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烛影昏黄
“她们可是维纳苏瓦大人从所有寨子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老人笑着对杨牧云说道:“钦使来的正是时候,可算是有眼福了。”
杨牧云见她们个个身姿曼妙、容颜动人,更让人邪火升腾的是,她们的双肩和手臂、肚脐还有大腿是完全裸露的,娇嫩圆润的小蛮腰款款地扭动,圆滚滚的臀部上薄如蝉翼的绯色小裙轻轻摇摆,无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厅内众人个个大睁双目,嘴角流着馋涎,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
“这个存盆人的大头领还真是挺懂得享受的,”杨牧云心中暗道:“安南大军压境,他竟然还有这个情调。”不由瞥了坐在虎皮交椅上的维纳苏瓦一眼。
这个细节被老人看到了,他呵呵一笑,低语道:“你认为她们都是维纳苏瓦的女人吗?”
“难道不是?”杨牧云眨眨眼,“不然把她们精挑细选来做什么?”
“这是供奉给圣殿的圣女,”老人道:“维纳苏瓦让她们出来是让本座过目的,不成想让钦使也得了便宜。”
“圣殿?”杨牧云微微一怔,“那是什么,又在何处?”
老人自知失言,笑了笑,没再言语。
“这些女子相貌倒是不错,”杨牧云见老人不答,也没再问,目光看向那些少女,她们舞姿翩翩,柔软的肢体在弯曲移动间勾勒出曼妙动人的曲线。心中一动,“这些异域的女孩儿相比起中原的少女,少了一份婉约,多了一分野性。”
乐曲渐趋高昂,女孩们纤细的娇躯飞速的旋转起来,让人看起来有些眼晕。忽然,乐声一收,女孩们纷纷拜伏在维纳苏瓦的脚下。
维纳苏瓦哈哈大笑,目光向老人看去,“神师,这些女娃子还中看吗?”
“嗯,”老人微微颔首,“这个本座不好置评,只要圣尊大人满意,那就一切都好。”
“是是是,神师说的是,” 维纳苏瓦点头笑着问道:“敢问神师,圣尊大人何时派救兵过来?”
“怎么?”老人乜了旁边的杨牧云一眼,“有大明钦使带来的数十万天兵,还不够解大人之困吗?”
“神师说笑了,”维纳苏瓦的面色有些尴尬,还是一脸谦卑的说道:“我维纳苏瓦是圣尊大人忠实的信徒,一生一世侍奉圣殿,不敢稍有怠慢!请神师明鉴。”
“唔,维纳苏瓦大人,”老人点点头,捋须说道:“只要你对圣殿不生异心,圣尊大人他是不会抛弃你的,你尽管放心,不过......”话音一转,“大明钦使这边你也得好生招待才是,毕竟你这里与越人挨的很近,一旦事急,明人帮起你来也更方便些。”
“是是,神师提点的是,”维纳苏瓦如蒙大赦,接着又小心的问了一句,“大明钦使远来,带来如此振奋人心的一个好消息,我这里不能不有所表示......我的意思是,从这些女孩中挑一个出来侍奉钦使,神师以为如何?”
“无妨,”老人一笑,
很大度的说道:“各部贡献给圣尊大人的圣女多矣,不独少这一个,你尽管让大明钦使去挑便是。”
“多谢神师,”维纳苏瓦松了一口气道:“不过这里只有神师你懂明人的话,还请麻烦神师去跟钦使沟通一下。”
老人目光一转,看向杨牧云,用汉话说道:“钦使......”
“神师。”杨牧云听老人唤他,便侧过脸与他四目相对。
“维纳苏瓦大人说钦使一路辛苦,山野僻壤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老人笑着对他说道:“这些女子钦使若是还看得过去的话,便从中挑一个侍奉在身边也方便些。”
“什么,”杨牧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大人的盛情款待,在下不胜感激,至于女人嘛......在下多谢大人美意,实不敢受,”
“怎么?”老人面露不悦道:“钦使是觉得她们太过粗陋,不入你的法眼吗?”
“不不不,”杨牧云道:“这里事一了,我这就要回北边去,身边不需要什么人侍候,大人和神师的美意我这里心领了......”
“钦使何必如此着急,”老人眼光一闪,“如此大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敲定的,钦使须在这里多待几日才好,再说了,外面越人的大军已将这里重重包围,钦使一人可不好出去啊?还须仔细谋划谋划,钦使稍安勿躁!”
“神师请见谅,”杨牧云拱拱手,“在下现在委实没有这个心思,再说与在下一起来的两个同伴还下落不明......”
“贵同伴本座一定陈请维纳苏瓦大人全力找寻,”老人说道:“钦使安心在此便是。”说着朝坐在虎皮交椅上的存盆大头领说了几句,维纳苏瓦呵呵一笑,挥挥手,让那些女孩退了下去。
杨牧云见他们不再强迫自己去挑选少女,心中方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厅内依旧宾主尽欢,觥筹交错,杨牧云借口自己不胜酒力,想要去休息。老人将此告知维纳苏瓦,这位存盆大头领便让人带杨牧云下去安排歇息的地方。
......
高地上全是山石砌成的房舍,几名蛮兵把杨牧云带入大厅旁边一个院落的石屋里,便退了出去。
屋里面点着油灯,可仍旧显得有些昏黄,不知灯碗里烧的是什么油,味道有些呛鼻。想想在这样的荒僻之所能有个住处已经很是难得,杨牧云心下也就坦然了。
“唉,郑玉和阿虎不知怎样了,”一想起她们杨牧云就有些担心,“希望她们不要被抓住才好。”存盆人是怎样对待越人探子的,杨牧云都看在眼里,郑玉会说汉话,如果装作一个汉人倒也说的过去,可阿虎呢,他会不会泄露郑玉的身份?再说她们如果被抓,因而被揭穿身份的话,自己这慌就无法圆下去了,那个被称作神师的老人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自己凭着身上的官凭腰牌暂时是混过去了,可之后呢?不禁越想越是头痛,真想什么也不理,蒙头大睡一觉。他走到床边,突然发现脚下匍匐着一人,不禁吓了
一大跳,退开两步,叫道:“是谁?”
那人抬起脸来,映入杨牧云眼帘是一张姣好的少女面容。
“你是......”杨牧云想起来了,眼前的少女正是方才石厅内跳舞的女子之一。看来自己刚才一再推辞,还是被硬安进来一人。
少女睁着一对黑亮的眸子,对自己说了几句话。
杨牧云说的是汉话,她听不懂。少女的话,杨牧云也听不懂。
“你会说越语吗?”杨牧云用安南话问道。他的安南话说的还不太熟练,但是慢慢说,相信那少女还是能听得懂的。
果然,那少女点点头。
杨牧云心中一喜,用安南话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阿香,”少女说道:“是维纳苏瓦大人让我来侍候大人的。”
“唔,阿香啊,你快起来,别一直跪着。”杨牧云实在不习惯有人跪在自己面前,便伸手去拉她起来,触碰到她的手臂,但觉入手滑腻,心中一荡,忙缩了回去。
“谢大人,”少女盈盈站起,俏脸微红,吃吃的说道:“天色已晚,我服侍大人休息吧!”
“不,不用,”杨牧云退后一步,”我......我不困,你,你去睡吧,我站着就好!“
阿香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哪儿有让大人站着,我去睡的道理?”垂下目光上前一步说道:“我来为大人宽衣。”
杨牧云更紧张了,又连着后退了几步。
“大人你怕什么?”
“我......我没怕,”杨牧云强自镇定,“我只是不习惯别人替我宽衣而已。”
“是阿香侍候得不好吗?”阿香眸子一黯,贝齿咬着红唇说道:“阿香还是第一次侍候男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是我不习惯而已。”杨牧云见她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忙道:“我......我现在只想坐一会儿,你不用在旁侍候......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有需要再叫你过来。”
“大人让阿香回哪儿去?”阿香抬起脸来,眸子里泪波莹然。
“嗯......你不是跟其她女孩儿一起吗?”杨牧云说道:“你不回到她们那里?”
“我已不是待选的圣女了,她们那里已没了我的位置,”阿香抿着嘴唇说道:“大人这里便是阿香的归宿,大人要赶我走,我实在不知要去哪里?”鼻子一酸,竟然轻声抽泣起来。
“你......你别哭哇,”杨牧云有些手足无措,只得道:“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留下来也就是了。”
“真的?”阿香眸子一亮,止住了抽泣。
杨牧云硬着头皮点点头,“你好生站在那儿,我不睡,用不着你为我宽衣。”见她真的站在那儿不动,四下里看了看,石屋内陈设简陋,除了一张木床外别无它物。
第五百八十八章 帝之傲骨
夜,大明京师。刁斗声已经响了三下,已经三更天了。朱祁镇在乾清宫东暖阁里批阅着奏章,丝毫没有睡意。现在正是春寒料峭的二月初,夜里寒气袭人,房内双耳鼎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
屋门处的黄缎棉门帘一掀,进来一红袍老监。
“皇上......”红袍老监来到朱祁镇面前丈许处站定,轻轻唤了一声。
“这么晚了,王先生还没睡吗?”朱祁镇眼皮抬也没抬道。
“皇上宵衣旰食,为国操劳,”红袍老监正是王振,只见他恭恭敬敬说道:“老奴心疼皇上,如何合得上眼呐!”
“好了,”朱祁镇抬头一笑,“虚言就不必多说了,有什么事直讲便是!”
“是,皇上,”王振说道:“据最新的线报,郕王殿下和大国师护送忠义王一出古北口,鞑子的大军便撤了。”
“嗯......”朱祁镇微微点头,面色似乎变得轻松了些,这些日子以来,斡剌特人的数万骑兵一直在长城各口外盘桓,使得边关各镇明军高度戒备,连京城也一度宣布戒严。要知道长城关口一旦被破,鞑子骑兵长驱直入,半日就可直抵京师城下。如今威胁既去,京城里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都可松一口气了。
“传令边镇各将,不得有丝毫懈怠,”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要时刻关注鞑子的动向。这道旨意你们司礼监替朕去拟吧!”
“老奴遵命。”
“这些日子粮米消耗几何?”朱祁镇又问。
“这......”王振犹豫了一下说道:“鞑子大军五万,日耗粮食五百石,他们在关外待了一月有余,共耗粮两万石。”
“什么?”朱祁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皇上息怒,”王振忙道:“鞑子还进贡了我朝两千匹马,按市价一匹马十五两银子算,两千匹马就得三万两银子,可购买粮食六万石呢,仔细算起来,咱们并不亏。”
“你倒打的好盘算,”朱祁镇哼了一声说道:“鞑子也不傻,怕是用几千匹老弱病马来搪塞我天朝吧?”
“皇上放心,”王振道:“御马监掌印兴安办事仔细得很,要是鞑子真耍什么花样,他早就捅到皇上的御案前了。”
“尽管如此,鞑子那里的好马也不会进贡给我大明的,”朱祁镇的脸色仍然不大好看,“这次让他们逼朕订了城下之盟,以后朕会加倍奉还。”
“皇上圣明,”王振道:“平常百姓人家还知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皇上宽宏大量,何必跟那些鞑子一般见识?”
朱祁镇瞥了他一眼,“你倒挺会说话......杨牧云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回皇上,”王振微露难色,“老奴已将皇上的旨意传达给了东厂和锦衣卫,纪欣和马顺派人出京四处找寻,消息应该快传递过来了。”
“那你就盯紧一些,”朱祁镇面无表情的说道:“一有杨牧云的消息就赶快禀告给朕。”
“老奴遵旨!”
“南边有没有紧急的军情传递过来?”朱祁镇又问。
王振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知道朱祁镇问的是麓川战事的消息,便道:“南都、云南、湖广、四川、贵州各军共计十三万正分道向金沙江集结,相信年中时候就能够集齐了......”
“这么慢?”朱祁镇皱了皱眉,“年中正值盛夏,暑热难耐,到时如何开战?”吩咐道:“你回司礼监替朕再拟一道旨,命各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四月底前全数开到金沙江畔,迟了按贻误军机惩处。”
“是,皇上,”王振迟疑了一下道:“大军行进,贵在粮饷......”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朱祁镇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道:“督运粮饷是户部的事,你责成户部尚书王佐去办不就是了。”
“可王大人现下不在京中。”王振提醒道。
“不在京里?”朱祁镇一愕。
“皇上莫非忘了,”王振小心的说道:“王尚书的父亲刚刚过世,他已向朝廷上表回家丁忧去了。现在户部是由陈循主事。”
“唔,”朱祁镇思索了片刻说道:“陈循年纪大了,又在内阁参与政事,就让户部右侍郎焦宏去云南督饷吧。”
“皇上圣明!”王振躬身说道。
说了一大通话,朱祁镇似乎有些累了。
王振借机说道:“皇上,这天已经过了三更了,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朕还撑得住,你不必多说,”朱祁镇挥挥手,“只要你们忠心任事,朕就会轻松一些。”
“老奴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王振深深一躬。
“好了,你下去吧。”
“是。”
王振退了几步,又被朱祁镇给叫住了。
“安南那边有什么军情传递过来?”
“禀皇上,”王振略略思索了一下,“安南军统帅郑可率军攻占占城国都毗阇耶之后,不知何故,被黎元龙急招回京,连主力大军八万人也随其班师了。”
“哦?”朱祁镇眉尖一挑,“这是何故?”
“老奴不知,”王振心怀忐忑的看了年轻的皇帝一眼道:“如果这八万人要调回交州以北,那么与我大明交界地带的安南军就增至十五万人了。”
“你是说黎元龙此举是要掣肘我大明征讨麓川的大军吗?”朱祁镇脸色一变。
“皇上,”王振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据锦衣卫隐匿在安南的探子回报,黎元龙与思机发私下勾结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很难说这次调动与我大军在云南方面的作战无关。云南与安南接壤,黎元龙是很容易与思机发东西策应的。”
“咳......”朱祁镇一阵剧烈咳嗽。
“皇上,”王振一惊,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向门外喊道:“来人,快去叫太医!”
小云子和另一名小太监闻听急忙掀帘入内。
“你瞎叫什么,”朱祁镇皱眉道。向着两个小太监一挥手,“出去,都给朕出去。”
两个小太监看看皇上,又看看王振,不由面面相觑。
“没听到皇上让你们出去吗?”王振斥道,“还不赶快出去。”
两个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的又滚了出去。
“朕没事,不必大惊小怪,”朱祁镇瞪了王振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要是黎元龙真有异动的话,征南的大军恐怕不够用啊!”
“皇上顾虑的是,”王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使他气顺了些,“麓川思机发能够动员的军队,不下十万,再加上十五万安南军,足有近三十万人马,而我征南大军各军加上京营的军队也不超过二十万,同时应付两
地,恐力有不歹。”
“你......可有良策?”朱祁镇问。
“老奴......”王振欲言又止。
“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朱祁镇不悦道:“说错了朕赦你无罪。”
“是,皇上,”王振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黎利和黎元龙父子在先帝在位时就一直向朝廷上表,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正式承认和册封......”
“你让朕承认什么,册封什么?”朱祁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黎氏父子窃取朕的交趾之地自立,乃是叛臣贼子,你让朕向他们低头吗?”
“皇上,”王振劝道:“安南是太祖皇帝立下的十五不征之国之一,这在《皇明祖训》里写的明明白白,凡海外夷国,如安南、占城、高丽、暹罗、琉球、西洋、东洋及南蛮诸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逼近中国西北,世为边患,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可见我大明的心腹大患是北边的鞑子,安南不过疥癣之疾耳,皇上又何必为了过去的事跟那黎氏父子较真呢?”
“你知道什么?”朱祁镇怫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帝对失交趾一直痛心疾首,临崩时也念念不忘收复交趾,朕身为先帝之子,要是承认并册封黎元龙为安南王,那岂不是不孝......咳......”咳嗽几声,待气息顺了又道:“朕刚被那些鞑子逼得订了城下之盟,现在又向黎元龙低头,朕还做这个皇帝干什么?”
王振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胡言乱语,着实该死,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朱祁镇睇了他一眼道:“你也是为朕谋国事而已,朕说过说错了赦你无罪,当朕的话是戏言吗?”
“谢皇上!”王振这才颤颤巍巍的重新站起。
“要承认黎元龙为安南王那也简单,”朱祁镇唇角微微一勾,“一道诏书也就是了。他也安了心,不用再担心朝廷的大军讨伐他,朕也可以放心的派大军专一征讨麓川,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是好?”
王振知道皇帝是在说反话,并不接口。
“可朝廷就会永远失去收复交趾的机会,”朱祁镇道:“一旦承认再反悔可就难了,这就让朝廷今后对安南用兵失去了道义上的支持。出尔反尔,岂不贻笑天下?要是此例一开,我大明西南各土司纷纷起而效仿黎氏父子,拥兵与朝廷作对,那朕又该当如何呢?”
“皇上深谋远虑,老奴望尘莫及。”
“你下去吧,”朱祁镇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此事事关重大,朕得放在朝会上讨论。至于你方才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老奴若再胡诌一言,不用皇上降罪,自己割了自己的舌头!”
“嗯,”朱祁镇微微颔首,“把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手多派些到云南和安南去,时刻替朕关注那里的一举一动。”
“老奴遵旨——”王振拉长了声调说道。
————————————
“你说你与其她女孩被选为圣女要被送到圣殿去,”杨牧云坐在床沿上看着阿香说道:“那圣殿又是什么,这里的人包括维纳苏瓦都要听圣殿的号令吗?”
第五百八十九章 澜沧王国
“嗯,”阿香点点头说道:“圣尊是整个澜沧王国里至高无上的神,他住在一座圣殿里,王国境内所有城邦的城主和寨子里的头领都是圣尊的忠实信徒,他们都奉圣尊的号令......”
“等等,你说澜沧是一个王国,那这个国家里有国王吗?”杨牧云问道。
“有的,”阿香继续道:“不过澜沧王国里掌权的不是国王,而是一位太后。”
“太后?”杨牧云讶异道:“这么说澜沧王国里掌权的是一个女人喽!”
“是的,”阿香说道:“这位太后叫婻娇太后,又称九王太后。”
“九王太后?”
“因为她一连立过九个王,所以被国人称为九王太后。”
“那这位太后有多大岁数?”杨牧云忽然来了兴趣,“既然一连立过九个王,一定是年过百岁了吧?”他想起了汉时岭南有个南越王赵佗,他一口气活了一百多岁,把儿子孙子都熬没了,继任者只能从重孙一辈中找。
“哪有?”阿香吃吃笑道:“太后四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更年轻一些,哪里是个一百岁的老太太了?”
“啊?”杨牧云吃惊的瞪大了眼,“那这九个王......”
“这九个王都是先王兰登坎的子嗣,但都不是婻娇太后所生。”
“唔,那他们......”
“他们大都继位一两年就死了,”阿香解释道:“所以婻娇太后执政不过才二十年,就迎立到第九个王了。”
“唔......”阿香的话使杨牧云陷入了沉思,二十年内连换九个王,而且个个早夭,实在是太不寻常了,这跟前元诸帝有的一拼,自忽必烈死后一直到元顺帝继位不到四十年的时间里,走马灯似的换了十一位皇帝,平均起来一个皇帝不过在位三年,他们其中有被暗杀的,有被毒杀的,还有被权臣废掉的,还有夺权失败身死的,总之基本上没有一个得到善终。二十年连换九王,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血雨腥风和宫廷权谋。杨牧云眨眨眼,“这位婻娇太后既然这么有本事,能立这么多王,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称王得了。”
“自澜沧立国后,从未有过女人称王的先例,”阿香微摇螓首,“所有城邦的城主和洞寨的头人是不会接受一个女王的。”
“那她掌权的二十年里更换了这么多王,王国里其他有实力的人物就不闻不问吗?”杨牧云问道。
“仙尊说她是女神摩诃黛维的化身,”阿香说道:“是秉承神的意志来执掌澜沧国大权的。”
“真是一个神棍!”杨牧云心中暗道,他登时恍然,阿香口中所说的圣尊是澜沧国神权的代表人物,控制着国人的思想。婻娇太后通过他巩固了手中的权力,反过来又大力扶植圣尊在整个澜沧国的影响,神权与世俗的权力汇合到了一起,在某种程度上使得国家政权和神权得到了统一。
“圣尊他长得什么样,你见过吗?”杨牧云问道。
阿香摇摇头,“圣尊轻易不现身的,就连维纳苏瓦大人也没有见过圣尊的真面目。”
“这么说他是一直待在圣殿里了,”杨牧云又问,“那圣殿又在何处?”
“不知道,”阿香连连摇头,“有人说在圣湖边,有人说在都城勐苏瓦附近,反正具体方位很少有人知道,可能神师大人他知道吧!”
“神师他是圣尊的弟子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阿香道:“听说神师在圣殿中的职司甚高,很得圣尊器重的......”
“噢,”杨牧云见她一直站着说话,便拍拍床沿,“来,坐下来说。”
阿香脸一红,垂下眼帘,却并没有移动身子。
“我是怕你累着,”杨牧云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是维纳苏瓦大人和神师派来侍奉大人的,”阿香抿着嘴唇嗫嚅道:“无论大人对我怎样,都是应该的。”
“那你怕什么?”杨牧云微微一笑,上前拉她过来坐下,通过这一番谈话,他渐渐对阿香产生了好感,“我让你这个圣女当不成了,你心里不会怨我吧?”
“没有......”阿香猛地抬起头,极力辩解道:“其实我阿爸阿妈也不愿我去圣殿,可圣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为此我阿爸阿妈还大哭了一场呢!”
“哦,”杨牧云心中一动,阿香容颜在这群少女中格外出众,谈吐见识俱各不凡,不像是一平常人家出身,遂问:“你阿爸是做什么的?”
“他的桑吞寨的头人,”阿香道:“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怪不得,”杨牧云暗道:“要是我只有一个女儿也不愿她去侍奉一个什么神棍。”
“那你阿爸一定很珍爱你了,”杨牧云笑着说道:“我让你回去和你阿爸阿妈一家人团聚,你看怎样?”
“真的?”阿香眸子一亮,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大人真的会放我回去?”
杨牧云手一缩,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阿香眸子一黯,“越人的大军压了过来,阿爸和寨子里的人弃了寨子,迁入了谷中,我还不知道他们现在哪里?”
“这也简单,”杨牧云道:“明日我去问维纳苏瓦大人,不就知道了。”
“真的吗?”阿香俏脸一喜,“那阿香在这里多谢大人了。”说着盈盈起身就要拜倒,杨牧云忙伸手拦住,“不用多礼......”眨眨眼,“我这里有一个要求,你务必要答应。”
“大人请说。”阿香的脸更红了,垂下螓首不敢去看他。
“我和你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许跟别人提起。”杨牧云说到这里一脸严肃,“就算是神师他问起你也不能说。”
阿香知道了。”阿香微微一怔,还是答应道:“阿香决不会说的,哪怕遇到了阿爸阿妈,阿香也不说。”
“那就好,”杨牧云吁了一口气,“神师他并不知道我懂安南话的。”
————————————
夜深了,阿香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她身上的穿着本就很少,因此直接就上床睡了。上床之前她还好一阵紧张,怕杨牧云对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已经略懂男女之事了。
可杨牧云离她远远的,干脆背过身去不向这边看,使得她安心之余不免略带失望。
杨牧云在房中站了一会儿,见阿香已经睡熟,便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外有几个蛮兵把守,杨牧云丝毫没惊动他们,飞身上了院墙,从墙头跃了出去......
院外的青石径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就这样杨牧云仍然不敢大意,身子贴着每个院落的墙根而行。
“我还以为存盆蛮只是一个独立的蛮人部落,原来上面还有一个什么澜沧王国......”杨牧云百思不得其解,“郑可领军征伐存盆,意在借此转移阮只被杀的视线,可他难道不怕挑起安南和澜沧王国之间的战争吗?”
他哪里知道,澜沧王国的国家性质和组织形式与安南是完全不同的。澜沧王国说是一个国家,其实不过是一个大的部落联盟而已,国家的结构形式非常松散。其中最强大的一支部落位于澜沧江畔的勐苏瓦城,为了号令四方,第二任部落首领桑森泰向当时大明的永乐皇帝称臣纳贡。永乐大帝朱棣以其地勐苏瓦城为中心,设置老挝军民宣慰使司。任桑森泰为宣慰使,并颁发印信,自此号令澜沧江畔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桑森泰背靠大明这棵大树,一步步扩张势力,终于将勐苏瓦发展成中南半岛的一个大国,几乎能与安南分庭抗礼。可惜好景不长,自他死后,其子兰坎登继位,他性子懦弱,把权力交给了王后婻娇潘芭,也就是阿香所说的婻娇太后。女人掌权,激起朝中贵族不满,一些部落和城邦的离心力加强,有些依附安南,如南马、玉麻、芒枚与存盆等,他们虽名义上还奉澜沧王国的号令,可与安南的关系更加紧密。后来南马土酋道蒙干脆投降了安南,接受了安南的官服印信,摇身一变成为了安南的官员。其后安南征伐玉麻,由于援救不及时,玉麻被安南攻下,土酋琴道慕投降了安南,成了安南新设立的玉麻州知州。这一连串的行动极大的打击了澜沧王国的影响力,使得很多临近安南的土酋人心思动。
为了阻止这种不利的局面进一步发展,婻娇太后大力鼓励宗教神权的力量在澜沧地区发展,使其代理人能够控制澜沧各部族的思想,从而避免安南的势力进一步渗透。圣殿的横空出现,正对了婻娇太后的胃口,自此圣殿的势力扩大到了澜沧各地,把一切城邦、土酋和部族都卷了进来,让他们从精神上对婻娇太后效忠,进而有效阻止了澜沧王国的分裂,巩固了勐苏瓦的权威。
第五百九十章 月夜无声
可澜沧王国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成为一个像安南一样的集权国家,各地的土酋与地方势力仍然握有较大的力量。与安南的地方官员不一样,他们都是世袭的,就算是国王也没有权力随便剥夺他们的地位和领地。所以郑可率领安南大军进攻存盆时,维纳苏瓦向婻娇太后求救,婻娇太后不舍得出动本部亲军,却下令各地土酋出兵援救,澜沧王国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把各地土酋封闭成了一个个孤岛,往来联系很不容易,至于联合出兵,更是天方夜谭,要是等各地土酋的军队到达存盆,恐怕安南大军早就把存盆给踏平了。维纳苏瓦深知这一点,因此没有把出兵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婻娇太后身上,同时通过本部的神师向圣殿的圣尊求救,在中南半岛这个神权盛行的地方,有时宗教的力量比世俗的权力还要大。
杨牧云在夜色中潜行,是想暗中打探一下谷内的情形。自从郑可推心置腹的跟他说了一番话,极大的震撼了杨牧云的内心,相比大明森严的等级,诸多的规矩,已经固化的社会形态,安南国可能会给他更多的施展机会。谁不想建功立业呢?可在大明自己有这个机会吗?杨牧云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从刚开始迫切想要回到大明,到这时他有些犹豫了,朱祁镇已经把他从御前五品带刀官贬到了礼部会同馆九品大使,自己再回到大明又能怎样?重新一级级往上熬吗?到北方的边关靠与鞑子作战积累军功?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成国公朱勇和其子朱仪与自己一向不对付,在军中能混出头吗?虽然于谦对自己甚是青睐,可把自己调到兵部也只能做一个文官,在案牍与浩如烟海的卷宗打交道,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兵部熬资历么?想到这儿,杨牧云就不由打了个寒噤,这决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还年轻,又文武双全,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辜负平生的报负。郑可在安南国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对自己青睐有加,颇有招揽之意。自己若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在安南国就有了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心念及此,杨牧云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月光如水,照在青石径上泛着幽光,这对潜身夜行的人来说并不利。可杨牧云心里并没有在意,这地方会有什么人能发现他的行踪么?他顺着青石径向下快速行去,一路上确实顺利得多,眼看快要到平地上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前方突然窜起一堆火苗,照亮了一张须发皆白的脸。
“神师?”杨牧云一惊,顿住了脚步。
老人并未向他这里看上一眼,而是盯着这堆火苗出神。
杨牧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禁喟然一叹,“看来他已经发现我的行踪了。”索性向着老人走来。
“钦使好兴致呵,”老人眼皮也没抬便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不拥佳人入睡,却跑到这里来。”
杨牧云干笑两声,故意问道:“神师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老人方抬起头,冲他幽幽一笑。
杨牧云不好再装作若无其事,强笑了笑道:“神师不愧是神师,果然神机妙算。”
“钦使过奖了,”老人拉长声音瞥了他一眼道:“本座不比你们汉人当年的诸葛武侯,岂能庙算于先?不过是借助神龙之眼罢了。”
“神龙?什么神龙?”杨牧云愕然。
老人笑而不答。
地上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牧云借着火光看去,围绕着火堆爬满了一条条的蛇,有长的、有细的、有花的......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登时恍然,老人嘴里的神龙便是这些蛇,自己是被蛇绑来这里的,一些蛇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气味。自己的无论到哪里,都躲不过这些蛇的蹑踪。
“看来钦使已经猜到了,”老人目光一闪,“怎么,本座为钦使挑的圣女钦使不满意吗?阿香可是这些被选的少女中最漂亮的一个。维纳苏瓦手下的头人们见了她可都是直流口水呢!”
“不不不,”杨牧云忙道:“我只是有些闷,睡不着,想出来走走而已,神师不必多心。”
“我倒忘了,”老人伸手一捋白须,“阿香是不会说汉话的,不能陪钦使说话解闷......”邪魅一笑,“在其她方面也不能让钦使产生兴趣么?”
“神师说笑了,”杨牧云心说阿香虽然不会说汉话,但我可以用安南话跟她交流,这可不能让你知道,遂道:“她本是神师选入圣殿的圣女,却被突兀的派来侍奉我,心里难免有落差......一切顺其自然,我不想强迫她。”
“怎么,她还不情愿?”老人冷哼一声,“能侍奉天朝来的钦使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本座如此抬举,她居然还拿捏起架子来。她还想去圣殿侍奉圣尊么,真是做梦!”
“难道阿香姑娘不能再随神师回去做圣女了么?”杨牧云问道。
老人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说道:“被选入圣殿的圣女必须像圣湖的水一样纯洁,她既已被派去侍奉钦使,又怎能再做圣女?”
“原来他是说圣女必须是处女,”杨牧云心中暗自说了一句,便道:“神师放心,阿香姑娘冰清玉洁,决不会玷污了圣殿的。”
“看来钦使没明白本座话里的意思,”老人说道:“她已经被本座指派去侍奉钦使,如何还能再送入圣殿?钦使如果实在不喜欢她,自可随意将她处置了,本座再选一名圣女来侍奉钦使。”
“不必不必,”杨牧云吓了一跳,摆摆手道:“我与阿香虽言语不通,可她善解人意,我......我对她还是挺满意的。”
“那就好,”老人抬头望向夜空,“钦使不熟悉谷内的情形,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这里看上去没有什么,实际上机关处处,要是伤到了钦使,可就不好了。”
“多谢神师告知,”杨牧云向他作了一揖,“在下就不打扰神师了,告辞!”
“钦使请便!”老人脸色木然的点点头,又掏出了那排竹管。
一曲旋律奇特的乐曲打破了周围的静寂,地上爬的蛇纷纷直起身子,伴着乐曲的节拍绕着火堆开始扭动起来。
杨牧云不敢多耽,转身向着来路返回。
回到房中的时候,阿香依然沉睡未醒,屋内别无座椅,杨牧云只得轻手轻脚的坐回到床沿上,心中不由犯愁,神师倚靠蛇来锁定自己的行踪,让自己哪儿也去不了,还怎么与郑玉取得联系?只怕经此一次,神师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再要有所动作就更加难了。想了一会儿,心中烦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当他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杨牧云发现自己躺
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衣衫和裤子已被除去,肌肤裸露,“啊呀”一声坐起身来。
“大人你怎么了?”阿香连忙上前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的衣服,”杨牧云两眼瞪视着他,“我的衣服哪里去了?”
“大人的衣服......是我帮你脱了呀!”阿香俏脸微红,“我半夜醒来见大人靠在床尾睡着了,便起来替大人脱去衣裤,扶您躺下,然后盖上被子......”
“是你把我衣服脱了,”杨牧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脸紧张的说道:“那......那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啊——”杨牧云握着她手腕的劲大了些,阿香忍不住痛呼出声,“大人你当时睡得可沉了,怎会对我做什么......阿香只想侍候大人,没做别的......”阿香噙着泪花说道。
“唔......”杨牧云放开了手,暗自运了一下体内的气息,丹田内劲力充盈,顺着经脉运转起来丝毫没有滞涩,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却见阿香揉搓着刚才他抓过的手腕,上面红肿了好大一块,面带歉意说道:“对不住,刚才我太急了些......”
“是阿香做错什么了吗?”阿香一对秋水般的眸子看着他道。
“没有没有,你......你做的很好,”杨牧云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得含糊以应,“我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了,却以为还在梦里,就糊里糊涂的抓住你的手问了几句胡话,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只要大人认为阿香没做错就好,”阿香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眸子霎了霎,“现在让阿香服侍大人您起床吧?”
“不用不用,”杨牧云连连摆手,“你先出去,让我穿上衣服。”怕她多心,又说了一句,“我自己脱衣穿衣习惯了,别人在旁反而不自在,你还是先出去吧!”
......
杨牧云穿好了衣裤站起身,就见阿香端进来几大盆菜肴放置桌上,对自己说道:“大人,该用饭了。”
屋里没有木椅木凳,阿香把桌子拉至床边,让杨牧云坐在床沿上就食,自己在一旁站着。
盛菜肴的瓦盆甚是粗陋,而且里面的菜也是大锅炖煮,一荤一素,主食只有米饭。杨牧云一看顿时没有了食欲,见阿香站在旁边,便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下一块儿吃。”
“大人用饭,阿香在一旁服侍就行了,”阿香垂首说道:“哪有和大人一起同食的道理?”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杨牧云有些不耐烦,一把拉她过来坐在自己旁边,“你不陪我一起吃,我更吃不下了。”
阿香笑了笑,开始用盆里的木勺为他盛饭。
杨牧云食不知味,一心想着如何能避开旁人的视线去到谷里探视一番。忽然,一阵犬吠声传了过来。
“唔,这是哪里的狗叫?”杨牧云嘴里嚼着食物问道。
“这是索朗少主又在训练他的狗了。”阿香秀眉一蹙。
“索朗少主?”杨牧云眼睛一亮,想起昨日把他十余条猛犬和十几个手下打倒在地的情形。
第五百九十一章 相术大师
在一座大院内,三十余头雄健猛恶的大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下。一位年约十六七岁,体形粗壮,生得浓眉大眼的少年坐在豹皮椅上,向身边一个手执皮鞭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啪”的甩了一个鞭花,大喝一声,一头猛犬急纵而起,向立在墙边的一个人咽喉咬去。
伏在墙头的杨牧云轻轻“呀”了一声,却见那狗口中咬着一块肉,踞地大嚼。他凝目看去,才看清楚那人原来是个皮制的假人,周身要害之处挂满了肉块。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下面的人都清晰的听入了耳中,目光向着杨牧云这边瞥来。
杨牧云见无法隐遁身形,摸了摸下巴,纵身跃下地来。
那少年正是索朗少主,而甩鞭子指挥猛犬攻击假人的是昨日被杨牧云教训过的那个领头汉子。
一见是杨牧云,索朗少主和领头汉子的脸色俱各一变。领头汉子一甩鞭子,发了声号令,院中猛犬一阵狂吠,上前将杨牧云团团围了起来。一条条目露凶光,欲择人而噬。其中一些昨日挨过杨牧云的拳脚,躲在其它猛犬的后面目露怯意。
索朗少主高声叫了一句,众猛犬立刻伏下身子,嘴里发出呜呜声。
一名头梳发髻,身穿月白儒衫的青年文士走上前,用汉话朝杨牧云说道:“杨钦使,你来这里做什么?”
“哟,居然有一个会说汉话的,”杨牧云颇觉惊异,“先生是汉人吗?怎么一身中原人的打扮。”
青年文士微微一笑,“我不是汉人,只是在大明待过,碰巧在大明的国子监里读过几年书,与杨钦使你交谈是没有问题的。”
大明当时在周边国家的眼里是天朝一样的国度,文明昌盛,国富民强,很多国家的王子和贵族子弟纷纷到大明来留学,以会说汉话,会说汉字自诩,青年文士能在大明国子监里读过几年书,定然不是一般人。
这位青年文士看起来约摸三十不到的年纪,肤色黝黑,高颧深目,与平常大明士人的相貌炯然有异。
但听他说着大明官话,穿着明朝士人的服装,杨牧云顿感亲近几分,说道:“我只是听到这里有犬吠之声,一时好奇,过来看看罢了。不想惊动了索朗少主,还望勿怪,在下这就告退。”
青年文士点点头,向着索朗少主说了几句话,又对杨牧云道:“大少主说既来之,则安之,杨钦使既然来了,就该好好亲近亲近,不忙走!”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杨牧云说道。
......
在领头汉子的号令下,三十余头猛犬重新蹲成三排,依次向墙边的假人发动攻击,每只猛犬都准确的咬住假人身上的指定部位,可见习练有素。
索朗少主得意洋洋的乜了杨牧云一眼,说了几句话。
青年文士对他笑道:“大少主说他感到很是奇怪,你是怎样将他的十几条猛犬打翻在地的?”
杨牧云笑着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索朗少主瞧在眼里,脸上肌肉微微牵动
了几下,蓦然从豹皮椅上站了起来。
杨牧云以为他要对自己发难,手握双拳暗自戒备着。谁知索朗少主转过身去,大声说了几句话。
“大少主说这些畜生入不了杨钦使您的法眼,他请您去看一下更好玩的东西。”青年文士向他翻译道。
“去哪里,要看什么?”杨牧云问。
“到了那里杨钦使就知道了。”青年文士微微笑道。
......
索朗少主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一头大象,向着下面的谷地行去,杨牧云和青年文士坐在滑竿上,并排而行,一大群随从跟在他们左右和身后。连阿香也被带在杨牧云的身边。
在这样的蛮荒之地碰到一个会说汉话的人很是难得,何况对方年纪也不算大,杨牧云自然要跟他好好攀谈几句。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杨牧云向青年文士问道。
“鄙人姓陶,叫陶吕猜。”青年文士笑着说道。
“唔,是陶兄,”杨牧云又道:“这是兄台的真名吗?”
“杨钦使此言何意?”青年文士浓眉微挑。
“陶兄不是汉人,”杨牧云眼珠子一转,“安南人和中原汉人一样,用的是汉人的姓氏,而存盆人的姓名则大相径庭。陶兄在这里看起来颇受礼遇,应该不是安南人吧?”
“杨钦使好眼力,”陶吕猜笑道:“鄙人的本地名字很是拗口,不说也罢。”
见他不愿提,杨牧云也不好追问,目光一转,看向象背上的索朗少主,“安南大军就在谷外,难得索朗少主还有此闲情逸致,一边训练猛犬,还一边到处游荡。”
“杨钦使这是在讽刺大少主吗?”陶吕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认为那群越人能打得进来?”
“陶兄可知统领安南大军的是谁?”杨牧云道:“是刚刚破了占城国都,生俘其王的县侯郑可,这可是一个极为善于带兵的人。”
“那又怎样?”陶吕猜不以为然的道:“这里不是占城,有天险守护,就算是郑可也未必能打得进来。”
“天险也是要靠人来守护么,”杨牧云道:“如果躲在天险的后面便觉得稳如泰山,那这世上就不用打仗了。”
“杨钦使好口才,鄙人算见识了。”陶吕猜笑道。
“我观陶兄眉角斜插入鬓,额庭饱满,命宫如镜,非寻常之人,当不是存盆本地人吧?”杨牧云目光凝视着他道。
“哦?”陶吕猜眨眨眼,“杨钦使还会看面相?”
“略懂一二,”杨牧云笑笑说道:“陶兄说过曾在我大明国子监进学,这岂是寻常能有的际遇?”
“那杨钦使便说说,鄙人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陶吕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陶兄眉宇泛紫,这是贵人之相......”杨牧云见挑起了陶吕猜的兴趣,便信口胡诌,相术学问高深,他只是略知些皮毛,而陶吕猜所学汉人的学问较为浅薄,
被杨牧云云山雾罩这么一说,登时被吸引住了。
杨牧云又说了几句,目光向西淡淡一瞥,“陶兄现在面南背北,耳轮阔达,耳为庚辛属西方,陶兄不会是西边来的贵人吧?”
陶吕猜脸色微微一变,“杨钦使果然见识非凡,鄙人甚是佩服!”
看他所显露的表情,杨牧云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想起阿香昨晚给他讲的澜沧王国所处情形,不由心中一动,“只是西边阴气太盛,使得陶兄暂时不得不暂避于此......”
陶吕猜目光一亮,脸上不禁露出叹服的神色,“杨钦使所言句句中的,不知可否有解?”
“怪了,真被我误打误撞的给猜着了?”杨牧云心下暗暗纳罕,“这位陶兄不会是澜沧王国的王族中人吧?听阿香说澜沧王国国都勐苏瓦在存盆的西边,现在是婻娇太后掌权,我说的如此隐晦,他竟然能听出这个意思,可知与我所料不差。”遂道:“这个......让我替陶兄算算,”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方道:“陶兄命运多舛,但以后却贵不可言。现在只需离开死地,方能躲过劫数,”
“死地?何为死地?”陶吕猜问道。
“陶兄你看,”杨牧云手指谷内四面高山,掐指道:“此地四面环山,将王者之气牢牢锁住,一旦有变,陶兄脱身不得,不是死地么?所谓树挪死,人挪活,陶兄只需离开这里,当赴坦途,从此再无牵绊,大运当兴啊!”
“这个人与我只是初见,”陶吕猜听了他的话后陷入了沉思,“又与大少主不对付,当不知我的身份,更不会了解澜沧王国的情势,可他所说暗指我国内朝局,可见有些门道。难道......难道这里当真守不得吗?”
......
“大人,你渴了吗?”阿香手里掂着一个大陶壶,很灵巧的在一个陶碗里倒了碗水,递给杨牧云,“喝口水吧!”
杨牧云笑着接过,又转手递向陶吕猜,“陶兄,请喝水!”
“唔,谢谢!”陶吕猜心事重重的接过陶碗,看着杨牧云道:“这都是你从我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在下才疏学浅,倒让陶兄见笑了,”杨牧云一脸郑重的说道:“要是不准,陶兄就只当一个笑话,听听也就是了。”
“不,杨钦使,你的话倒与澜沧的国运和鄙人的处境处处契合,鄙人甚是感佩!”陶吕猜拱手向他行了个汉礼,“鄙人还有很多事要向杨钦使求教,还望您不吝赐教!”
“陶兄言重了,如在下知晓,当无不言......”杨牧云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声。 “这是......”
不等杨牧云发问, 陶吕猜脸现异色,“杨钦使,我们到了。”
“到什么地方了?”
“猛虎洞,” 陶吕猜说道:“大少主不但自己养着猛犬,还豢养着猛虎,因此,他特地带杨钦使来见识一下。”
“他为什么要让我见识这个?”杨牧云脸上变色。
第五百九十二章 偏行虎山
“大少主见杨钦使对他训练猛犬不以为然,所以干脆把您带到这里来,” 陶吕猜说道:“让您见识一下他豢养的猛虎。”
在一堵青石垒就的围墙里,是一大片凹地,凹地距离墙头约有三丈,背靠高耸入云的峭壁,被青石墙圈住。里面有十几头吊睛白额,身披黑黄花纹的猛虎,它们或卧或站,还有的沿着青石墙绕圈子,嘴里不住的发出低吼声。一见有人过来,全都兴奋的竖起了耳朵,目射慑人的凶光。
昨日的石厅宴会上维纳苏瓦让人抬了一只猛虎出来,就使杨牧云感到十分震撼,这次看到这么多猛虎,不禁惊呆住了。阿香“啊”的一声,躲到了杨牧云的身后。
索朗少主端坐在大象背上遥指虎池,大声发布了几句号令。登时有几名大汉将一头牛推入了虎池中,牛挣扎着还未爬起,只见群虎已经咆哮着扑了过来,在尖齿利爪的撕咬下,那头牛只“哞哞”的惨叫了几声,便断气了。
杨牧云不忍看下面的惨象,扭过了头去。
不大会儿工夫,那头牛连皮带骨都进了十几头猛虎的肚子,只剩下牛头和几根粗大的肋骨。
索朗少主哈哈大笑,目光瞥向杨牧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连窜的话。
“大少主说昨日你碰到的如果不是那十几条猛犬,而是这十几头猛虎的话,杨钦使的下场就跟这头牛一样了。”陶吕猜用汉话翻译道。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杨牧云眉尖微挑,握紧拳头说道:“要把我像那头牛一样扔下去吗?”心说他若真敢如此,自己就将这位大少主扔下去。
“杨钦使误会了,”陶吕猜笑着替索朗少主解释道:“大少主只是想带您过来见识一下,别无恶意,还望钦使不要多心。”
杨牧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一阵呵斥声自身后传来,杨牧云侧目看去,却见一帮蛮兵押过来一群五花大绑的人,这些人中有老有少,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这是要做什么?”杨牧云问了一句。
“大少主要惩治这些人,”陶吕猜道:“把他们一个个都扔进这虎池里。”
“什么?”杨牧云脸上变色,脑海中想起昨晚猛虎吞噬安南探子的惨像,不由道:“他们也都是安南的探子么?”
“不不,”陶吕猜微微摇头,“这些人忤逆了维纳苏瓦大人,是要遭受极刑的......”话音未落,只听身后的阿香叫了一声,“阿爸,阿弟——”向被绑缚的人里一个中年大汉和十岁大的男孩奔了过去。
大汉和男孩也是脸色一变,呼唤出阿香的名字,三人拥在一起激动得热泪盈眶。
杨牧云想起阿香说过,他阿爸是谷外桑吞寨的头人,安南大军一来,便举寨迁入了谷中,而她之前被选为圣女先一步入谷,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看到这情景,索朗少主脸色一变,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几个蛮兵上前要将阿香拉开,阿香大叫着双手抓着父亲和弟弟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松开。
这几个蛮兵正要用强,突觉肩肘处不知被谁轻轻拍了一下,浑身一麻,使不出半分力道,倒让阿香挣脱了他们的拉拽。
“大人......”阿香泪眼婆娑的看到杨牧云站在她身后,便明白了几分,上前盈盈拜倒,“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阿爸和阿弟吧!大少主要把他们
推入虎池喂虎呀!”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
杨牧云忙伸手将她扶住,轻声安慰道:“不急,慢慢说,他们是怎么忤逆了维纳苏瓦大人的?”
中年汉子在谷外与安南人打交道较多,也会说安南话,他见杨牧云服饰与谷中人不同,而且是坐着滑竿来的,又出手将拖拽女儿的蛮兵推开,一定身份尊贵,不等女儿开口,便道:“小人是桑吞寨的头人扎洛,因为越人大军杀了过来,奉维纳苏瓦大人之命举寨迁入了谷中,因为走的匆忙,口粮没有带够,没过几天,很多人已断了粮。小人求维纳苏瓦大人拨一些粮食,却迟迟没有回应,小人不忍寨中人饿死,因此带人到储粮的粮洞里取了些粮食过来......”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几个蛮兵当即骂了起来,扎洛怒目而视,大声反骂了过去。众蛮兵举刀威吓,扎洛依然喝骂不止。
“他们说我阿爸带人抢粮,”阿香啜泣道:“可我阿爸也是没办法呀,他作为寨子的头人,总不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寨子的人挨饿。求大人替阿香求求大少主,请他放了我阿爸和阿弟他们吧!”
杨牧云的目光扫了一下这些被绑缚的人,个个相貌憔悴,形销骨立,一看便是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人。自己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扔到虎池中喂虎吗?他于心不忍,转向陶吕猜,“陶兄......”
陶吕猜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截住他的话头道:“杨钦使,这是存盆人内部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管的好,否则就别怪大少主削你的颜面了。”
“若能保得这许多人不葬身虎口,区区颜面又算得什么?”杨牧云一脸坚毅,“他们不过因饥饿太甚才做下如此出格的事,稍加惩戒也就是了,如此惩处未免太过。还请陶兄代为转述一下,请大少主饶了他们性命吧!”
“唔......既然杨钦使执意如此,那我就试试。”陶吕猜转过身,仰起脸朝着索朗少主把杨牧云的话说了一遍。
索朗少主愤然站起身来,有说了一通话。
“杨钦使,”陶吕猜面带歉意的又转向杨牧云,“处决这些人是维纳苏瓦大人的意思,大少主又如何能忤逆父命?”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求维纳苏瓦大人,请他放人!”杨牧云说着转身欲走。
“呛——”两个蛮兵举刀封住了他的去路。
杨牧云眉头一皱,就听身后的索朗少主站在象背上一阵哈哈大笑。
“杨钦使......”陶吕猜叫住了他,“方才大少主发话了,要是杨钦使肯代替这些人跳下虎池的话,他倒可以考虑到维纳苏瓦大人面前去向这些人求情!”
“什么?”杨牧云两眼瞳孔一缩,微微眯了起来。
“要是杨钦使不肯,这话就再也休提。”陶吕猜说道。
杨牧云目光洒向虎池,这群斑斓猛虎舔着舌头,似乎意犹未尽,更有几只不耐烦的吼叫起来。他凝视了片刻,方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他这话可当真?”
“杨钦使......”陶吕猜吃惊得瞪大了眼,“你不会真打算替他们跳下去吧?”
“请陶兄告诉大少主,”杨牧云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在下手重,要是把这群猛虎都打死了,他可不要心疼啊!”
杨牧云的话让陶吕猜倒吸一口凉气,他绝不相信杨牧云真的能
打死猛虎,何况下面有十几只呢!就算有天大本事的人也决不能做到。
“杨钦使,你这莫不是在开玩笑?”陶吕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杨牧云嘴角一撇,乜了站在象背上的索朗少主一眼,“陶兄只管如实说给大少主听,希望他言而有信。”
陶吕猜无奈,只得转身将杨牧云的话讲给索朗少主听了。
索朗少主先是一怔,既而一阵狂笑,又对陶吕猜说了一番话。
“大少主说,杨钦使如真有这个本事,就下去使出来让他一观,就算将这群猛虎全部打死了,他也决不会怪杨钦使的......”陶吕猜缓缓道:“不但不怪,要是杨钦使能安然出来,他立刻就放了这些人,还发给他们口粮!”
“当真?”杨牧云微微一笑,“须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少主可不许反悔噢!”
“大少主说他绝不反悔,杨钦使只管放手下去一搏便是,”陶吕猜皱眉道:“杨钦使,这可不是儿戏,你可千万要三思啊!”
杨牧云冷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跨步向前迈去。
“大人......”阿香花容失色,上前拉住了他,“您千万不可,这......这太危险了。”
“你不要怕,”杨牧云轻轻拍拍她的香肩,“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杨牧云面目凝重,“你要不想你阿爸和阿弟还有其他人下去喂虎的话,就不应拦着我!”
阿香俏脸惨白,贝齿咬着樱唇却说不出话。
“我不会死,”杨牧云眯着眼扫视了一下那些被绑缚的人,“他们也都会好好的活着,你不用担心。”
阿香的眸子凝视他片刻,忽然凑过去在嘴唇上轻轻一吻,“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来......”顿了一顿,“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也会跟着你跳下去!”
最后一句话使得杨牧云身子一震。
“杨钦使,”陶吕猜在他耳边说道:“大少主还说了,不让你携带兵刃......”
“我知道,”杨牧云冷冷瞥了索朗少主一眼,“看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是么?”说着大踏步来到墙头。
下面虽离墙头三丈,可外面却不到三尺,杨牧云立在墙边向下看了看。十几头猛虎似乎感觉到什么,嘴里发着低吼声纷纷向他这边的墙下聚来。
杨牧云拧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沿着墙边向旁侧走了几步。他在仔细观察下面的情形,凹地的面积不小,中间还用石块垒有几座小山,峭壁底下还有一个黑魆魆的石洞,里面想是老虎的窝。
猛犬再厉害也比不得猛虎,在速度和爆发力上一头猛虎可以秒杀十条猛犬,面对下面十几头猛虎,杨牧云不得不慎重。
“杨钦使,”陶吕猜又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大少主不过是想吓唬一下你,让你知难而退......你现在若放弃的话,我这就去跟大少主说去......”话还未说完,杨牧云已纵身跳了下去。
陶吕猜吃惊的瞪大了眼,所有人目光都跟着杨牧云的身影坠了下去。
杨牧云朝着一处没有猛虎聚集的地方落下。
第五百九十三章 虎洞幽光
游荡在群虎之外的一头猛虎觑准了飞扑上去,杨牧云见状挥臂斜劈出一掌,“啪——”正好击在猛虎的额头上,那虎狂吼一声,一个筋斗横摔了出去,在地上连翻了几滚,又纵身跃了起来。
“这虎的脑袋好硬!”杨牧云暗吃了一惊,由于在空中,他这一掌未使出全力,可依然非同小可,寻常人脑门捱这一掌,早就脑浆迸裂了。但这头猛虎却浑然无事。
杨牧云双足甫一落地,就纵身弹起,向着虎池中间的一座小山飞奔而去。
群虎也发现了从上面落下来一个人,一阵狂啸,分开从几个方向朝杨牧云飞扑过来。
杨牧云拼命拔足飞奔,若是两三头猛虎,他自忖还能应付得过来,可这是十几头猛虎,要是把自己团团围住,恐怕自己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难免命丧虎口。
一头斜插过来的猛虎跑得飞快,呼的一声跃到了杨牧云的头顶。杨牧云脚步一滞,侧身避开,右手自上向下斜掠,擦的一声,斩在猛虎腰间。这一斩的力道比之前劈出的一掌要重了许多,腰胯又是猛虎身上薄弱的地方,猛虎“嗷——”的一声侧翻在地,一时没能爬起来。
这时又一头猛虎迎面扑到,杨牧云身子倏然向后仰去,那猛虎在半空中张开大口,伸出利爪,向下扑落。杨牧云不慌不忙,双掌齐出,拍的一声闷响,击在猛虎的肚腹之上。虎腹是柔软之处,杨牧云又是运足劲力拍出,猛虎登时感到肚腹一阵剧痛,扑倒在地上痛苦得翻滚起来。
就这样停得一下,又有三头猛虎扑到。 杨牧云再不犹豫,暗蓄内劲双足猛的一点地面,“噌——”的一声,高高跃起一丈多高,将那几头猛虎甩在身后,又几个起落,攀到了小山的山头。
杨牧云立在山头向下一看,暗道一声苦也,除却捱过自己一击的三头猛虎之外,此刻共有十一头猛虎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小山的山头聚拢过来。
“怎么办?”杨牧云心中一紧,自己已处于绝地,要是所有猛虎齐齐扑过来,自己要如何招架?
......
墙头上的阿香看得也紧张不已,杨牧云先前一连击倒三只猛虎,令人感到意外,可现在......她目光转向陶吕猜,“陶先生,请您替阿香求求大少主,放了我家大人吧!”
陶吕猜在上面看得也揪心不已,眼看杨牧云陷入群虎的包围,下一步......他不忍再看,遂闭上了双眼。听到阿香的恳求,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他自己执意要求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阿香见陶吕猜一口回绝,发疯似的向索朗少主乘坐的大象冲了过去,被几个蛮兵死死拦住。
索朗少主眯着眼看着这个情急发狂的小美人,嗔怒更显一丝难言的风情。
“不错,不错,”索朗少主看得暗暗点头,“这么一个美人若不是被选为了圣女,我一定要把她收下。神师又把她给了这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杨钦使,还好这个人自己去喂虎了,等他一死,阿香的家人又握在我手里,这个美人想不落到我手里都难......”越想
心里越得意,昨日手下的人和狗被打的这口恶气终于出了。
“不对,”索朗少主转念一想,“他是大明天朝派来的人,连阿爹都奉为上宾,要是有个闪失,阿爹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俯身对下面的手下说道:“快,把那群虎都赶开,杨钦使不甚落到了虎池里,一定尽量保全他性命......”
“可是大少主,”一名手下喊道:“杨钦使已被猛虎围住了,要救已经来不及了。”
“笨蛋!”索朗少主恨不得一棍子把这个不开窍的手下脑壳砸开,跺着脚怒道:“他可是我阿爹那里的贵客,你们这些奴才,就只会在这里看吗?还不赶快下去救人,不然的话本少主把你们都丢下去。”
“是,是......”一众手下忙挤向墙头。
“这么高,怎么下得去啊!”一个蛮兵挠挠头。
“还不快找几架梯子来,”索朗少主身边驯狗的那领头汉子喊道:“再迟一会儿,杨钦使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这话分明是说给大少主听的,他在大少主身边最久,极懂这位少主人的心思,既想将人除掉出口恶气,又不想让人知道是自己的意思。手忙脚乱的拖一会儿,那位杨钦使应该就没有命在了吧?
上面正乱成一团时,下面的群虎也开始向立于山头的人发起了攻击。
一头体形硕大的雄虎率先向杨牧云扑了过来,杨牧云袖口一抬,一支利箭倏地飞出,闪电般刺入了这头雄虎的咽喉,它痛吼一声,身子还未掉落之时,杨牧云已纵身扑上前张开双臂牢牢箍住了雄虎的身子。
一人一虎骨碌碌的顺着小山的斜坡滚了下来。
其余猛虎还未及反应,滚至坡底的杨牧云一把推开已奄奄一息的雄虎,箭一般窜向峭壁下的那个虎洞,虎洞的洞口并不算太大,只能容得一头猛虎进入,他不及细想,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黑魆魆的光线甚暗,他不敢再往里走,左手手腕扣住袖箭转过身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洞口。这样的情形下,猛虎再厉害,也只能一头一头的钻进来,自己守住洞口不用再担心这些畜生从四面八方攻击他。
果然,一头猛虎紧随着他钻入山洞,一双黄绿色的眼珠子就像两盏灯一样发出慑人的凶光。
杨牧云抬手便是一支袖箭射向老虎的眼睛,不偏不倚正中那头猛虎的左眼。
猛虎大吼一声,震得洞顶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杨牧云怕他扑进来,正欲抬手再射一箭,谁知那头猛虎竟然退出去了。
“唉,真该带一把刀下来,”杨牧云心中暗暗后悔,“要是有刀在手,绝不致现在这样被动。”忽然心念一动,以极快的动作从箭筒里取出一支袖箭握在右手中,目光仍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洞口。
身后也响起了老虎的叫声,杨牧云背脊一凉,心说怎么忘了这洞里可能也会有猛虎,要是这群猛虎来个里外夹击,自己可就难以招架了。想到这儿,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可仔细一听,里面的虎叫声比之外面要微弱得多,转过脸看去,几只毛绒绒,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爬了过来。
“原来是
几只小老虎,”杨牧云看到它们的样子方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我还是放它们出去的好,要是外面的猛虎以为我要伤害它们的孩子,玩命的再一头头攻进来,可就遭了。”于是身子向旁让了让,那几只小老虎迟疑了一会儿,从他身前钻了出去。
洞里现在就剩下了杨牧云,他现在牢牢的把守住洞口,不敢稍有懈怠。由于先前的一头猛虎吃了亏,瞎了一只眼睛,其余的猛虎倒一时不敢攻进来。
“虎池里一共有十四头大猛虎,”杨牧云默默念着,“那头上捱了我一掌的应该没有大碍,腰间被我掌缘斩到的除了行动有些影响外还是能够撕咬人的,肚腹中了我双掌的一定受了重伤,不能再动弹了。还有那咽喉中了我一箭的就算不死也气息奄奄了,方才又有一只被我射成看独眼龙......”他默默的数了一遍,想到自己还要对付十二头猛虎,就感到一阵头大。
“我打了索朗少主的人和狗,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杨牧云思索着,“看来要不我死在这儿,要不就把这群猛虎全干趴下,否则我别想离开。”握着利箭的右手紧了紧。
外面的虎啸声渐渐弱了下来,可杨牧云仍不敢放松警惕。
忽然,一股腥风自身后飘来,杨牧云感到有些悚然,侧目看去,黑暗中,两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大灯微微晃动着。
杨牧云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他发现,这不是什么大灯,而是一对老虎的眼睛,与洞外面猛虎黄绿色的眼睛不同,这头老虎的眼睛是蓝色的,要大得多,同样,它的躯干比外面的猛虎要大上一倍。
这洞里面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大家伙,杨牧云只觉手脚冰凉,它卧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一样,要是扑过来的话......杨牧云不敢想象。
可这头巨虎静静的看着他,一点儿也没有要扑过来的意思。
杨牧云握着袖箭的手心都满是汗水。
“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杨牧云心中暗自念叨着。
巨虎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有这么一个大家伙在侧,杨牧云也没心思一直盯着洞口了,他心里一阵交战,缓缓移步走向那头巨虎。在走到它身前不到七尺的距离时,巨虎突然转过头狠狠的盯向杨牧云。
杨牧云心弦一紧,刚要抬起左臂发射袖箭,巨虎又垂下了头,看样子似乎有些痛苦。
“它是什么意思,是受伤了,还是病了?”杨牧云一愣,但看上去巨虎身上皮毛光滑,没有什么伤处。
巨虎忽然抬起头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并没有吼出声,也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杨牧云更奇怪了,看了它一会儿试探着说道:“你是想让我帮忙吗?”
巨虎微微点头,嘴张得更大了。
“这虎居然能听懂人话。”杨牧云感到很不可思议,目光向虎嘴里看去,里面深处仿佛闪着微弱的亮光。
“它的喉咙里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杨牧云暗道:“所以痛苦不堪。”
第五百九十四章 虎王金刺
杨牧云小心翼翼的走近巨虎的身前,见它确实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便凑到它张大的巨口前,咽喉处的那缕幽光又闪了几下。
“你是想让我把里面的东西帮你取出来,是么?”杨牧云问道。
巨虎硕大的下巴微微点了一下。
看着它那满嘴尖大的利齿,杨牧云犹豫了片刻说道:“喏,我开始取了,你可不能咬我!”
巨虎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这手臂一伸进去,它的大嘴要是一合,我这半边身子都得被它咬掉了,”利齿泛着寒光,杨牧云心里一直交战不已,“可现在被困在这里又出不去,只能赌一把了。”他咬着嘴唇捋起袖子把手探到巨虎的血盆大口里。
巨虎的嗓子里湿湿的、黏黏的,杨牧云的脑门就顶在巨虎的利齿下,他不敢多加耽搁,在里面一阵掏摸,忽然触碰到一根硬硬的东西。
“在这里了......”杨牧云心中一喜,刚一使劲,突听一阵闷吼,巨虎庞大的身躯一颤,张开的大口合拢了些。
杨牧云吓了一跳,手一缩,离它远了些,连忙说道:“虎兄,有一根尖刺扎在你喉咙里了,要取出话恐怕你得忍着些疼,不然我就没法帮你了。”
巨虎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尾巴,重新阖上双目,把嘴巴又张大了些。
杨牧云再一次凑上前,把手伸到巨虎的嘴里,摸到那根硬硬的东西后紧紧握住,闭上眼一咬牙,使劲一拔......
一声狂吼响彻整个山洞,洞顶上的灰尘簌簌下落,杨牧云的身子如弹簧般窜出老远,左臂的箭筒对准了那头巨虎,以防它暴起伤害自己。
巨虎站了起来,一对幽蓝的大眼紧紧瞪视着杨牧云。
杨牧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见巨虎缓缓的来到他面前,竟然紧张得忘了扣动袖箭的机括。
巨虎并没有张开它的大口咬他,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杨牧云的手臂。
一阵麻酥酥的感觉顺着手臂传遍全身,杨牧云见它目光柔和,态度和蔼亲昵,像是在感谢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巨虎转过身,向洞口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一眼杨牧云,又摇了摇尾巴,意思是让他跟着自己。
“它一定是这里的虎王,”杨牧云心中暗道:“这里所有的老虎一定都听它的号令,它感念我治好了它的喉咙,一定不会再让别的老虎伤害我。”整了整衣衫,跟在巨虎的后面出了山洞。
......
十余头猛虎在洞外围成一圈,一见巨虎出来,便全部匍匐在地上,敛去目中的凶光作臣服状。
日光下,杨牧云得以看清楚这头硕大的巨虎,他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头白虎,白色顺滑的皮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充满光泽,入墨般的黑色花纹横亘在白色的毛皮之上,与周围黑黄相间花纹的猛虎炯然相异。它的体形比那些猛虎大一倍有余,在那里一站,充满了睥睨四方的王者气概。
“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白虎......”杨牧云不禁啧啧称奇,他一直认为白虎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兽,并不存在人间。这下亲眼见到,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凹地之上,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
“白虎王......”一个蛮兵惊叫道:“白虎王出来了。”
“大少主,”驯狗的那个领头汉子也吃惊的说道:“那个明人......竟然跟白虎王一起出来了,他是上天派来的神灵吗?”
“胡说!”索朗少主冷着脸呵斥道:“再敢危言耸听,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大少主,”陶吕猜也说道:“还是赶快把杨钦使救上来吧,要是被维纳苏瓦大人知道了,事情可就大了。”
“好啊!”索朗少主乜
着眼冷笑一声,“陶先生既如此说,就请你下去救他吧!”
“我......”陶吕猜气得为之语塞。
“大少主——”几个蛮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混蛋,慌什么,”索朗少主气得破口大骂,“连你们也要帮着那个明人说话吗?”
“不是,大少主,”一个蛮兵一脸惊惧的说道:“大人......维纳苏瓦大人他来了。”
“什么?”索朗少主差点儿没从象背上栽下来,“阿爹......阿爹他怎么来了?”
————————————
维纳苏瓦在神师的陪同下乘着一头大象,领着一队蛮兵到了。
他一下象背,便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阿爹......”索朗少主刚陪着笑脸上前,便被维纳苏瓦推至一边。
“杨钦使呢?”维纳苏瓦冷冷的说了一句。
“他、他......”索朗少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维纳苏瓦哼了一声,大步来到青石墙边,向下面望去。蓦然瞪大了双眼,吃惊的说道:“那是杨钦使吗?”
下面,杨牧云和那头巨大的白虎一起,接受群虎的等礼膜拜。
“是的,大人。”陶吕猜在旁说道。
“陶先生也在啊,”维纳苏瓦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虎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洞了,怎么却出来了,又跟杨钦使一起?”
“这个嘛,”陶吕猜看看索朗少主,“得把杨钦使救上来问问才能知道。”
“他还用救吗?”索朗少主插口道:“他和白虎王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如何还用去救?”
维纳苏瓦上去便是一脚,把儿子踹了个趔趄,“你做的好事,”他吼道:“你现在就给我亲自下去,把杨钦使请上来。”
“阿爹,”索朗少主大惊,“是杨钦使自己要下去的,可不关孩儿的事啊!”看了一眼那群被绑缚的桑吞寨人,“阿爹要孩儿处死他们,杨钦使硬要替他们出头,这才......”
“你还敢再说,”维纳苏瓦截住了他的话头挥鞭欲打,“杨钦使要是有什么损伤,我现在就把你亲手丢下去喂虎。”
“维纳苏瓦大人,”神师上前拉住了他,“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杨钦使赶快救......不,请上来。”
......
青石墙头放下了一条藤蔓编成的软梯,陶吕猜在上面大声喊道:“杨钦使,维纳苏瓦大人来了,请您上来一叙。”
“虎兄,”杨牧云拍拍白虎的头,“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白虎点点头,突然仰天长啸,其它的猛虎也抬起头,跟着长啸起来,似乎是在为杨牧云送行。声震云霄,上面的人听了无不动容。
杨牧云朝它们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而去。他来到墙根下,双手抓住软梯攀援而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墙头,几名蛮兵扶他下来,把他带到维纳苏瓦面前。
“杨钦使,”那位被称为神师的老人用汉话对他说道:“你受惊了,维纳苏瓦大人一听说大少主胡闹,便赶了过来,还好你安然无恙,那白虎王没有伤着你吧?”
杨牧云不想把洞内为白虎治伤的事说出来,便道:“没有没有,不知为什么,那白虎王一见了我便亲近得很,不但没伤我,还不让别的猛虎碰我。”
神师将他的话用蛮语说给了维纳苏瓦听,周围众人尽皆惊叹。
“杨钦使一定有神灵护佑,”神师用一种惊异的眼光打量着他道:“连伤人无数的白虎王都不敢动你。”
杨牧云微微一笑,向着维纳苏瓦一拱手说道:“在下想求大人一件事,”目光瞥向一旁阿香被绑缚的父亲
和弟弟还有其他人,“他们虽曾忤逆大人,但罪不至死,还请大人饶了他们。”
神师将杨牧云的话转述给维纳苏瓦听了,他点点头,对神师说了一通话。
“大人说看在杨钦使的面子上,便饶了这些人的性命,”神师对杨牧云说道:“不过得罚他们去做一些苦力活。”
“如此多谢大人了。”杨牧云高兴的伸手指了指阿香的父亲和弟弟,“他们两个能不能跟着我,我身边缺几个做杂役的人。”
“杨钦使既然有意,就把他们两个领走吧!”神师淡淡道。
阿香在旁听了发出一声欢呼,忙上前去解父亲和弟弟身上的绑缚。
“杨钦使,”神师又对他说了一句,“昨晚我已跟你说过,不要到处走动,要是再有下一次的话,你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多谢神师,”杨牧云向他恭恭敬敬一礼,“在下决不会再给神师和大人惹麻烦的。”
————————————
回到了自己院内的房中,阿香自和父亲弟弟在一旁叙话。
“阿妈呢?”阿香问。
“她被派到夫人那里做活去了,”阿香的父亲说道:“她并没有受到牵连,你不用担心......对了,你不是被选为圣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神师派到杨大人这儿,”阿香羞嗒嗒的说道:“不用再去圣殿了,专门侍候杨大人。”
“唔,”阿香的父亲转身向杨牧云双手抱腹躬身用安南话说道:“侬康感谢杨大人救了我们性命,”向男孩一招手,“阿旺,快过来拜谢杨大人。”
那个叫阿旺的男孩向杨牧云眨眨眼,“这个杨大人,之前我是见过的。”
“胡说,你在哪里见过?”侬康呵斥道。
“昨日我被大少主家的恶狗追赶,”阿旺说道:“就是杨大人救了我,打倒了那群恶犬。”
“哦?”杨牧云看着阿旺,依稀认了出来昨日被猛犬追逐的男孩子便是眼前的阿旺,“还真是你,我还以为你脱身了呢!”
“还真是杨大人救了你,”侬康又惊又喜,“大人如此大恩,我们一家真不知该如何以报了?”
“说这些干什么?”杨牧云笑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见了,就断无袖手之理。”转向阿香,“你们一家难得相聚,只管说话去吧,不用在我身边。”
“嗯,”阿香颔首一礼,“阿香告退。”自拉着父亲和弟弟到外面说话去了。
......
杨牧云来到床边坐下,从袖口中摸出一物,放在手里细细观看,这是一支金簪,纯金打造,放在手里灿然生光。它是从白虎喉咙里取出的,杨牧云一开始认为是一根刺,不想拔出来是一支女人用的金簪,尤其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金簪的花样不是花鸟虫鱼,而是一个女子,波浪般的长发,流线型的身段,虽小但却五官雕刻分明,眼睛是米粒般大小的黑宝石镶嵌上去的,而嘴唇嵌以稍大一些的红宝石,下颌尖尖,使雕刻的人显得栩栩如生。这簪子绝非中原之物,因为大明的工匠不会以人做花样打造金簪的。
“这簪子真是打造的巧夺天工。”杨牧云叹道。随即又有些黯然,簪子既然卡在白虎的喉咙里,说明簪子的主人已被白虎吃掉了。
正在端详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阿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盘,木盘子上放着几盆热气腾腾的饭菜。
“大人,”阿香说道:“该用饭了。”
“哦,”杨牧云道:“你阿爸和阿弟呢?”
“他们在外面,”阿香说道:“就不进来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金簪疑云
“唔......”杨牧云准备将手中的人形金簪收起,却被阿香眼尖看到了。
“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簪子?”阿香讶异的说道。
“你对这簪子很熟悉吗?”杨牧云奇道,把簪子递至她面前,“莫非你知道这簪子的主人是谁?”
阿香把金簪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微摇螓首,“这支簪子我不知道是谁的,但它的主人身份一定很珍贵。”
“何以见得?”杨牧云眨了眨眼问道。
“因为普通人根本不可以佩戴这样的金簪,”阿香眸子一霎说道:“大人可知金簪上刻的女人像是谁?”
“这个我怎知道?”杨牧云摇摇头,“在大明,是不会有工匠把一个女人的相貌刻在簪子上的,难道在澜沧王国的风俗与我大明大相径庭?”
“不,”阿香说道:“别的也还罢了,若是谁敢雕刻这个女人的相貌在簪子上,那他全家就别想活了。”
“哦?”杨牧云惊奇的瞪大了眼,“这个女人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她便是我们澜沧王国臣民信奉的女神摩诃黛维。”阿香道。
“噢,是这样,”杨牧云更惊讶了,“那又是谁将这信奉的神明刻在金簪子上呢?”
“就是我们澜沧王国的婻娇太后,”阿香说道:“她让工匠打造了一批刻着女神摩诃黛维像的金簪子,然后赏给了澜沧王国有身份的贵妇。”
杨牧云怔住了,他知道这不是寻常人的东西,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来历,“在这里有谁能够佩戴这根金簪呢?”他的目光看向阿香。
“当然不会是我,”阿香摆摆手,“我阿妈也没这个资格,只有能够去勐苏瓦觐见婻娇太后的贵妇才能得到她赏赐的金簪。”
“在整个存盆能够有资格觐见婻娇太后的贵妇会是谁呢?”杨牧云陷入了沉思。
“只有一个人有此资格,”阿香犹豫了一下放低声音说道:“就是维纳苏瓦大人的夫人娜塔玻。”
杨牧云听了身子一震,维纳苏瓦夫人的簪子怎么会卡在白虎的喉咙里?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看着阿香,“那位娜塔玻夫人还在世吗?”
“她当然在世,”阿香很奇怪他会问这样的话,“娜塔玻夫人还不到二十岁,又年轻又美貌,维纳苏瓦大人对她宠爱得很,大人您怎么会这样问呢?”
“噢,这个我倒不知,”杨牧云不想告诉她在虎洞中的经历,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又细细的看了看金簪上的女人像,“这女神摩诃黛维的相貌好漂亮,你们心里的女神都是这个样子吗?”
阿香抿嘴一笑,“摩诃黛维女神倒底长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不过据说金簪上的女神像是比照婻娇太后的相貌雕刻的。”
“嗯......”杨牧云若有所思,“这个你曾说过,婻娇太后宣称自己是女神摩诃黛维的化身,金簪上的女人像是婻娇太后的相貌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大人,”阿香的眸子霎了霎,“这根金簪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簪子嘛......”杨牧云目光一转,面色平静道:“是我无意间在地上捡到的,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历,回来我会把它交给维纳苏
瓦大人,让他认一认是不是他夫人之物。”
“一定是的。”阿香很肯定的说道:“娜塔玻夫人丢了这支簪子,一定是急坏了,大人还是赶快还过去吧......”顿了顿,“要是大人不方便的话,我代大人还回去......”
“不可,”杨牧云一把将簪子攥在手里,脸色异常严肃的说道:“若是他们问起来簪子哪里来的,你能说清楚吗?”
“我......”阿香沉默了。
“这件事我来办就行了,”杨牧云告诫她道:“关于这支金簪子,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就是你的父亲和弟弟,也不要说,明白吗?”
“嗯,”阿香使劲点了点头,“阿香决不说。”
“我这是为你好,”杨牧云心中暗道:“这里面倒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都不是你我所能够轻易涉足的,我决不能让你牵扯进去,否则,到时不止是你,连你的家人恐都难逃杀身之祸。”
......
这边,维纳苏瓦大声训斥着儿子索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大明钦使扔到虎池里,你是嫌我们的敌人还不够多吗?越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大兵压境,你再惹了大明,还会有谁再帮我们?”
索朗少主垂着头,一声不吭。
维纳苏瓦越说越气,“你整日在谷里威风凛凛,四处寻衅滋事,还不是凭着自己少主的身份?要是哪一天越人打了进来,你还能耍你的威风吗?”
“好了好了,我的维纳苏瓦大人,”神师在旁劝道:“大少主他已经知错了,您就消消气,别再骂他了。”
“孽子啊......”维纳苏瓦摇摇头坐下来气得直喘粗气。
“大少主,”神师在索朗少主身边轻轻劝道:“你还不快下去,真想把大人他气死吗?”
“哦......”索朗少主如蒙大赦,刚欲转身,却被父亲喝止住。
“站住!”维纳苏瓦的声音有如闷雷,把儿子吓得浑身一颤,“你给我跪下好好反省,我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再起来。”
“维纳苏瓦大人......”神师刚张开口就被维纳苏瓦截住了话头。
“神师,你不必再劝了,”维纳苏瓦摆摆手,“索朗仗着是我儿子,一直肆意妄为,方才又差点儿闯下大祸,我得好好惩戒他一番,让他好好收收性子,不然的话又怎生给杨钦使一个交代呢?”
“既如此,那本座就告退了。”在人家家事面前,神师不好再说什么,索性不去瞧索朗少主哀哀求助的目光,微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了维纳苏瓦父子二人。
维纳苏瓦似乎气消了些,不再喘着粗气,但仍瞪着儿子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索朗少主感觉膝盖又酸又痛,抬头瞄了一眼父亲,怯生生的说道:“阿爹......”
维纳苏瓦长叹一声,挥挥手,“你起来吧!”
“谢谢阿爹!”索朗少主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又怕父亲训斥,垂首躬身装出一副可怜相。
“你呀......”维纳苏瓦微微摇头,“能不能有些长进,让我少操点儿心?”
孩儿知错,”索朗少主垂着头不敢看他,“孩儿一定改!”
维纳苏瓦苦笑一声,“改?还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越人的军队今日已经突破了我在新平江上游布置的三道防线,要是再进一步,就可以绕到我们的后面切断我们的退路,到时连勐苏瓦派来的援军都过不来了。”
“啊?”索朗少主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那......那他们会打进来吗?”
“暂时还不会,”维纳苏瓦瞥了儿子一眼,“但日子一长可就难说了,再险峻的天险都要靠人来守,你觉得谷里的人能为你我父子撑多长时间?”
“我、我......”索朗少主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儿啊......”维纳苏瓦站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我们沙巴家族在这存盆已传承了十一世了,我可不想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阿爹,我......”
“最开始的时候,我沙巴家族的祖先控制的存盆之地要比现在大得多,”维纳苏瓦缓缓道:“后来越人兴起了,把我们往西边赶,我们的祖先经过血战,才勉强保住了脚下的根本之地。谁知好景不长,西边勐苏瓦的法昂势力兴起,建立了澜沧国,兼并了周围的很多部族,又向东扩展势力,波及到了我们存盆,那时我们沙巴家族的六世祖乍蓬刚与越人的陈朝军队打过仗,虽将越人击退,可存盆人也损失惨重,无力再与法昂率领的澜沧军交战,不得已,我们沙巴家族只得向澜沧王法昂称臣。六世祖乍蓬亲自牵着牛羊到法昂的军营以示归顺,法昂见乍蓬执礼甚恭,便仍让他为存盆之主,不过从那时起,我们存盆就成了澜沧国的一部分。”
“我们的祖先真了不起!”索朗少主默默的说道。
“自打我沙巴家族归顺澜沧国时起,勐苏瓦就一直想把势力渗透进存盆,”维纳苏瓦继续说道:“近百年来,明里暗里已不知交锋多少,可存盆一直由我沙巴家族掌握。索朗......”他目光盯着儿子,“我沙巴家族世世代代守护这里,你也一定要继续守下去。”
“阿爹,我向神明起誓,决不会辱没了祖先。”索朗神情肃穆的道。
“索朗,你要知道,”维纳苏瓦欣慰的拍拍儿子的手臂,“我存盆夹在两个大国之间,只有左右逢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在拒越人的同时,也不能让勐苏瓦的势力渗透进来,这样我们沙巴家族才能在存盆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所以,你要善待那位大明的杨钦使,只有大明,才能压制住那些越人,至于私下里的那点儿恩怨,就放在一边吧!”
“是,阿爹。”索朗恭敬的应道。
“那位杨钦使可不是一般人,”维纳苏瓦说道:“落到虎池里居然毫发无伤,还和那白虎王一起从洞里出来......”看了他一眼,“说来也怪,我有日子没见白虎王出来了,而且它还和杨钦使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是么?”索朗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去吧,”维纳苏瓦道:“你好好到杨钦使那里陪个不是,不可让他心存芥蒂,以后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阿爹,”索朗踌躇了片刻道:“你说大明真能够帮我们吗?”
“现在只有大明能够帮我们,”维纳苏瓦很肯定的道:“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第五百九十六章 相互试探
“杨钦使,之前的事我多有得罪,”在自己大院的会客石厅里,索朗少主端起酒碗向杨牧云告罪,“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当然,这场合少不了陶吕猜,毕竟索朗少主跟杨牧云之间语言不通,需要这位陶先生中间做个通译。
“大少主言重了,”杨牧云也端起酒碗,“都是在下鲁莽,要替人强出头,让大少主难做了。”
两碗酒一干,两人相视一笑,芥蒂似乎已然消除。
“对了,”索朗少主说道:“白虎王在洞中多日不曾出来,杨钦使是如何让它出来的?”
“这个嘛,我也很是奇怪,”杨牧云笑笑,“那么大一头白虎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本以为它会像其它猛虎一样扑上来撕咬我一番,谁知它却过来用舌头舔舐我,一点儿也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后来我便跟它一起出洞了。它是虎王吗?怪不得那样大,我还是第一次见跟大牯牛一般大的老虎呢!”
索朗少主和陶吕猜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太相信他的话。可食人无数的白虎王对他如此亲昵,实在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索朗少主轻轻一叹,看着杨牧云道:“杨钦使,大明天兵什么时候在北边对越人发起攻击?”
“应该快了,”杨牧云淡淡一笑,“怎么,安南人现在大举进攻了吗?”
“实不相瞒,”索朗少主道:“越人的大军今日已经突破了新平江上游的三道防线,绕到了我们后面,与勐苏瓦的联系已经被切断,若是大明再不发兵牵制的话,估计这里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大少主过于忧心了吧?”杨牧云道:“存盆谷地四面临山,皆是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会轻易的让越人打进来呢?”
“杨钦使是不知道啊,”索朗少主苦笑,“我存盆所属许多寨洞都在谷外,越人一来,他们都纷纷迁入谷内,导致谷内人数激增,这样一来,谷内储备的粮食就紧张了,越人要是围上个几月,不用打,我谷内自然就乱了。现在桑吞寨的人已经开始闹事,时间一长,闹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说着摇了摇头。
“大少主顾虑的是,”杨牧云脸上满是同情,“要不您与维纳苏瓦大人说说,放在下出谷,在下会尽快到北边与大军取得联系,让他们尽早南下,以解存盆之危。”
“这个......”索朗少主又与陶吕猜对视一眼,踌躇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越人的大军,杨钦使要如何出去呢?”
“但在下要是不与大军取得联系,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出兵的日期就无法尽快确定了。”杨牧云道:“兵贵神速,原是犹豫不得半分的。”
“杨钦使说的不错,”索朗少主点点头,“不过如何出谷还得我禀明阿爹详细谋划一番,不然要是让钦使不幸落到越人手里,那可就糟了。”
“也是,”杨牧云微微一笑,“那在下就静候维纳苏瓦大人的决断了。”
“杨钦使放心,”索朗少主道:“你出谷一事包在我身上,决不致出了纰漏。来,你我再干一碗!”
“干——”
两碗酒下肚索朗少主乜着眼笑道:“阿香姑娘她侍奉钦使侍奉得还好吧?”
“唔......”杨牧云点点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那可是存盆有名的美人呐!”索朗少主脸上挂着一丝淫邪的笑意,“看上她的人可不在少数,要不是被神师选为了圣女,还不会被派到杨钦使身边侍奉呢!”
“哦?”杨牧云目光一闪,忽然说了一句,“那她和娜塔玻夫人比起来,谁美?”
“什么?”索朗少主一惊,神态大变,手中酒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你......你怎么知道她的?”
他的反应出乎了杨牧云的意外,“喔,我不过是耳闻维纳苏瓦大人身边的娜塔玻夫人乃存盆著名的美人,所以就随便问一问大少主,怎么,在下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没有......”索朗少主有些语无伦次,定了定神道:“不过我阿爹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娜塔玻夫人,还请杨钦使见谅!”
“哦,是在下失言,在下失言......”为避免尴尬,杨牧云忙转开了话题。
......
酒宴饮毕,索朗少主让陶吕猜送一送杨牧云。
出了院门,杨牧云低声问了一句:“陶兄,为何我一提娜塔玻夫人,大少主就如此反应?”
“杨钦使,”陶吕猜目光四下扫视了一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有些事不要说,也不要问,对你,对别人都好!”
“嗯......”杨牧云不吭声了。
“越人那里就这么急着等杨钦使您的消息吗?”陶吕猜蓦然道了一句。
杨牧云身子微微一震,瞥了他一眼,“陶兄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陶吕猜悠悠一笑,“杨钦使这么急着出谷,倒是有些笃定得很。”
“陶兄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懂了,”杨牧云不悦的道:“你是在怀疑在下的身份吗?”
“不敢不敢,杨钦使多心了,”陶吕猜嘴角微微一翘,“生逢乱世,人不过就如漂萍一般,我在这里客居已久,要是有什么变故,还望杨钦使提前告知一声。”
“陶兄有话不妨明说,”杨牧云道:“如此云山雾罩,让人听了糊涂。”
“没事没事,”陶吕猜笑道:“杨钦使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
陶吕猜离去后,杨牧云心里暗捏了一把冷汗,他这一番话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得了索朗少主的指示来试探自己。总之还是小心与此人接触为妙。可一提到娜塔玻夫人,索朗少主的表情就极为异常,好像触动了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回到自己院内,房中还亮着灯火,侬康和阿旺迎了上来,“大人......”
“唔,你们还没睡吗?”杨牧云问道。
“大人,”侬康目光闪烁,“阿香还在等大人,你赶快进去歇息吧!”
杨牧云进入房内,侬康在外面掩上了门。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杨牧云隐隐发现床沿上坐着一位身上不着寸缕的女子,雪白的躯体发着淡然的光。
“阿香?”杨牧云吃惊的叫了一句。
“大人......”阿香羞涩的站起身,盈盈的来到他面前,娇躯款摆,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她垂着螓首,声若蚊鸣,“阿香侍奉您歇息。”
“你......”杨牧云心口咚咚直跳,忙把目光瞥向一边不去看她。
阿香见他手忙脚乱的去解身上的衣衫,脸更红了。
“呼——”一件长衫披在阿香诱人的躯体上,她愕然抬起头,见杨牧云的目光仍不敢往她这里看。
“大人,你这是.....
.”
“你还是穿上衣服好些,”杨牧云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你刚才的样子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大人不喜欢我这样?”
杨牧云点点头。
“可阿爸说男人都喜欢女人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那样原来是你阿爸教唆的,”杨牧云暗道,遂眨了眨眼,“可我就喜欢你穿衣服的样子,你......你可千万别再那样了。”
“嗯......”听杨牧云这样说,阿香也松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羞人了,要不是阿爸一再要求,她打死也不会这样做。
“你快去穿好衣服,”杨牧云说道:“不然我就出去了。”说着转过身去。
阿香抿了抿嘴唇,飞快的来到床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比方才脱的时候要快多了。
“大人,我换好了。”她低低的说了一句,杨牧云这才转过身来。
“嗯,去把你阿爸唤进来吧,我有事要问他。”杨牧云吩咐道。
“大人是要责罚他吗?”阿香一惊,“都是阿香无知,大人千万不要怪他。”
杨牧云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有事要请教,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
“大人......”侬康心怀忐忑的走了进来。
“侬康大叔,坐吧!”杨牧云指了指房内的一条粗木凳子。
“不不不,我站着就好,”侬康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阿香不懂事,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我说的不是这个,”杨牧云微微摇头,上前几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侬康大叔可熟悉这谷内的情形?”
“大人原来是问这个啊!”侬康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见女儿衣装整齐的出来唤他进去,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女儿还未经人事,难道是侍候不周惹怒了大人?听杨牧云这么一说,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
“这存盆谷地四面环山,”侬康在地上笔划着说道:“外人很难进得来,东边的吞溪口,北边的虎啸台,西边的青藤关,只要把守好了这三处,越人的军队除非是插上了翅膀,否则休想飞进来。”
杨牧云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维纳苏瓦大人和大少主倒不担忧这个,有一点却是让他们很是挂心,而这也是谷内极大的弱点。”
“大人莫非说的是......粮食?”侬康试探着说道。
“嗯,”杨牧云颔首道:“再险固的关隘也需要人来守不是?要是人撑不住了,存盆谷地如何守卫?侬康大叔带着寨子里的人闹事,不就是因为粮食吗?”
一说到这儿,侬康的脸涨得通红,“当时维纳苏瓦大人命我赶快带寨子里人弃寨入谷,什么都不必携带,一进来便分发粮食。可进到谷里呢?就不闻不问了,我身为寨子的头人,把大家领来,就不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人饿死,这才......”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大少主说谷内储备的粮食不多,不能随意发放......”
“胡说!”侬康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大人对不住,我说的不是你......谷内有好几个储粮的地窖和山洞,都装得满满的,哪里少了?够谷里所有人吃半年都不成问题,他们分明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想克扣口粮罢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青藤关口
杨牧云心中暗叹,要想一个领袖对底下人一碗水端平,有时真的好难。
“那现在你寨子里的人呢?”杨牧云问道:“由何人统领?”
“他们现在都归在大少主手下了,”侬康脸色有些黯然,“还有那些没有葬身虎口的,都被罚去修通道了。”
“通道,什么通道?”杨牧云问。
“唔......”侬康脸色变了变,顿口不语。
“侬康大叔,”杨牧云也没有逼问,转开话题道:“如果有幸安南人退去的话,你还能带着自己的部众回寨子吗?”
侬康一震,嗫嚅道:“听维纳苏瓦大人说山谷外的寨子都被越人给毁掉了,还......还能回的去吗?”
“要是没有毁掉呢?”杨牧云道:“侬康大叔辛辛苦苦带着人开创一个寨子甚是不易,就这么轻易的弃掉吗?”
侬康呆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奉谷内的命令行事,维纳苏瓦说越人一来,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要他赶紧带着全寨的人入谷以拒越军,他照办了,连储存在地窖的粮食都来不及带,就领着全寨子的人进入存盆山谷。同时进入山谷的还有谷外百余个寨洞的民众,存盆山谷一下子涌入了数万人,等于增加了数万张要吃饭的嘴,维纳苏瓦立时感到压力倍增,而且因为走的匆忙,绝大多数寨民都没有携带粮食,无形中又增强了谷内的紧张气氛。维纳苏瓦命人重新编制这些寨民,精壮者直接编入军中分派各处,老弱妇孺则去让他们干一些杂务,可正着手进行时,一些寨子的人由于没有及时分发粮食而出了乱子,其中就有桑吞寨的人,为杀一儆百,维纳苏瓦将其交予长子索朗处置,索朗干脆将他们绑至虎池准备喂虎,却被杨牧云救下。
“存盆与安南之间不再打仗,”杨牧云继续说道:“那么侬康大叔与寨子里的人就不用天天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了。”
“与越人不再打仗,这怎么可能?”侬康吃惊的道。
“要是存盆归降了安南,”杨牧云缓缓道:“那侬康大叔和全寨的人不是就不用再跟安南人打仗了吗?”
“你,你......”侬康瞪大了眼看着他,“你不是大明派来的钦使,而是越人的奸细。”退后几步,离他远了些。
“吱嘎——”一声,阿香领着阿旺推门入内。
“阿香,”侬康指着杨牧云对女儿道:“快去告诉维纳苏瓦大人,这个人是越人的奸细,快......”
“阿爸,你喊什么,”阿香摆摆手,要父亲噤声,“你忘了,你和阿旺还有寨子其他人的性命都是大人救的吗?”
“可他......”
“你不要这样指着大人,”阿香上前拨下他的手指,“大人为了你们,舍身跳下虎池,这些阿爸你都忘了吗?”
“是呀,阿姐说的对,”阿旺也在一旁帮腔道:“那么多猛虎围攻大人,阿爸你不也见了吗?”
“小伢子多什么嘴?”侬康训斥道。
“阿爸,”阿香说道:“在大人救下你和阿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把命还给维纳苏瓦父子了,从那时起,你还有我和阿弟的命都是属于大人的。”
“你,你......”侬康瞪着女儿,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阿爸,”阿香放缓了语气,“其实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存盆与越人打了那么多年仗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既然打不过,就干脆归顺越人,也能过个太平日子......”
“闭嘴!
”侬康呵斥女儿,“你不怕给我们全寨的人带来灾祸吗?”
“你还在想你的寨子?”阿香微摇螓首,“寨众已被打乱,阿爸又因为没及时分派粮食而领着寨众闹事,你以为维纳苏瓦大人还会再信任你吗?越人就算退了,他还会让你领着寨众回去当你的头人?”
阿香的一席话说得侬康沉默了下来。
“阿爸,”见父亲的情绪不再激动,阿香便出言劝道:“大人是个有本事的人,连白虎王都不会伤他,我们跟着他是决不会错的。”
“侬康大叔,”杨牧云也开口说道:“存盆能向澜沧王称臣,又为何不能依附越人呢?”
“可是......”侬康看向杨牧云道:“维纳苏瓦大人能向越人称臣吗?”
“会的,”杨牧云很肯定的说道:“如今安南大军已经突破了新平江上游的防线,从吞溪口绕过虎啸台已经插到青藤关了,存盆对勐苏瓦求援的通道已被切断,你认为维纳苏瓦还会撑到几时?只要侬康大叔随我暗中行事,不但可保全存盆谷地不受兵火,还能保证你全寨的人安然无恙,你照样可去做桑吞寨的头人。”
侬康默然半晌,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好,我侬康的命是大人给的,大人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嗯,”杨牧云点点头,“侬康大叔现在能联系寨子里的人吗?要成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
“这个没有问题,”侬康说道:“只要我活着,他们就还认我是他们的头人。”
“如此甚好,”杨牧云转向阿香,“你阿妈现在娜塔玻夫人身边吗?”
“是的,”阿香说道:“维纳苏瓦大人分派我阿妈去娜塔玻夫人那里做活。”
“那她一定能见到娜塔玻夫人了?”
“自然是能见到的,”阿香觉得杨牧云的话很是奇怪,“之前阿妈经常将寨子里的绣品送到娜塔玻夫人那里,与她很是熟稔的。”
“那就好,”杨牧云道:“你能不能问一下你阿妈,最近见到娜塔玻夫人是什么时候?”
“大人是想见娜塔玻夫人吗?”阿香眨了眨眸子。
“这个方便吗?”杨牧云笑了笑,“你阿妈能办到的话那就太好了。”
“大人你是想......”阿香咬了咬嘴唇,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我不过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一下娜塔玻夫人罢了,”杨牧云说道:“并没有别的意思。”
“是呀,阿香,”侬康说道:“你已经大人的人了,好好侍奉大人就是,别的问那么多做什么?”又对杨牧云道:“大人,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是吧?”
“唔......”杨牧云不知如何回答的好,只得含糊以应,“我会好好保护阿香姑娘,侬康大叔放心。”
————————————
安南大军是通过放火来突破蛮兵设置在新平江上游三道防线的。
这是郑可仔细观察后再三斟酌才下的决断。此时雨季还未真正到来,森林里是很容易燃起大火的。
安南官兵的前队不再举着大盾时时防备着脚下的陷坑、机关,树丛里的弩箭、石头,和头顶悬崖上的滚木擂石,前锋部队进入上游密林时扛着易燃的干草木柴,到了丛林密布处便放起火来,后边的军兵将自已这一侧清理干净,大火便卷着滚滚浓烟向密林深处蔓延开去。
大火不但破坏了密林中的一切暗坑机关,而且
在火还没到时,卷起的浓烟先将蛮兵赶了出来,他们和惊慌失措的野兽一齐向森林更深处逃去。安南大军则好整以暇地缓步行进,一路扑灭余火,步步为营,大火将泥泞的地面烘烤的坚硬,行起路来比原先要快捷得多。
碰到沼泽和山崖峭壁隔断了火势,安南官兵便重新抱来柴草燃起火来。蛮兵纵然守在没有草木可燃的险要凭仗,也难以应付安南大军的攻势,更何况浓烟早熏得他们双目红肿如桃,视物难清,所以很难形成有效的阻击。
前边的防线被突破后,蛮兵们退至后面重新布置防线,在弥漫着呛人浓烟的密林里尽量清理可燃的草木,以防大火引了过来,蛮兵们刚布置好正面防线严阵以待,两侧就燃起烟火,安南官兵呐喊着自两翼杀来,蛮兵的阵势立时崩溃,在一阵拼杀过后,剩余的蛮兵便四处逃散。
就这样,安南大军以火为兵,随火而进,与蛮兵在大火硝烟中几经拼杀,仗着人数装备上的优势越战越勇,而失去了密林草丛掩护的蛮兵就象掉到了炉灰里的泥鳅,再也阻挡不住安南军队的攻势。战事虽然进行缓慢,但却一步步的、坚决地向纵深推进着。
经过数日奋战,郑可已经能够遥遥看到远处的青藤关了。
与吞溪口不同,青藤关是一处水关,关口附近峭壁上到处都是悬挂的藤萝,因此名为青藤关,关口一水流出,便是新平江。准确的说,新平江是发源于存盆谷地的,自存盆谷地向西流出,碰到山地拦阻,折而向北,然后再顺流东下的。
沿着新平江上游一路行进,便可达青藤关。安南大军推进到青藤关时,便意味着存盆谷地的最后一个出口被封堵住了,整个存盆谷地已被安南大军团团围住,虽然一时攻不进去,可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郑可仔细勘察了一下青藤关的地势,便令大军就地扎营,不再发动进攻。
与安南众将嗷嗷请战不同,郑玉提出前去招降。
“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郑可听了郑玉的建议皱了皱眉,“可现在并非招降的好时机,维纳苏瓦的兵力未有大的折损,而且依山凭险,不打几场硬仗把他打痛了,他是不会低下头来和谈的。”
“他低不低下头来投降不要紧,”郑玉说道:“重要的是能进去探探里面的情形也是好的,这样阿爹调动兵马在何时何地发起攻势也更有把握几分。”
“我看你意不单单在此吧?”郑可看了女儿一眼,“你还想打听他的消息,是吗?”
郑玉没有说话,似是默认。自和杨牧云分散后,就再也没有寻到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牵挂着他的下落,谷外既然没有,那人应该就在谷内。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郑可盯着女儿问道。
“阿爹,”郑玉开口道:“杨公子在帮你除掉阮只时也是出了力的,就凭这一点,我们不能对他的失踪不闻不问。”
“那好,”郑可说道:“我会派陶方晋入谷会一会那维纳苏瓦,你要有兴趣,就跟他去吧......到时你脸上的面具,还不摘下来吗?”
“如果遇见了值得我摘面具的人,我自然会摘下,勿须阿爹操心,”郑玉淡淡道:“我带着面具可扮成随从的样子与陶方晋入谷,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是没什么不妥,”郑可轻叹一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想着派陶方晋去?就是因为维纳苏瓦如果拿他的头去祭旗的话,我是不会心疼的。”
“阿爹......”郑玉秀眉一蹙,“你是说现在派人入谷去见维纳苏瓦会有很大的风险?”
第五百九十八章 喧宾夺主
郑可点点头,“维纳苏瓦现在远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因此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可知了。陶方晋这个小人我待他不薄,我一失势,他便立刻倒向了阮只,前次因他带前锋军失利我削了他的军权,这次正好可以把他派上用场......”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前途未卜,你还要去吗?”
“嗯,”郑玉很坚决的点了点下巴,“是我坚持跟他一起去打探消息的,要不是他把那群蛮人引开,也许女儿现在就不能站在阿爹面前了。”
————————————
“什么?娜塔玻夫人病了,什么人都不见?”听了阿香的回报,杨牧云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阿妈是这样说的,”阿香说道:“自入谷以来她就没有再见到娜塔玻夫人的面。”
“什么人都不见?”杨牧云眉尖一挑,“连维纳苏瓦也没来过吗?”
“嗯,”阿香点点头,“娜塔玻夫人的居处被人看起来了,大少主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索朗?”杨牧云的双眉拧结在了一起,“这是维纳苏瓦的意思,还是索朗越过他下的命令?”
“这个阿香就不清楚了,”阿香摇摇头,“我阿妈详细打听过,在她入谷前维纳苏瓦大人曾和娜塔玻夫人大吵过一次,打那之后维纳苏瓦大人就在不曾来过,但也没有派人看住夫人的居处,不知为何后来夫人一病,大少主就派人把夫人居处看起来了......”
阿香的话让杨牧云陷入了沉思,维纳苏瓦的夫人莫名其妙病了不再见人,而看住她居处的人是索朗少主派去的,还有一个可能是她的金钗却卡在虎池白虎王的喉咙里,这中间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人......”这时侬康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带上房门来到杨牧云跟前低声道:“我寨里的人都已联系到了,其中有一部分被派到了虎啸台驻守。”
“虎啸台?”杨牧云眼睛一亮。
虎啸台位于存盆山谷的北面,是山脊上一块比较大的平台,外面山脚处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可直达平台下。这条小道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悬崖,中间只能容纳一人行走,可谓险极,就是郑可口中所说的阴阳道。从虎啸台俯瞰下去,下面一览无余,敌人想要沿着阴阳道仰攻上虎啸台,根本不可能。这与吞溪口和青藤关不同,敌人攻不下,还可全身而退。要是进攻虎啸台被发现了,连个退路都没有,几块石头扔下去,来犯的人都得摔下悬崖。这就好像三国时邓艾袭蜀时走的阴平道一样,因此维纳苏瓦只象征性的派些人驻守在虎啸台,主力都布置在吞溪口和青藤关。
“是的,大人,”侬康兴奋道:“虎啸台我寨的人是由普辛率领,他是我收的义子,最听我话的。”
“哦,那除了普辛所率桑吞寨的人,还有什么人?”杨牧云问道。
“还有维纳苏瓦手下皮拉蓬率领的谷内三百人,”侬康说道:“而我寨的人只有一百四十多人。”
“这么说整个虎啸台所布置的兵力总共不到五百?”
“嗯,”侬康点着下巴说道:“那个地方是很难攻上去的,几百人其实也足够了。”
“侬康大叔,”杨牧云看着他道:“你出去联系寨里的人有没有被谷内的人发现?”
“没有,”侬康狡黠的一笑,“其实我都是让阿旺拿着我的信物去联系他们的,一个小伢子,跑来跑去不会有人注意的。”
“唔,那就好......”杨牧云点点头,正思索着如何让侬康派人去与谷外的郑可大军取得联系,这时阿旺推开门跑了进来,“大人,有人要见你!”
“是谁?”杨牧云一怔。
来的是维纳苏瓦手下侍卫。
“杨钦使,”一名侍卫说道:“我家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噢,是什么事?”杨牧云问。
“小人不知,”那名侍卫神态恭谨,“杨钦使去了便知道了。”
“唔,那好,我这就随你们去。”杨
牧云说着向侬康和阿香使了个眼色。
————————————
郑玉穿着一身护卫的装束与陶方晋自青藤关而入,关口上下布满了蛮兵,手持刀枪严阵以待。
一入关口,巨大的石板门便轰隆一声合上了,一群披头散发、赤身**、身上绘满了花纹的蛮兵舞刀持盾呼喝着冲上前,将陶方晋和郑玉等一行人团团围住,手中刀不住的挥舞,在他们面前来回虚劈。
陶方晋和身后护卫均脸上变色,有沉不住气者当即便想拔刀,可想想这是人家地盘,终究没敢拔刀从出鞘,胆小的人登时腿都有些发软,想转身就逃却迈不动步。
只有郑玉镇定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切。她心里明白,这刀决不会劈下来,不过是维纳苏瓦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姓郑的简直想要把我整死,”陶方晋心悸之余暗暗咬牙切齿,“如果能躲过这一劫我一定想方设法脱离他帐下。”
众人正不知所措时,那群围绕他们舞刀的蛮兵忽然大喝一声,刀锋齐齐向他们头顶劈下。陶方晋等人大惊,有些人不自觉脖颈一缩,阖上了双眼。
谁知劲风呼啸在鬓边划过,蛮兵不过是虚劈一刀,尔后四下散开。
陶方晋眼都直了,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上前,用越语说道:“我家大人已经在前方恭候,越使请!”
陶方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悦道:“我是郑大帅派来与你家大人谈判的,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如你家大人无意和谈,就请打开关门,放我等回去。”
“越使误会了,”大汉笑道:“这不过是我们存盆欢迎使者礼节罢了,没想到却吓到了越使。”接着笑容一收,身子微侧,高声叫道:“越使请!”
陶方晋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阴着脸随大汉向前行去。
......
来到谷中高地班隆洞,一条蜿蜒直至顶上石殿的青石径两边布满了蛮兵,一见陶方晋一行人过来,便“呛啷啷——”举刀过顶面对面相互交击在一起,形成一道长长的刀幕自山脚直到山上。要想从青石径上过去,便得从刀幕下钻过。
“你们这是干什么?”陶方晋脸色一变,问前边带路的大汉。
“越使不要害怕,”大汉笑道:“这是我们存盆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而准备的最隆重礼节,只要从这刀幕下走过,便是我们存盆最真诚的朋友,越使不是来与我们大人谈判的吗?若是贵方心怀坦荡,又何惧在这刀幕下行走呢?”
“这、这......”陶方晋心说你讲的倒轻松,从山下到山上石殿的距离可不近,一路走上去,万一有一把刀落下来,我这命可就没了。正踌躇不前时,腰眼处被身后的一个刀柄捅了一下。紧接着便是郑玉冷冰冰的声音,“快走,要是你敢回头,须知侯爷那里也饶不了你。”
陶方晋一咬牙,硬着头皮向刀幕走去。
森冷的刀光不住闪耀着陶方晋的双眼,让他心惊胆战,他索性垂下眼睑,盯着路径上的青色条石一步步向前挪动。
终于来到石殿前,陶方晋直了直腰身,略松一口气,就听有人高声大喊:“越使到——”
“越使请入殿!”领路的大汉站至一边,对陶方晋说道。
陶方晋整了整衣冠,昂然入内。
众护卫除了郑玉和另一人之外,全都留在了外面。
石殿内,维纳苏瓦端坐在殿内正中的虎皮座椅上,乜着眼睛看着陶方晋来到自己面前三丈处站定,大殿两侧,站着两排五大三粗、面目凶恶的蛮将。
“末将陶方晋,拜见维纳苏瓦大人。”陶方晋向着维纳苏瓦躬身施了一礼。
“哦,原来是陶使节,”维纳苏瓦嘴角微翘,目露寒光,“你此来有何贵干啊?”
“呃......”看着座上的人面色不善,陶方晋不敢说过激的话,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们郑大帅对大人钦慕已久,想与
大人会上一面,因此特让末将前来想请!”
“郑可想要见我,”维纳苏瓦打了个哈哈,“好哇,那你就让他过来我这里好了,我一定盛情款待他。”
“这......”陶方晋顿时感觉喉咙被噎住了,下面的话不知该如何去说的好。
“怎么,他不肯赏这个脸吗?”维纳苏瓦一脸讥笑的看着他,“抑或是压根就不敢来。”此言一出,大殿内一阵哄笑。
陶方晋面红过耳,连忙垂下头去。
“郑大帅已经到了青藤关口,”后面的郑玉朗声说道:“大人不肯出关相迎,恐非待客之道吧?”
维纳苏瓦霍的站起身来,双目如电,瞪视着这个脸上带着面具,说话不卑不亢的护卫。“你是谁,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大人是一方雄主,”郑玉与他四目相对,毫无惧色的道:“对区区使节的到来刀斧相向,这器量未免不够大呀!”
“大胆!”一名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蛮将上前呵斥道:“你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说着右手往身后一探,抽出一柄巨斧,“呼——”的一声向郑玉拦腰砍去。
锋芒未到,郑玉的身形已经飞起,手腕一动,一柄长剑挑着剑花刺向蛮将的面门。
蛮将一惊,后撤一步,手中巨斧自下而上划向郑玉的胸腹。
“叮——”郑玉长剑的剑尖在巨斧上一点,身子高高跃起,轻轻巧巧的落在蛮将的身后,手腕起处,剑尖直指他的后脑。
蛮将慌忙转身躲过,样子有些狼狈,瞥眼见到众人略带讥笑的目光,当即怒发如狂,手中巨斧狂风骤雨般向郑玉劈去。
“呼呼——”劲风在殿内激荡,郑玉窈窕的身形在狂涛骇浪般的斧影中穿梭来去,却未伤到分毫。
“嗤——”的一声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蛮将手中的巨斧如流星一样飞出,“铿——”的深深嵌入了厅内的石壁上。蛮将则捂着手臂,显然是受了剑伤。只见他大吼一声,正要再度扑上去,却被维纳苏瓦喝住。
“萨巴,”维纳苏瓦冷冷道:“你下去吧!”
“大人......”
“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清吗?”维纳苏瓦脸一沉,抬高了声音,“还不快给我下去!”
“是——”萨巴躬身施了一礼,悻悻的退出了大殿。
萨巴退去后,其他蛮将蠢蠢欲动,想要上前与郑玉一较高下,却被维纳苏瓦冷眼镇住,“怎么,你们都要把威风使在这里是不是?谷外就是越人的大军,有本事你们去把越人杀退了,跟对方一个护卫较劲算什么本事?”
说的众蛮将垂下了头。
“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维纳苏瓦冲着郑玉微微一笑问道。
“黎玉。”郑玉犹豫了一下说道。
“黎护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胆有识,”维纳苏瓦瞥了陶方晋一眼,“可比这个陶使节强多了,我要是你们郑大帅,便任命你为使节!”高声道:“来啊!为陶使节,黎护卫看座!”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蛮兵搬上来两把粗木椅子。
“大人过誉了。”见陶方晋在一把椅上坐下,郑玉并没有就座,而是和另一名护卫站在陶方晋身后。
“我这人素来不喜弯弯绕绕,”维纳苏瓦看着他们说道:“虚的就免了,你们有什么来意就直说!”
“嗯......”陶方晋正不知该如何措辞,身后的郑玉开口了。
“维纳苏瓦大人,”郑玉口齿清晰,郎朗上口,“我军已兵临青藤关下,整个存盆谷地被团团包围,还望你认清形势,领着谷内的军民人等到我们大帅帐下请降。”
此言一出,大殿内立时如炸了锅一般。
“什么,让我们投降?简直做梦!”
“你们越人太狂了,要老子投降得看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老子让你们来一个死一个。”
第五百九十九章 再次相逢
看着大殿内群情激愤的情景,陶方晋的脸色变得惨白。而郑玉则很镇静的看着这一切。
“好了,都别说了。”维纳苏瓦一挥手大喝一声,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陶使节,”维纳苏瓦的目光看向陶方晋,“你都看到了,要我投降,我的部下们也不答应啊!”
看着他慑人的目光,陶方晋的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维纳苏瓦大人,”郑玉这时又开口说道:“我大军三战三胜,已进抵青藤关口,整个存盆谷地被我大军包围,你们对外的联系也已被全部切断,为了谷内的军民百姓,还望您三思!”
“嗯?”维纳苏瓦眉毛一挑,“黎护卫,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非也,”郑玉淡淡一笑,“我们大帅只是想让您携谷内民众归顺我大越,而您作为存盆首领的地位仍然不变,大人您又何必要硬抗到底呢?”
“就这么简单?”维纳苏瓦眯起眼睛,“若那样的话你们派个使节来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兴兵呢?”微顿了一下,“贵军现在将我外围全部占领,又包围了谷地,现在我的部众可是群情汹汹啊!要是郑大帅真有和谈诚意的话,就请你们先退兵,然后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谈,如何?”
“维纳苏瓦大人莫非在行缓兵之计?”郑玉道。
“随你怎么说,”维纳苏瓦哼了一声,“你们不要得意,不过在外围侥幸赢了几场而已,再打,你们可就沾不到什么便宜了,除非你们长了翅膀,不然休想进到谷里来。”
“维纳苏瓦大人真是有恃无恐啊!”郑玉微微一笑,“要想打下这几个关口,的确很不容易,可我们为什么要打呢?围起来也就是了,大人的部众们全都困于山谷,能撑得几时呢?”
“你们何不试试?”维纳苏瓦冷笑一声。
“大人莫非要等勐苏瓦的援军到来?”郑玉说道:“你们那婻娇太后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你们吗?”
“这可不好说,”维纳苏瓦悠然的抬起头,目光看向石厅顶部,“或许援兵不止从勐苏瓦那里来呢?”
“哦?大人此话何意?”郑玉秀眉一扬。
维纳苏瓦一笑,“我请陶使节与黎护卫见一个人就明白了。”
“谁?”
维纳苏瓦不答,高声道:“去,把杨钦使请到这里来。”
“杨钦使?”郑玉一愕。
......
杨牧云被带至石殿外时,见殿内外布满了蛮兵,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莫非我让侬康联系寨众的事被发现了,维纳苏瓦特派人来拿我?”但看看情形又不像,心怀忐忑的走了进去。
“杨钦使......”维纳苏瓦一见他,刚一张口。杨牧云的目光就瞥见了立在陶方晋身后的郑玉,两人四目相对,身子同时一震,差点儿就张口说出那一句,“是你?”
“杨钦使,你怎么了?”维纳苏瓦见杨牧云脸色有异,不禁问道。
“唔,没、没什么?”杨牧云定了定神,目光从郑玉脸上移开,“不知大人把在下叫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维纳苏瓦的目光扫了一眼陶方晋和郑玉,“我让你来见几个人,这位是越人那里派来的陶使节,身后带面具的是黎护卫,他的嘴皮子可犀利得很呐!”接着说道:“这是大明来的杨钦使,你们认识认识!”
陶方晋没有见过杨牧云,听他是大明钦使,登时肃然起敬,起身向他施了一礼。
“哦,你是大明派来的?”郑玉调皮的向杨牧云眨了眨眼,“不知来存盆有何贵干?”
杨牧云还未开口,就听维纳苏瓦说道:“越使还不知道吧,大明天
兵不日就将南下征讨你们,杨钦使此来便是联络我们存盆共同出兵的事。”
“什么?”陶方晋大惊,他是开国名将陶公僎之子,自己幼年就是随同父辈在与大明的交战中度过的。大明对安南来说,就是一个巨无霸似的存在,要是大明真的要和安南开战,无异于是一场地震。
只有郑玉心里明白他是在虚张声势,淡然道:“是吗?怪不得维纳苏瓦大人笃定得很呢?原来是得了一个强援呐!”
维纳苏瓦嘿嘿笑了几声,目光一转,“越使不如回去禀告你们郑大帅,他现在撤兵还来得及,不然等大明天兵打过来,再撤可就迟了。”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郑玉对陶方晋说道:“陶将军,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事还是赶快禀报给大帅的好。”
“慢着,”杨牧云拦在她们面前,转向维纳苏瓦,“大人,不能让他们走。”
“杨钦使,”郑玉眸波流转,“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拦我们作甚?”
“我又没说要斩你们,黎护卫心虚什么?”杨牧云冲她笑了笑,对维纳苏瓦说道:“大明出兵的事可不能让他们泄露出去,不然让安南国有了准备可就不好了。”
“嗯,”维纳苏瓦点点头,“杨钦使说的是,来人呐——”一声令下,殿内的蛮兵蛮将一拥而上,将陶方晋和郑玉团团围了起来。
“杨钦使此举可不合大明天朝的风度啊!”郑玉讥笑道。
“这里又不是大明,”杨牧云反唇相讥,“对你们,还用不着讲什么风度!”
“维纳苏瓦大人......”陶方晋面无血色,刚说了一句,就听维纳苏瓦喝了一声,“拿下!”当即几柄利刃加颈。
郑玉身形高高跃起,足尖在一名蛮将头顶一蹬,凌空一个筋斗,飞向殿外。
“哪里走!”杨牧云似早有预料,先她一步纵身跃至殿外,拦在了她面前。
“让开——”郑玉呵叱一声,拔剑向他当胸刺去。出招凌厉,又准又狠。
“你玩真的?”杨牧云微觉讶异,侧身避过。郑玉不敢稍作停留,见殿外蛮兵挥刀向自己冲了过来,便箭一般纵身向殿外院墙的墙头飞去。
“嗤——”一丝破风声袭来,郑玉螓首微侧,一支袖箭擦着她面具飞过,使得她疾驰的身形一窒。“刷——”紧接着一道刀光劈面而来,她不及细想,挥剑一格,“叮——”的一声,她的身形自空中坠下地来。
蛮兵们一拥而上,想将她生擒,突然剑光暴起,幻化出数十道剑影撒向四周。
“哎唷——”、“啊哟——”之声不绝,蛮兵们惨叫着倒了一地。其余蛮兵大骇,忙向后退去。
郑玉刚要再寻机逃脱,就见杨牧云持刀揉身而上,“当——”刀剑交击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
“再过几招,你要假装不敌被我生擒,”杨牧云低声道:“我有要事相告。”
郑玉微微一怔,眼前刀光闪烁,杨牧云一刀又一刀的向她劈来。她手腕一抖,“叮叮当当——”一连串暴响,众蛮兵看得眼花缭乱,两人霎时已过十余招。
两条人影越转越快,直看得人头脑发晕。蓦然“锵——”的一声,一柄长剑如流星般飞起,在空中划了道耀眼的弧线,“噗——”的插在地上。
众人再看时,杨牧云的刀锋已架在了郑玉的脖颈上。
“好好好......”维纳苏瓦刚刚走到殿外,看到这一幕连叫了几个好,目光向周围一扫,“来呀,把他给我拿下!”
众蛮兵应声上前,却听杨牧云大叫一声,“慢!”向着维纳苏瓦高声说道:“大人,她可是拿住的。”
“嗯。”维纳苏瓦不明其意。
“所以她理应由我处置。”
维纳苏瓦挥挥手,让蛮兵们退下,“好,他就交给你杨钦使了。”侧目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陶方晋和其余护卫,说了一句,“把他们押下去给我好好看管起来。”
————————————
杨牧云领着郑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暗松了一口气,“幸亏神师不在,要是他见了郑玉,恐怕连我也混不过去了。”
进了屋门,对阿香和侬康父子道:“你们都到外边,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有些话要问她。”
三人应声出屋并关上了屋门。
“你在这里挺不错吗?”郑玉嘴角微微一翘说道:“有吃有住还安排了人侍候着,不会是真心投靠他们了吧?”
“要真这样的话我让他们把你带走就是了,还领你来这里做什么?”杨牧云把她的剑递还给了她。
郑玉收剑入鞘,瞥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让他们把我们抓起来做什么?”
“你以为维纳苏瓦真会放你们走吗?”杨牧云“嗤”的一笑,“不这样我怎会得到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
郑玉“呸”的一声,脸上有些发热,但有面具遮着,看不到她的羞怩之态。
“呃......”杨牧云见她误会了,忙转开话题,“郑侯爷真的要拿下存盆吗?”
“废话,”郑玉俏眼一翻,“如今大军都已开拔到青藤关外了,哪有撤回的道理?而且阿爹打的是为阮只复仇的口号,上上下下都看着呢,就更不能无功而返了。”
“要打进来可不容易啊!”杨牧云说道。
“还用你说,”郑玉白了他一眼,“可再难这仗也得打下去,而且还得必须打赢,这样我阿爹才能在朝中继续立足下去。”
“那侯爷打算强攻吗?”杨牧云问。
“阿爹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郑玉道:“可维纳苏瓦肯就范吗?要是强攻的话,恐伤亡会很大......”话音一转,“那日失散后你被他们抓住了?又怎样骗他们自己是大明派来的钦使的?”
“我本来就是大明的人,骗过他们并不难,”杨牧云笑了笑,“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给你讲一讲当下要紧的事吧!”
“什么要紧的事?”郑玉目光一凝。
杨牧云当下便把侬康和他桑吞寨的人愿帮安南大军的事说了,末了道:“侬康父子的命是我救的,他联络的人应该很可靠,不过他寨子里的人只守卫在虎啸台一处,而且不多,兼受谷里人控制,不过在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郑玉听了秀眉一蹙,“虎啸台是这三个关口中最难攻打的,只能顺着那条一人宽的阴阳道上去,要是被发现了,退都退不下来。”
“最难攻打的才是他们最有可能疏忽的,”杨牧云道:“吞溪口与青藤关都有谷里的重兵把守,没有人里应外合也是很难拿的下来,相比起来,虎啸台的守兵只有几百人,其中还有一百多可以随时策反的桑吞寨人。”
“那这得仔细制定一个计划才行,”郑玉说道:“什么时候哪个时辰,还得必须偷偷接近才行,否则一经发现,上面只需丢下几块石头,我阴阳道上的人都得摔下悬崖不可。”
“这个我明白,”杨牧云道:“你可以回去与侯爷讲,让他派兵猛攻吞溪口和青藤关,以吸引谷内人的注意力,这样晚间的时候,偷偷派一支精锐的队伍沿着阴阳道而上,这边我让桑吞寨的人控制虎啸台,迎接你们而入,这样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郑玉点点头,瞥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轻松,可这其中的环节缺一步都不可以,你说的桑吞寨人夺取虎啸台有几分把握?要是万一不成的话,我们的人白白牺牲不算,这条进攻路线就再也不能用了。”
第六百章 夜探幽庭
“只要打仗就需要冒险的,”杨牧云淡淡道:“什么风险都不冒,郑侯爷又何必带兵呢?”
郑玉目光盯着他,忽然莞尔一笑,“杨钦使一定是打过很多仗了?”
杨牧云笑笑,没有说话,去年冬天在大漠的一路征战,让他刻骨铭心。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作为读书人,他一直认为战场上胜利的取得就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赢的那样轻松写意,可真正的战争远不像书本上的文字来得那样浪漫。作为获胜的一方,决死的勇气、对战场形势的把握、富有冒险精神,缺一不可。
从他的眼神中,郑玉似乎读到了什么,也就不再追问。眸光一闪,“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呢?”
“既来之,则安之,”杨牧云淡淡道:“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待着,一切得见机行事才行。”
“那好,”郑玉扫了一眼屋内唯一的大床,“我跟你一起睡这里吗?”
“唔......”杨牧云揉揉下巴,还未说话,就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阿香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盆热气腾腾的饭菜。
“大人,”阿香眼眸如秋水剪瞳,“该用饭了。”
“哦,”杨牧云点点头,“你阿爹和阿弟呢?”
“他们有事外出了。”阿香答道。
“嗯,”杨牧云看了一眼郑玉,“黎护卫,一起用饭吧。”
郑玉看了阿香一眼,见她腰身纤细,可堪一握,脸上虽未施脂粉,但天然去雕饰,犹如清水出芙蓉,温婉动人。
“好美!”郑玉赞了一句,目光转向杨牧云,“杨钦使的艳福可真不浅呐,深屋藏娇,让人艳羡不已......”
“你可不要胡说,”杨牧云打断她的话,“阿香姑娘是我朋友,我对她始终以礼相待,你这样说未免对她太不尊重了。”
“阿香?好香艳的名字,”郑玉啧啧连声,“与你共处一室,我都要忍不住心动了。”
阿香脸一红,低着头转身退了出去。
“你的话太多了,”杨牧云脸色有些不悦,“让人家姑娘家听了多不好。”
“难道不是吗?”郑玉眨眨眼,“看着这样一个美人,我都恨自己怎么不是一个男人了。”
“你......”杨牧云摇摇头,转开话题,“黎护卫,你有没有听说过圣殿?”
“圣殿?”郑玉微微一怔,“那是什么?”
“你对它也不了解吗?”杨牧云道:“在澜沧王国圣殿可是一个极大的组织,连维纳苏瓦也是圣殿的信徒。还记得那天我们见到的那个收集毒虫的老人吗?他就是圣殿的神师,是圣尊专门派驻在维纳苏瓦身边的。”
“圣尊?”郑玉秀眉一蹙。
“圣尊是圣殿的领袖,”杨牧云解释道:“控制着澜沧王国所有的信徒,”瞥了一眼门外,“方才那个叫阿香的姑娘原本是神师为圣尊选的圣女,后来为了笼络我,便派来侍奉在我身边。再后来我救了阿香的父亲和弟弟的性命,他们一家就对我死心塌地。”
“原来是这样,”郑玉点点头,“你对我说这些是怕圣殿会对我们不利吗?”
“嗯,”杨牧云道:“那个神师,就邪门得很,大军驻扎在谷外,还是请侯爷多加防范的好。”
“这个你放心,”郑玉神情淡然的说道:“在攻打占城时,阿爹也碰到过那里的一个邪派组织阿摩罗教,专事暗杀防毒,占城人打不过阿爹,便请阿摩罗教的人暗地里对付我阿爹。不但派遣刺客,还在水源处下毒,我阿爹识破后,派一支精锐部队化装成当地人的样子干净利落的端了阿摩罗教的老巢,还把他们的教主枭首示众了呢!”
听她说的轻描淡写,杨牧云目光一闪,“率领那支精锐部队的人,就是你吗?”
郑玉一笑,下巴微微扬起。
“你现在就留
在我屋里,哪儿也不要去,”杨牧云叮嘱她道:“等我一切都谋划好了,就送你出谷。”
————————————
巨大石殿的后面不远处,有一个幽静的小院,小院里种满了各色花朵,院里的房屋也与别处不同,不是粗陋的石室,而是造型精巧别致的木屋,淙淙的流水环绕在屋旁,就像一幅田园画一样。
院子的四周站立着握刀持矛的蛮族武士,他们警惕的注视着一切接触这座院子的人。
夜晚来临了,他们也丝毫没有放松戒备。
“谁?”守候在院门口的一名蛮族武士喊道。
“是我,莫诺!”一名夜幕中走过来的头缠青帕的中年女子说道。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年纪颇轻的女子,手中托着一个木托盘,木托盘上盖着一层蜡染的布。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蛮族武士皱了皱眉。
“这是我给夫人织的绣品,”那个叫莫诺的中年女子躬身道:“特来献与夫人的。”
“夫人歇下了,不见人,”蛮族武士道:“你把东西放下,回来我会交予夫人的。”
“如此麻烦大人了......”莫诺向身后的年轻女子点头示意,年轻女子举着托盘上前,蛮族武士刚欲伸手去接,陡然胸口一麻,一口气上不来,向后靠着院墙慢慢软倒。
“你怎么了......”另一个蛮族武士见状,忙上前去扶,手还未触碰到同伴的身子,颈后被什么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挨着同伴晕了过去。
两个女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迅速进了院子。
木屋黑乎乎的,里面没有一点儿灯光。
莫诺指着木屋说道:“大人,娜塔玻夫人就在里面。”
年轻女子点点头,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两人轻轻打开屋门,闪身入内。
里面黑洞洞的,只能摸索着前进,在来到一张床榻前时,莫诺正要过去,却被年轻女子扯住。
“你站在这里别动,”她吩咐道:“我过去看看。”
床榻上铺着一条缎面的丝被,被子隆起,似乎下面躺着有人。
年轻女子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探出手去轻轻掀开了被子。蓦然一点寒光扑面而至,年轻女子似早有准备,猛地纵身后跃。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莫诺“啊——”的一声惊呼,顿觉不妥,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一脸惊恐的看着床榻的丝被中窜出一条黑影手持一柄利器向年轻女子刺去。
年轻女子闪身避过,一掌劈向他颈侧......两人就在这屋内狠斗起来。
那黑影显然不是年轻女子的对手,几个照面之后便落了下风。“啪——”的一声,他胸前中掌,身子飞了出去。年轻女子紧随而上,正欲伸手揪住他,“嗤——”微小的破空声响起,她头一偏,一根钢针贴着他鬓边飞过。
年轻女子一抬左手,一道幽光流星般飞出,上面一声闷哼,接着重重摔下一个人,扭了几扭便不动了。她再去看与她交手的那人,飞一般窜向床榻,手中利刃狠狠向丝被上刺去。
“不好!”年轻女子飞身上前,左手一甩,又一道幽光射向那人后心。
“噗——”的轻微入肉声响过,那人晃了一晃,便扑倒在床榻上。“当啷——”一声手中利刃也掉在了地上。
年轻女子急忙上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利刃,挑开了床榻上的丝被。
一个娇小的身子在下面簌簌发抖。
年轻女子向莫诺看了一眼,莫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心惊胆战的走了过来。
“你是......”莫诺刚开口便看见一张充满恐惧的小脸抬了起来。
“笛雅,是你?”莫诺吃惊的看着她,“夫人呢?”
“夫人,夫人她......”小女孩牙齿格格打战,已说不出
话来。
年轻女子皱了皱眉,“此地不是说话场所,把她带出去再问。”
屋内的打斗并未产生太大的动静,院外的人丝毫未觉,年轻女子和莫诺带着那个小女孩出了院子,很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
夜深了,杨牧云的房内还亮着灯火,他卸去了方才的装束,和那个叫莫诺的中年女子,还有阿香,郑玉一齐看着那个叫笛雅的小女孩。
莫诺便是阿香的母亲,是可以接近娜塔玻夫人的人。
笛雅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稚气未脱,惊恐的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人。
“夫人呢?为什么不在房中?”莫诺首先开口问道。
“夫人,夫人......”笛雅忽然抱着脑袋,抽泣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待她安静下来,杨牧云拿出那支刻着摩诃黛维女神像的金簪,语音轻缓的说道:“你看看,这东西是谁的?”
笛雅抬起头,看到金簪时忽然眼睛发直,“这是夫人的东西,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想要知道吗?”杨牧云微微一笑,“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笛雅顿时脸色惨白,缩着身子尖声叫道:“不,我不去,我不去......”
“看来你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杨牧云目光一闪,“娜塔玻夫人也是把金簪掉在那个地方的,是吗?”
“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笛雅可怜兮兮的又把头埋了下去。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杨牧云悠悠道:“你不说,事情就不曾发生吗?你看看金簪上刻的是什么,是女神摩诃黛维,你不说出实话,就不怕女神降罪吗?就不怕娜塔玻夫人的灵魂一直缠着你吗?”
笛雅尖叫一声,惊惧的目光看向杨牧云,“你,你怎么知道夫人她......她已不在人世了?”
“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杨牧云狡黠的一笑,“它是一头体型很大的白虎,身上皮毛的花纹是黑白相间的......而这支金簪,也是它交给我的。”
“啊——”笛雅大声惊叫道:“你,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杨牧云眨眨眼,“不信我可以领你去跟它对质。”
“不,不要——”笛雅惊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不要去。”
“那好,”杨牧云不再吓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就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吧!”
“我......我要是说了,”笛雅嘴唇哆嗦道:“大少主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已经被我们带到了这里,”杨牧云道:“就算现在放你回去,大少主会认为你什么都没说吗?”为打消她的顾虑,看了看身旁的郑玉,“这位是谷外安南大军派来谈判的使节,你要是把事情说出来,我就让她把你偷偷带到谷外,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了。”
“真......真的吗?”笛雅的眼睛霎了霎。
“我可以保证他说的一点儿也不假,”郑玉对她说道:“把你带出去容易的很,就看你乖不乖、听不听话了。”
“我......我说,”笛雅见这么多目光盯着自己,心一横,便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她是娜塔玻夫人的贴身侍女,很多事情都是亲眼所见,说起来如数家珍。
娜塔玻夫人青春年少,与维纳苏瓦年龄差距较大,因此和他的关系并不和睦。相比起来,她与索朗年纪相若,倒跟他很说的来,两人背着维纳苏瓦一来二去便私下里好起来了。这个风骚妩媚的美人给了索朗极大的心里快感,两人很快打得火热,与此同时,索朗的内心也很是恐惧,这毕竟是父亲的女人,要是被维纳苏瓦知道了,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手软,他曾亲眼看到父亲对背叛他的人处以各种极刑。
一想到这儿,他夜间就经常被各种噩梦惊醒,后来,他开始刻意远离这个女人。
第六百零一章 惊天秘密
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有些游戏的规则是一经参与就不能退出,要么一直玩下去,要么被游戏玩死。两个人的关系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即使索朗想撇清关系,娜塔玻夫人也不肯放过他了。
她开始威胁这位存盆首领未来的继承人,要是不按她的话去做的话,就把他们之间的事捅给维纳苏瓦。一番话使得这位大少主如坠冰窟,与老爹的女人通奸是一件极为大逆不道的事,一传出去,他的大少主地位就完了——维纳苏瓦不止一个儿子。虽然理论上将来他父亲会把位置传承给他,可一天没有成为存盆人的首领,这其间就有不可知的变数。可要是按照那个女人的话去做,索朗又不敢——她是让自己暗地里把父亲做掉,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维纳苏瓦的位置,而父亲的女人也堂而皇之的变成了他的女人。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超出了他心理的承受能力。弑父继位,这在中原王朝屡见不鲜的事情还从未在存盆的统治者沙巴家族中出现过。索朗从小就对父亲有一种畏惧的心理,一见面心就突突跳个不停,更不用说做忤逆他的事情,可娜塔玻夫人一天紧似一天的催逼他,使他发狂。
终于有一天,他心中产生了一股恶念,既然自己不敢对父亲动手,那就除掉这个不断威逼自己的妇人。可如何做到不留痕迹呢?他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不已。
一日,维纳苏瓦让索朗将一批谷内的人犯丢到虎池里去,正好娜塔玻夫人也过来这里找他,他们二人在兴致勃勃的观看完虎池内的猛虎将一个个丢下去的犯人咬死并拖入虎洞内吃掉后,娜塔玻夫人又提出了要他除掉维纳苏瓦的话题。他满口答应,把身边的人都远远的支开,在哄得这个女人对自己放松了警惕,然后趁她一不注意,将她推入了虎池......
这一幕,被笛雅看在了眼里,她刚惊呼出声,便被索朗一个箭步上来紧紧捂住了嘴。
她记得,索朗少主也是想把她扔进虎池的,可碰巧有人过来了,他只能作罢。尔后,他向这位大少主发誓,决不把他做的事说出去,再加上当时索朗也是怕得要命,就没有再处置她。
娜塔玻夫人的失踪,不是一件小事,本是极难瞒得过维纳苏瓦的,可巧的是此刻郑可率领安南军队向存盆发起了大举进攻,为了存盆的安危,维纳苏瓦一时没有精力过问内宅的事,这件大事竟然给瞒下来了。趁着父亲忙于调兵遣将、布置防务,索朗私下里派人围住了娜塔玻夫人的居处,并暗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至于笛雅,之所以留她性命,是为了通过她的口宣称娜塔玻夫人病了,不让更多的人产生怀疑。
听了笛雅这一番讲述,众人听得心惊不已。
“难怪你说夫人病了,不见任何人......”莫诺拍着胸口说道:“原来夫人被大少主他......”声音哽住了没再说下去。
“没想到一支金簪揪出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杨牧云暗道。他看了看外面愈发黑沉沉的夜色,听阿香对莫诺说道:“阿妈,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阿香,”杨牧云叫住了她,“就让你阿妈在我这里住下,哪儿也不要去。”
“可是大人,”阿香不解道:“要大少主问起来......”
“他不会问的,”杨牧云很肯定的说道:“这件事遮掩还来不及,他哪里敢大张旗鼓的到处寻人?守院的护卫见过你阿妈送绣品来,一定会把这件事禀报给索朗,若你阿妈回去了,免不了受他盘问,还是待在我这里好些。”
“大人思虑的是,”阿香若有所悟,对莫诺说:“阿妈,你还是留在大人这里吧!”
“老身谨遵大人吩咐。”莫诺欠身一礼。
杨牧云点点头,转面看了看笛雅。
笛雅吓得一哆
嗦,颤声道:“我......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千万别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杨牧云微微一笑,“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这里,不到处乱跑,我保你性命无忧!”
“我......我不会跑的,说什么也不会。”
“嗯,”杨牧云对阿香和莫诺道:“你们带她下去休息,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她在这儿。”
“是,大人。”阿香和莫诺齐齐应道。
......
笛雅被两人带出去后,屋内只剩下杨牧云和郑玉两人。油灯的火焰一闪一闪,拉得两人的影子老长。
“你打算怎么办?”郑玉看了他一眼,“要到维纳苏瓦那里去揭发他的儿子吗?”
“不,”杨牧云摇摇头,“这样做的话只会使维纳苏瓦把自己的儿子杀掉,而对侯爷攻取存盆谷地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你探究这件事为的是什么?”郑玉问。
“我说只是因为好奇,你信么?”杨牧云笑了笑。
“如果只是因为好奇,那你还保那个小丫头做什么?”郑玉撇撇嘴。
“我是有我的用意,”杨牧云看着她道:“不过还需要郑大小姐你替我求侯爷一件事。”
“什么事?”
杨牧云不答,“若存盆人是铁板一块的话,侯爷的大军是不是很难打进谷地来。”
“那是自然,”郑玉道:“阿爹派陶方晋来谷内谈判,就是要探听一下谷内的虚实,可维纳苏瓦的手下战意强烈,招降恐怕是不成。”
“他的手下不成,但有一个人估计可以。”杨牧云一脸神秘。
“谁?”
“自然是索朗大少主了。”
“他?”郑玉嗤笑一声,“你以为做儿子的会反对他爹吗?”
“当然,”杨牧云似乎很有自信,“不然的话我费尽周折从那小丫头嘴里探听那件秘密做什么?”
郑玉恍然,“你是要......”
“不错,”杨牧云颔首道:“有这么大一个把柄捏在我手里,不怕他不就范。”
“你就这么有把握?”郑玉睨了他一眼,“这个大少主有那么大胆子吗?”
“那就看侯爷下的饵够不够份量了。”杨牧云一笑。
“我阿爹能下什么饵?”郑玉不解。
“侯爷手握大军,掌握着对存盆人生杀予夺的大权,”杨牧云道:“给人的承诺自然很有份量......”顿了顿,“你可知索朗大少主最看重的是什么?”
“这我怎会知道?”郑玉微摇螓首,“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是权力,存盆一地的统治权,”杨牧云道:“他作为维纳苏瓦的长子,不出意外的话,自然会继承他父亲的位置。可这件丑事一旦抖露出去,他作为存盆统治者继承人的资格就没了。”
“怎么?”郑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也想学娜塔玻夫人去威胁他吗?小心他把你也扔进虎池里去。”
“虎池我又不是没进过,”杨牧云干笑一声,“光威胁没用,还得利诱才行,侯爷可以对他做出一个承诺,如果他能暗中助侯爷攻入存盆山谷,就允诺他成为新的存盆首领。”
“你以为他会信吗?”郑玉的嘴角一翘。
“所以请你向侯爷讨一道承诺书,上面最好还盖上侯爷的帅印,”杨牧云说道:“这样一来他就得掂量掂量了,是身败名裂,还是在侯爷的扶植下重新成为存盆之主,我想他会知道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郑玉拿着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啧啧叹道:“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竟然能把事情想得那么深远,而且布置得环环入扣。大明皇帝没有重用你,真是大明朝廷的损失。”
“你这样说我可不敢当,”杨牧云道:“你还是帮我参详参详这其中有什么漏洞没有,要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这我可参详不来,”郑玉看他的眼角一翘,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只要你好好活着,这计划就不会有什么漏洞。还有,要想让我阿爹知道你的计划,就得先放我出去,你打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放我回去呢?”
“存盆谷地有三个出口,”杨牧云说道:“分别是吞溪口、青藤关和虎啸台。其中虎啸台有侬康寨子里的人,可以让他想想办法让你和笛雅从虎啸台出去。”
“你是让我带那个小丫头走?”郑玉眨眨眼。
“我答应了她的,”杨牧云肃然道:“况且她继续留在谷里很是危险。”
“那好,我就在这里听杨钦使的安排了,”郑玉乜了他一眼,忽然问了一句,“其实我有些好奇,你是从哪个口进的这存盆山谷?”
杨牧云一怔,他是和神师坐竹筐被上面的人用绞架从一处峭壁下慢慢绞上去的。如果有知根知底的人相助,这也是个不错的脱身法子。可是......他摇了摇头。
“怎么,你是不方便说还是不愿说?”郑玉的剪水双瞳霎了霎。
“我怕你听了会害怕。”杨牧云笑道。
————————————
索朗少主现在更加心神不宁了,笛雅不知去向,布置在娜塔玻夫人房内的高手也死于非命。消息会不会走露了?他派人去探听父亲那里的情况,所幸没有什么异常。维纳苏瓦关注的是谷外安南大军的动向,对后宅的事全然没有精力顾及到。
他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依照父亲的脾气,会立马派人过来将他五花大绑,问也不会多问一句就让人扔到虎池里去。
可这事会是谁做的呢?他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去问那晚的守卫,只有守在院门的两人说桑吞寨寨主侬康的夫人莫诺那晚来给夫人送绣品,可刚说两句话,就不明不白的晕了过去。去找莫诺,莫诺又不见了。心烦意乱之下,他继续命人封锁消息,那晚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可这也非长久之计,一旦老爹要来找他的女人,又该如何应对呢?现在维纳苏瓦很忙,到处巡视,天天和自己的部下在一起,没空到这里来,可安南人一旦退了,他就会回到后宅,那时可就一切都掩盖不住了。索朗不敢想象老爹看到自己女人不在时雷霆震怒的样子。
一想到这儿,他浑身的汗毛都会根根竖起来。
是桑吞寨的人干的,不,他们没有那么大胆子,就在第二天,侬康就过来后边想见自己的婆娘,没见着人是一脸的不甘,还嚷嚷着要人,还是他让人半劝半恐吓的把他哄了回去。
会是神师吗?不,现在神师没在谷中,听说安南大军统帅郑可在自己的营帐中差点儿没被人刺杀,不知跟神师有没有关系?
整天神经紧张的索朗倒希望谷外的安南队快些打进来了,这样自己做下的事就可以彻底埋没。可偏偏这些天来安南军队几次攻打青藤关和吞溪口,均铩羽而归,更加坚定了谷内人坚守下去的信心。
这位大少主心神不定的样子都被陶吕猜看在眼里,这位整日打扮得跟大明朝汉人儒生一样的陶先生说要为少主分忧,有什么心事可以跟他说说,却都被索朗言语含糊了过去——这事能随便对人说吗?
这一日,索朗少主坐在院中看人驯狗,陶吕猜悄悄的来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言道:“大少主,有人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