,那一夜就真的大功告成了。

    杨牧云落在女儿手里,可她却劝自己不要杀他,难道......她看向,她为什么那么在意杨牧云的生死?

    可杨牧云终究被人救走了,并被带到了神宫。她利用长老不在把袭击妮的嫌疑推到了长老头上。

    姝妍出关后,由于闭关炼蛊失败,被蛊毒反噬,导致身中剧毒,她自知时日无多,开始托付后事,她对杨牧云很是喜欢,不知怎么说动他接受了妮。

    为了打乱姝妍的计划,她指使麻多寨的头人嗄咄那策动其它几个寨子反叛神宫,投靠朝廷。为了平息以麻多寨为首的几个寨子的叛变行为,姝妍虽不方便出面,但她让妮代替自己去麻多寨。

    她将妮去麻多寨的时间路线告知了嗄咄那,嗄咄那果然一击成功,妮身死。神宫这边,女儿偷来了杨牧云的随身暗器,将姝妍刺死,成功的嫁祸给了杨牧云......

    一切都结束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所有想除掉的人都死了,已经无人能够挡在她的前面,她对所有治下的子民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多年的夙愿已经得以实现。

    她站起身,对着镜子满意的看着头上戴着象征神主的金冠,身上的绣金线花纹长袍。对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神主,”虽然蒙着面,但眼中洋溢着笑意,“再过半柱香时间就是辰时了。”

    “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吧,”娴伸展了一下手臂,“你待会儿去神宫最里面的花园找到娲婆婆,让她在巳时打开神坑的大门。等宣读完杨牧云的罪状,就将他和冷一飞送到那里扔进神坑去。”

    “啊”惊叫一声,“您不是说过不会处死他么?”

    “你就这么在乎他死?”娴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第一百零七章 拔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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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母女反目

    “神主不是说嗄咄那勾结汉人朝廷害死幼主的么?怎么他居然跟幼主在一起,而且还很听幼主的话?”

    “嘘噤声,看下去就知道了。www.uu234.ccwww.uu234.cc”

    ......

    一时间大殿中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两个人影来到殿前。

    “夫人?”辰溪峒峒主卯绕吃惊地看着其中一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来两人一个是中年女子,她便是卯绕夫人阿,她看了一眼卯绕,没有说话。另一个身穿黑袍,黑巾蒙面。

    娴见到阿,心中一震。目光落在黑袍蒙面人身上,“你是谁?”

    “大祭司荣登神主之位,便不认得老身了么?”黑袍蒙面人苍老的声音一落,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

    “长老,她是长老!”

    “她一直杳无音信,怎么今天却露面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

    “原来是长老,”娴强自镇定,“神宫里出了很多大事,你到哪里去了?我派人找你,你却一直音讯全无,想不到今天你竟然出现了。”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长老嘿然一笑,“幸得傩神保佑,让老身活到了今日。老身这段时间发现了很多秘密,还请大祭司一起参详一下。”说着对阿使了一个眼色。

    阿上前躬身抱礼,“小妇人见过幼主,见过大祭司。”

    “阿夫人,”妮看了她一眼,朗声问道:“很多年前,在你十二三岁时,你被选入神宫当侍女,当时你被安排在谁身边侍候?”

    “回幼主。”阿目光闪烁的看了娴一眼,“我当时是专门侍候娴小主的。”

    妮看了一眼众人眼中异样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勾,“你从小就跟我叔妈在一起,那么你们两人的关系一定很好了?”

    “是......是的。”阿犹豫了一下道:“娴小主待我很好。”

    “怪不得自从你被送出神宫嫁给辰溪峒峒主卯绕后,我叔妈就经常去你那里,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不一般。”

    “妮,”娴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要找出刺杀先神主的凶手么?现在竟扯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叔妈,你先别急,”妮嘻嘻一笑,“这凶手呀,她一会儿自己就浮出水面了。”

    娴扫了一圈周围众人的目光,只得强抑住心中的怒气。自己能坐上神主之位,是以为姝妍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死了,无人承继自己才能上位。如今妮出现了,她可是神宫乃至整个苗地所有人眼中的真正神主继承人,当面争执起来恐怕向着自己的人不会太多。

    “有一次我叔妈在你那里呆了几个月的时间,那是究竟为了何事呢?”妮看向阿问道。

    “小妇人不知幼主说得是哪一次?”阿颤声道。

    “你记不得了吗?”妮盯着她一字字地道:“自你嫁给卯绕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那一次我叔妈在你这里呆了几个月走后,你身边就多了一个女儿......”

    殿中众人听了脸上一片惊疑:这不是当众指出阿的女儿实际上就是娴的私生女么?

    “妮”娴怒道:“你说这话,可有凭据。无端妄加猜测,不怕有辱神灵么?”

    “叔妈,”妮向她眨眨眼,“您先别急,阿只有这一个女儿,我跟她也情同姐妹。把她叫出来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么?我如有不实之言,甘愿受您惩罚。”

    “幼主,”阿不安道:“小女阿诺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我......”

    “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妮打断她的话,对着长老说道:“婆婆,还是劳您的驾把阿诺姐姐请出来吧!”

    “老身遵命!”长老说罢转身向殿外走去。

    不一会儿,长老就领着一位白衣蒙面女子来到殿前。

    杨牧云远远见了心中不由一动

    :这不是想要救我出去的那位姑娘么?怎么长老却将她领了进来。

    娴见了她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喝道:“,我让你留在内殿不得乱走,你跟着她进来做什么?”

    “见过幼主......”对妮深深一礼,又转向娴,“......见过神主。”

    妮美眸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啧啧连声:“?好名字,你这一身装扮连我都瞒过去了,我是叫你呢?还是阿诺姐姐?”

    “幼主说笑了,”缓缓摘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我一奴婢,如何当得幼主如此称呼?”面纱瞬间飘下,露出一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美丽面孔。

    “阿诺,果然是阿诺。”杨牧云见了心中惊骇不已,“她竟然藏匿在神宫里,在大祭司娴的身边做了一位侍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是大祭司娴的女儿,可娴为什么不敢公开她的身份,而是把她托付给阿夫人?还有,她为什么要救我?”无数问题纷至沓来,弄得他头大不已。

    大殿中诸人也是一脸骇异,但事涉神宫中的高层**,便都默不作声。

    “娴是我真正的阿妈,”神色庄重,“我的真实名字就叫,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做个见证,从此这世上再无阿诺。”

    “,你这是干什么?”娴的脸色变了。

    “阿妈,不孝,所作所为连累你了。”向娴深深一礼,然后转向妮,“幼主,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阿妈无关。你要处罚的话,我一力承担,还请你放过我的阿妈。”

    “好,我答应你。”妮目光在殿中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后,一脸肃然地说道。

    “那日幼主你离开神宫后,我借着杨牧云去见神主的机会进入他的房间,在给他收拾衣物被褥时发现他的枕头底下有一个梅花状的袖箭发射筒,里面有六支袖箭,我便拿了其中一支......”娓娓道来,语气毫无滞涩,“......之后我把箭筒放了回去,枕衾被褥恢复原状,看起来从未被人动过。”她看向杨牧云的目光带有一丝歉疚,“第二日一早,我悄悄进入神主寝殿,趁神主未醒时拿杨牧云的袖箭一下子刺入了她的胸口......”

    殿中一些人听了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神主是傩神在人间的化身,在所有苗人眼中是神灵一般的存在。谁见了神主都是恭恭敬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这个小姑娘怎么就如此胆大包天,对着神主尊贵的躯体竟然利刃相向?难道不怕神灵降罪么?

    “......神主没有任何防备,当时就被我刺死了。”话音刚落。就有人愤慨地叫道:“刺杀神主,亵渎神灵,罪大恶极,杀了她。”

    “幼主,一定要将她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对,杀她以告慰神主的在天之灵。”

    ......

    一时群情汹汹,大殿中到处充斥着为神主复仇的声音。

    妮双臂平举,双手下压,待大殿中渐渐静下来方朗声说道:“神主的仇,一定要报。但先听她把话说完。”

    的面色如常,丝毫未被刚才的场面惊吓到。“我刺死神主之后,便去传唤杨牧云到来,等杨牧云惊闻神主已死,便和其她人适时出现。造成杨牧云刺杀神主的事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妮问道。

    “因为我想让杨牧云死!”此言一出,一向镇静自若的妮听了也不禁悚然动容。

    “她想我死?”杨牧云只觉心里一凉,“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想让我死?”突然记起先前她跑过来想救自己出去的焦急模样,“不可能,既如此,她为什么之前又要救我?”

    “你为什么想要他死?”妮惊讶地说道。

    “在辰溪峒举行的祭神大典上,杨牧云第一个爬上高杆取下傩神的馈赠,”深深地看了杨牧云一眼,“他把馈赠的礼物当着很多人的面献给了我。可是......他却执意要做神宫未来

    的月主。我得不到他,所以......就想毁了他。”

    “只不过是爬杆取到的彩头而已,难道不能随便送人么?”杨牧云见很多人听得频频点头,一副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心中一跳,“坏了,自己不懂苗人的风俗规矩,随便献给人家姑娘东西,结果惹了人家。”见睫毛低垂,贝齿轻咬樱唇,心中突然明白了,她不顾一切来救我,难道是因为喜欢上我了么?

    “这个混蛋,对我不假辞色,却转过脸去讨好别的姑娘。”看着一脸认真的样子,妮不禁向杨牧云看去,见他低下了头,心里不由得愤愤然。

    “”娴对着她凄然一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妈,惹下的祸事,一力承担,怎能让您代我受过。”面色沉静,“这个宝座不是谁都能坐的,您以为幼主不幸罹难,才不得已暂居上位,现在幼主回来了,您应该将这神主之位还与她才是。”

    “很好,我生了一个多么好的女儿,”娴咬牙说道:“竟然帮着外人来逼自己的阿妈。”说着身形一动,凝手成爪,鬼魅般向妮抓来。

    眼看娴指尖就要触及妮的咽喉,一条黑影拦在她面前,竟是玛。

    “啪”玛手执弯刀刀鞘砸在娴的手爪上,娴口一张,几点蓝汪汪的寒星射向玛眉心。玛一惊,如此近的距离,眼看避无可避。

    “蓬”的一声,玛整个人被撞到一边,一条灰影挡在了她原来站的地方。

    “哧”几点寒星射进灰衣人的肩头,原来是几根毒针。

    灰衣人身子晃了几下,便稳稳站住,却是冷一飞。

    “冷兄”杨牧云话刚一出口,眼前红影一闪,左手一麻,手腕被人扣住,接着喉头一紧,咽喉处也被人锁住。

    “阿妈,你做什么?”见娴转身拿住了杨牧云,不禁惊呼道。

    “不要叫我阿妈,”娴看向她时满脸怒容,“我没你这个女儿,从此我跟你一刀两断,再见你时我一定会杀了你。”说着扯起杨牧云向大殿的一处通道内跑去。

    “追”妮大喊一声,向着娴的背影追去,与她同时追去的,是。长老、长老、长老怕妮有失,也赶快随后追去。

    大殿中的众头人犹豫了一下,不知谁发一声喊,便也哄然追去。

    玛也正欲起身追去,一眼瞥见冷一飞站在那里,双拳紧握,脸色有些发黑。

    “你中了毒?”玛话刚出口突然想起他替自己挡了娴吐出的毒针。

    冷一飞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已有些微微颤抖,却一声不吭。

    “快跟我来。”玛连忙扶住他,“我那里或许有解药能够解你身上的毒。”

    “我没事,”冷一飞终于开口,“你还是去保护你的幼主吧。”

    “那么多人护在她身边,不差我一个。”玛拖起他就走。

    冷一飞被她拖着踉跄而行。

    “你为什么要救我?”玛问道。

    “救就救了,”冷一飞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娴扯着杨牧云依旧跑得飞快,把后面的人撇下老远。

    杨牧云暗暗心惊,傩神宫的这位大祭司武功当真高强,自己就算恢复全部武功,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娴对神宫里相当熟悉,带着杨牧云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寝殿,进去后来到墙角处的一具立式衣柜旁,打开柜门,一扯柜顶的一条细麻绳。只听“轧轧轧”一阵响声过后,柜底竟轰然裂开,现出一条台阶次第而下的地道。

    “下去!”娴一推杨牧云的后背,杨牧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蹬蹬蹬”顺着台阶连下几步。

    娴进到柜里,关上柜门,也下了台阶。

    等杨牧云再回首时,地道口已轰然合上。

第一百零九章 万仙化羽

    上面地道口合上后,只听“嚓”地一声响,一团火光亮起,杨牧云扭头一看,娴擦亮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墙上的烛台,烛光虽不甚亮,但也驱散了一团的黑暗,现出周围一片朦胧的轮廓。UU小说www.uu234.cc

    底下是一间封闭的石室,石室中间有一张石桌,石桌旁边配着几把石凳,靠墙是一张石床,床上居然有被有枕。

    娴来到石桌旁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似是苦苦思索着什么。

    “大祭司将杨某请到这里来,能给杨某赐个座么?”杨牧云对着她微微笑道。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心思跟我说笑。”娴杏眼一翻,冷冷说道。

    “你不会杀我的。”杨牧云脸上没有丝毫怯意。

    “你就这么肯定?”娴目中露出一丝杀气。

    “你杀了我没有任何意义,”杨牧云夷然不惧,“我活着可能还有些用处。”顿了一下说道:“否则你也不会把我掳到这里来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娴的脸色缓和了些,“只要乖乖的在这里待着,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杨牧云一笑,顿口不语。

    这时上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翻箱倒柜的声音。娴不动声色,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杨牧云。杨牧云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露出丝毫要向外面求救的意思。

    上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娴的紧绷的脸色才慢慢松弛下来,她缓缓吁了一口气,乜了杨牧云一眼,“你这人倒是识相。”

    “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见娴的脸色好看了些,杨牧云不失时机地说道:“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当然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娴心情舒展了些,“可现在也不是出去的时候。”瞟了他一眼续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要是我心情不好的话,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虫子一样。”

    “前辈武功高强,晚辈望尘莫及,”杨牧云嘻嘻一笑,“我就站在这里,您尽管放心就是。”

    娴哼了一声,“你们汉人就会花言巧语,要不然我女儿也不会因为你而背叛我。”

    “前辈冤枉杨某了,”杨牧云苦笑,“我跟阿诺......不,是姑娘,自从相识后,前后总共都没能说上几句话,怎么能够影响她跟前辈您之间的关系呢?”

    “你还说”娴双目一蹬,“蹭”的一下站起身瞬间移到杨牧云面前,右手一探,捏住他的咽喉,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当众送她傩神馈赠的礼物,她又怎能从此一直倾心于你?”

    “唔......唔......松手,”杨牧云脸孔憋得通红,口型张开,舌尖几乎也伸了出来,“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哼”娴手一撤,杨牧云顿时委顿在地,弯腰咳嗽不止。

    “要不是你现在还有点儿利用的价值,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断。”娴恨恨的道。

    “你......咳咳......你就算把我杀了,”杨牧云拍着自己胸口不住咳嗽,“你也再回不到神主的位置上去了。”

    “谁说我要去再当什么神主,”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起了额头,“我要让你,还有妮,包括神宫里的所有人都去死。”说着来到圆形的石桌前,双手环抱住石桌的边缘,缓缓自左向右转动起来。

    “你做什么?”杨牧云惊道。

    “你知道万仙化羽么?”娴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万仙化羽一开,地上不会再有一个人,你说她们都去哪里了?”眼中透露出一种迷离的疯狂,“她们都升天了,都化作了神仙?哈哈哈......”石桌转动不停,笑声和眼神一样疯狂。

    “升天?不对,你是想让所有人死......你个疯子”杨牧云突然明白过来,大吼一声

    ,扑过来想要阻止她。

    娴口一张,几点蓝汪汪的寒星向他面部飞来。杨牧云一惊,身形一窒,腰身一拧,面目疾向后仰,那几点寒星贴着他的鼻尖险之又险地飞过。接着他还未挺直身子,只觉腰间一麻,体内奔流的气息瞬间停滞,全身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腿一软,整个身体便委顿在地。

    “那些人里还有你的女儿,你也想让你的亲生女儿去死么?”杨牧云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站在妮那一边背叛我的时候,何曾当我是她的阿妈?”娴森然一笑,“她和她们一样,都该死,”盯着倒在地上的杨牧云,“你是我女儿喜欢的男人,我会让你最后一个死。等上面的人都死绝了,我会放你上去跟她们见面。哈哈哈”她疯狂的笑着,手下不停......“轧轧轧”转动着的石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打开一道地狱之门。

    妮站在娴的寝殿里,看着宫中护卫和头人们仔细搜查殿中的每一处角落,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幼主,我们都搜遍了,到处都找不到他们。”一**在外面搜查的人纷纷跑来寝殿中向妮禀报道。

    “继续搜索”妮秀眉紧蹙,转向身边的,“姐姐,你阿妈还会去哪些地方?”

    还未说话,只见殿中突然弥漫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

    “这是什么?”妮一怔,话音刚落,只听长老满脸惊惧地大叫道:“幼主,快走,是万仙化羽”一扯妮,向殿外跑去。

    “万仙化羽?那是什么?”妮奇怪道:“怎么把婆婆你吓成这个样子?”

    “那是用千万条蛊虫的毒液炼制的粉尘,常人吸入一点儿必死无疑。它是由神宫历代神主亲自掌控,在神宫遇到外敌入侵,大难临头时,才使出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该死的娴,怎么能把它用在我们自己人身上,她真是疯了。”长老刚拉着妮出了大殿,便“啊”的一声止住了脚步。

    外面,通道里,楼阶上,宫中的每一间殿堂,到处弥漫着粉红色的烟雾。不断有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粉红色的烟雾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魔爪,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将他们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掐逝......

    石桌里的机关已完全打开,娴脸色兴奋得发红,悠闲的在石室中踱起了步子。

    杨牧云趴在地上,双目通红,急得额头青筋直暴,但却浑身无力,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娴悠然自得的背起了手,抬头仰望了一会儿石室的顶端,慢慢的又坐回了石凳上。她瞥了一眼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杨牧云,不由轻笑一声,“你也不用急,该让你起来的时候,我自会敲开你身上的**,到时你就能够起来了。”

    “这么多人,你将她们全部毒杀,实在太狠了。”杨牧云喘着粗气咬牙说道。

    “狠?”娴冷笑,“这可不能怨我,谁让妮那臭丫头讲那些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他们既然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就都该死。”

    “你为什么这样做?难道就是为了当这个神主么?”

    “当然,”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当你把所有人踩到脚底下的时候,无论想做什么都没人能够阻拦你,那种感觉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所以你就不惜牺牲掉你的亲生女儿?”

    “是她自己不听我的话,”娴嘴角微微一勾,“而且有那么多人给她陪葬,那她死得也值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不死的话,你就可以跟她在一起,妮能够给你的,我女儿也能够给你。”

    “不可理喻,”杨牧云嘶声道:“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你很开心么?”

    “我当然很开心,”娴笑得很邪恶,“我还有苗地数百个峒寨的百万子民,

    我可以从他们中间任命新的头人,让他们完全听命于我;神宫虽然空了,我可以重新选拔出很多乖巧听话的女孩子来宫中做护卫和侍女。宫里原来的一切痕迹我可以抹灭的干干净净,你会看到一个由我领导下的全新的神宫。”她越想越得意,不禁笑出声来,“你看我都有些糊涂了,我怎么会让你活着看到那一天呢?你应该跟上面的那些人一样去死才对!”

    杨牧云心下一寒,在她心里抹杀掉这么多人的生命然后从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很无情。”娴像看透了他心理似的,“我也想与世无争,一辈子就只做个大祭司打理好神宫里的事情就行了。”她悠悠道:“可现实击碎了我的想法,没有坐在最高的权力宝座上,我做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我爱的男人死在我面前,我连一滴眼泪都不能为他流下。甚至我生孩子都只能偷偷摸摸的生在外面,然后托付给别人养育。就算见了面也不能跟她相认。”

    “所以你就疯狂的抱复所有人,不管是伤害你的还是没有伤害你的。”杨牧云看着她,默默地说道。

    “我和姝妍是亲姐妹,就因为她是姐姐,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为神主。她可以抢走我爱的男人,我不能跟她争。她可以和嬗娣、妮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却不能和自己的女儿相认......”娴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变得阴冷,“为什么?就因为她是神主,所有人的生命都操控在她手里。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是忍受一辈子?还是把她的位置夺过来?”

    “你说......你和妮的母亲喜欢的是同一个男人,”杨牧云惊讶道:“和妮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看来你猜出来了,”娴悠然一叹,“真是冤孽,上一辈的宿命又应到了她们下一辈的身上,她们姐妹俩又同时喜欢上了你,你又会去选择谁呢?”

    “我会把她们两个都娶了,”杨牧云回答的很爽快,“既然她们都喜欢了我,我便不会辜负她们任何一人。”

    “哼”娴冷然道:“你当我们是你们汉人么?会做出如此亵渎傩神的事情?”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时辰也差不多了,现在上面不会有一个活着的人了,包括她们姐妹俩,”目光又转向他,“上去后,我会找到的尸体,然后就杀了你,我女儿既然喜欢你,你就去阴间陪她吧!”

    ......

    “轧轧轧”立式衣柜里面的地道口重新打开了,杨牧云缓缓走了上来。

    “前辈,外面已经没事了么?”杨牧云心中忐忑的问道。

    “万仙化羽毒性虽烈,但只能持续两个时辰。”娴冷冷道:“时辰一过,它就彻底消散于无形。”

    “吱呀”一声,杨牧云推开了立柜的门,瞪大眼睛向外面看去,只见外面空气澄净,果然再无一丝毒雾。而且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他又向地上看去,地面上很干净,没有一具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所有人的尸体都跟万仙化羽的毒雾一样化为空气了么?

    杨牧云快步奔出寝殿,通道中、楼阶口、其它大小殿堂,到处都是一片空空荡荡,既没有一具尸体,也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杨牧云看向缓步走出寝殿的娴,她的脸上也现出一抹惊愕。

    “难道她们都没死?”杨牧云心中一喜,提气大声喊道:“妮”

    声音远远荡了出去,却没一丝回音。仿佛所有人都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牧云正待再喊,突见娴脸色一变。他不禁一怔,一曲乐声钻入了自己的耳中,似笛声,比笛声清越;似琴声,比琴声悠扬。凄清苍凉,如波浪层层推进,如柳絮阵阵纷飞,幽呜和缓处,似一妇人如泣如诉,召唤她的亲人到来......

    “是她?不可能?一定不会是她!”娴喃喃道,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第一百一十章 恩仇了了

    “这神宫中怎么会有人演奏乐曲?这乐曲声又是从哪里传过来的?”杨牧云见娴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便悄悄向一处通道内走去。www.uu234.ccUU小说走了没多远,突然手腕一紧,被人扯进通道内的一个房间里。

    杨牧云刚想喊出声,一个相貌俊秀无比的少年公子将手指竖于唇边,“嘘”要他噤声。

    “宁公子?”杨牧云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宁祖儿对着杨牧云一笑,“跟我来。”轻轻的话声一落,便打开了房间的后门,后门直通盘旋而上的楼阶口。

    杨牧云随着宁祖儿出了后门,顺着阶梯向上快步走去。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杨牧云边走边问。

    “皇上要诏见你,你却半路失踪。”宁祖儿说道:“沈大人急得不行,不待皇上诏令下达,便把南镇抚司的人都派了出去到处找你。还好你没事!”说着轻轻一笑。

    “你倒对这里挺熟悉,”杨牧云奇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宁祖儿一脸神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宁祖儿领着他拐入一处窄窄的通道,那里面只有一扇拱形的木门。

    “吱呀”木门开处,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入杨牧云的瞳孔,他的瞳孔一缩,眼眯了一下,再展目看去,满眼皆是奇花异草,藤萝绿树,耳边鸟声呖呖,眼前蝴蝶飞舞,潺潺的流水淌过绿树掩映下的假山怪石......

    这不是神宫中的那处空中花园么?居然还有一个门通到这里,杨牧云心神为之一振。进了这个门便是花园中的那座凉亭,一人端坐亭中,正在吹一支碧莹翡绿的玉箫。

    吹箫之人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却是满头银发,玉箫的一端轻轻抵在她的苍白的唇边,便可听见箫声从她拿捏恰到好处的指缝间流出。

    “神主姝妍?”杨牧云身形剧震,“她不是被刺死了么?”他瞪大了双眼,思绪又回到了那日清晨的缦罗寝帐内,那张死不瞑目的灰败面孔。当时那张面孔上写满了吃惊、愤怒和悲痛。

    而如今,她的面孔虽然还是那么苍白,但是恬淡平静,安详中带有一丝威严。她的目光看到杨牧云时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杨牧云则会心地一笑。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眉目娇美,神姿秀丽的翩翩少女。

    “、妮。”杨牧云见了她们不由心中一宽,他一直担心她们中了万仙化羽的毒雾后会香消玉殒,这时见她们安然无事,心中自然很是高兴。

    她们两人见了杨牧云眼波一转,嫣然一笑,并未说话。

    杨牧云止住脚步,和宁祖儿远远站定。

    ......

    “姐姐,你听见了么?”妮轻轻的对说道:“他方才担心得大喊大叫时,第一个喊出的是你的名字。”

    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晶莹剔透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没有说话,看向杨牧云的目光满是浓浓的情意。

    幽幽的箫声凄清哀婉,披着一袭淡淡的忧伤吹奏着如水的情怀,拂过恬静馨香的花草林木,带着一丝惆怅钻入空旷幽深的神宫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神主的箫声中充满了凄婉忧伤,好像是在述说一些伤感的往事,她是在向谁述说呢?”杨牧云静静地听着,音调开始回旋曲转,像一只忧伤的蝴蝶,带着一丝幽怨缠绵的无奈,在遥远的思绪中回响,在时光落寞中花飞风碎。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凉亭外,是娴,她终于出现了,她正带着一脸的落寞看着亭中吹箫的姝妍。

    “阿妈?”惊呼一声,快步奔出凉亭,来到她的身边。

    娴却连看都没看她女儿一眼,只是紧紧盯着亭子里的姝妍,“你居然没死,神宫里施放的万仙化羽,应该也是你破除的吧?

    凉亭中的箫声戛然而止,姝妍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但双眼却依旧迥然有神。

    “在害死嬗娣的幕后主谋没有挖出来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姝妍语气很平淡,“那日所刺杀的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她的目光乜了一下远远站立的杨牧云,“本来我以为我可能没有时间找出这个主谋了,是我的女婿牧云提醒了我,在这场阴谋中获利最大的人就是凶手,”轻轻叹了口气,“于是我让我的替身代我去死,好让我能在暗中仔细的看着那个自动浮出水面的凶手究竟是谁?”

    “现在你知道了?”娴冷笑。“你满意了?”

    姝妍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多么希望那个人不会是你,就算你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她的眼中充满了忧伤,“你是我的亲妹妹,从小到大跟我形影不离,相亲相爱的亲妹妹......”

    “够了,”娴生生打断了她的话,“自从让布死了以后,我心里就再没你这个姐姐。你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

    “让布?”姝妍眼中精光一闪,“你就是当年让布背着我私下里相好的女人?”目光在身上一点,“她是你跟让布的女儿?”

    “不错,”娴眼中充满了恨意,“我跟他在你之前就认识了,你生生将他从我身边抢走,还把他扔进了神坑。还逼得我和十几年不能相认。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怪不得十四年前让布死了后你去了辰溪峒那么久,”姝妍脸色微微一变,“你到那里偷偷生孩子去了,是吧?”

    “自从那时起我就恨你,就想报复你,”娴兴奋得脸上泛起了潮红,“凌一涵是我安排去勾引嬗娣的,郎水河畔袭击妮的也是我,指使嗄咄那伏击妮还是我,我不但要杀你,我还要杀你的女儿......”她咬牙切齿,两眼已变得通红。

    姝妍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眉尖微微抖动了一下。

    “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恨我?你还说我是你相亲相爱的亲妹妹么?”她越说越激动,已状若疯癫。“你现在是不是想杀我?来呀,你来杀我呀!”

    “阿妈,”上前拉住她,“你不要再说了!”

    “滚开!”娴一把甩开她,“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来掺和。”

    “娴”姝妍终于开口了,“使我们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就是因为那一个男人么?”

    娴狠狠瞪着她,没有说话。

    姝妍一声长叹,“当年你如果跟我说你喜欢他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离开我的。”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说这还有意思么?”娴冷笑,“你是神主,掌握整个苗地所有人的生死,要是被你知道的话,恐怕我跟他都会被扔进神坑吧!”

    “你不相信我,就是因为我是神主么?”姝妍脸上一阵苦笑,“在你心里,自从我当上了这神主后,就不再是你姐姐了,是么?”

    娴看着她,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杨牧云,“杨牧云,你过来!”

    “我?过去?”杨牧云一愣,看看周围其她人,见没一个人劝阻,便迈步来到娴面前躬身一礼,“前辈唤在下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娴目露精光,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前辈,你”杨牧云一惊,正要问话,只见娴拉住的手塞在他手里。他感到入手一阵温软滑腻,刚要开口,只听娴说道:“那日你将傩神馈赠的礼物当着很多人的面送给了我女儿,就是接受了她做你的妻子。”接着一字字的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前辈,我......”杨牧云一怔,向看去,只见她脸一红,长长的睫毛低垂,娇羞之下更是艳光照人。

    “姝妍”娴的目光转向了她,“所有

    的事都是我做的,由我一力承担。跟我女儿无关。”见她默然不语,续道:“现在我跟你之间就做个了断,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手一扬,一道寒光直插入自己的心窝。

    “阿妈”大惊,忙去阻拦,但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鲜红的血珠喷溅而出,像花瓣一样飘落一地。

    “娴”姝妍大叫一声,从亭内飞身而出,抱住了娴堪堪要倒的躯体。

    妮和宁祖儿也跟了过去。

    娴倒在姝妍的怀里,“娴,你怎么这么傻?谁让你拿刀捅自己的?”姝妍雍容镇定的神态没有了,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捂她汩汩流血的伤口。

    “姐姐”娴吃力的抓住了她的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妮,更对不起嬗娣。我这条命是赔给嬗娣的......”

    “你不要说话,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姝妍想推开她的手,去解她的衣衫察看伤势。

    “不......不要,”娴紧紧抓住她的手,“刀锋已破入心脉,我......我是不成了。”迷离的眼神看向妮,“妮,你......能原谅我么?”

    “叔妈,”妮眼圈也红了,俯下身握住了她的手,“我原谅你,我和阿妈都原谅你了,你不要死,好么?”

    “姐姐,”娴握住姝妍的手又紧了紧,“我一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么?”

    “别说一件事,就是千件、万件姐姐也答应你。”姝妍勉强想挤出一副安慰的笑意,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扑簌簌往下落。

    “我在这世上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死之后......”看向趴在她身上嘤嘤哭泣的,脸上浮起一层忧色。

    “我知道,”见她说得吃力,姝妍忙回答道:“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她,妮跟她的关系也很好的,你尽管放心......”

    “谢谢你,姐姐......”娴脸上强凝出一副笑容,“我就要去找让布了,姐姐......这么多年了,你说我到了那边......他还会认得我么?”

    姝妍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如溢出的清泉一样哗地流了下来。

    “我去了那边,只有我跟他......”娴的眼光有些涣散,“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抢他了......”声音越说越低,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一动不动了。

    “娴”姝妍大惊,一搭她脉搏,已然停止了跳动。她心头一紧,忙伸手探她鼻息,也已没了呼吸。

    “阿妈”痛哭失声。

    姝妍默默将她抱了起来,向着花园外走去。

    “阿妈,你......”妮见她神色有些异常,上前想问又不知问些什么。

    “妮,”姝妍悠悠一声长叹,“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眼角的余光洒在她身上,“你阿妈的大限也到了,今天是我到祖殿的日子,我要带着你的叔妈一起去......”

    “阿妈,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妮的脸色变了。

    “我身上的蛊毒积重难返,已不可解,方才为了破除万仙化羽,又耗费了我最后一分血气。要不是我强提一口气等待娴露面,恐怕现在也支持不到,”她对着妮安详地一笑,“如今大事已了,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阿妈,你走了,我怎么办?”妮眼中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姝妍恬然笑道:“你比阿妈十四岁的时候强多了,等你登上了神主之位,一定能够护佑好神宫,护佑好傩神的子民。”说到这里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遗憾,“可惜这些阿妈看不到了。”说完看着怀里抱着的娴,“妹妹,用不了多久姐姐就会去陪你,你放心,让布是你的,姐姐再不会跟你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春梦秋云

    “娲婆婆”姝妍提气说了一声。UU小说

    “神主”那个在花园中洒扫庭院侍弄花草的苍老身影立时站在了姝妍的面前。

    “你去打开祖殿的大门,我和娴今天就要永远呆在那里面了。”姝妍目视前方,淡淡的道。

    “可是......”娲婆婆的目光放在娴的尸身上,她的老态龙钟不见了,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神主,神宫里的规矩,祖殿只能历代神主才能进去安享......”

    “今天是娴正式晋基为神主的日子,”姝妍声音平缓但不失威严,“所以她也有着神主的身份进入祖殿,娲婆婆认为呢?”

    “是,神主所言极是。”娲婆婆不再辩驳,恭恭敬敬地朝前领路。

    ......

    花园入口通道中的一个巨大的拱形木门打开了,里面透出阴森的寒气,姝妍抱着娴的尸体一步步的向里走去。

    “阿妈”“阿妈”和妮哭着喊着也要冲进去。

    娲婆婆脸上变色,将她们拦了下来。“祖殿所在,除神主外,她人不得擅入,还请幼主和姑娘退后。”说着向杨牧云看去。

    杨牧云会意,疾步上前,分别拉住和妮的手臂劝道:“神主和前辈去了她们该去的地方,我们要为她们祝福祈祷才是,怎能一直纠缠下去?”

    “牧云”两位哭得梨花带雨般的美少女齐齐悲泣一声,扑到他怀里啜泣起来。

    “你们......”杨牧云温香软玉抱满怀,神情颇为尴尬,只得轻拍她们的肩头,好言慰抚,“神主和前辈她们死前已经了结了一切恩怨,如今相扶相携去了一个共同的归宿,我们应该替她们高兴才是......”

    两扇的拱形木门轰然合上了,一把巨大的的铁锁重新落在了门闩上,娲婆婆欣慰地看了杨牧云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铁锁上的斑斑锈迹,杨牧云终于明白这座空中花园为什么只能神主私人享用了,紧挨着这座花园的就是神宫历代神主的陵寝。

    “或许以前本没有这座花园,只是历代神主经常来这里怀念凭吊,就修了这座花园让神主们驻足。”杨牧云如是想。

    “咳......”一声轻咳在耳边响起,宁祖儿轻轻揉着自己的鼻尖脸色古怪的来到他面前。

    他这才醒起,怀里还抱着两位佳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开始收拾她的东西,她想要离开这里,娴已经不在了,她也没有了留下来的念想。至于杨牧云,她轻咬了一下樱唇,这份爱恋就深深地埋在心底吧!他终究是要跟妮在一起的。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看着收拾好的包裹微微愣了一会儿神,接下来去哪里?回辰溪峒?她螓首微摇,虽然阿对她不错,如同己出,可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阿诺了,所有人都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微带苦涩,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落脚的地方。

    “我就循着一个方向走下去,走累了,不想走了,我就停下来......”她如是想。

    “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我?她带着疑虑过去开门。

    门开处,是杨牧云和妮。“怎么是你们?”惊讶的张开了檀口。

    “你说得不错,她果然想走。”妮看到了房中的包裹对杨牧云说道。

    “幼主,杨公子,你们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期期艾艾的问道。

    “跟你商量一件事呀!”妮一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她的屋子。

    “幼主有事要跟我商量?”一脸诧异。

    “嗯,”妮点点头,“叔妈不在了,大祭司的位子空了出来,你是她女儿,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就由你来当我的大祭司吧!”

    “什么?”惊异的瞪大了眸子,随即脸色一黯,“多谢幼主好意,罪孽深重,已无颜再留在这里。幼主能不降罪,已感激不尽,至于大祭

    司一职,实不敢当。”凄然一笑,“恳请幼主逐我出宫,今生今世,再不踏足神宫一步。”

    “姐姐”妮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阿妈和叔妈都已进了祖殿,一切的是非恩怨早已了结,你又何必凝结于心头!”接着她的声音变得缓慢而又伤感,“嬗娣姐姐已不在了,阿妈与叔妈也离我而去,这世界上,我就只剩下姐姐你这一位亲人了,我......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了。”

    “幼主,”宝石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和阿妈毕竟做过对您和神主不利的事情,如果留在这里,难免不会有人风言风语,”勉强展颜笑道:“离去后,一定日日祷告,为幼主和神宫祈福。”

    “姐姐,”妮急道:“我诚心诚意留你,难道一定要我将神主的位子让给你,你才肯留下来么?”

    “幼主,你这样说的话,宁愿一死,来证明内心的清白。”说着掏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这时,她握着匕首的手腕被人紧紧攥住,眼前露出一张让她心动的男人笑脸。

    “你们姐妹俩也真是,说着说着竟然动起刀子来了。”杨牧云将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见了他心一软,任由他将手中利器取下。

    “娴前辈生前将你许给了我做妻子,要我好好照顾你,”杨牧云看着她缓缓道:“你走了,让我去哪里找你?”

    “可是,你跟幼主......”脸一红,贝齿轻咬樱唇,忐忑地看了妮一眼。

    “没关系呀!”杨牧云嘻嘻一笑,“你是我的妻子,她也是我的妻子,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妻子。”

    和妮对视了一眼,她们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的脸皮真的很厚。

    看着她俩面面相觑的样子,杨牧云解释道:“我跟的缘分是秉承傩神的旨意,跟妮的关系是遵从神主的意愿。由此可见,傩神并不反对你们俩人同时成为我的妻子。那我们三人又为什么拂逆上天的意思呢?”他的笑脸露出一丝狡黠。

    “姐姐,”妮看向的眼神变得柔婉恳切,“我妮愿意和你共同拥有一个丈夫,你......同意么?”

    “愿意听从幼主安排。”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挂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姐姐,我现在就任命你为神宫的大祭司,”妮拉着她来到床边坐下,”趁着各峒各寨的头人们都在,我打算两天后举行晋基神主大典,这一切由你来主持,你觉得怎么样?”

    “谨遵幼主......”一笑,“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神主了,谨遵神主谕令。”

    “姐姐,看你,”妮嗔怪的说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弄的这么拘谨干什么,没的让牧云笑话。”说着眼角瞥了杨牧云一下。

    “这神主晋基大典筹备起来事务繁杂,你们姐妹俩可得好好商议一下,”杨牧云笑道,“我先出去了。”

    看着杨牧云开心的样子,宁祖儿会心的一笑,“看来我又要恭喜你了,又收了两房夫人。”

    “你还不如诅咒我困锁深宫来得痛快些。”杨牧云听了他的恭喜心都有些打哆嗦,苦笑道。

    “你不是很喜欢她们么?”宁祖儿满嘴打趣,“如此漂亮的一对姊妹花都倾心于你,你还不知足么?”

    “不如此又怎能让她们言归于好,”杨牧云的脸色一正,“杨某从未忘记身上所负的皇命,我卷入她们之间的恩怨虽是不得已,可也不能一走了之,等妮的神主晋基大典过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宁祖儿见他一脸认真,便不再打趣他。

    “冷一飞现在哪里?”杨牧云突然问道。

    ......

    “冷一飞?月主说的是跟玛大统领在一起的那个怪人吧?”一名紫衣侍女见杨牧云问他,便道:“大统领陪他到宫外去了。”

    “哦?”杨牧云听了点点头,对

    她说道:“谢谢姑娘告知。”

    “我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奴婢,月主千万不可如此客气。”紫衣侍女诚惶诚恐的对他一礼。

    ......

    “月主是什么?”出了神宫大门后宁祖儿问道:“神宫里的侍女和女护卫看起来都对你又敬又怕。”

    “那是因为妮的关系吧!”杨牧云忙扯开了话题,“宁公子,你看这里多么像陶渊明写的桃花源。”

    谷中水流环绕,岛上到处盛开着鲜花,连树都出落得跟花儿一样,绿的、红的、黄的、紫的......一株株摇曳生姿,让人看了耳目一新。花前树下,许多身穿艳丽衣衫的青春少女穿行其间,这如梦如幻的景象,使人恍惚间感觉身处众香国。

    各峒各寨的头人都驻扎在谷外,他们要到妮举行神主晋基大典时才能重新入谷。因此谷中只剩下了一群青春年少的女孩子。

    她们见了杨牧云后都上前见礼,口称月主。一双双明亮的眸子却不断在宁祖儿身上打量,都很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秀的男人。

    “长得俊秀的男人总是会招女孩子喜欢。”杨牧云有些嫉妒的看着一脸春风的宁祖儿。

    “这里真是男人的天堂。”宁祖儿感叹道。

    “宁公子喜欢的话,不妨留在这里。”杨牧云难得打趣他一回。

    “比起她们,我更愿意留在你身边。”宁祖儿妩媚的看了他一眼。

    “......”杨牧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才省起宁祖儿与众不同的嗜好。

    ......

    水边一棵金黄的白果树下,站着一灰一黑两个人影。

    “你身上中的毒已经解了。”玛看着冷一飞,“不过还得将养两天才能完全恢复。”

    “谢谢!”冷一飞薄薄的嘴唇微一翕动,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救了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这个谢字就不用了。”玛说这话的时候态度不像平时那样冰冷。

    冷一飞一阵沉默。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玛脸上微微有些失望,“你希望永远将自己冷冰冰的包裹起来?”

    冷一飞还是没有说话。

    玛微一叹息,转身要走。

    “玛姑娘,”冷一飞终于开口了,“我觉得......你很好。”话语还是有些生硬,但能让他说出这些已殊为不易。

    玛将要挪动的身躯立时止住,嘴角勾起些微弧度,“就只有这些么?”

    “我......”冷一飞冷峻的脸上微微泛红,“我说不好。”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玛嗤的一声笑了。如果神宫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那她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见玛笑过,她就像一个冰山美人,晶莹的脸颊被封冻了起来,不会起一丝波澜。

    “你说不好,我说,”玛盯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我么?”

    大胆而火辣辣的表白让冷一飞的瞳孔一缩,“我......”

    玛跺了下脚,又迈开了修长的美腿。

    “我不想和你留在这里!”冷一飞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你接受我,我会和你离开。”玛眼中漾起盈盈地波澜,“想要嫁人的女孩子,是不能再留在神宫中的。”

    “那你......能跟我一起去京城么?”冷一飞脸上生硬的线条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不能!”玛回答得很决绝,“神宫里的姑娘就算离开神宫,也必须永远守护在苗地,这是我们对傩神起的誓言!”

    “什么?”冷一飞刚刚有些暖意的躯体一下子又变得僵透。

    “你不用现在答复我,”玛瞥了他一眼,“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来找我。”

    目送玛的身影渐渐消失,冷一飞痴痴地站在那棵白果树下,仿佛已成了一具雕塑。

第一百一十二章 醉解兰舟

    “看来冷兄的麻烦比我更大。www.uu234.cc”看到了这一幕杨牧云如是说。

    “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宁祖儿叹道。

    一直以来,寒若冰霜就是冷一飞身上最为显著的标签。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像一座冰山一样寒气逼人。如今,这座冰山也遇上了谷中一股不可抗拒的暖风,即将被融化。

    “我们还要不要过去找他?”杨牧云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看暂时没有这个必要了,”宁祖儿手执折扇轻击了一下掌心,“他现在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白果树下,那条灰色的身影依然矗立,一片金黄色的扇叶飘然而落,悠悠荡荡掠过他的鼻尖,他目不斜视,薄薄的嘴唇裂开了一条缝,一股气流喷薄而出,将这片扇叶远远吹了开去......

    宁祖儿目光一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

    神宫中的一座寝殿里。

    妮戴上插满百鸟羽的金冠,穿上用金线绣满日月山川的绯色长袍,摆动着婀娜的娇躯潇洒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

    “姐姐,你看我穿上这身衣服,好看么?”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身边的。

    戴上了大祭司专用的银冠,一袭月白色长袍。

    “神主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都非常漂亮,”赞道:“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更能显露出您的威仪和气魄。”

    妮听了眼睛一亮,“姐姐,你觉不觉得我这身衣服跟婚礼上的喜服颜色一样?”

    “嗯,”微颔螓首,“红色代表喜庆,自然它们的颜色相差不远。”

    “我突然有个主意,”妮眼中流露出满是幸福喜悦的憧憬,“我想在举行晋基大典的当天,举办一场我们三个人的盛大婚礼。”

    “神主,这......不合适吧?”吃了一惊,妮的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用汉人的话说这是双喜临门,”妮用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我是神主我说了算,到那一天你也换上一身大红吉服,对了,给牧云也置办一套,让他那天务必穿上......”

    “是,神主。”只得答应。

    ......

    “,她们这是在要什么?”杨牧云一回到自己住处,就见领着几个侍女早以候在那里。冲他一笑,几个侍女就拎着尺码上前给他量身长,圈腰围,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给你做衣服呀!”嫣然一笑。

    “好端端的做什么衣服,”杨牧云嘟哝一声,“我又不是没衣服穿。”

    “你就要快当新郎了,没一身新郎服怎么行?”笑着说。

    “又说疯话,”杨牧云不信,“后天就是妮晋基为神主的大典了,你一个大祭司不去张罗大事,却围绕我转作什么?”

    “这可是神主亲自安排的,”敛去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举行完神主晋基大典的当天,就举办你和神主的婚礼。”

    “我和她的婚礼?”杨牧云心口不禁突地一跳,“为什么安排得那么急?”

    “神主说,汉人管这叫双喜临门,”看着他的目光,俏脸不禁一红,“不光是你,连我也得做一身大红吉服。”

    “你也做一身?”杨牧云这才明白过来,“那应该是我们三个人的婚礼才是。”

    的脸更红了,羞涩的点了下小巧的下巴。

    杨牧云一吸牙花子,心头一紧,思绪飘向了一边......

    “典礼当天,谷中一定戒备森严,从瀑布水路出去根本不可能,”杨牧云领着宁祖儿来到岛上的一处水边,指着对岸的峭壁,“这里坡度较缓,从崖壁探出的树木枝杈较多,而且崖顶相比周围较低,到时我会帮你弄一条船,你停到这处崖底,然后用你身上特制的飞爪勾住崖壁上探出的树干,再次第攀援而上,出去应该

    不难吧?”

    宁祖儿的目光沿着崖壁上下逡巡了一圈儿,点了点头,“这处崖壁比起在利金寨救王殿下时的峭壁要低多了,用飞爪攀爬应该没有问题。”

    “十八日晚间整个神宫会彻夜狂欢,谷中关注你的人不多,你找个机会趁人不注意便划船到这崖底用飞爪攀爬上崖顶等候我。我大概会在四更天左右来到这崖底,到时我会在底下晃动火把,你看见后便把绳子垂下来拉我上去。”

    “我倒没问题,”宁祖儿沉吟了一下不禁一笑,“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能够出来呢?那可是有两个新娘子看着你,你又如何脱身?”

    “你这人,”杨牧云知道他又来调侃自己了,苦笑一声说道:“妮是整个苗地之主,怎么可能像个小女人一样迫不及待的来找我共度良宵。她一定会应酬完所有的属下,这样的话就差不多到五更天了。作为她的大祭司,怎会先她来找我同房,一定会形影不离的跟着她。这样我的机会就来了。”

    “看来你对她们很了解,”宁祖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到时我们还得赶快走,不然天一亮就麻烦了。”

    “你们走不叫上我么?”一个灰色人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们身边。

    “冷一飞?”杨牧云惊愕的叫道。

    “你的事情解决完了么?”对他的出现,宁祖儿倒是没有没感到意外。

    “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无聊么?”冷一飞森冷的目光像刀锋一样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他那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面孔重新变得刚毅冷漠,漆黑的眼眸尖锐凌厉,让人不敢和他对视,全身散发出慑人的冷厉雾气,沁得人心底发凉,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融化的冰山又重新封冻了起来。

    “他还是放下了谷中邂逅的一段情缘。”宁祖儿心中一阵感叹。

    大明正统十二年七月十八,杨牧云一直有记日子的习惯,他这一天穿上一身苗人的新婚吉服,额上红布缠头,身穿绯色对襟圆领花绣上衣,下身穿宽盈尺许的红色大脚长裤。

    也打扮一新,除了头上象征大祭司的银冠没换外,蝤蛴般的秀颈上挂着明晃晃的银项圈,胸前还戴着银锁和银压领。她上身传一件浅绯色右衽上衣,托肩和袖口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一条蜡染的红色挑花百褶裙系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走起来裙摆随着纤腰款款舞动,像一朵美丽的花儿摇曳生姿。

    左右是她最要好的闺蜜若妮和佳,她们领着一大群侍女簇拥着杨牧云去见妮。

    妮一身盛装坐在大殿的宝座上,接受苗地数百名头人的参拜效忠。他们没见到姝妍和娴的最后交锋,以为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凭一己之力将资历甚深的大祭司彻底挫败,因此从内心里对她产生了敬畏。

    杨牧云与进入大殿后一左一右站在妮两边,和众人一起祝祷妮晋基为神主。

    大典结束后,便是三个人的婚礼。

    傍晚,神宫外的一片空地上已经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头人们和神宫里的少女一共几千人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神主和大祭司与她们心爱的人喜结良缘。

    众头人们端着酒碗纷纷上前向杨牧云敬酒,苗人好酒,而且好敬酒,敬酒不喝那是极不礼貌的事儿,因此杨牧云来着不拒,酒到碗干,喜得众头人纷纷向他竖起大拇哥。

    杨牧云喝得晕晕乎乎便起身来到篝火前和神宫中的少女们一起跳起了舞蹈。只是他不会跳舞,身体扭动起来未免显得不伦不类,几个圈子舞下来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扑的一下便卧倒在地。

    妮见了皱了皱眉头,对说道:“牧云醉了,你叫人扶他回去休息吧。”接着眼波一转,脸上似笑非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先陪他,不用跟我在这里。”

    “神主,”恭恭敬敬地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都能与子民同乐,我怎好私下离去,当与你共进退。”对着若妮和佳招了招手,两人会意上前扶起了醉倒在地的杨牧云。

    “酒,我还要喝酒......”杨牧云醉得

    两眼朦胧,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若妮和佳却架起他向宫里走去......

    宁祖儿站在崖顶上,仰望缀满繁星的夜空,迎着夜风,微微感到一丝凉意,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冷一飞,再次将目光聚向谷中那燃放的巨大篝火,远远看去,篝火边人影憧憧,其中不知是否有那个人的身影。

    明月渐渐西垂,宁祖儿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快四更了,他会不会不来了?”游移不定的眼神向冷一飞看去。冷一飞仍旧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寒彻的眸子就像一潭幽静的碧水,荡不起一丝波澜。

    看着他不动如山的样子,宁祖儿有些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蓦然,冷一飞眼中的瞳孔一缩,似乎有一丝火苗跳跃了一下。宁祖儿忙向下看去,崖底,一点豆大的火苗在微微晃动......

    ......

    杨牧云气喘吁吁的爬上崖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险,当我去解开船揽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过来了,他看向我时瞪大了眼,刚想喊,就一头栽倒在地,便一醉不起了。”说着拍了拍胸口。

    “走吧。”冷一飞转过身,似乎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

    “嗯,”宁祖儿看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你还不起来快走,难道要让你的两位苗家娘子把你追回去不成?”说着也转身随着冷一飞而去。

    “喂,”杨牧云忙站起身,“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就不能容我喘口气呀!”见他二人越走越远,回头瞥了一眼黑乎乎的崖下,脊背一阵发凉,赶快追了上去。

    ......

    三人正走着,冷一飞突然止住了脚步。宁祖儿微微一愣,也一脸凝重地止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杨牧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问道。

    “有人。”宁祖儿轻轻的说了一声。

    “在哪里?”杨牧云极目四望,月朗星稀,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树木微微晃动,张牙舞爪的样子似是欲择人而噬。

    看不见人,却更让人感觉恐怖。

    寒光一闪,“叮叮”两声,冷一飞刀已出鞘,已跟人交过了手。

    不远处,一位身穿玄衣劲装的窈窕倩影缓缓转过身来。

    “是玛,”杨牧云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一直在谷中么?”他记得喝酒的时候明明见她一直守在妮的身后,怎么会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这里?

    “我说的很明白,”冷一飞的声音变得平淡了很多,“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我找的是他,”玛阴冷的目光看了一下杨牧云,冷冰冰的对冷一飞说道:“不是你,我要带他回去。”

    “抱歉,我一定要带他走,”冷一飞针锋相对,“这是上边安排给我的指令。”

    “我说过”玛走进了几步,森然道:“我要带他回去。再拦着我,我就杀了你。”

    冷一飞屏住气不再说话,手中的弯刀横在胸前。

    玛的眸子厉芒一闪,身形一动,一道乌黝黝刀光已逼近冷一飞的咽喉,冷一飞侧身避过,挥刀斜劈,玛身形暴起,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光圈如惊涛骇浪般向冷一飞卷去。

    “锵”的一声冷一飞连退几步稳住身形。

    “你就这么想死么?”玛狠狠盯着他,“别以为你不出全力我就会手下留情,再有一招我真的会让你躺下。”

    冷一飞一咬牙,弯刀斜指,身上杀气大增。

    玛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手中弯刀向外一撇,缓缓往回圈起......

    “大统领”就在两人将要再次一触即发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两人身形一窒,顺着声音来路看去。月光下,三条倩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伊人远去

    头戴银冠,一身红妆站在月光下,身后跟着若妮和佳。www.uu234.cc

    杨牧云下意识的后撤了几步。

    “牧云,你过来一下,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一双澄净的剪水双瞳带着一丝幽怨在他身上掠过,转身向着一棵大树下走去。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如风摆杨柳般踽踽而行,杨牧云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了过去。

    ......

    “你一定要走么?”树下,幽叹一声说道。

    杨牧云默然半晌,方缓缓道:“此间大事已了,我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和妮么?”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他的心。

    “你们一个是傩神宫的神主,一个是大祭司,哪里还需要我来照顾。”杨牧云默默地说道。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是么?”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的很平静,“我和妮都是女人,我们都需要你的呵护。”

    “所以我才要离开,”杨牧云的目光越过星空,“朝廷与苗地的纷争不断,你们难道愿意领着自己的子民跟朝廷一直打下去?”

    沉默不语。

    “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太平安宁的日子不也是一种呵护么?”杨牧云淡淡的说道:“我现在进京面见圣上,一定尽力促成朝廷和苗地之间的和解,不比我跟你回去困锁深宫要强得多么?”

    “可是神主已经在你身上种了情蛊,”的莹洁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此去远隔数千里,你身上一旦毒发,将如何自解?”

    “生死有命,”杨牧云淡然一笑,“如杨某毒发身亡,也是命该如此。”悠然一笑,“而我也不会抱怨任何人。”

    “你既去意已决,为何又让我和妮一起嫁与你?”眼中满含幽怨。

    杨牧云一笑,不发一言。

    “你是让我有一个留下来的念想,还是使妮有一个接纳我的理由?”雪白的脸颊已留下两行清泪。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需要我解释太清楚的。”杨牧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婚礼,你有了安身于神宫的名分,和妮之间不再有任何的芥蒂。”

    “所以你安心了,你满意了,你走了。”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我印象中的阿诺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孩子,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杨牧云伸手揩去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在这里,我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到了京城,我还能为你和妮做更多的事。我是你和妮的丈夫,有义务帮助你们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神宫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牧云”美丽的眸子变得迷离起来,她上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抬起圆润小巧的下颔,如花瓣般鲜嫩柔软的香唇吻在了杨牧云的嘴唇上。

    “唔”杨牧云身子略微一震,便不再抗拒,双手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享受这温香软玉入怀的温存。

    两个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杨牧云的牙关被轻轻叩开,一只香嫩柔滑的雀舌便伸入他那湿润的嘴中……

    “啊”杨牧云惊叫一声,推开了,他的下唇竟然被咬出了血。“你干什么?”他不禁又惊又怒。

    “你以为你很伟大,我会很感激你,是么?”迷离动情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你把我和妮的心偷走了,却把我们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骗子,无耻”

    杨牧云呆住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和妮会恨你一辈子。”摞下这句话后,窈窕的倩影飘然出了林子。

    ......

    “大统领,”出来后对玛说道:“神主有令,他们既然想走,就让他们去吧,我们不要为难他们。”说着转过身去,“若妮,佳,我们走。

    “冷一飞,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杀了你,”玛瞥了一眼三人远去的背影,冷冰冰地盯着冷一飞沉声喝道:“现在,有多远滚多远。”身形一动,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宁祖儿看看捂着嘴一脸尴尬的杨牧云,又看看站在原地微微发怔的冷一飞,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谷中,巨大的篝火仍在燃烧,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一个茕茕孑立的倩影。

    妮站在翻滚的火浪的篝火前,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已经过了四更天了,所有的人都已退下,她却毫无睡意,因为她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大喜的夜晚一个人回到殿中面对孤衾独枕,心爱的人儿早已离他远去,能陪伴她的只有眼前这喷薄的火花。

    就在杨牧云醉倒被架走的一刹那,她就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想走?因为他眼角不经意间洒露出一丝狡黠的余光。

    果然,他悄悄解开一条船的揽绳,正准备登船离去。一个喝醉的头人发现了,正要喊,被她在脑后敲了一记,使他安然的划船离开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悄然来到她身后。

    “他走了?”妮淡淡的问道。她知道这是。

    “嗯,”答道:“他说是为了我们苗地跟朝廷之间的和解才走的,他不想看到我们跟朝廷年复一年的打下去。”

    “哼”妮冷笑,转过身来,“男人呐,总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女人,”眼波一转,悠然叹道:“也好,走就走了吧,现在我初登大位,亟需整肃内部,巩固我在神宫以及整个苗地的地位。这个时候也确实不能跟汉人的朝廷再硬抗了,希望他真能帮到我。”

    妮的反应让感到有些奇怪,她原来是那样的爱他,看不见他的时候她都是那样的神思不属。现在居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走了也好这样的话。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妮,她的脸色恬淡平静,可见内心并未起多大波澜,眼神中没有失望落寞,而依然沉稳睿智。

    "怎么了?"妮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

    "没……没什么?"赶紧移开自己的眼神。

    "你怕我想不开?"妮轻笑一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现在可没那么无聊,那么多头人,那么多子民都要依靠我,仰仗我,我真的没有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了。”眉尖一挑,“我本来可以拦下他,但我放他走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去做什么,而他也有他所追求的东西。他已经见证了我登上神主之位,已经跟我成了亲,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跟我来过、活过、爱过,这还不够么?难道我还要锁他一辈子?”

    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感觉妮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她的话语,她的思维不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江湖上的凶险、宫闱中的阴谋、亲人的罹难这种种打击并未把她的心智击垮,爱人的离去也没能使她的精神变得萎靡。相反,她的意志变得更坚定,胸怀更加广阔。她跟他来过、活过、爱过,这已足够,成熟起来的她不再执着于小儿女的私情,而是去担负起一种更大更重的责任。

    “他不辞而别,还是要给他一点儿小小的教训的,”妮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得笑意,“他会深深的记着我,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我身边。”

    不知经过多少天的艰难跋涉,杨牧云、宁祖儿、冷一飞三人终于走出了这莽莽群山,无边的丛林。

    当他们看到辰州府高大巍峨的城墙,熟悉的中原风貌,听到不再是晦涩难懂的语言,真感觉恍如隔世。他们在州府码头登上一艘快船顺流而下,不几日就到达了湖广省城武昌,在这里弃舟登岸,换上快马,迅速向北行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在进入河南行省开封府通许县境内时,三人不得不停了下来,原因是杨牧云病了,而且还病得很重。开

    始只是全身发冷,头脑晕眩,但杨牧云一路上咬牙坚持,在来到通许县驿站时,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宁祖儿和冷一飞赶紧将他扶到驿站客房床铺上休息,急让驿丞派人找来大夫诊治。

    杨牧云双眼紧闭,昏迷不醒,额头滚烫,冷一飞解开他的衣衫换衣服时,发现他浑身上下布满红色斑点,其状甚是可怖。

    驿丞连续找来几个大夫,都对杨牧云的病束手无策。

    杨牧云高烧不退,梦中不断说着胡话。饶是宁祖儿和冷一飞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心急如焚,他们两人虽武功高强,但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眼睁睁看着杨牧云的病愈发沉重。

    通许县驿丞姓秦,约摸有四十岁年纪,虽说驿站中高官显贵迎来送往的也不少,可碰上这样棘手的事也是头一回,来这里的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皇上要亲自诏见的一位锦衣卫千户,如今病倒在这里,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丢官事小,要是弄到锦衣卫的诏狱里面......他越想越害怕,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团团乱转。

    在又一个大夫无奈地摇着头走出门的时候,秦驿丞感觉心都凉了,上前说道:“宁大人,冷大人,通许县区区一小县,无甚名医,这里离开封府不过七十里地,不如将杨大人送到那里,再请当地名医诊治......”

    “杨千户病情沉重,如何禁得住路上颠簸。”宁祖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路上要有什么闪失,这罪名你来担着?”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秦驿丞被他一吓,不住擦拭头上的冷汗。

    “好冷,好冷,妮,你不要离开我......”杨牧云又开始说起了胡话。

    “他肯定被谷中苗女施了蛊毒,”冷一飞面色凝重,“这中原之地恐怕无人能解。”

    “这也未必,”宁祖儿剑眉一轩,“冷兄,不如你守在这里,我乘快马去开封府一趟,去那里请个名医过来为牧云诊治。”

    这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位驿卒,手中端着一盆热水,还拿了一条白毛巾。听了他们的话,他放下水盆和毛巾对秦驿丞说道:“秦大人,离此向西十余里外的沙河边上有一个药仙庙,那里不是住着一位神医么?”

    “你是说那个疯疯癫癫的王药仙?”秦驿丞接口道:“让他给杨大人看病,这......能行么?”

    “大人,”那驿卒说道:“这通许县十里八乡很多人的病都是被他看好的,不过这人性格古怪......”见他们三人的目光都集在他身上,便道:“据说他只给穷人看病,达官显贵就是找他许以重金请其诊治,他连理都不理。”

    “哦?”宁祖儿听了手中折扇一击掌心,“这人倒是挺有意思,悬壶济世还如此愤世嫉俗,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想去找他?”冷一飞看了他一眼。

    “牧云的病情愈发沉重,恐怕再也拖不得,”宁祖儿沉吟了一下,“还请冷兄在旁照料他一下,由我去一趟便是。”说着对那驿卒说道:“去药仙庙的路,你可熟悉?”

    “回大人,”那驿卒恭恭敬敬答道:“小人的亲戚曾去找过那位王药仙,给我说过大致路径。”

    “那你就头前领路带我去那里。”

    “是,大人。”

    那驿卒领着宁祖儿,两人骑着马向西大概行了十余里路,来到一条河边,河水自西北向东南流去,河不甚宽,两边长满了芦苇。

    两人沿着河向北走不里许,只见离河边数十丈处有个大花圃,一个身穿青布短衫的老农正弯着腰整理花草。

    只见花圃中的花草形态各异,个个争奇斗艳,宁祖儿不禁好奇,仔细看去,却一个也叫不出来名字。

    “请问老丈,”那驿卒向那老农打着招呼,“那个王药仙现在药仙庙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妙手神针

    “你说什么?”老农把手拢在耳边作喇叭状。www.uu234.ccwww.uu234.cc

    “请问王药仙现在药仙庙么?”驿卒下了马来到老农身边把声音又加大了八分。

    “不知道,”老农摇摇头,“什么仙什么庙?这都成仙了还在庙里待着干么?”

    驿卒哭笑不得,转过身来到宁祖儿马下说道:“大人,这老儿疯疯癫癫的说不清楚,我们再去前面问问。”

    宁祖儿盯着那老农看了一会儿,便抖缰随着那驿卒去了。

    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了一处大的庄院,庄院门前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幼都有,人虽多,却一点儿嘈杂声也无。庄园内不时有乡民打扮的人提着大小药包从里面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药仙庙了吧?”宁祖儿一指那处庄院,心中暗忖:这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庄院而已,哪里又是什么庙了。

    驿卒上前一问,便满脸喜气地回禀道:"这里就是了,这些乡民都是来找王药仙看病的。"

    宁祖儿点点头,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上,便随驿卒越过人群进入院内。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一进院落,里面有三间瓦房,最大的一间是中间的堂屋,房屋前后左右都是花圃,种满了诸般花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前来看病的乡民一直将队伍排到堂屋门前,想来那位王药仙是在堂屋中坐诊。

    宁祖儿步入堂屋,见屋中陈设颇为简陋,靠墙是一个大木柜,柜面上分着无数个小木抽屉,每个小木抽屉都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每一味中药的名字。

    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站在药柜前,仔细察看着标签上的每一味中药名,不时还拉开抽屉翻看一下。她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如画,脸上薄施粉黛,鼻若琼瑶,朱唇不点及红。她身穿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垂鬟分髻,上面斜插着一支淡紫色的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又不失端庄典雅。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少女,她一身淡黄衣衫,秀发梳成双丫髻,姿容秀丽,弯弯的月眉下一双清灵澄澈的美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紫衣少女的一举一动。

    堂屋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檀香木桌,桌前一把黄梨木椅上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青衫,丰神如玉,一束乌黑油亮的长发,未带发冠,只松松地用一条月白色的丝带系了,整个人犹如一朵不濯纤尘地青莲莹然水上。

    “此处竟然碰到如此俊朗的人物。”宁祖儿心中不由一赞,虽然对方相貌尚不及自己,但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了。“他便是那位王药仙么,怎么会如此年轻?”他心下一阵嘀咕,来之前他一直以为要找的那位王药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青衫少年端坐椅中,正在为一老者把脉。那老者面颊潮红,口中不住咳嗽。

    少顷,青衫少年微微点头,“徐老伯,你只是夜风着凉,偶感风寒罢了,没有大碍。我给你开一副药,早晚各煎一剂。如回去善加调养的话,不出三天,就可痊愈。”说着摊开一张竹皮纸,提笔就写,霎时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玟玉”青衫少年轻唤一声。

    “公子。”黄衫少女脆生生应了一声,像一朵云彩飘至青衫少年身边。

    “拿去帮我抓好药,”青衫少年看了一眼老者,“然后交给这位徐老伯。”

    “是。”玟玉的一只纤纤玉手拈起那张药方,便又返回了药柜前。

    “拿来,让我看看。”紫裙少女劈手夺了过来,“麻黄三两、葛根六钱、防风五两、白芷......”她读着方子上的药材名,一边去摸索木屉上的标签。

    “这位公子......”青衫少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宁祖儿,便起身拱手一揖。“请问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请问阁下是王药仙么?”见那少年彬彬有礼,宁祖儿便马上还礼说道。

    “在下朱子,王药仙乃在下家师,”青衫少年说道:“请问公子找家师何事?”

    宁祖儿还未说话,只见紫裙少女包好一大包药聘聘婷婷地走来,“三哥,药抓好了,你看对不对?”

    朱子对着宁祖儿歉然一笑,接过药包,略一检视,便把它包起,递给了那老者,老者忙称谢离去。

    这时紫裙少女也注意到了宁祖儿,如水般的眸子一亮,“这位公子,你是我三哥的朋友么?”

    宁祖儿未及答话,朱子便说道:“芷晴,不得无礼,这位公子是客人,是专门来找家师的。”带着歉意介绍道:“这是舍妹朱芷晴,临时来舍下帮忙,唐突了公子,还请勿怪。”顿了一下道:“对了,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为何到此来找家师?”

    “哪里哪里,朱公子客气了。”宁祖儿拱手对着紫裙少女一揖,“在下宁祖儿,见过朱姑娘。”

    “原来是宁公子。”朱芷晴一笑,转向朱子,“三哥,你看人家长得比你还俊。”

    “芷晴,”朱子瞪了她一眼,“哪有当面对人品头论足的。”

    朱芷晴一吐舌头,顽皮的一笑。

    宁祖儿脸微微一红,当没听到,“在下有个朋友身患重疾,不便前来于此,想请尊师前去诊治,还请朱公子行个方便。”

    “宁公子,家师外出云游四海,并不在此处。”朱子说道。

    “哦?”宁祖儿听了不禁大失所望,“那尊师何时能够回来?”

    “这......”朱子略为思忖了一下说道:“家师并未言明,因此不好答复公子。”

    “难道杨牧云就该命绝于此么?”宁祖儿心下一阵暗叹,脸上难掩失望落寞。

    “三哥,”朱芷晴不忍见宁祖儿脸有忧色,便对朱子道:“师父虽然不在,但你是他的亲传弟子,不如你随宁公子一行,去探视一下他朋友的病情,再对症下药,不就是了。”

    “芷晴,”朱子苦笑道:“你说的轻巧,我这一手医术,不过学得师父皮毛,如何敢轻易在人前卖弄,万一延误了宁公子朋友的诊疗。岂不罪莫大焉。”

    “三哥,”朱芷晴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师父外出云游后,你代为坐诊,并不曾堕了他老人家的声名,四乡八邻对你多有赞誉,说你比起师父他老人家来不遑多让。”

    见朱芷晴为自己帮腔,宁祖儿心中大为感激,虽觉朱子年少,但现在并无更好选择,便恳求道:“在下朋友病重在榻,耐不得路上颠簸,还请朱公子随在下一行,如能妙手回春,我等具承公子大德。”

    “宁公子言重了,”朱子面有难色,“在下随你一行,倒是不妨。可外面一众乡民正候我诊治,我如何能撇下他们呢?”

    “这容易,”朱芷晴一笑,对着黄衫少女说道:“玟玉,你对乡民们说一下,就说公子家里突发急事,须马上回开封。请他们暂且回去,等公子回来后再为他们诊治。”

    通许县驿站客房内。

    杨牧云神志模糊,浑身火烫,身上覆盖着三层棉被,仍旧喊冷。

    朱子坐在榻边,把着他手腕脉络,眉头紧蹙,掀开被褥看了一下,他布满全身的红色斑点似乎更加醒目了。

    “朱公子,杨牧云情况如何?”看着朱子一脸凝重的神色,宁祖儿不禁心里一揪。

    “杨公子似是中了一种奇毒。”朱子沉吟半晌方道:“而且毒性猛烈,可致人发狂。”

    “那......有救么?”宁祖儿担忧地问道。

    “难”朱子长叹一声,“此毒非我中原所有,而且奇诡难测,不易破解。”

    宁祖儿心中一沉,只听朱子续道:“杨公子身上的毒我虽然不能根治,但我可施以针灸之法,暂时控制住他毒发。”说着向黄衫少女摆了一下手,“玟玉,把我药箱拿来。”

    玟玉应了一声,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外面车上掂来一个紫檀手

    提药箱来。

    朱子接过药箱,取出一副银针袋放置榻上,然后又从箱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来。他拔下红绸木塞,右手从袋中拔出一根银针放入小瓷瓶内。

    他起身掀开杨牧云身上所盖被褥,让杨牧云全身敞开平躺榻上。

    “你们出去一下。” 朱子对朱芷晴和玟玉说道。

    两位美少女脸一红,甩袖掀帘而出。

    宁祖儿迟疑了一下,欲帮助朱子除去杨牧云身上衣衫,冷一飞上前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外面看看热水做好了没有。”

    ………………

    "百邪癫狂所为病,一针人中鬼宫停……"朱子口中念念有词,信手拈起瓷瓶内的银针,泡过瓷瓶药液的银针发出青绿色的光。手一扬,银针刺入杨牧云的上唇与鼻尖之间的人中穴。杨牧云**裸的躯体抽搐了一阵,便一动不动。

    "二针少商大指下,名鬼信刺三分深……"朱子抽出第二根银针在瓷瓶药液中搅了一搅,散发出青绿色光的银针刺入杨牧云右手少商穴,使得他浑身一阵震颤。

    "三针足指下隐白,名曰鬼垒入二分......"……

    …………

    “十二上星名鬼堂,镇邪去火神冥冥......”银针刺入头部上星穴后,杨牧云头顶弥漫出一层惨白的雾气,下颔一动,嘴巴张开,露出舌尖。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灵台澄明神归位,猖狂恶鬼走无踪。”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杨牧云舌下中缝,他喉咙里嗬嗬连声,一股淡黄的气息自他口鼻中喷出。

    施完银针后,朱子已是满头大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无力地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上。

    “朱公子,”宁祖儿悄悄来到他身边,“现在杨牧云怎么样了?”

    “鬼门十三针已全部施完,”朱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应该就会醒了。”

    正说着,杨牧云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肌肤上通红的血色开始渐渐退去,连布满全身的红色斑点都慢慢变淡了。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杨牧云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连带着床体都开始晃动,突然,他眼皮一掀,双目圆睁,霍的一下坐了起来。口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块,就此慢慢软到在床上。

    “成了”朱子从椅中一弹而起,快步来到榻前,将银针一根根的从他身上拔了下来。当银针从他体内拔出时,银白色的针体已变得黑漆漆的。

    “叮”朱子将银针扔入水盆中,不一会儿一盆清水就变得漆黑如墨。

    “他身上的毒已清除干净了么?”宁祖儿上前给杨牧云盖上棉被,转身向朱子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朱子苦笑,“如此罕见的奇毒我还是生平仅见,就算我师父他老人家来了恐怕也束手无策......”叹息一声,“我清除的仅仅是他身上的子毒,母毒还存于他的脏腑之中。”

    “那母毒能否清除?”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宁祖儿也不由心头一紧。

    “难”朱子沉着脸缓缓摇头,“此毒已与杨公子的脏腑脉络溶为一体,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便像今日这般陷入癫狂。除非下毒者本人,才会有解除之法。”见宁祖儿脸有异色,便道:“怎么?你知道下毒的人么?”

    “不瞒朱公子,”宁祖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杨牧云他是被一苗地女子下了情蛊。”

    “情蛊?”朱子听了脸上没有太大讶异,“难怪此毒能与杨公子心脏血脉溶为一体,要是这样的话......”

    门帘一掀,一阵香风拂面,朱芷晴和玟玉两位美少女飘然而入。

    “三哥,他好了么?”朱芷晴闪烁着明媚的双眸打断了他的话。

    “水、水......”朱子还不及回答,只听床榻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开封之行

    杨牧云如大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他脸色苍白,神情委顿,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杨兄,你总算醒了。”宁祖儿走上前去脸带喜色的说道。

    “我这是在哪里?”杨牧云紧紧抓住了宁祖儿的手。

    “这是在通许县驿站里,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宁祖儿抽回了他的手,一指旁边一位俊秀的青衫少年,“是这位朱子朱公子把你救了过来。”

    “多谢朱公子。”杨牧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却浑身无力。

    “杨公子身体未愈,万不可如此多礼。”朱子忙上前扶住了他,“说来惭愧,朱某只能解杨公子一时之厄,若要彻底根除杨公子身上的蛊毒,却非在下所能为。”

    “朱公子能解在下之危,杨某已深感大德,”杨牧云拱手一揖,“人这一生的福寿,冥冥中自有定数,又岂可强求。”

    “杨公子如此想,朱某也略为心安了,”朱子扶他躺下,“只是你病势稍缓,不可再枉耗精力,还是该多加休养才是。”

    “朱公子之言,在下又岂会不知,”杨牧云苦笑,“只是在下六月接皇上圣旨急招入京觐见,如今已过去两月,却盘桓于此,有负皇命,心中惶恐,如何能再逡巡懈怠不前。”

    “哦?”朱子听了颇感意外,“原来杨公子是准备进京面圣的。”说着侧目看了宁祖儿和冷一飞一眼。

    “不瞒朱公子,”宁祖儿上前一步对他说道:“我等三人都是锦衣卫,杨牧云因救过王殿下和永清公主,被皇上提为京师北镇抚司千户,要他克日进京面圣,谁知半路被人劫持,好在现已脱身,不过迁延日久,再要有所耽搁,恐皇上会不悦因而降罪。”

    “嗯,”朱子点点头,“既如此朱某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杨公子如此情形勉强上路的话,恐捱不到京师,我这里有一道方子,如杨公子按时服用的话,三天内便能骑马上路。”

    “如此多谢朱公子了。”

    “不过,”朱子眉头一皱,“这方子中有几味药在这通许小县应不大好找,恐怕只有在开封府才能寻得到,”说着看了一下宁祖儿,“朱某有事需回开封,不知谁与我同行去那里把药抓回来?”

    宁祖儿正想应声,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三哥何必如此麻烦,这一来一去,甚是费时,不如请三位公子随我们一同回开封,不就是了。”说话的竟然是朱芷晴。

    “芷晴说的轻巧,杨公子刚刚苏醒,如何上路?”朱子看一眼卧在榻上神情委顿的杨牧云说道。

    “这也不难,把我的车子让给他乘坐,不就行了。”朱芷晴嘴里说着,眼角瞄了宁祖儿一下。

    “这如何使得。”杨牧云轻咳了一下喘着粗气说道:“小姐所乘车驾,在下怎能......”

    “我都不在乎,你婆婆妈妈作什么,”朱芷晴打断了他的话,“本小姐喜欢骑马,不耐坐车,”眸子看向宁祖儿,“宁公子,我真的是一番好意,可不是故作姿态,你还是劝一劝杨公子吧。”

    宁祖儿看向朱子,朱子颔首笑道:“既然芷晴执意如此,那杨公子就勿需再客气了,开封府离此七十里,来回就是一百四十里路,你也不希望你的同伴为你而操劳奔波吧?”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牧云强打起精神拱手一揖。

    朱芷晴的马车豪华坚固,宽宽的高大的车轮,由四匹毛色油亮躯体雄健的骏马拉着,再看车把式握鞭的坐姿,就晓得他是个惯跑长途的行家里手,路上一定能把车子驶得安安稳稳,不致颠簸太甚。

    “玟玉,你就在车上照顾杨公子吧,”朱芷晴眼波一转,吩咐道:“他可是京师锦衣卫的正五品千户,小心侍候着,可别怠慢了。”

    “是,小姐。”玟玉盈盈一礼。

    杨牧云听她口中戏谑成分居多,像是并不太敬畏他的身份,心中不禁一齐:

    这兄妹俩不知是何来历,对锦衣卫这块招牌好像并不怎么感冒。

    “杨公子,我扶你!”玟玉上前拉开车门,欲托住杨牧云的衣袖。

    “不用,”杨牧云不禁脸上微微一红,“不敢劳烦玟玉姑娘。”他定了定神,摇摇晃晃的走了上去,但听得背后玟玉吃吃一笑。

    车厢很宽敞,一进去杨牧云就感觉一股花香扑鼻而来,脚下不禁一软,原来是踩到一块松软的毛毯上。他游目四顾,里面甚为豪绰,不仅床铺上衾枕齐备,而且桌椅齐全,坐可读书,卧可安眠,厢壁上不但有书架,还有酒柜食盒,犹如一个移动的房间。

    杨牧云见了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排场真让他大开眼界,对这兄妹俩的身份就更好奇了。

    “杨公子需要躺下休息么?”玟玉上来后伸手一关车门,娉娉婷婷的站在他面前问道。

    杨牧云目光转到她身上,只见玟玉一张雪白俏丽瓜子脸,挺直如玉柱般的鼻梁上,闪烁着一双晶亮莹润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唔”杨牧云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然,低下头说道:“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讪讪地看了玟玉一眼,“杨某是个粗人,不惯受人服侍,玟玉姑娘不要见怪。”

    “杨公子太客气了,玟玉只是一个奴婢,怎当的公子如此称谓?”见他斯文有礼,说话和气,玟玉不由得心中一喜。

    杨牧云坐在椅上,看着厢壁上的书架,伸手抽出一本书拿在手里慢慢翻看。

    “没想到朱小姐挺喜欢看书的。”杨牧云赞了一声。

    “那是,”玟玉沏了杯茶放置他面前桌上,自豪的说道:“我家小姐不仅喜欢看书,还会吟诗作赋呢!”

    “哦?”杨牧云听了不禁来了兴致,“能有如此才情,定然出自诗书世家。”语气顿了一下,说道:“小姐的佳作,可否能让在下一观呢?”

    玟玉闻听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家小姐所书的墨迹都留在府里并未带出,杨公子若是有心,可与我家小姐当面讨教一二。”

    “嗯。”杨牧云点点头,不再言语。

    外面传来一阵说笑声,杨牧云伸手掀开窗帷。只见宁祖儿和朱子朱芷晴兄妹二人并骑而行,三人年纪相若,彼此之间言谈甚欢。冷一飞不喜热闹,策马提缰远远跟在后面。朱芷晴不时逗引着宁祖儿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宁祖儿说到有趣处,她便不禁伸手掩唇格格娇笑,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暧昧的风情。

    “怪不得她将车让与我乘坐,原来是要找机会与宁公子并辔而行。”杨牧云心中暗忖,“朱小姐面目含春,怕不是喜欢上了这位宁公子了吧?”心下不禁一奇,“这位宁公子的爱好有些与众不同,连紫苏这样人间万中无一的绝色丽人都毫不心动。朱小姐虽然气质雍容,相貌殊丽,但比之紫苏还是稍逊一些,不知能否让这位宁公子倾心相待。”

    心里正思潮澎湃,不想朱芷晴的一双杏眼已瞄到了他。她一抖缰绳纵马过来,绽开如花笑靥,对着杨牧云说道:“杨公子,在这车上待着还习惯么?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承蒙小姐厚爱,将宝马香车暂时让与在下乘坐,使在下免去一路颠簸劳顿之苦,心中实不胜感激。”杨牧云连忙拱手一揖。

    “你既心中感激,当以何相报呢?”朱芷晴眼波一转。

    “......”杨牧云听了话音一窒,“小姐的意思是......”

    “你不如在开封多盘桓几天,让我想好了再说吧。”朱芷晴一笑,目光瞥向宁祖儿。

    “小姐说笑了,”杨牧云脸色尴尬的说道:“在下皇命在身,恐不能多作停留。”

    “杨公子所忧之事倒不难解,”朱芷晴悠然说道:“我可请父王......”登觉失言,嘴角一勾,“请我父亲上一道奏疏给当今皇上,陈明你在开封确因重病难行,须歇养些时日,皇上见了,必不会怪罪于你。”

    “哦?”杨牧云诧异道:“不知

    令尊所任何职,竟能向皇上直接上疏?”

    朱芷晴嫣然一笑,纵马而去。

    杨牧云目光看去,只见宁祖儿也向他这边看来。目光两相一对,宁祖儿微微点头,瞄向朱子朱芷晴两兄妹时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看来宁公子已知道了他兄妹二人的身份。”杨牧云合上了窗帷。

    “你家公子和小姐世居开封么?”杨牧云向侍立在车内的玟玉问道。

    “嗯。”玟玉不置可否。

    “父王?父亲?朱小姐方才肯定是说漏了嘴,”杨牧云看了看玟玉眼中闪烁的目光,更证实了心中所想,“世居开封,他们都姓朱。又是王爷的子女,那他们一定是王府里的郡王和郡主。”

    “一位世居开封的王爷,”杨牧云脑海中一闪,“也只有周王了......”

    周王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五子,是太宗皇帝朱棣的亲弟弟,洪武十一年被封为周王,洪武十四年就藩开封。现在开封的周王朱有爝,是朱的第四个儿子,因其兄朱有炖死后无子,遂袭封为周王。

    马车的车轮在满是黄土的大路上碾过,杨牧云的思绪随着车轮飞快的转动着,“怪不得朱芷晴说她父亲可以直接向皇上上疏,堂堂周王,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她想让我们再此多盘桓几日,肯定因为宁祖儿的原因。也罢,既如此,我也趁此机会好好休养一下。”

    远方地平线上,现出一片高大巍峨的城墙。

    ......

    “宁公子,开封府到了。”朱芷晴马鞭一指前方。对着宁祖儿笑道:“宁公子还是第一次来开封吧?到了这里,不妨多待几日,我可以陪你到处看看。”

    “多谢郡主好意,”宁祖儿有些受不了她的热情,“在下是奉皇命陪杨千户进京的,来此自是主要陪他诊疗病体,一俟好转,还是要马上动身的。”

    “皇命,皇命,又是皇命!”朱芷晴一脸不高兴的嘟起了小嘴,“皇命也不能置人情于不顾,我想留你几天就这么难么?”一抖马缰,拍马向前飞奔而去。

    “宁公子,”朱子带着歉意向他一拱手,“我这小妹被父王和几位王兄惯坏了,还请勿怪,我上去劝一下她。你慢慢前行便是。”说着一拍马,向着朱芷晴跑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

    "玟玉姑娘,前面就是开封了么?"杨牧云掀开窗帷看着远处一排灰色的城墙问道。

    "是的,杨公子。"玟玉回答道。

    "那我们入了城是去哪里呢?"杨牧云侧着脸看向她,"是直接去周王府么?"

    玟玉听了娇躯不禁一震,"杨公子,你知道了?"

    "我只是随便猜的,"杨牧云一笑,狡黠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

    "那……"玟玉心中一急,忙道:"那你跟郡主说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的话郡主会责罚奴婢的。"

    "你终于承认她是郡主了,她是谁?朱芷晴么?"杨牧云冲她一笑。

    “你问我,我就偏偏不说。”玟玉贝齿轻咬樱唇,狠狠剜了他一眼。

    杨牧云哈哈一笑,又掀开窗帷向外看去,只见他咦了一声,奇道:“你家郡主怎么骑着马向前跑了?而且朱公子也追上去了。”

    马车撵上了正策马踽踽而行的宁祖儿,杨牧云忙向他问道:“他们兄妹俩怎么先骑马走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宁祖儿苦笑道:“惹得她大小姐脾气发作,一气之下就自己扬鞭先走了,朱公子想追上去劝她,便也走了。”

    “那位郡主八成是喜欢上你了,”杨牧云难得打趣他一回,“你还不亲自追上去赔礼道歉?”

    “这玩笑可开不得,”宁祖儿面色有些发苦,乜了他一眼,“你居然也猜出她的身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王府邸

    开封,古称汴梁,自宋代起就是中国乃至世界第一大城,史称“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万国使节来朝,各国商旅云集,汴河两岸,别墅河房,雕栏画槛,绮窗珠帘,富丽堂皇。夜晚的时候,灯船来去,宛若火龙,船内丝竹歌吹,自东水门至金明池,喧闹达旦,成就了开封府史上最辉煌的时期。

    后来金灭北宋,开封虽然陷入胡虏之手,但宫阙依旧,城池的格局犹在。以至后来蒙古入寇,金帝南迁汴梁,不须大兴土木就可直接入住。直到蒙古铁蹄突至,开封再遭兵灾。一场浩劫,使得这座闻名世界的华美大城遂成丘墟。史称宫阙市集民居尽毁,民无噍类。百万人口的都市最后只剩下几百人。至此开封进入了一个漫长的衰落期。

    直到大明朝建立,徐达、常遇春北伐收复开封。太祖朱元璋一度想把都城迁到这里,终因这昔日的宋金旧都过于荒凉破败而就此作罢。后来这位太祖皇帝将自己的第五个儿子周王朱分封到这里,经过八十年的休养生息,这座北宋故都重新兴盛繁荣了起来,虽比不上数百年前的东京繁华,但也是八省通衢之地,比起南北两京也只是稍逊。

    周王府坐落在开封城北,建在宋朝宫阙旧基上,规模宏大,殿宇众多。府内有山,山高五丈,山上松柏成林,山下是一大湖,湖中碧波荡漾,金鱼跃浪,水鸟飞鸣。沿岸遍是水亭,各样游乐之处,奇石异花,重峦叠嶂,揽之不尽。

    周王朱有爝携着他新纳的侧王妃正在王府内的湖边游玩。朱有爝年约五旬,生得方面大耳,眼睛细长,颔下三绺长须,虽身着便服,但举手投足间,颇有王者威仪。

    新纳的侧王妃叫涵依,还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身材袅娜高挑,穿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头发斜斜地挽了个堕马髻,云髻翩翩,玉姿柔媚,鹅蛋脸上飞着几许晕红,显得娇悄动人。

    他们驻足的湖边,密密匝匝的围了一圈金鳞红鲤,涵依抬起纤纤玉手,将手中鱼食像雪花一般散落湖中,红鲤纷纷挤出水面,此起彼伏地如同有人在水面扬洗一片红布。

    “王爷,再过几天就是您的五十大寿了,到时来府的贺客一定很多吧?”涵依撒完鱼食,侧首对朱有爝笑道。

    “一应俗事而已,何足挂心。”朱有爝捻须说道:“年年过生日,年年贺寿,寡人也烦了。本想就此模糊不提,谁知底下人拿皇室规制来劝慰寡人,唉......”微微叹息一声,“寡人还不如这湖中锦鲤,活得逍遥自在。”

    “王爷坐镇中州半生,凡事自然看得淡了,”涵依嫣然一笑,“但今年却有所不同......”

    “哦?”朱有爝捋须一笑,“如何不同,寡人倒想听爱妃分说分说。”

    “这是臣妾入得王府以来给王爷过的第一个生日,这对王爷来说虽然不算什么,”涵依眼波一转,“但对臣妾来讲那可是珍重万分的。”

    “对,对,”朱有爝呵呵笑道:“你看寡人这记性,爱妃今年春天才入的王府......为了爱妃,寡人也得隆而重之的操办好这次寿宴。”

    两人正说笑间,这时一位十六七岁的锦服青年在一位青衣内侍的引领下来到周王与王妃三丈处站定。

    “二王子殿下求见。”青衣内侍声音不高不低,保证朱有爝能够听到。

    “哦,”朱有爝转过身来,“原来是子到了。”

    “子参见父王,涵母妃。”朱子目不斜视,俯身一揖到地。

    “请起,请起,”朱有爝笑着摆摆手,“子呐,寿宴现在操办的如何了?内务堂拨付的银子可还够用?”

    “父王”朱子从袍袖中取出一个折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依父王的意思,请帖都已送了出去,寿宴的一应用度核算完还有结余,上面已注明详细条款,还请父王过目。”

    朱有爝对着涵依微微颔首,涵依

    莲步轻移,上前伸手接过,退至一旁。

    “知道了,你办事,我放心。”朱有爝沉吟了一下,“世子没跟你一起么?”

    “王兄......”朱子迟疑了一下,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朱有爝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是,父王。”朱子连忙说道:“王兄本来要和子一起来的,可临时有几位士林中人找到王兄,要和他探讨一下诗词文章。王兄就跟他们去了醉霄阁......”

    “之后呢?”朱有爝脸膛有些发黑。

    “王兄......王兄没能节制好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子已着人将他扶回府中。”说罢头一低。

    “岂有此理,”朱有爝勃然大怒,“身为世子不理政事,不为诸弟作表率,只知跟几个酸腐文人在风月场里吟诗弄月,成何体统......”

    “王爷息怒,”涵依忙上前劝道,随即向朱子递了个眼色,“你下去吧。”

    “子告退。”朱子躬身退了下去。

    ......

    朱有爝依然怒气冲冲,面孔赤红,胸脯起伏不定。

    “王爷,”涵依待他情绪稍定便劝道:“世子性情中人,友人盛情相邀,他不忍推却,一时误事,您又何必生那么大气。”

    “好酒贪杯,不务正业,”朱有爝重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如此世子,如何服众。”牙一咬,“爱妃不必为他说情,他如再不悔过,寡人一定上奏皇上,褫夺他的世子之位。”

    “王爷......”涵依正欲再劝,一个满脸皱纹,身穿红袍的老太监象一只老猫似的走了过来,尖声细气地说道:“王爷,三王子和郡主回来了。”

    “知道了,” 朱有爝有气无力的一挥手,“寡人今天身体不适,叫他们明日一早再来拜见吧。”

    “是,王爷。”老太监答应一声,脚下却不动步,“王爷,三王子和郡主带回来几个朋友,却不知要如何安顿,还请王爷示下。”

    “朋友?”朱有爝一皱眉头,“子和芷晴在外面与人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回来?堂堂王府,岂是什么猫三狗四的人都能往里进的么?你去把他们打发走也就是了,还禀报寡人作什么?”

    “是,老奴告退。”老太监转身欲走。

    “慢着,”涵依叫住了他,“年公公,三王子和郡主带来的是什么朋友?”

    “回王爷,王妃,”年公公恭恭敬敬答道:“据三王子说,他们都是锦衣卫的......”

    “锦衣卫?”听年公公一说,朱有爝本来萎靡不振的脸色就像吃了还神丹一样陡然精神了起来,“他们怎么会跟锦衣卫的人成为朋友的?”

    “他们中一人姓杨,是京师北镇抚司的千户,由于身中剧毒找到三王子医治,这才跟三王子和郡主结识。”

    “哦?”朱有爝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去,把他们亲自接入王府,晚上寡人要宴请他们,让子和芷晴也来作陪。”

    “老奴领命。”年公公站立片刻,见王爷王妃再无别的吩咐,便转过佝偻的身躯,脚下如行云流水般飘然而去。

    “王爷,”涵依见年公公走远,方才说道:“不过是个正五品千户而已,王爷您用得着亲自宴请么?”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朱有爝哼了一声,“我们周王府的第一次劫难就是拜锦衣卫所赐......”见涵依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便续道:“那是洪武三十一年的时候,当时父王在位,寡人年纪尚幼。一日晚间,父王和我们一家人在厅中围桌用膳。”目光沿着湖面看向远方,思绪也随之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日晚上,寡人记得很清楚,厅中的烛火很明亮......”

    涵依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

    他,不知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后,当时的逊帝朱允突然下旨,说我父王吃饭时违制,用了绘有龙纹的餐具,蓄意谋反,着即押解京都......”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涵依,嘴角一勾,“你一定会很奇怪,开封和京都远隔千里,寡人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用的什么餐具怎么皇上都会知道......”

    见涵依一副不解的样子,朱有爝脸上现出一丝带有寒意的苦笑,“那晚在厅外的一座假山后,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他们藏匿好行迹取出纸笔,对着厅内的情形,将寡人一家人用膳的情景全部细细地描画了下来,连餐具的形制都画得很清晰......”

    朱有爝说的很轻很慢,涵依却听得毛骨悚然。

    “寡人一家还未吃完饭,他们就已经画完了,当下收了纸笔,又悄悄潜了出去。一个月后,我父王就被冠以谋反大罪下了应天府的大牢......”见涵依脸现惊骇之色,叹道:“那两个黑衣人,便是逊帝朱允所差的锦衣卫。要不是太宗皇帝起兵将逊帝朱允赶下了皇位,我们周王府一家恐怕就要在宗室中除名了。”

    “锦衣卫这些人怎么这么恐怖,好端端的竟然窥人府邸**。”涵依说着不禁回头向四周看了一下,深恐在某些暗处会有人窥视自己。

    “他们是直接从属于皇上的特殊侍卫队,专门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他们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甚至处决。”说到这里朱有爝的声音不禁一颤,“被刑部下狱,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下到锦衣卫的诏狱里,恐怕连死都会让你很痛苦。”说罢脸上肌肉一阵抖动,“子和芷晴所遇到的锦衣卫不知为何会来到开封,我好好招待一下他们,顺便摸摸他们的底,今晚你陪寡人一起见见他们。”

    “我?”涵依怔了一下,只得说道:“臣妾遵命。”脑中相像着王爷所说的锦衣卫是一副怎样可怕的形象。

    杨牧云入得城来,但见街道宽阔,市井繁华,行人如织。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绸缎、珠宝、瓷器、茶叶、首饰......一切物品应有尽有,酒肆茶楼瓦舍勾栏百业兴盛。

    “中州风物,比起江南另有一番光景。”杨牧云赞道,侧过身看向侍立一旁的玟玉,“玟玉姑娘,就在这里停下吧。”

    "杨公子,现在还没有到王府。"玟玉提醒他道。

    "杨某贸然来此,已经搅扰了两位殿下的清净,"杨牧云拱手一礼,"怎好再行去王府叨扰,就请玟玉姑娘转告二位殿下,杨某就此别过,他日有缘自当相见。"

    "可三殿下和郡主让奴婢领公子直到王府,"玟玉担忧道:"杨公子病体初愈,还需三殿下用药慢慢调养,怎可就此便走?"

    "药方已在杨某手中,杨某自可抓药调理,姑娘毋须担心,"杨牧云对她一揖,"一路上得姑娘照料,杨某感激不尽,就此谢过。"

    "杨公子,玟玉一介奴婢,侍候人是份内之事,怎敢当您大礼,"玟玉说着敛衽一礼,"只是您现在下车,玟玉无法向两位殿下交代。"

    两人正说话间,突闻前方一阵人喊马嘶,似是有一队人马向这里飞奔而来。

    杨牧云掀开窗帷看去,只见一队盔明甲亮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向这里疾驰而至。

    “这队官兵看起来姿容不俗,不知是那个高官显贵府里的卫队。”杨牧云心中暗自嘀咕。

    “是王府的侍卫队。”玟玉眼尖,不禁脱口而出。

    这队官兵来到郡主马车跟前肃然立定,然后向两边一分,露出一辆跟郡主马车相比毫不逊色的豪华车驾来。

    从车上下来一位满脸皱纹的红袍老太监来,他缓步来到郡主马车前,扯着尖嗓子说道:“杨千户在车上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府夜宴

    “是王府里的大总管年公公。”玟玉惊异的对杨牧云说道。

    杨牧云不由得心中一凛,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襟袍袖,快步从车上走下来到年公公面前躬身一揖:“下官便是杨牧云,怎当的年大总管亲自来迎。”

    宁祖儿和冷一飞见状,也下马来到杨牧云身后向年公公躬身作揖。

    “杨千户不必客气,王爷有请,”说着目光看向杨牧云身后,“二位想必就是宁百户和冷百户了,你们跟着杨千户随咱家一起去见王爷吧。”说着一侧身,右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杨千户,请”

    “年大总管,您先请。”杨牧云不敢托大,后退半步,站在他下首也做了个请的姿势。年公公眉尖一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也不再客气,袍袖一甩,侧着身向着车驾缓缓走去。

    杨牧云回身向宁祖儿和冷一飞微微点了一下头,两人会意,回步翻身上马。他又看向在郡主马车旁站立的玟玉,双臂高高抬起,遥遥作了一揖,这才转身随着年公公而去。玟玉眼眶微微有些潮湿,目送他跟着年公公上了马车,这才回到车上。

    周王府侍卫护着马车碾过繁华的鼓楼大街,向北来到一座高大的城门前,门前有城濠,城门上刻着端礼门三个大字。

    城门上卫士放下吊桥,马车才由此入内。

    马车的车轮碾过幽幽的青石板路,发出一种特异的辚辚声。

    年公公坐在杨牧云对面,一双浑浊的老眼似闭非闭。杨牧云没有掀开车子的窗帷看外面的场景,但从缝隙中偷偷撇去,但见以青白石为底座,上饰黄色琉璃瓦的朱墙延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放慢了速度,终于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年公公如老僧入定般的双眼蓦然睁了开来,尖细的嗓子长长说了一声:“杨千户,到了。”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一座垂花门,年公公下得车来,领着杨牧云进入门内。

    这是一座小院,院中有花有草,还有三间房舍。这时,宁祖儿和冷一飞也被人领了进来。

    年公公在院中站定,回身说道:“三位就暂时住在这里,稍微休憩一下,待会儿自有人领你们去见王爷。”

    “有劳年大总管了。”杨牧云躬身一揖。

    年公公微微颔首,转身去了。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了,”杨牧云对着宁祖儿和冷一飞说道:“你们就挑一下自己的居处,剩下的留给我就是了。”

    冷一飞默然不语,向着左侧一间房舍走去。

    “你不挑一间么?”杨牧云对着驻足在他身边的宁祖儿说道。

    “你现在已是北司的千户大人了,”宁祖儿一笑,“我又如何敢妄自僭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杨牧云正想再说几句,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宁公子”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一条婀娜的身影迈入了院中。

    “郡主。”杨牧云和宁祖儿齐齐说了一声。

    朱芷晴见了他们甜甜的一笑,她身穿一件月白色密罗衫,上面绣着淡粉色芙蓉花,下面一条白色素纱裙,裙裾上绣着水绿色波纹,上面衬着几片芙蓉花瓣。姣好的面容饰以淡淡的粉妆,衬托着整个人就像一朵出尘的白莲。

    女为悦己者容,她此来刻意装扮一番,肯定是为了宁公子了。杨牧云瞥了一眼身旁的宁祖儿。

    "芷晴,"一个青色的人影也随之赶到了院中,朱子仍然是那一身青衫,他气喘吁吁的对朱芷晴说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三殿下"杨宁二人又是齐齐一礼。

    "在这里住得可还舒适么?"朱芷晴没理她三哥,对他二人说道,一双如水双眸却看向了宁祖儿。

    "多谢二位殿下,"杨牧云见宁祖儿低头默不作声,便说道:"如此叨扰,我等心下实感不安。"

    "杨公子客气了,"朱子目光一凝,"冷公子呢?"

    "他回房休息去了。"杨牧云说道。

    "宁公子,"朱芷晴上前一步,热切的

    目光看向他,"你第一次来我们王府,我陪你四下走走可好?"

    “......”宁祖儿不答,眼光偷偷瞄向杨牧云,似有求救之意。

    “郡主一番好意,宁公子你就不要推却了。”杨牧云促狭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朱芷晴听了脸上一喜,向杨牧云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而宁祖儿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责备他不讲义气。

    “宁公子,我们走吧。”朱芷晴喜孜孜地上前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郡主,在下晓得了。”宁祖儿一抽袖口,向后略退半步。

    ......

    看着一对冤家的身影走出了垂花门,朱子方才说道:“杨公子,你调理身体所需的药物王府里都有,我已配好交给了下人们,等晚上熬好了再给你端过来服用。”

    “让三殿下如此费心,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杨牧云有些诚惶诚恐了。

    “你我一见如故,说这些就见外了。”朱子微微笑道:“不请我到屋里叙话么?”

    “唔......在下失礼,三殿下请”杨牧云侧身挥手指向中间的房舍。

    朱子不再客气,大袖一甩,当先走了过去,杨牧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房舍打扫得窗明几净,朱子进得屋来,不待杨牧云开口,便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杨牧云一掸袍袖,坐在了他对面。

    “在下客居于此,就不及给三殿下上茶了。”杨牧云自嘲了一下。

    “无妨,无妨,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朱子哈哈一笑。

    “三殿下出身王府,却能在一穷乡僻壤悬壶济世,救治乡民,真是让在下大感钦佩。”杨牧云恭维道。

    “子身为王室子弟,当恪守王道礼法,遵循祖父遗训,以所学医术,救济斯民,”朱子淡然一笑,"能与杨公子相识,也是有缘。"

    "为了在下,让殿下舍却待治乡民,返至王府专侍一人。在下心中实感愧疚。"杨牧云脸带歉意地说道。

    "杨公子实不必如此,”朱子正色道:“子此番回开封,非是专为公子。父王寿诞在即,为人子者当以孝道为先。芷晴此来,便是催我早日回府为父王祝寿。能与公子同行,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三殿下如此说,在下方心下稍慰。”

    “杨公子身上的毒,只能暂时压制,因此需调养数日。”朱子说道:“不如待我父王寿诞过后,再行动身赴京,杨公子以为如何?”

    “殿下好意......”杨牧云正欲好言婉拒。忽听门外朗声说道:“杨千户在么?”

    杨牧云止时话语,和朱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向外走去。

    一位青衣内侍站在院中,见二人从房中出来,便满脸堆笑:“三殿下也在,”对杨牧云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杨千户吧,王爷有请。”

    周王宴客的地方在湖边的一座小楼上,从楼上向外看去,整个湖面尽收眼底。

    酒桌上除了杨牧云、宁祖儿和冷一飞三人外,就是周王朱有爝、王妃涵依、朱子和朱芷晴了。

    朱有爝红光满面,频频向杨牧云三人劝酒。

    杨牧云见这位周王大概有五十岁年纪,方面长须,举手投足间颇有王者气度。王妃涵依端庄秀丽,顾盼之间巧笑嫣然。

    "杨千户,你年纪轻轻就荣升朝廷正五品千户,又蒙皇上诏见,前途不可限量,本王妃敬你一杯。"涵依粲然一笑,高举酒杯遥敬杨牧云。

    “谢王妃,”杨牧云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杯,杯口略低于对方,“王妃过誉了,在下侥幸立得微功,得蒙皇上赏识,心中实不胜惶恐。”说罢一饮而尽。

    涵依唇角微翘,杯口凑在唇边,浅舐一口,便盈盈入座。

    “王爷将锦衣卫描述得跟妖魔鬼怪一般,谁知这位千户竟是这般的斯文秀气,看上去还是个未成熟的孩子,锦衣卫的人都是这样么?”当下心中一宽。来时的氤氲一扫而散。

    宴席的这一边,杨牧云也在打量着这对王爷夫妇。

    “这个王爷已经年过半百了,王妃却如此年轻,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眼神中带着一丝异色,“当真有趣,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天天跟一个老头子在一起,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

    “杨千户,”朱有爝说道:“听子说你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可好?”

    “谢王爷关心,”杨牧云忙道:“经三殿下精心诊治,已好多了。”

    “哦?”朱有爝向朱子看了一眼,“那你可得在寡人府里多待一些日子,好让子能够好好照顾于你。”

    “谢王爷,”杨牧云说道:“在下身负皇命,须进京面圣,不敢迁延时日,王爷的好意只能心领了。他日有暇,若再来开封的话,定当拜见王爷。”

    “杨千户......”朱有爝拖长了声调,“我听子说你身体未愈,这如何能够在路上颠簸,你就安心在我府里养病,皇上那里,寡人会上一道奏折,详细奏明此事,皇上必不会降罪于你。”

    “那......”杨牧云拱手一揖,“在下这里就先谢过王爷了。”

    宴罢归来,天色已晚。三人回到住处,便回房歇息了。

    杨牧云心中有事,不能安睡,便和衣起身,来到院中。

    时值八月初,天气尚热,杨牧云身披单衣站在院中,并不觉得寒冷。周围花丛中虫鸣阵阵,他抬头仰望夜空,月儿弯弯,银白色的光辉织成了一张模糊而柔软的网,把一切的景物都罩在了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在这个网里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的真实,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怎么了,睡不着觉了?”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杨牧云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宁祖儿。

    “你不也是么?”杨牧云淡淡的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他来到杨牧云身边,“真要在这周王府待一段时间么?”

    “要不又能怎样?”杨牧云侧过脸来,“王爷盛情相待,怎好拂了人家的好意,”顿了一下,“再说我确实需要好好调养几日。”

    见他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便道:“听说再过几日便是王爷的寿诞了,等王爷过完了寿诞,我再向他辞行,你看可好?”

    “你拿定主意就好了,”宁祖儿微微一笑,“你现在是千户,官位可比我高。”

    “其实你心里巴不得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日子吧?”杨牧云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那位郡主对你可是喜欢的紧呢,你要是能够留下来,她会更高兴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嚼别人的舌根子了?”宁祖儿重重的一拍他的肩头,板着脸说道:“这样的话,也能够乱说的?”

    “非是我乱说,”杨牧云面色一正,“宁公子,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与我年龄相若,我已有了妻子,而你却还孤身一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跟一个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么?”

    宁祖儿听了眸子一黯,沉默了下去。

    “她不是我喜欢的人。”宁祖儿抬起头,口气生硬的说道。

    “那你喜欢谁?是紫苏么?”

    “你再这样说,我就替紫苏妹子教训你,”宁祖儿怒道:“她对你一网情深,又是你的妻子,你怎可将她乱攀扯到我身上?”

    杨牧云只有把嘴闭上,他发现说错了话,很容易把人惹毛的。

    两人一阵沉默。

    “明天你有什么打算?”杨牧云还是先开了口,“我们第一次来开封,要不要出去到处看一下?”

    “要去你去,”宁祖儿乜了他一眼,好像余怒未消,“跟你?本公子没兴趣。”说着转身回屋去了。

    “他好像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尽闾巷

    月夜就这样在这无声无息中悄然流逝。

    第二日一早,朱芷晴就来找宁祖儿,缠着他陪自己出去游玩,宁祖儿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杨牧云用过了药,待在房中颇觉无聊,便来到院中散步。朱子去跟二哥朱子忙活寿诞的事去了,没空来他这里,而冷一飞静坐房中进入石化状态,更不可能陪他解闷。

    杨牧云在院中踱了几圈,便出了垂花门,沿着青白石底的朱墙向南走去。他昨日随年公公坐着马车来到这里,不曾看到一路情形,只觉着马车是一路北走才来到这里,那现在出了门向南走应该是对的。可周王府占地极广,宫院深深,里面道路错综复杂得跟迷宫一般。他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一路上他碰到一些王府里的丫鬟内侍,想上前问一下道路,可她们都匆匆垂首而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正彷徨不知所措间,陡然见到一座宫门里出来一个熟悉的倩影。他凝神看去,那少女明眸酷齿,姿容极为秀丽,一身淡黄宫装是那样的熟悉。

    “玟玉?”杨牧云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玟玉姑娘”

    “杨公子?”玟玉如风摆杨柳转过身来,一双剪水双瞳瞄向快步走来的杨牧云。

    “玟玉姑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杨牧云脸现喜色。

    “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玟玉眨了眨如水双眸。

    “我想到外面走走,却不知如何出去,”杨牧云笑着拱手一揖,“不知姑娘能否为杨某指一下出去的路径。”

    玟玉嫣然一笑,对跟在身后的两个青衣侍女说道:“你们先过去吧,替我向程司仪告个罪,说我稍晚一会儿再过去。”

    “是,姑娘。”两个青衣侍女对着她躬身一礼,迈着细碎的步子垂首去了。

    “玟玉姑娘,没想到你在王府里的地位还不低呢?”杨牧云啧啧称奇。

    “杨公子,请吧,”玟玉笑道:“我领你出府。”

    “有劳玟玉姑娘了,”杨牧云有些不安的说道:“姑娘还有要事,大致为杨某指点一下就可以了。”

    “无妨,”玟玉淡淡的道:“不过是一些寿诞礼仪的练习,玟玉晚去片刻是不妨事的。”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的宫巷中,杨牧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婀娜纤秀的身影,不禁心中一阵感动,“我跟她不过昨日才相识,她竟能抛却府内事务帮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她。”

    这时,远远见到一群内侍侍女簇拥着一顶上面饰以雉羽的大红轿子迎面而来。

    “这是王妃的轿子,”玟玉娇躯微微一颤,眸光扫向身侧的一道角门。

    “杨公子,”玟玉的倩影迅速闪入这道角门,向杨牧云招了招手,“快到这边来。”

    “唔......”杨牧云恍惚中应答了一下,也闪身快步进了角门。

    两人穿廊过柱,越过了一片花圃,脚步这才放慢了下来。

    “这丫头反应好快。”杨牧云钦佩地瞄了她几眼。

    “杨公子,你怎么了?”见他目光不住向自己打量,玟玉不禁问道。

    “嗯......没什么,”杨牧云支支吾吾的说道:“玟玉姑娘如此聪慧俊秀,只在王府里当一个下人,杨某觉得可惜了。”

    玟玉晶莹剔透的脸颊隐隐升起两抹红晕,唇角勾起了浅浅的梨涡,“玟玉是个苦命人,杨公子说笑了。”

    又过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一片园林中。

    玟玉对整个王府中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左转右绕,竟然没碰到什么人。

    正行走间,玟玉眸光一凝,顿住脚步,一拉杨牧云衣袖,快步转入一座假山之后。

    “怎么了?”杨牧云不解的问。

    “嘘”玟玉示意他噤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过,一位红袍公子来到假山前站定,只见他脸颊瘦削,鼻正

    唇薄,一对闪亮的目光向四下里巡睃了一遍,见没什么异样,便轻轻咳嗽了一下。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旁边的树丛中闪身而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一切顺利。”红袍公子垂手而立,缓缓地答道。

    “很好,”黑衣人抬首望天,“再过数日就是他的寿诞了,你一定要不动声色,布置好一切,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是”红袍公子抬起头,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抖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你怕了?”黑衣人似乎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眼角露出一丝嘲讽,“现在你想停手的话,却也晚了。”

    红袍公子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嘴唇翕动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世上有两种人,”黑衣人悠悠道:“一种人把所有人踩到脚底下,对他们予取予夺。一种人是被踩的人,无论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目光盯向他,“你想做哪一种人?”

    “我还有的选择么?” 红袍公子颤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愤懑。

    “至少你还可以选择去死,”黑衣人森然一笑,“但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而且身败名裂。”

    红袍公子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双手紧握,似乎要择人而噬。

    黑衣人倒是很欣赏他这副神情。

    “你很恨我?想杀了我?”黑衣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当你坐上高位,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的时候。你看我还会是这副表情么?”迈起悠然的步子踱到了他身后,“别忘了,你最爱的人现在在哪里......”声音变得凌厉起来,“你记住,如果不横下一条心,你就什么也不是,连爱一个人的权利也不会有。”说着身子一动,消失在了茫茫树丛中。

    红袍公子站立良久,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步履沉重的向前走去。

    一切重归于寂静。玟玉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显然她知道那个红袍公子是谁。

    但杨牧云却对眼前发生的事表现的很淡然,他经历过的事已足够多,任何一件都足以让风云变色。

    “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而且也从未来过这里。”杨牧云盯着她惊恐的脸色,用一种平复的语气说道:“刚才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你自己也要尽量把它忘掉,”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好好的活着,就按我的话去做。”

    “可他......他是......”玟玉看了一眼红袍公子远去的方向,想再说下去。

    “你看错了,那不是他。”杨牧云打断了她的话。

    玟玉一声娇呼,扑到了杨牧云怀里,“杨公子,我......我好怕!”

    温香软玉扑满怀,杨牧云却并没有**的兴致,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香肩,“别害怕,你只要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就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玟玉抬起雪白的脸颊,娇怯怯的问道。

    “嗯,你现在就按我的话去做,”杨牧云鼓励她,“就像平常一样,脸上不能带有丝毫异色,走路的时候不能快也不能慢,双目平视......”

    杨牧云是从周王府的一个侧门走出来的,出来之前又对玟玉安慰了一番,直到她心情平复。他没问那个红袍公子是谁,他也并不想知道,因为他不想卷入这场麻烦之中。他本就是个过客,如不是毒发病倒在这里的话,可能开封城他都不会进。

    出门的时候他通报了身份,守门的卫士就立刻放行了,看来他们知道他是王爷请的客人。

    开封城内的大小街巷、胡同有一百多条,市井繁华,人流众多。杨牧云行在其中,别有一番感受,他是江南人,第一次来到北方,对这里的话语言谈,人物风貌,都感到很新奇。

    开封是八省通衢,大明各地的商人往来此地,各处的商货便都汇聚于此。山西潞绸、临清首帕、吉阳夏布、六安芽茶、四川黄杨木

    梳等,以及京、杭、青、扬等处运来粗细暑扇、僧帽、头篦、葛巾、白蜡等货应有尽有。

    更让杨牧云感兴趣的是这里的饮食,他是湖州人,日常三餐以大米为主。但北人主食面,各种切面、素面、皮酢、火烧、烧饼、饮食粗馔等铺连绵不断,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按察司署西边的马记羊肉面店,拽出的细面如银丝一般,再浇上羊汤,放上葱丝香油,那味道,光看都让人谗言欲滴了。

    杨牧云当即入内,在一张靠窗的餐桌旁坐下,要了满满一大碗羊肉面,挑起筷子像那些北方食客们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五爷,我们就在这里要一碗面吃好了。”这时店里进来了几个人,一个身穿短衫的汉子说道。

    杨牧云听了心中一热,来人说的居然是湖州乡音,远隔千里的中州之地居然能听到家乡话,让他倍感亲切。他不禁抬起头,目光向那几个人扫去,他不禁一愣,手中的筷子也落在了碗里。其中一人身穿灰色湖丝长袍,头戴平式幞头,唇上两撇鼠须,这不是湖州城南吕仪钟吕府的那个管家么?

    看到了他,杨牧云的思绪又回到了好几个月前,那是春天时湖州府衙门前放榜,他中了头名秀才。却被吕府的人诓到了城南吕仪钟府上,逼他和那位身材如海象一般的吕小姐成亲,幸亏那天他成功逃脱,否则......他现在想起来都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怎么回来到这里?”杨牧云心下暗道。

    “五爷,你说这么热的天,这么远的路,”短衫的汉子坐在长条凳上,提起茶壶给吕管家倒了一碗茶,“这一身土一身汗弄的,可把大家伙儿给累坏了,这东西拉到哪儿不是卖呀,为什么东家带着咱们来这么远的地方?”

    “瞧你那怂样儿,脑袋竟长屁股上了,”吕管家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一撇嘴,“商机,商机懂么?开封为中原文化胜地,是文人雅士汇聚之所。 读书人多,前来应考的举子也多。这文人雅士么,都喜欢文雅的物件儿,我们湖州的善琏湖笔,丝绸,宣纸,砚台,在这里可是大受欢迎,没见咱们的货一到,开封的商铺老板们都争着请咱们老爷吃饭么?”

    “也是,咱们老爷现在到处受人吃请,这酒楼上一坐,小酒一喝,花不溜秋的小娘们往怀里一抱......要我是老爷,就是给我个神仙,我也不去做呀!”周围几个人听了都嘿嘿淫笑起来。

    “你倒想的美,”吕管家乜了他一眼,“你就是投个十七八回胎,这老爷也轮不着你去做。”

    “对了,吕管家,”另一个汉子对他说道:“你一说应考我倒想起了咱姑爷,他现在去杭州参加乡试了,现在应该考完了吧?”

    “哪有那么快,”吕管家咕嘟一下喝了一大口茶,“没见府衙门前来报考的举子都排起了长队了么?今天是报名参加乡试的最后一天,报完名,几天后才能去贡院参加科考,考完下月才能发榜。”

    “那姑爷考上了是不是就可以做官了?”那人接着问道。

    “这还不行,”吕管家沉吟了一下,说道:“乡试中了才只是个举人,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但能不能做官就不好说了。我听说中了举人后,明年春天还得进京到皇上那儿再考一次,这一次中了就叫什么进士,中了进士后做官那就稳当了。”

    “还得去皇上那儿再考一次?”那人吐了一下舌头,“当这读书人可真不容易,还得这儿考那儿考的,我邢六看书本一眼这头就大了,更别说在考场里关几天了。”

    众人一阵哄笑。

    杨牧云听了心中一动,他知道他们口中说的姑爷是谁,那是他的同窗好友彭亮,他现在已经去杭州参加乡试了,为自己的仕途去苦苦打拼。

    相比于他在湖州的众多同窗,他已经有了官身,而且还是正五品的官职,不必再去挤科举考试的独木桥了,可是他终究只是个秀才,作为一个读书人没有取得举人进士的出身,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开封乡试

    杨牧云走出了马记羊肉面店,向府衙方向走去,在听到今天是乡试报名的日子,他有些不淡定了,虽然他已不需要通过科考来进入官场,但他还是禁不住好奇想看一下乡试的报考现场有多热闹。

    他向西走了没多远,就远远看见府衙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中有二十弱冠的青年,也有年近六旬的白发老翁,他们个个两眼放光,满怀激动地看着府衙的大门,仿佛一踏进了那里面,整个人就能脱胎换骨,羽化飞仙了一样。

    杨牧云对这种场景感到很亲切,便凑了上去。

    “年轻人,别在这儿挤着,到后面排队去。”一位满头白须白发的老秀才向他呵斥道,抬手一指长长队伍的后面,他显然是把杨牧云当成了一个胡乱插队的后生。

    杨牧云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感到这个老秀才挺有趣。

    “老人家,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含饴弄孙,反而跑到这里考举人,这一路奔波,又得到考场里连关几天,你这身子骨能熬得住么?”杨牧云打趣道。身边几个年轻举子不禁笑出声来。

    "岂有此理,"老秀才满是皱纹的老脸胀得通红,瞪着眼睛直梗梗着脖子说道:"冯唐九十,尚能为国分忧。梁灏八十有二,还能得中状元。老夫年未及花甲,如何便能说老,无知娃儿,休得聒噪。”说着气哼哼的背过脸去。

    “小相公,”一位中年举子摇摇头,“大家都是圣人门下弟子,悟道有早晚,如此嘲弄一老人家,实有辱斯文。”看了他一眼,“你如真有心来应考,不如在道德文章上多下下功夫,果能一举高中,岂不风光。”

    “这位兄台所言极是,”杨牧云听了面容一肃,拱了拱手,“区区受教了。”

    待要转身便走,心念一转,快步来到队伍的后面,排起队来。

    “小兄弟,你也是来报名应试的么?”排在杨牧云前面的一位三十开外的中年文士面带惊奇的打量着他。

    “然也!”杨牧云微笑颔首。

    “来这里的都是取得了秀才功名的,小兄弟......你有么?”中年文士仍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气。

    “不过秀才而已,有何难哉?”杨牧云悠然说道。

    正在此时,就见五六个文士打扮的青年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万川兄,你自号胸中学富五车,可敢来这考场中应试一番。”一名文士向他们中间一名衣着狂放的青年公子说道。

    那位青年公子身着蓝色深衣,一头长发未挽,如汉晋狂士一般披散在肩头,鼻梁高挺,眉宇间狂放不羁。

    “以万川兄的家世,还用到这里来求取功名么?”另一位文士讪笑道。

    “你们也不用激我,”青年公子目光在身边的一众好友身上扫过,“我这就过去报名应试,考一个举人让你们看看。”

    “好,万川兄快人快语,”一位颔下留有胡须的文士向他一拱手,“你如能去府衙报上名,我等今晚就在大隅首的醉霄阁为你摆酒庆贺。”

    “此话当真?”青年公子的眼睛一亮,见一众友人脸上一副认真的样子,便道:“好,一言为定!”潇洒的一甩长发,双手向后一背,迈开大步向府衙门前而来。

    他正好排在杨牧云身后,看着比自己要小着好几岁的杨牧云,呲着一口白牙笑眯眯地问道:“小兄弟,请问你尊姓大名,年庚几何呀?”

    “不敢,敝人姓杨,草字牧云,”杨牧云看着他一副狷狂的样子心中并未生出反感,却一脸正容的说道:“生于宣德七年,今年刚满十五。”

    “哦?”青年公子听了眼色顿凝,身形一正,敛起狷狂之态,“敝人姓周,叫周子,生于宣德二年,二十岁。”接着亲热的说道:“愚兄痴长几岁,唤你一声贤弟,不知可否?”

    “周兄”杨牧云微笑着向他拱了拱手。

    “贤弟”周子见他主动称呼自己,脸上更加高兴,“听贤弟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家住哪里?”

    “不瞒周兄,”杨牧云说道:“小弟是浙江省湖州府人。”

    “嗯?”周子听了大感意外,“贤弟是浙江人,怎地却来河南开封府报名参加乡试?”

    “此事说来话长,”杨牧云略微沉吟了一下,“小弟因事滞留于此,不得按时还乡,又不想错过这次应考之机,便来此报名了。”

    “可是,”周子说道:“我大明律法规定,各省士人须按籍贯,在所在省份报名应试,贤弟籍贯不属河南,如何能在开封府报名呢?”

    “蒙周兄提醒,”杨牧云微微一笑,“小弟也是权且一试而已。”

    见他脸上并未现出吃惊懊恼之色,坦然依旧。周子更觉奇怪,“不合乎律法,如何能试?”见他眼中微露得色,便道:“贤弟难道有所凭恃?”

    “周兄说对了,”杨牧云一指胸口,点头说道,“小弟所凭恃的乃胸中所学而已。”

    “噗”周子听了差点儿喷饭,向看一个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杨牧云,“这小子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一点儿不通世事?看他那乐观的样子恐怕被人乱棒赶出来都不知怎么回事?”

    ......

    “下一个”登记考生姓名的府衙小吏在一名考生的考证盖上大印后,挥了挥手,接着喊道。

    杨牧云迈着悠然的步伐走上前来。

    “过所,考凭快快拿来。”小吏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有。”杨牧云简洁明了的回道。

    小吏眼一瞪,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呲牙,“小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敢到这儿来消遣老子?”目光看向站在身边的衙役,“来呀,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拖出去,先打一顿板子,再扔出去......”

    “慢”不等这些衙役捋袖子上前,杨牧云上前一步,从腰间掏出一块金制腰牌拍在小吏面前,“过所、考凭我没有,但我有这个。”

    “嗯?”小吏低头看去,蓦然眉头一紧,脸现惊骇之色,眼瞪得铜铃般大,“这......这是你的?”

    “怎么?”杨牧云嘿然一笑,“你还要上来验明正身不成?”

    “不敢,”小吏起身出了桌案,满脸堆笑的上前躬身一礼,“大人来此不知有何公干?”

    “来这里还能干什么?”杨牧云乜了他一眼,“当然是来报名应考了。”

    “这......这......”小吏嘴里像被塞了个鸭蛋,说话也变得吭哧不利索起来,“大......大人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大胆”杨牧云怒喝一声,“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么?”

    小吏身子一哆嗦,脑门上满是冷汗,但脸上笑容依旧不减,亲手搬来一把椅子放置杨牧云面前,“大人且请宽坐,此事小人不好做主,须得报给知府大人定夺......”

    开封府后衙花厅。

    知府梁文烨穿着一身大红官袍正跟两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叙话。那两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一位是翰林学士顾化云,一位是礼部郎中孙清海,他们是京师派来河南主持乡试的正副主考官。

    “梁大人,今年河南报考生员的情形如何?”顾化云问道。

    “顾大人,我河南八府十二州九十六县的生员据初步统计,大概在一千两百人左右。”梁文烨略一沉吟便答道。

    “看来中州文风甚盛,”顾化云捻须笑道,随即话锋一转,“如此之多的考生,不知贡院那边的号房可堪敷用?”

    “本官前日已亲去那边察看过,”梁文烨思忖了一下方道:“贡院那边原有号房千余,后又增设考棚三百,已足堪敷用,顾大人不必忧心。”

    就在这时,府衙门口登记考生姓名的小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没进门便高呼一声:“知府大人!”

    梁文烨眉头一皱,只见那小吏一脸惊惶之色地出现在门口,鞋尖在门槛上一绊,顿时一个“恶狗抢食”,哧溜一下贴着地砖儿就蹿到了他的脚下......

    顾化云与孙清海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禁面面相觑,梁文烨涨红了脸,撩起官袍抬起靴子便是一脚踹去,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没看两位大人都在这儿么?本官让你去登记考生姓名,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小吏被他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怕他再踹过来,忙伸袖遮住头面,连忙急急说道:“大人,出......出大事了。”

    “大事?” 梁文烨一怔,下一脚便没再踹下去,“快说,什么大事?”

    “这......” 那小吏看看顾化云与孙清海,欲言又止。

    “两位大人不是外人,有什么但讲无妨。”梁文烨怒喝道。

    “大人请看”那小吏从袖中取出一块金制腰牌,恭恭敬敬呈送了上去。

    “这是......”梁文烨皱着眉头接过,一看之下登时瞪大了双眼,将腰牌又递与顾化云与孙清海,他二人见了脸色都不禁为之一变。花厅里,三双眼睛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良久,三张嘴里说出了同一句话:“锦衣卫”

    “人在哪里?”梁文烨紧张得左右看看,生怕一条铁链子从天而降,生生将自己拘走。

    “回大人,还在府衙门口。”

    “什么?”梁文烨额头上青筋直跳,急得欲再伸脚踹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请......请进来。”说着扶了一下有些歪在一边的官帽。

    “是......是,大人。”小吏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锦衣卫?他们来我开封府干什么?”梁文烨惊疑不定的目光向着顾化云与孙清海看去,碰巧他们二人的目光也向他这里看来。三双目光微一交碰,便荡到了一边去。他们的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锦衣卫一定是来找他的,不是我。

    杨牧云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花厅里,坐在了上座。三位胡子都长了一大把的大人坐在他的下首。

    通报了姓名之后,他们就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位就是锦衣卫北司的五品千户大人么?怎么这么年轻,看起来还是个未完全长大的孩子。”三位大人心下不禁嘀咕道。

    “不就是报个名参加个乡试么?还搞得这么大个阵仗。”杨牧云心下暗道。

    “杨大人此次来到本府,不知有何见教?”梁文烨先开了口。

    “哦,”杨牧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在这里报个名,参加乡试而已。”

    “大人您说......”梁文烨一愣,“您要参加乡试?”

    “嗯,有什么问题么?”杨牧云说道。

    “这......”梁文烨看了一下顾化云与孙清海,见他二人都不说话,心中暗骂一声,脸上硬挤出一副笑容:“本府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已有正五品官身,为何还要来参加这乡试呢?”

    “唔,是这样,”杨牧云扫了他们一眼,悠然道:“本官在湖州时,已考取了秀才功名,得朝廷赏识,有幸获取官身。后又立了一些微功,蒙皇上恩旨,擢升为京师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现来开封公干,见此处正报名应试,便来想应征一下,以补昔日之憾。”

    “原来是这样,”还是顾化云领悟的快,拱手说道:“这举人的功名对大人来说不过是个虚名,大人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话虽如此,”杨牧云看了他一眼,“现杨某与诸位同列朝堂,而我仅仅身被一秀才功名,实在有些惭颜呐!”

    “大人若实在想考的话,本府有一不情之请。”梁文烨瞪了一眼顾化云,转而对杨牧云陪笑道。

    “梁大人请说。”

    “杨大人籍贯为浙江省湖州府,来本府这里应试有些不合朝廷规章,”看了一眼,见杨牧云脸色如常,无丝毫不悦,便道:“本府的意思,请大人将籍贯改为河南省开封府,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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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