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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尘     大明正统txt下载     大明正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湖畔应对

    “沈大人既然发了话,小女子敢不从命。”紫苏小姐美眸一扬,挺起曼妙的娇躯。“各位大人身在朝堂,乃饱学之士,小女子就出一对联,请各位大人作对,如何?”

    “紫苏姑娘但出无妨。”沈云呵呵一笑,眼神有些闪烁。锦衣卫乃武职,可不是文官,这咬文嚼字的事可真难为了沈大人。

    “各位大人请听好,我们既然在这湖中漫游,小女子就以天下九湖作一上联,‘游九湖提酒壶,酒壶掉九湖,酒壶,救乎!’”说完,美眸看向在座一应人等。

    “九湖”和“酒壶”“救乎”都是一样的音,对联看似不长,但较为难对。宁祖儿蹙起了眉头,沈云苦笑一声,目光看向杨牧云。

    杨牧云略一思索,便道:“小生思一下联,不知是否工整,权且说来,”他举起一杯酒,“擎酒盅过九盅 ,酒盅失九盅,酒盅,酒终!”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牧云不愧是有功名的人,出口便能成章!”沈云击掌赞道。

    “小姐听了以为如何?”宁祖儿笑着问道。

    “对得还算工整,不过听起来像是一位贪杯饕餮之徒。”紫苏小姐揶揄道。

    “祖儿,该你了。”沈云目光转向宁祖儿。

    “在下的文采与紫苏小姐不能相比,说出来怕让人见笑了,”宁祖儿手中折扇一击掌心,吟道:“我这上联比较简单,‘天高云淡风轻’。”说罢刷地打开折扇,微微晃了两下。

    “祖儿这对子虽不难,但辞藻工整,就让老夫对一下下联。”沈云一捻胡须,吟道:“夜静花好月圆,如何?”

    “妙!大人诗词婉约,令祖儿佩服。”宁祖儿赞道。

    “牧云,该你了,你自小读圣贤书,年纪轻轻便考取了秀才,可谓学富五车,出的对子可不要太难喽!”沈云呵呵笑道。

    “哪里?大人与宁公子对得如此意境悠远,倒让在下汗颜了。”杨牧云拱了拱手,“我这上联比起宁公子,意境上可就逊色多了。”见三人的目光都集向自己,便道:“进古泉连饮十口白水。”

    “扑哧”紫苏小姐一声娇笑:“杨公子的上联怎的如此太白?”笑声甫落,秀眉一颦,感觉其中大有门道:十口为古,白水为泉。此联看似浅白通俗,实则暗含拆字。想要工整的将下联对出,着实不易。

    沈云沉吟良久,脸色凝重地道:“老夫对不出,祖儿,紫苏姑娘,你们可否想出来了?”

    宁祖儿手中折扇微点额头,剑眉一拧,目光转向紫苏小姐:“小姐,你觉得”看到她手托香腮,黛眉紧蹙,下面的话便住口不语了。

    船舱内的空气都似乎因为沉思而凝结,默然许久,紫苏小姐秀眉一轩,樱唇轻启:“小女子想到一联,杨公子请听好,‘登重岳一览千里丘山’。”声音清婉悠扬,如珠落玉盘,字字有声。

    “好,好”沈云击节赞叹。

    “小姐如果身为男儿进京应试,一定能够高中三甲。”宁祖儿也由衷地感佩。

    杨牧云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投去一抹钦佩的目光。

    “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老了,这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老夫就不献丑了,这杯酒老夫先干了。”沈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人,属下有一事想请大人做主。”宁祖儿上前替沈云将酒满上。

    “哦?什么事?”沈云现在兴致很高,脸带笑意地问道。

    “属下跟紫苏小姐情投意合,已暗订终身,属下与大人情同父子,还望大人成全。”宁祖儿深深一躬。

    “噢?”沈云颇感意外。他第一次见到杨牧云和紫苏小姐是在靖远伯王骥的府上,那时他们两人自称一对夫妻,后来杨牧云因追缉刺客负伤而被暂时安置于无心庵中,紫苏小姐便跟到庵中对他日夜照顾,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怎么现在紫苏小姐却跟祖儿暗订了终身呢?

    他看了一眼杨牧云,杨牧云面色如常,正举杯浅酌。再看向紫苏小姐,她脸带娇羞,美艳不可方物。

    “嗯既然你们二人你情我愿,本官自无不允。”沈云满腹狐疑地点头应道。

    “谢大人!”宁祖儿回身落座。

    “大人”杨牧云向着沈云

    举起了酒杯。

    “牧云,你这是”沈云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得力属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气氛有些不对。

    “大人的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现先干为敬。”杨牧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属下现有一事想请大人成全。”

    “牧云请讲,只要本官能做得到,自无不允。”沈云心中一动:莫不是他想与祖儿争这位紫苏小姐,这一女怎能分许两人?心下正自嘀咕,只听杨牧云说道:“大人,属下想暂时离开南都。”

    “嗯?牧云此话何意?”沈云的心突地一跳。他现在对杨牧云十分钟爱,已倚为左右手,对他说这样的话感到十分惊诧。

    “大人,属下想去杭州,参加今年的秋闱。”杨牧云说得很认真。

    “杨兄,你已经有官身了,不需要再靠科场来晋身仕途了。”宁祖儿对他的做法很奇怪,因此劝道。

    “宁公子,人各有志,不经过科场取士而进入宦途,对别人来说是一条捷径,对我这样自小苦读圣贤书的人却是一种遗憾,因此还请大人成全。”杨牧云深深一躬。

    “噢是这样。”沈云放下心来:“参加秋闱也不必非去杭州,如今衙中大事不多,牧云大可留在南都参加科考。”

    “大人,属下的籍贯隶属于浙江湖州,按朝廷规定,是应该到入籍地的省城参加今年秋闱。”

    “这也容易,本官回去就去办理你入户南都,这下你放心了吧?”

    “大人”杨牧云双膝跪地:“属下实在想离开南都一段时间,请大人一定成全。”

    “牧云,你”沈云看了一眼宁祖儿和紫苏小姐,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快起来,兹事体大,容本官考虑一下。”

    杨牧云站在船头望向远处,太阳已没入天边,只留下一道霞光,迎着清凉的湖风,他感到心中一阵轻松。能把心中的话吐出来,不再憋闷在心里,竟是如此的畅快。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他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幽香。

    杨牧云脸色一暗,转身正想离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杨公子请留步,我有话要对你说。”紫苏小姐的声音还是当初一样动听。

    “你是在叫我么?”杨牧云并没有看向她,但脚步还是停住了。

    “我想问一下杨公子,你想离开南都是因为我么?”

    “我本来就不是南都人,离开那里很奇怪么?而且能在科场上证明我自己,是我毕生的梦想。我的离开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你今天的身份地位是你豁出性命挣来的,轻易地将之舍弃,杨公子不觉得可惜么?”

    “我说过,我的理想是做一名文官,治国安邦。为此我可以从头做起。”

    “如果我们还像当初一样,你还会离开南都么?”

    “小姐禁言,你已快嫁为人妇,此话如要宁公子听见,甚为不妥。”杨牧云正要抬腿,一个倩影拦在自己身前,紫苏小姐的美眸如一泓秋水,

    贝齿轻咬樱唇:“ 请你告诉我,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还会离开么?”

    杨牧云叹了口气:“你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么?”说着抬头看了看天:“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吧!我这样说你该满意了吧?”说完侧身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夜晚的湖边已升起一堆堆的篝火,远远望去,仿佛已与天上的繁星融为一体。

    锦衣卫的旗官校尉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像江湖好汉们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情宣泄这一段日子的奔波劳苦。

    杨牧云漫步向自己属下围坐的那堆篝火走来,段小旗眼尖,喊了一声:“大人来了!”众旗官校尉呼啦一声纷纷起身迎上前去,将他如同众星捧月般拥入篝火边。杨牧云一掸袍袖,席地而坐,众旗官校尉便也跟着他坐下。

    “今天大家的兴致很高啊!”杨牧云笑道。

    段小旗斟满一碗酒恭恭敬敬的给他敬上,说道:”大人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所有风字号缉捕房的弟兄那是个个扬眉吐气啊!”

    杨牧

    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问道:“这是为何?”

    陆总旗上来将他碗中酒满上,说道:“大人不知道,想当初汪有为汪百户管理我们风字号缉捕房的时候,我们是这个。”说着一竖右手小指,续道:“那时弟兄们出门面对其它缉捕房的人都抬不起头来。现在我们可是这个。”说完一竖大拇指。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厚道啊!”杨牧云微微笑道。

    陆总旗涨红了脸,大声道:“大人,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这是我们全体风字号缉捕房弟兄们的心里话,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人,陆总旗说得对。”

    “妈的,老子早就看不惯人字号缉捕房的人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了。”

    “要不是大人,我们哪能挺起胸脯堂堂正正做一回爷们。”

    “我们现在可是四大缉捕房中排第一号了,终于可以让其他人看咱们脸色了。”

    ......

    众人七嘴八舌,不停地发泄着过去积压在胸中的郁闷。

    杨牧云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众人的喧嚣声立刻停止了。

    “过去的事,大家不要再提了,今晚痛痛快快的喝酒。干”杨牧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干”众人红着脸齐声喊道......

    湖边的夜晚,凉风吹过,篝火熊熊燃烧的火苗翩翩起舞,仿佛燃烧的更旺了。火光的映照下,是锦衣卫旗官校尉们被酒精燃烧起来的通红兴奋的脸膛,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可以毫无顾忌的骂娘,他们现在的举止就像一群穿着官衣的响马。

    但有一个人却沉静如水,他缓缓地走在湖边,没有心思跟这样热烈的气氛融合在一体。

    沈云抬头看着缀满繁星的夜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义父”宁祖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边。只有没人的时候,他才这样称呼沈云。

    “怎么,你不去好好陪陪你的部下?”沈云淡淡的道。

    “现在义父更需要人陪,不是么?”宁祖儿轻轻道,怕打乱了他的思绪。

    “祖儿,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恭喜你呢?”沈云将目光转向了他。

    “祖儿明白义父的意思,义父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杨牧云离开南司。”

    “嗯自太宗皇帝将都城迁往燕京后,就设立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当然,我们南镇抚司也并没有被裁撤,不过已渐趋式微。如果我们只能办普通案子的话,那南都有应天府就足够了。这一次的案子,你和牧云都没让我失望,如果等到北司的人插手才将两位殿下救出,那还要我们南司何用?”

    沈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一下,语气放缓:“我知道你很能干,整个南司的人也都这么认为。可你再能干也只是一个宁祖儿,而不是十个。”他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北司派来的四个人你都见过了?”

    “嗯。”宁祖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你认为他们四人怎样?”

    “论武功,论手段,他们都不在我之下。”

    “这样的人我们南司能拿出几个?”

    宁祖儿沉默着没有说话。

    “杨牧云在两位殿下启程回京的那天跟其中年纪最小的林媚儿交过手,结果差一点儿死在她手上。杨牧云的武功如何,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他有伤,而且没带武器。”宁祖儿辩解道。

    “那你认为你跟她交手,结果会如何?”

    宁祖儿不吭声了。

    “你不确定,对不对?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像北司这样的人我南司最多只能拿出两个,而且......”沈云仰天长叹一声:“可能用不了多久,连两个都没有了。”

    “义父”宁祖儿一摇折扇:“杨牧云是不会离开南司的。”

    “你有办法?”沈云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一丝狡黠。

第四十六章 江边疑云

    “段成,我们离南都还有多远?”杨牧云骑在马上极目远眺。UU小说

    “大人,我们已经过了和州,前面就是乌江镇了。离南都只剩下一百多里了。”段小旗回答。

    “乌江?是西楚霸王项羽自刎的那个乌江么?”

    “是的,大人。镇南的凤凰山上还有一座霸王祠,听说就是那位项王兵败自刎的地方,大人要不要去凭吊一下?”

    “改日吧!路上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影响沈大人的归程了。”

    杨牧云纵马疾驰,段小旗领着十余人骑马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杨牧云不想跟着大队人马慢悠悠地走,总喜欢冲在前面。段小旗作为他的贴身护卫,自然要随时护卫在他身边。

    杨牧云骑马路过一个小山丘时,只见上面盘旋着一群兀鹫,“嘎嘎”怪叫着久久不肯离开。

    杨牧云心中一动,便策马向小山丘上驰去。

    山丘上躺着一具奇诡的干尸,尸体通体呈灰黑色,皮肤干瘪,眼眶深陷,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气。更让人奇怪的是,兀鹫是最喜欢吃腐尸的,但在天上空自盘旋,却并不下来啄食。

    杨牧云从马上一跃而下,围绕干尸转了一圈,细细察看周围的痕迹。这时段小旗也带着手下人跟着上了山丘,当他们看到这具干尸时,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身上寒毛直竖。大白天看到尸体都够晦气的了,可他们的杨大人看起来对这具尸体还挺感兴趣。

    “大人,这看起来像是一桩命案,不如通报给当地官府,让他们来这里勘察得了。”段小旗从马上下来劝道。

    “这件案子地方官府可管不了。”杨牧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腰间拔出腰刀,“哧”地一声划开了干尸干瘪的外皮。外皮一翻,露出里面一片白花花的东西,仔细一看,全是圆圆的、白白的已经死去的小虫子。段小旗等人感觉头皮都要裂开了,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其中有人竟然弯腰呕吐起来。

    杨牧云对旁人的反应充耳不闻,犹自说道:“周围没有他人踩踏过的痕迹,那么这具干尸是怎么来的呢?”轻抚着下巴苦苦思索起来。

    “鬼”一人惊悚地叫了一声。

    杨牧云瞪了他一眼:“住口!青天百日,哪来的鬼?”

    段小旗曾跟随他经历过深山古宅的闹鬼事件,最后证实不过是观音教的人在装神弄鬼。知道这位大人胆子奇大,从不相信所谓鬼神之说。便道:“大人,没人将这具干尸移来,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自己飞来这里,第二种就是它自己走到这儿。”

    “尸体会飞会走,那不还是鬼么?”一人失声叫道。

    “闭嘴,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小心我掌你的嘴。” 段小旗呵斥道。

    “会飞绝不可能,走到这儿倒不是不可能。”杨牧云一句话吓得一众手下人头发都竖起来了。

    杨牧云看了一眼他们的反应,笑道:“这应该是一种控尸术,具体用的是什么手段,恐怕只能找到施用此术的人才能知晓了。”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段小旗问道。

    “回南都!”杨牧云将刀丢回段小旗,一跃跨上马背,飞快打马而去。

    中都凤阳府皇城的一处宫殿里,朱熙媛正逼着一位宫女换上她的衣服装扮成她的样子。

    “公主殿下,求求你放过奴婢吧!奴婢实在是害怕。”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宫女可怜兮兮地向她哀求道。

    “你要不听话,我就命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朱熙媛恐吓道。

    “公主......”小宫女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公主只是想跟王兄开个玩笑。你也别害怕,你扮成本公主的样子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说话,也不要动,我保证你没事?”朱熙媛连吓带哄地说道。

    “公主,真的没事吗?”小宫女怯怯的道。

    “哎呀,我都说没事了,你还嗦什

    么?就算被发现,被责罚的也是本公主,跟你没关系。来,快把本公主的衣服换上......”

    朱熙媛穿上宫女的衣服,悄悄出了宫殿,低着头快步朝着北边玄武门的方向走去。

    中都凤阳的皇宫占地之广不下于京师和南都,可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平常只有几个老太监打扫一下卫生,此外再无别的人,到处都是一片荒凉。

    快走到玄武门了,朱熙媛的心口怦怦直跳。

    “站住”守门的侍卫长喊住了她:“有出门的宫牌么?”

    朱熙媛强忍内心的紧张呈上一块青色的玉牌。

    侍卫长拿过来翻看了一下,盯着她问道:“谁派你出去的?出去干什么?”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呵斥过她,小公主心里一急,抬起头来,玉面含霜,一张樱桃小口就像爆豆子:“这中都的皇宫里,能有几个主子,公主殿下交待的事,难道还要跟你说么?你是不是没伺候过主子?连规矩都不懂了?”

    连珠炮似的话语愣是把侍卫长给砸晕了,张口结舌的愣在那里。朱熙媛“哼”了一声,小瑶鼻里就像迸出个冰豆子,一把抓过侍卫长手中的青色玉牌,雄赳赳气昂昂迈着莲步穿门而过。

    “杨牧云,说好陪我回京师,却装病跑了,真是个大骗子!哼哼,你不来,本公主就去找你!”心中越想越得意,“幸好王兄去皇陵祭祖了,不然的话还真不容易出来呢?”

    朱熙媛紧走几步,心中暗道:“前面过了一片园林,就是北安门了,一出北安门,我便去南都找那个大骗子!”

    “公主殿下,你这么急匆匆地要去找谁呀?”一个柔媚至极的声音传来。

    “糟了!”朱熙媛娇躯一震,循着声音望去。林媚儿穿着一袭红衣,靠着一棵小树,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含着盈盈笑意看向自己。

    “我出来走走,不行么?”朱熙媛气鼓鼓地说道。

    “好啊!难得公主殿下这么有兴致,你去哪里?我陪你。”林媚儿双臂环抱,笑着说道。

    “不用,你离我远点儿!”朱熙媛心中一黯。轻轻一叹,转过了身子,顺着来路往回走去。

    南都,锦衣卫南镇抚司案藏馆,杨牧云回来后直奔这里,现在他正翻阅自洪武年间到现在所有的案卷记录。和州乌江镇那具诡异的干尸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看看案藏馆中有没有这类似案子的记载。

    这里的案卷浩如烟海,比之湖州府学藏书要多得多。杨牧云仔细地翻阅着,其中大多是处置朝廷重臣和皇亲贵戚的档案记录,没有这类奇闻异事。他凝了凝神,向案藏馆深处走去。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陋室中,他翻阅到了一卷不寻常的档案:“洪武十七年,西平侯征讨广南雨溪峒,令锦衣百户路祥查探敌情,祥至烟瘴之地,路不得通。入夜,月挂中天,忽闻凄厉骨笛之声,既而橐橐声响,令人探之,回曰,尸鬼至矣!祥与诸人视之,月下,尸鬼数十,双臂平伸,膝不得弯,跳之则至,众骇然。初,火铳击之,铅子不伤;既而刀斧斫之,亦不能伤;终而黑油及身,以火燃之,尸鬼遂化为余烬矣......”杨牧云缓缓合上了案卷,心道:“看来这尸鬼就是能够行动的干尸,受骨笛之声操控,火铳、刀斧皆不能伤,最后用火攻才能将之消灭。可这干尸是怎样变成可操控的尸鬼呢?”

    杨牧云又去翻阅其它案卷,但记载此类极少,翻阅半天,才又找到一卷,翻开,里面写道:“永乐五年,交趾地入大明,帝设交趾布政使司,另设锦衣千户所。五月,锦衣百户阮绍至清化府。清化地近盆蛮,盆蛮人喜养尸虫。月圆,盆蛮人以刀斫面,血流如注,遂呓语请虫入尸,嚎啕之声,泣于天地。少顷,尸起,行走自如,与常人无异,但不得久,至明,尸扑于地,不复动矣。阮绍甚异之......”

    杨牧云合上卷宗,心中暗道:“这上面说有一种尸虫进入尸体后,导致尸体能够起身行走。这尸虫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想起和州乌江镇的那具干尸体内圆圆的、白白的小虫子,不知那是否就是能够使尸体行

    走的尸虫。

    他又打开卷宗,细看了一下。心下暗忖:这上面记载又与先前案卷不同,洪武年间记载的尸鬼双臂平伸,膝不得弯,只能跳之。而这上面记载的行尸行走自如,与常人无异。真是有趣,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这些鬼东西都记载于西南蛮荒之地,而且都在月圆之夜较为活跃。这倒挺有意思,为什么这种邪物专挑月圆的日子出来?”

    他重新合上卷宗将之放回木架上,“如今江南之地竟然出现了这种邪物,不知是何方人物来此作祟?”思索了一下,不禁哑然,沈大人已准许自己离开南都去杭州参加今年秋闱,现在应去打点行装,择日离开才是,又想这些做什么?哂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案藏馆。

    走出了案藏馆的大门。杨牧云见到段小旗匆匆走来,见到他喜道:“大人,可找到你了,宁公子让小人来给您这个。”说着将一张大红喜帖交予他手上。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喜帖杨牧云不由心中一沉。

    “宁公子和紫苏小姐就要成亲了,日子定在这个月的二十二日,意为成双成对,,地点在......”

    杨牧云只觉头脑嗡的一下,后面的话就再也没有听到。

    杨牧云将一封书信留在自己的签押房中,便拿起自己的包裹离开了。沈云允准他离开南都的事杨牧云没说给任何人听,他来南司的日子虽不长,但深受属下们爱戴,他不想看到那些不舍的眼神和听到那些挽留的话语。

    出了南镇抚司的大门,杨牧云雇了一辆马车,上车之后就没向车外再看上一眼。

    他躺在车里,感受着车身摇晃的感觉,心中一阵轻松。来南都的这一个月来,一直在繁忙与紧张中度过,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去过一种读书人的生活。他闭上眼睛,听着车轴发出的吱吱声,不再想任何事情。

    也不知行了多远,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杨牧云睁开眼睛,掀起车帷,问道:“车怎么......”话未说完,声音已哽在喉中。

    面前,站着一大群人。陆总旗、祁总旗、段小旗......南司风字号缉捕房的所有人都站在南都城外这个绿树环荫的路口。

    杨牧云缓缓走下车,看着他们,默然良久没有说话。

    “大人......大家都舍不得你走。”陆总旗先开口说道。

    “大人”所有人都齐声发出胸腔中沉闷已久的声音。

    “我只是出去办事,大家想多了。”杨牧云尽量稳住心中激荡的情绪。

    “大人,临走前弟兄们想敬你一碗。”陆总旗端出一只白瓷大碗,段小旗抱起一坛酒倒上满满一碗。

    陆总旗缓步上前,垂首躬身高举双臂,将这碗酒恭恭敬敬奉上。

    杨牧云心中一热,将满满一碗酒接过。这时每个人的手中都斟上了满满一碗酒。

    “弟兄们,我......不多说了,干”杨牧云强忍着眼眶中的热泪没有流下,捧起碗将酒灌入口中,酒水顺着嘴角汩汩而下。

    “干”所有人喊得整齐划一,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杨牧云转过身,正想上车,突然感觉脑中一阵晕眩,怎么回事?才一碗酒而已,难道是太激动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车前不醒人事了。

    “快,把大人扶上车......”有人喊了一声,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杨牧云扶入车内。

    “调转车头,回南都!”段小旗用刀鞘拍了一下车身,丢给车把式一块银子。

    “是,官爷。”车把式战战兢兢应了一声,扬起马鞭,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下,马车重新朝南都城内驶去......

第四十七章 小楼春雨

    我这是在哪里?杨牧云感觉眼前一片朦胧,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处。www.uu234.cc

    周围怎么这么多人?而且他们一个个冲着自己在笑,我现在很可笑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佩大红花,穿着一身六品青色圆领官服。还有,头上怎么带着一顶双翅乌纱帽?

    正疑惑间,忽听外面三声铳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刺耳的唢呐声,震耳的锣鼓声。周围的人簇拥着他走出门去,扶他上了一匹高头大马。杨牧云的头脑仍旧晕晕乎乎,犹如身在云端一样。

    我这是在做梦么?这梦好奇怪,杨牧云跟着这些人来到一座张灯结彩的宅院前下马,然后被人拥簇着进了宅院。杨牧云懵懵懂懂地被这些人领着从宅院中的一栋绣房里迎出一位大红盖头遮面,肩披霞帔,身穿绣金花红袍服的新娘子来。

    我这是又回到过去了么?梦见跟周梦楠成亲地日子?杨牧云迷迷糊糊地不知所以,感觉眼前一切似真似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杨牧云随着司仪的声音跟新娘子完成一项项婚礼仪式。夫妻对拜的时候杨牧云看了一眼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心头一阵疑惑:“新娘的身段娇柔妩媚,怎么看起来不像梦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头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完全身不由己。

    接下来,有人扶着他过来答谢宾客,许多人向他敬酒。他一杯杯来者不拒,很快便喝得人事不知了......

    “咦?怎么起雾了?”杨牧云发现身边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

    雾气氤氲分辨不出方向,他只能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长时间,眼前的雾气依旧没有散去。

    前面模模糊糊好像有个人站在雾里。

    “终于碰到一个人了!”杨牧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那个人影背对着自己,但从纤秀婀娜的身材上看,应该是个女子。

    杨牧云走到近处,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子头戴凤冠,肩披霞帔,身穿绣金花红袍服,乌云似的秀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是梦楠么?”杨牧云只见过周梦楠一人穿过新娘服,所以他这样问道。

    那女子没有答话,杨牧云又走近了些,伸手向她肩头搭去。

    突然,那女子倏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妖艳且带有杀气的脸庞。

    “林媚儿?”杨牧云愕然。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闪,两支六棱精钢峨嵋刺已插向他的胸口。

    “啊”杨牧云大叫一声。

    杨牧云睁开眼,头上冷汗直冒。

    “这是哪里?”他四下一打量,这是一个房间,房中贴着大红字,桌上点着大红喜字双烛,靠墙是一张围着大红床幔的双人喜床。床前挂着大红帷帐,床上铺着绣着大红双喜的锦被,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肩披霞帔,身穿绣金花红袍服静静地坐在床边。

    “这里是一对新人的洞房,我怎么会在这里?”杨牧云右手指节轻叩自己额头:“当日我和昔日属下共干离别酒,然后怎么就醉倒了?”他看向新娘子,“我一直在做奇怪的梦,难道梦还没醒?”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好疼!不是梦。”

    “新娘子在这儿,怎么没有新郎?而我却在这里?”他垂下目光,“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我、我这是......”他看看自己的穿着:头戴双翅纱帽,胸佩大红花,身穿六品青色圆领官服。

    “难道我是新郎?”杨牧云惊道,“这也太荒谬了。”

    他看向静静的坐在床边的新娘,“她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问问她了......”

    杨牧云正欲上前摘下新娘的红盖头,突然想起了梦中的林媚儿,手一缩,瞥见桌上放着一根金如意,便拿起如意,全身戒备走上前去,伸长手臂用手中如意一挑红盖头......

    “是你”杨牧云吃惊的张大了嘴。

    烛光下,是一张令天仙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绝色容颜。

    紫苏小姐脸带娇羞,一双美出天际的剪水双瞳瞟了一下杨牧云,没有说话。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杨牧云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谁在开我的玩笑,把我弄到了这里,我这

    就去找宁公子,向他解释,向他道歉......”杨牧云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忙不迭的说道。边说边转身要走。

    “夫君”紫苏小姐天籁般的嗓音柔柔的,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

    “小姐认错了,我是杨牧云,不是宁祖儿。我这就找他过来”话还未说完,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拉住了他。

    “夫君,来,我们一起坐下来说。”紫苏小姐大大方方地将他拉到床边一起坐下。

    “小姐,你,你不要拉着我......你不会有事吧?”

    “夫君,你一定认为今天是我和宁祖儿大喜的日子,对么?”

    “难道不是么?”杨牧云诧异道。

    紫苏小姐从枕边拿出一张大红喜帖递给杨牧云:“你一定收到过这样的大红喜帖,对么?”

    “不错,怎么了?”

    “打开它。”紫苏小姐淡淡道。

    杨牧云满腹狐疑地打开了喜帖,只扫了一眼,便“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喜帖上写得分明:“ 新郎下面是杨牧云,新娘下面是紫苏,落款大明正统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字体十分清秀。

    “这每一张喜帖都是宁公子写的,”紫苏小姐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他还跟我打赌,说你收到喜帖绝不会去看的,我不相信,”她微微一笑,“结果我输了。”

    “为什么会这样?”杨牧云愣住了。

    “说起来你可能会不相信,”紫苏小姐轻叹道:“我和他之间只是逢场作戏,而且只作给你看。他这样做,是为了激你,让你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和他决斗,而你却一退再退,宁可将我让与他,让他失了盘算。”说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杨牧云目光闪烁,脸上有些赧然,讪讪地不发一言。

    “而我,是为了气你,我怕你为了陈思羽,而不理我了。”说着泫然欲泣。

    杨牧云握住她纤柔的小手,动情地道:“不会的,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那你为甚么对我一直冷冷的,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人家说。”紫苏小姐抬起头,一双美眸里泪珠直打转。

    杨牧云心道:“你那时跟宁公子在一起,彼此看起来相亲相爱,我又怎好去自讨没趣。”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于是劝道:“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成了夫妻了,还提过去的那些事干什么?”

    紫苏小姐脸一红,像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杨牧云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我感到很奇怪?”

    “什么事?” 紫苏小姐好奇地看向他。

    “像你这样的绝色佳人,宁公子难道就从来没动过心么?”

    “看你,老是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不正经。”紫苏小姐啐了一口。随即肃然道:“我跟宁公子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夫君不要多心。”

    “为什么?难道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夫君别问了,这其中的原因宁公子不想让人知道,总之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从未做过有逾越礼法之事。”

    “这个地方是什么所在?”杨牧云不再追问了。

    “这是沈大人送给你的一幢三进宅院,外面是里仁街,离南司不远,沈大人为了留住你,真是不遗余力。”

    “他不过想让我加倍为他卖命罢了!”杨牧云淡淡道。

    “夫君,那你还会去杭州么?”

    “他们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还能那么不识抬举么?”杨牧云苦笑。

    “那夫君,你不考举人了?”

    “举人还是要考,不过我想让我身边的女才子来考!”杨牧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夫君说笑了,哪有女子进科场的?”

    杨牧云还待再调笑她几句,只听一阵敲门声。

    “小姐”

    “啊,是絮儿,进来吧!”

    絮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到床边,垂首而立:“小姐,您该洗脚了!”

    “嗯”紫苏小姐看了一眼身旁的杨牧云。

    杨牧云站起身笑道:“絮儿,今天就让我来侍候你们家小姐洗脚吧!”

    “杨公子,这怎么使得

    ?”絮儿忙道。

    “你还叫我公子?”杨牧云笑着对她说道。

    “那......”絮儿求助的眼光看向紫苏小姐。

    “你就叫老爷吧,反正你也要侍候他的。”紫苏小姐笑着说道。

    絮儿脸一红,讪讪地竟然转身退了出去。

    杨牧云蹲下身子,为紫苏小姐除去鞋袜,一对纤秀的玉足呈现在自己面前。杨牧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脚,温滑如暖玉,细拱如残月,白皙如落雪,秀美而不丰腴,修长而不瘦骨!真如精雕细琢的一般。杨牧云将之轻轻放入盆中,撩水来回轻抚洗濯。

    紫苏小姐的凤冠取下来了,乌云般的秀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开来。秀颈处的纽扣解开了,露出胸口一抹雪白娇嫩的肌肤,她绝美的容颜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娇艳欲滴,一双美眸妩媚迷离。杨牧云感觉自己呼吸的气息都变重了,浑身变得燥热,大脑的神智迷糊起来,眼睛开始发红。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朝着床上的紫苏小姐扑了过去......

    喜床左右钩上的红罗帐已经放下,杨牧云紧紧地压在紫苏小姐柔软香滑的娇躯上,贪婪地吻着她鲜嫩的樱唇,伸出舌头跟她柔滑的香舌绞在一起。紫苏小姐身上的衣衫已被杨牧云一双不老实的大手解开了,露出如凝脂白玉般诱人的躯体。躯体线条流畅,鼓的鼓、弯的弯、圆的圆、翘的翘......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

    紫苏小姐眼波如同流动的泉水,堆雪般隆起的酥胸抵在杨牧云胸膛,一双柔荑探向他胸口去解他的衣扣......

    “哎哟!”杨牧云感到背后一阵抽痛。

    “怎么了?夫君。”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紫苏小姐花容失色地问道。

    “我背上的伤发作了......”

    “快躺下来让我看看......”

    杨牧云裸露着上身,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紫苏小姐披上一件半透明的软罗纱衣,仔细的给他的伤口上药包扎。

    “这伤发作的真不是时候,小姐不会怪我吧!”杨牧云叹息了一声。

    “你还叫我小姐?”紫苏小姐嗔怪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说这个。”

    “哦?小......夫人,我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跟你行房,你......”

    “以后我们俩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你好好养伤,不急在这一时。”紫苏打断他的话,白了他一眼,嘴角含笑。

    “说起来也真倒霉,我来南都才一个月,就受了两次伤,看来这锦衣卫的差事是干不得了。”

    “也是,弄得我也跟着你担惊受怕。”紫苏轻轻按摩着他背部的肌肤,好让他神经放松。

    “你说我辞了这个差事,去考举人,再去考进士,可好?”杨牧云扭过头看向她。

    “夫君无论去干什么,只要你高兴,我都支持。”紫苏莞尔一笑,竟对他百依百顺。

    夜深了,看着身旁熟睡的紫苏,杨牧云心口还突突地乱跳。对这位比天仙还要美丽地绝世佳人,自己竟然没能把持的住,还好,**由于伤痛而及时消退,否则......恐怕自己的功法就废了,想到此,杨牧云后怕不已。

    锦衣卫地差使他早就想辞去了,可一直没有合适地机会。现在提出恐怕更不合适,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向沈大人提出了。想到这,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紫苏梳洗一新,更显得艳光照人。杨牧云打趣道:“夫人如此打扮,是要去哪里呀?”

    “我回竹林巷一趟,有些经常用的东西我需要带回来。”紫苏笑道。

    “那我陪夫人一起去。”

    杨牧云陪着紫苏漫步在南都的街道上,絮儿紧紧跟在后面。三人来到汉府街,只见一户宅院门前围着一大群人在那里看热闹,杨牧云不禁来了兴趣。

    “絮儿,你陪夫人先去竹林巷,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杨牧云举步要走。

    “夫君,你小心一些。”紫苏含情脉脉的叮嘱道。

    “知道了,我去去就来。”

第四十八章 杜宅风波

    杨牧云挤进人群,只见这户人家门户大开,院中摆着香案香烛,一名瘦小枯干的道士头戴瓦楞帽,身穿八卦阴阳袍,左手执一把桃木剑,右手摇铃,翻着白眼,浑身震颤,口中念念有词。www.uu234.cc

    杨牧云心中好奇,便向身旁一位上了岁数的老者问道:“老伯,请问这个道士在这里做什么?”

    “驱邪呀!”老者的大嗓门吓了他一跳:“你不知道,这户人家姓杜,是做绸缎生意的,主人叫杜有财,只有一个儿子,十六岁了。三天前的一个晚上,他的儿子正在街上行走,不知怎的突然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求医问药没用,说是中了邪,这不,杜有财就专门从茅山上请了这位道长过来驱邪捉鬼......”老者说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这时道士睁开双眼,右手将铃铛放在香案上,拿起一支笔,在碗里蘸了点儿朱砂,在一张黄裱纸上一挥而就,也不知画得是什么符文。然后他将这道符文插于桃木剑上,闭上眼喃喃念了几句,端起一只碗喝了一口符水。

    “噗”道士尽数将符水喷于符文上。

    “哄”符纸化成一团火。

    “哇”周围发出一片惊叹声。

    那道士脸色泛红,双眼翻白,像患了羊角风一样浑身抖颤不已。蓦然,他双目圆睁,如渊停岳峙,大吼一声:“恶鬼,哪里走,还不快束手就缚。”持剑指东打西,乱舞一通,然后大叫道:“着”一剑击在香案上的一叠黄裱纸中。“啪”的一声,隐有红色之物溅出。

    “道长将那邪鬼斩杀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人们纷纷拥上前去看。果然,黄裱纸上有一道深深的红痕。

    “道长好本事呀!”

    “要不是道长,这邪鬼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

    众人纷纷议论。

    “那杜公子醒了麽?”杨牧云问道,他的声音在一片颂扬声中显得特别刺耳。

    这时,一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茶色团花锦泡的中年男子匆匆从屋中出来,焦急地道:“道长,小儿还未苏醒,这可怎么办?”那道士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气定神闲地道:“杜施主勿慌,贵公子身上邪鬼虽除,但邪毒仍在。我这有一剂良药,合水煎服,让贵公子连服七天,自然就会醒了。”说着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包药递了过去。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杜有财接过药包,连连作揖。然后取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道长笑纳。”

    “谢杜施主,贫道告辞。”那道士袍袖一甩,接过银子,收起法器,匆匆而去。

    法事结束,众人纷纷散去了。杨牧云还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杜老板”杨牧云叫住了正想转身回房地杜有财。

    “公子是在叫我么?”杜有财见是一位年轻俊秀的书生,止住了脚步。

    “杜老板,”杨牧云拱手作揖,“能让我见一下贵公子么?”

    “这”杜有财一拱手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为何要见我家小儿?”

    “我与贵公子有旧,听说他遭此劫难,特来探望。”

    “小儿昏迷未醒,不方便见客,还是请公子改日再来吧!”说罢正要转身。

    “杜老板”杨牧云没再废话,直接亮出了锦衣卫的腰牌。

    “啊原来是官、官差大人......”杜有财惊呼道。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大人请”

    杜公子的房间有些阴暗,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杜公子躺在床上,脸色灰黑,眼窝深陷,除了心脏还有些微跳动外,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杨牧云解开他的衣衫,他身上的皮肤也呈灰黑色,干瘪没有弹性。

    “杜公子是怎么中邪的?”杨牧云皱着眉头问道。

    “三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儿说跟朋友一起去喝酒,结果到了子时还没有回来,于是小人就带着家人一起去寻找,结果发现他倒在升平桥头,人事不知,怎么叫都叫不醒。小人就赶紧把他送到同春堂楼不凡楼先生那里,可楼先生也诊断不出究竟是什么病症。小人觉得可能是中邪了,所以就请了一位道长过来......”

    “你们发现他时是什么时辰?”

    “大概是丑时。”

    “升平桥周围情况如何?”

    “空无一人。”

    “当时天气情况如何?“

    “我想想......对了,那天的月色很亮,走夜路都不用打灯笼。”

    “月色很亮?”杨牧云感觉脑海中闪到了什么片段,手抚下巴思索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对杜有财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令公子是如何中邪的了,你如果想叫他醒过来,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杜公子赤身**被放入一个大木桶中,大木桶中注满雾气蒸腾的热水。在木桶的周围,放着四个大火盆,火盆中燃烧着熊熊的炭火。

    如今虽然还没进入六月,可南都的天气已经变得很闷热。

    “大人,这真的能行么?”杜有财担心地问道。“小儿身体弱,我怕他会禁受不住。”

    杨牧云面色凝重,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桶内的杜公子,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光泡在蒸腾的热水里,都能把人热晕过去,何况旁边还放着四个大火盆。

    杜有财紧张地擦着脸上不断冒出的汗水,不时的用一种不安的眼光看向杨牧云。

    杨牧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到他的下巴,再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衫上......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杜公子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但他灰黑色的肌肤逐渐泛红,脸上也变得红润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呕”杜公子突然呕吐起来。

    “浩儿”杜有财激动地冲上前去。

    杨牧云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杜公子不停地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为止。

    “爹”杜公子艰难地睁开了眼,声音几不可闻。

    “浩儿”杜有财抱住儿子,已泣不成声,“快,快把我儿的衣裳拿来,还有,快帮我把他扶回去......”杜有财一迭连声地叫道。

    杨牧云缓缓走到木桶前,手拿一根木棍拨拉着杜公子吐了一地的污秽之物,在满是血块胃液的脏物中,他拨拉出一些圆圆的、白白的已经死去的小虫子来。

    “果然是这些尸虫。”杨牧云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这些虫子跟和州乌江镇干尸上的尸虫一模一样。

    珍珠桥竹林巷的一处幽静的宅院里。

    “小姐,这些咱们都要带上么?”絮儿问道。

    “当然都要带上,我还有用。”紫苏看了一眼叮嘱道。

    “这么多,可怎么带呀?”絮儿嘟起了嘴。

    “你不会出去找人过来搬么?连这都要让我教你。”紫苏嗔道。

    “小姐,我有个办法,不如叫杨公......叫老爷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你看可好?”絮儿嬉笑道。

    “好什么?还我们?小蹄子思春梦了吧?底下毛还没长齐,就想着怎么给人做小了。”紫苏娇笑着拧了一把絮儿白嫩的脸蛋儿。

    “小姐,不来了,你又欺负我!好,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找人搬。”说着絮儿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也似地逃了。

    “杜公子,你还记得当日是怎么中邪的么?”杨牧云来到杜公子房中向他问道。

    杜公子喝了一点儿稀饭,脸上气色好了很多。

    “我不知道,那日我跟朋友喝完酒出来,走到升平桥的时候,只觉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头脑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杜公子说话还有些气喘。

    “那你跟朋友在什么地方喝的酒?”

    “朱雀街的醉风居酒楼。”

    “跟你喝酒的都是你的朋友么?”

    “是的,大人。”

    “那你在喝酒的过程中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口角?”

    “这个......对了,大人,小人和朋友们一起喝酒时曾叫了几名歌妓在一旁弹琴唱曲助兴。我们正喝得高兴时,邻桌有人喝醉了酒,就过来调戏我们请来的歌妓,小人气不过,推了那人一把,结果我们差点儿没打起来,还好我们被各自桌上的人拉开。”说到这里杜公

    子咳嗽了一声。

    “后来呢?你们有没有再发生冲突?”

    “没有,那桌客人先走了,我们喝到后来见天色已晚,也都散了。”

    “跟你发生冲突的那桌客人你以前见过么?”

    “没有,他们的装束很奇怪,个个青布缠头,耳朵上戴着大铜耳环,面相古怪。”

    “他们是哪里人,你能看出来么?”杨牧云眼前一亮,激动地问道。

    杜公子摇摇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来的吧!他们之间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后来听同桌一个朋友说他们好像是来自云南的百夷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杨牧云不再问了,起身慢慢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凝思着低声自语道:“看来这位杜公子身上的尸虫很有可能是被这些来自云南的蛮子下的,奇怪?这些人来南都干什么?”

    “小姐,你看我带谁来了?”絮儿兴冲冲地跑来说道。

    紫苏抬头看去,絮儿一闪身,一位身穿宝蓝色软绸长衫的绝世美少年就站在了她面前。

    “宁公子,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紫苏惊喜道。

    “应该是碰巧吧!我今天去国子监拜访一位故人,回来时就见到絮儿姑娘在外面找人搬运东西,所以就跟她过来了。”说着宁祖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怎们样?他对你还好吧?”

    “嗯牧云他待我很好,我今天特地回来一趟准备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紫苏脸上露着幸福地微笑。

    “那杨兄呢?你们新婚燕尔,他应该不会去衙里当值吧?怎么不见跟你一块儿过来?”

    “我们本来是一起过来的,可他在路上碰到一些人看热闹,就好奇地跑过去了。”紫苏说着向外看了一眼,“奇怪,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他怎么还不过来?”

    “小姐,你需要的东西都已经装上车了。现在就回去么?”絮儿过来问道。

    “你先跟着车回去吧,记得东西往下搬时让他们小心一些。”

    “是,小姐。”絮儿应声去了。

    “我得过去我夫君那里看看,宁公子,少陪了。”紫苏脸上带着歉意。

    “无妨,我左右无事,顺便陪你一同过去。”宁祖儿微笑道。

    杨牧云从杜家出来,拐出汉府街 ,顺着成贤街往北向珍珠桥走去。

    “杜公子身上发生的这件事甚是蹊跷,这个案子说起来不大,是报给应天府呢?还是动用锦衣卫的力量查下去?”杨牧云正举棋不定。抬头远远看见迎面走来两人。

    紫苏如云的秀发挽成一高髻,上面插着金步摇,身上穿着绯色襦裙,外罩一件银朱色比甲,脸上薄施胭脂,更显得出尘脱俗,美艳不可方物。她巧笑嫣然,正和身边一位身穿宝蓝色软绸长衫,长相无比俊美的公子说着话。

    “这不是宁祖儿么?”杨牧云心头微微一黯,两人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

    “他们看起来更般配一些。”杨牧云轻轻叹了一口气,想悄悄转过身去。

    “夫君”紫苏眼尖,先看到了他。

    杨牧云停住身子,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紫苏轻移莲步,像一朵彩云一样飘到杨牧云跟前。

    “你怎么才过来?”紫苏一双美眸里含着一丝牵嗔怨:“看你,怎么弄得满头大汗的?”紫苏拿出一方浅粉色的绣花丝巾,帮他细细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咳”宁祖儿走上前来轻咳一声。

    “啊”紫苏脸一红,对杨牧云说道:“你看我都忘了说了,我搬东西时正巧碰到宁公子......”

    “是么?那可真巧!”杨牧云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杨兄一直不来,尊夫人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我怕她一个人行走不安全,就陪她来了。”宁祖儿微笑解释道。

    “那就多谢宁公子了。”杨牧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心下暗道:有你在更不安全。

第四十九章 对茶当歌

    “不知杨兄碰到什么有趣的事,竟然把尊夫人都抛下了,能说给我听听么?”宁祖儿刷的打开折扇微笑着问道。www.uu234.cc

    杨牧云心想干你屁事,怎么我的什么事你都要掺和,正想不理他,但转念一想,凑近他耳边说道:“你真想听?”

    宁祖儿手摇折扇微笑不语。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杨牧云故作神秘。

    “那尊夫人怎么办?”

    “我先送她回家,宁公子说个地方,我随后就去。”

    “马府街的采芝斋,离杨兄家不远。杨兄觉得如何?”

    “好!我们半个时辰后采芝斋见。”

    看着宁祖儿翩翩离去的背影,杨牧云啐了一口,小白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你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得见他?他是不是一直在打你主意?”

    紫苏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吃起醋来看起来比女人地酸劲儿都大。

    “夫君,宁公子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和他之间光明磊落,你老是疑神疑鬼地做什么?”

    杨牧云不吭声了。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紫苏一直吃吃地笑个不停。

    “夫人,你别笑了,你再笑,我就真生气了。”杨牧云绷起脸。

    “好,我不笑了。”紫苏的美眸中溢光流彩,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男人很可爱,“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可爱极了,没想到男人的心胸有时候也跟针眼儿一样小。”

    “夫人......”

    “好,我不说了。对了,夫君,你碰到的究竟是什么有趣的事,还非得跟宁公子专门找个地方聊。”紫苏也产生了好奇。

    “你想知道?”杨牧云神秘兮兮地看着妻子。

    “嗯”紫苏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告诉你!”杨牧云说完扭头就走。

    “你”看着丈夫的背影,紫苏恨恨道:“你真是个无赖。”

    “这就是采芝斋么?”杨牧云看到店里的布置和陈设,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座酒楼呢?原来是一个茶馆。这宁祖儿,请个客也这么小气。”他缓步踱了进去,在里面靠窗的一个角落里看到身穿宝蓝色软绸长衫的宁祖儿。

    宁祖儿一见他,剑眉一轩,长身而起:“杨兄,你来了。”

    “没想到宁公子的好奇心真大,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不会真的来呢!”杨牧云来到他对面,一掸衣衫下摆,便坐了下去。

    “哪里,杨兄感兴趣的事,一定非同寻常。”宁祖儿一笑:“喝点儿什么?休宁松萝?虎丘白云?还是西湖龙井?”

    “这茶我可不太懂,宁公子做主吧!”杨牧云说着看了看窗外。

    “老板,来两壶龙井。”宁祖儿也没再客气。

    “咱们开始聊这话题之前,我想冒昧的问宁公子一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么?”杨牧云盯着他问道。

    “这个问题很有趣,信还是不信很重要么?”宁祖儿反问。

    “当然,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宁公子不表明态度的话,这个话题我们怎么聊呢?”

    “你这么说,我对这事就更感兴趣了。如果说我也敬鬼神而远之,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聊了?”

    “聪明,跟宁公子这么聪明的人说话,当真痛快!”杨牧云叹道。他抿了一口茶,开始叙说道:“从庐州回南都的路上,我在和州乌江镇见到一具干尸,干尸上方盘踞着一群兀鹫,兀鹫是喜欢吃腐肉的,可它们偏偏没啄食这具干尸。”

    “哦?这倒是挺奇怪。”

    “我用刀剖开这具干尸,发现里面长满了尸虫......”

    “对,尸虫。不过里面所有的尸虫都死了。可能这就是兀鹫为什么不啄食这具干尸的原因。”

    “这具干尸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呢?”

    “这具干尸周围没有任何人踩踏过的痕迹,换句话说,没有人放置那具干尸。”

    “无人放置,有意思,难

    不成是那具干尸自己走过去的。”宁祖儿奇道。

    “很有可能。”

    “这太荒谬了,杨兄不是不信鬼神之说么?”

    “我回南都后,去案藏馆翻阅了一下锦衣卫自我大明开国到现在的所有记录,发现两条记载很有意思。一条是洪武十七年,一位叫路祥的锦衣卫百户在云南广南雨溪峒刺探军情。一个月圆之夜,他和部下受到了一群干尸的攻击,他们用火铳打,用刀劈斧砍,都不能将干尸击倒。后来将油泼在干尸身上,用火去烧,才将干尸消灭。”

    杨牧云顿了一下,续道:“另一条是永乐五年,当时安南并入我大明,太宗皇帝在那里设置了锦衣千户所,一位叫阮绍的锦衣卫百户记述紧挨安南清化府有一个叫盆蛮的地方,那里的人喜欢养尸虫。月圆之夜,盆蛮人用刀割伤自己面部,向天地祈祷,使尸虫进入尸体。不一会儿,尸体就站了起来,能像平常人一样行走,但不能持久,太阳出来之前尸体就会仆倒在地,不再起来。”

    “真难为了杨兄,那案藏馆里的档案浩如烟海,找出这两条记录很不容易呀!”宁祖儿感叹道。

    “所以说,尸体能够行走是完全可能的。”

    “那为什么不可能是一个人走到那里倒下后变成干尸呢?”

    “你以为那些兀鹫虫蚁会等一具刚倒下的尸体慢慢变成干尸么?”

    宁祖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有没有查出这干尸的来处 ?”

    “我今天陪夫人回她原来的住处,路过汉府街时,看到一户姓杜人家请一位茅山道士开坛作法,原因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三天前中邪倒地人事不知,所以请这位道士来驱邪捉鬼,这种江湖骗子的鬼把戏显然不会有任何成效。我进去看了一下,杜公子眼窝深陷,皮肤呈灰黑色,干瘪没有弹性,除了心脏还有些微跳动外,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他的情况让我想起了那具干尸,所以我就冒险用一种土法来医治他一下。”

    “什么土法?”宁祖儿来了兴趣。

    “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把杜公子赤身**放入一个注满热水的大木桶中,再在木桶的周围,放四个燃烧着炭火大火盆。”

    “嗯?以现在的天气,那人还不得热死了。”

    “寻常人会,像他这样中邪毒已深的人反而适得其反,通俗的说这叫以毒攻毒。”

    “那他一定是醒了,对么?”

    “对,而且他呕吐了一大堆东西,在那里面我发现了和干尸身体里一模一样的尸虫。”

    “尸虫?”宁祖儿惊呼起来。

    “没错,你试想一下,如果杜公子死了,会变成什么样?”

    “一具会行走的干尸?”

    “很对!而且我怀疑有人故意将尸虫放入人体内,把人变成行尸。”

    “是什么人想这样做,杨兄这里有线索么?”

    “我问过杜公子,杜公子说他和朋友喝酒时曾跟一群服饰怪异的人发生过冲突,之后出来时就中邪了。”

    “那应该是那群服饰怪异的人所为。他们来自哪里,杨兄可曾探听出来?”

    “据杜公子的朋友说可能是来自云南的摆夷人。”

    “他们和那群摆夷人是哪一天在哪里喝的酒?”

    “三天前朱雀街的醉风居酒楼,怎么?你不准备把这个案子交给应天府,而是自己亲自去查么?”

    “如果要交给应天府的话,你会给我说得这么详细么?”宁祖儿狡黠地一笑。“而且你要不是觉得自己受了伤,不方便奔波查案,你就不会来这里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你敢说不是么?”

    杨牧云无奈地长长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在想,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不会跟我成为朋友呢?”

    “可能是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的缘分吧!”宁祖儿抿嘴一笑,俊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可爱。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杨牧云迟疑了一下,“从我被我部下敬的酒晕倒开始,到一直迷迷糊糊地迎娶紫苏。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有些事何必问那么明白呢?”宁祖儿悠然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紫苏么?”

    宁祖儿对着他妩媚地一笑,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说着把手轻轻地放在他肩头,眉目含情地道:“你明白了么?”

    “你、你把手拿开”杨牧云听得浑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把肩膀往回一缩。“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儿慢慢喝吧!”说完起身落荒似的向外跑去,跑的时候只觉脚跟发软。

    宁祖儿站在那里放声大笑,闹得茶博士赶紧过来问怎么回事。

    “没事,......哈......哈哈......你不觉得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很好笑么?”宁祖儿大笑不止。

    “唔”茶博士不明所以。

    杨牧云跑出老远,回头看了一下采芝斋的招牌,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心里实在不能接受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种爱慕的方式。那次在翠薇山庄作卧底的时候,自己扮成了一个女人,结果被一个叫小玲的女人强迫欢好,让自己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人真变态,难怪紫苏不愿意说出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杨牧云掸了掸宁祖儿刚才触摸过的肩膀。

    他来到家门口时,听到院中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

    “奇怪,是谁在院子里弹琴?”杨牧云心中一阵疑惑。清新悦耳的琴声如同泉水从山崖上落下,撞击在鹅卵石上发出清越的声响,迷蒙起阵阵水雾,令人只觉得身上一阵清凉。

    “难道是国色馆的诗茵姑娘来了么?”杨牧云怀着疑问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碧绿的葡萄架下,一位白衣丽人披散着乌云般的秀发,双手轻抚琴弦,清风微微吹过如玉般的面颊 ,扬起万千青丝又缓缓落下,她的芊芊玉指在弦上来回的舞动着,像阳光下的精灵一般, 跳着绚丽的舞蹈。亮丽的音符在她的纤纤十指下汇成一条涓涓细流,打着漂亮的旋儿淌向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院中,一位穿着胭脂色紧身舞裙的美丽少女踩着音符的节拍翩翩起舞。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婀娜的身段如云絮一般柔软,双臂水袖轻舞,脚下生出朵朵莲花,如花间飞舞的蝴蝶,令人目眩。琴声渐急,她的身姿随着琴音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眼波流转,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琴声的节拍慢慢放缓,她身姿也随着柔软起来,水袖翻飞,弯腰跪地,头朝后仰去,纤细的腰肢如彩虹般弯起。一曲终了,一切都安静了,少女起身微微调解了下呼吸,扬起漂亮的眼眸,含着笑意朝白衣丽人看去。

    “啪啪啪”杨牧云鼓起了掌声:“精彩,真是精彩!”

    “老爷”少女转过螓首,是絮儿。

    白衣丽人缓缓站起,扬起美眸微笑着对杨牧云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没想到你还会弹琴,而且还弹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是诗茵姑娘来了呢?”杨牧云一脸的惊异。

    “老爷,你不知道,小姐的琴弹得比诗茵姑娘还好。”絮儿插嘴道。

    “絮儿”紫苏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泡茶去,老爷都累了。”

    “不用不用”杨牧云双手连摆:“我都喝了一下午茶了。”一提喝茶他都心有余悸。“你们坐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就好。”

    “老爷,我舞跳得怎么样?”絮儿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两颗黑葡萄。

    “舞美,人更美,你跳得比国色馆的蝶雨姑娘还好看。”

    “真的么?”絮儿的眼睛溢出一抹亮彩。

    “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国色馆里跟蝶雨去比一下?”紫苏戏谑地瞟了她一眼:“还不回屋换衣服去。”

    “不要”絮儿讪讪地去了。

    杨牧云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她袅娜的背影。

    “絮儿才十四岁,你就不要打她主意了。”紫苏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男人啊!总是见一个,爱一个。”

    “夫人说笑了。”杨牧云的脸红红的。

第五十章 夜半笛声

    夜幕降临了,两个更夫一人拿锣,一人拿梆,边走边敲,“笃笃咣咣”。www.uu234.cc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好门窗,防火防盗。”

    两人一唱一和。

    一辆马车飞快地从他们两人身旁驰过,带着辚辚声驶向前方。

    “这天都黑了,还赶这么快的车,很容易撞到人的。”一个更夫摇摇头叹道。

    “嘭”一个硬物撞到**的声音传来。

    “你说得可真准!”另一个更夫脸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马车撞倒一个人连停都没停,就从他身上轧过去飞快地钻入茫茫的夜幕中。

    “快救人!”两个更夫飞快地跑了过去。

    一个更夫将人扶起,另一个将灯笼照在他脸上急忙问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啊”惊叫声响彻夜空,灯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里仁街,杨家小院。

    杨牧云坐在一张藤椅上,咪着眼看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今天并不是月中,可月光依然很亮,洒在庭院中,像铺了一层霜。

    “月挂中天是夜晚最美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最适合于呆在家中。”杨牧云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腰身。

    “夫君,你怎么还在外面?快跟我回屋去。”紫苏掀开门帘步入院中。

    “外面呆着舒服。”杨牧云打了个哈欠。

    “小心被风吹着了,快进来吧,我写了两句诗,你来帮我看看。”不由分说拉起杨牧云就走。

    “女人一旦嫁给你,就恨不得把你锁在她身上。”杨牧云苦笑了一声。

    书案上铺着一张粉笺纸,上面写着两行清秀的字迹。

    “暮春暖风偎碧树,杨柳展尽黄金缕。”杨牧云轻轻念了一遍。

    “下面两句人家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夫君,你来续一下,好么?”

    “现在正是五月,晚春的暖风和绿树偎依在一起,吹拂起柳树万千金黄色的柳枝,夫人的诗好意境啊!”

    “怎么?难住了我们的杨秀才了?”紫苏妩媚的眼光睥睨了他一下。

    “难住了为夫不要紧,夫人还可以去问宁公子么!”杨牧云嬉笑道。

    “讨厌”紫苏举起粉拳在他背上敲了一下。

    “好,不跟夫人说笑了,下两句为夫已经想出来了。”杨牧云拿起笔,一蘸浓墨,笔走龙蛇,刷刷写下两行遒劲有力的文字。

    “侬把钿筝移玉柱,梦里寻花无觅处。”紫苏细细地念了一遍,美眸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我在拨弄装饰着罗钿的筝柱,你却梦里寻花而且还没找到。”紫苏似笑非笑挺起酥胸贴上前去,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说,你到底想寻哪朵花呀?”

    “当然是夫人了,这世上还有哪朵花比夫人更漂亮呢?”杨牧云微一愣神忙陪着笑脸说道。

    “你作了诗到处乱送人,在巢湖的时候,一首采菱女都把人家小姑娘的心给摘了。你梦里要寻的花是不是就是她呀?”紫苏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夫人,你多心了......”杨牧云暗暗叫苦,作诗作成这样,真是始料未及。“夫人你这么漂亮,再无第二个女人能及得上你,我怎么还会去想别人。”

    紫苏轻轻叹息一声,眼中锐利的目光消失了:“女人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长得再漂亮也终有让枕边人看腻的一天,到那时......”美眸看向杨牧云:“夫君,你会让我静静地离开么?”

    “夫人,我......”杨牧云心中一软,正想再劝几句。忽然脸色一变,舒展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夫君,怎么了?”紫苏也看到了他脸上的变化。

    “嘘”杨牧云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入夜,月挂中天,忽闻凄厉骨笛之声,既而橐橐声响,令人探之,回曰,尸鬼至矣!”杨牧云想起了这条南司案藏馆洪武十七年的记录,他听到了一丝凄厉乐器发出的声音,声音隔得很远,按道理传到这里平常人是听不到的。但杨牧云听得到,他身负武功,精通暗器,最擅长听风辨位,耳力远较一般人为强。

    “絮儿”

    杨牧云高声叫道。

    “老爷”絮儿听到杨牧云传唤赶紧跑了进来。

    “你陪在夫人旁边,不准片刻离开她。”他边说边抄起墙上挂着的绣春刀,对紫苏说道:“夫人稍安,我去去就来。”说着匆匆奔了出去。

    “夫君,你还没换衣服......”紫苏话未说完,杨牧云早去的远了。

    出了家门,杨牧云一路向北疾奔,大约跑了四五百米,在一个路口看见魂不附体倒在地上的两名更夫。

    “发生了什么事?”杨牧云厉声问道。

    “人......不,鬼,被马车撞死的鬼,朝北走了。”一名更夫战战兢兢地说道。

    杨牧云瞧了瞧北边无人的街道,凝了下神,提刀向北追了过去。

    一直追出老远,也没见着半个鬼影,杨牧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那凄厉乐器发出的声音消失了。

    杨牧云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不知该向何处追寻。愣了一会儿神,转过身,正要往回走。

    “站住”只听前面传来一声断喝,迅速跑过来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当先一人方面短须,头戴乌沙泷帽,上插翎尾,外穿一件玄色比甲,内穿圆领蓝色罗袍公服,看装扮是一捕快头儿。再看周围人打的灯笼上贴着应天府字样,原来是一群应天府的捕快。

    只见那蓝袍捕快头儿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深夜持刀在街上狂奔。”

    杨牧云没好气地掏出腰牌举在他面前晃了晃。

    蓝袍捕快头儿轻轻一瞥,顿时一惊,忙躬身作揖:“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下官这里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没事,没事,我只是......”杨牧云还未说完,只听到路东皇城根护城河边传来一阵犬吠声,循声望去,隐约看见一群野狗好像从河里往岸上拖拽什么东西。

    杨牧云快步走将上去,那群捕快见了也忙跟了过去。

    那群野狗刚将那东西从河里拖到岸上,见到一群人明火执仗的奔了过来,便狂吠几声,四散逃了。

    “快过来照一下,看是什么东西?”杨牧云对那些捕快说道。当下便有两个跑在前面的捕快提着灯笼照了上去。

    野狗拖上来的是一具浑身湿漉漉的尸体,杨牧云用刀划开尸体身上的衣服,发现尸体通体呈灰黑色,皮肤干瘪,眼眶深陷,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气。

    “这、这河里怎么有个死人?”蓝袍捕快头儿惊呼一声,众捕快都瞪大了眼。

    杨牧云没有吭声,用刀划开尸体的皮肤,将皮肤往外一翻,露出里面一片白花花的东西,仔细一看,全是圆圆的、白白的已经死去的小虫子。

    “果然又是这些尸虫。”杨牧云哼道。

    周围的人除了杨牧云外,全都看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有人放下手中灯笼,蹲在河边大声呕吐起来。

    杨牧云挑出几只死去的虫子用一块布包起来,转身要走。蓝袍捕快头儿忙上前拱手问道:“大人,请问这句尸体......”

    “哦,这句尸体你们应天府看着办吧!”杨牧云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儿,这具尸体怎么办?”底下捕快们问蓝袍捕快头儿。

    “还能怎么办?锦衣卫可以不管,我们应天府能不管么?将尸体抬回府衙停尸房,明天再贴个告示,叫人来认领。”

    “啊”捕快们面面相觑。

    “你去”

    “不,你去抬”

    “呕”

    ......

    杨牧云回到原来的那个路口,两个更夫仍然神不守舍的坐在地上。

    他弯下腰,对他们笑道:“两位,我是追捕江洋大盗的官差,刚才您们看见被马车撞倒的尸鬼就是江洋大盗装扮的,明白了么?”

    “唔”两人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要听到有人散布谣言,说晚上城里闹鬼,以致引发百姓恐慌,我就将你们两个送官究办,听见了么?”杨牧云疾言厉色地说道。

    “大人,小的不敢说,小的明白了”两人忙不迭地说道。

    “前面就快到家了。”杨牧云紧走了两步,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落下来。刚才一阵跑动,背后的伤口又疼痛起来。

    刚跨进院门,就听见絮儿的声音:“老爷,您回来了!”

    “夫君”紫苏迎了上去,一眼瞥见杨牧云脸色苍白,头冒冷汗,气色萎顿,“你怎么了?絮儿,快帮我扶老爷进屋。”

    杨牧云趴在床上,裸露着上身,紫苏将一块泡过热水的湿毛巾拧干,细细的给他擦拭伤口。

    “伤口又裂开了,往外渗出了不少血,你看你,究竟发生什么事,话都不说明白就风风火火的往外跑。”紫苏嗔怪道。

    “夫人别说了,我没事!”杨牧云的声音有些少气无力。

    “你看你的脸色,还说没事。”紫苏正在擦洗他伤口的纤纤素手微微用力向下按了一下。

    “啊”杨牧云痛呼一声,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夫人,你干嘛?”

    “你不是说没事么?”紫苏眉眼含笑,揶揄道。

    “小姐”絮儿端来了药酒,药膏和纱布。紫苏先用药酒在伤口上擦拭了一遍,再抹上药膏。

    “夫君,明天我带你去同春堂,让楼不凡楼先生看一下你的伤口怎么治。”紫苏边给他包扎边说道。

    “不用了夫人,我这只是外伤,养养就好。”

    “夫君,找楼先生看看也不多,上次你受伤就是他看的,让他出个方子能让你伤痊愈得快一些,也是好的。”紫苏劝道。

    杨牧云正待拒绝,但转念一想,也就不吭声了。

    月光如水,洒在床帷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紫苏坐在床边,着一身薄如蝉翼的软罗纱衣,白色的抹胸上绣着几朵艳红的牡丹,更勾勒出一身诱人的曲线,她伸手拔下倌起墨色青丝的玉簪,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映衬着她如玉般的绝色容颜更加的出尘脱俗。

    杨牧云不由得看痴了,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纤纤柔荑。紫苏的手轻轻一颤,美眸低垂,轻咬樱唇:“夫君,你伤还没好......”见他没有说话,怕他不高兴:“等你伤好了......我答应你,把一切都给你,好么?”清泉一样的眼眸不安地向他看去。

    杨牧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夫人想多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来,躺下来。”

    紫苏羞涩地一笑,手托螓首侧卧在他身边,一双美眸里星光灿然:“夫君想跟我聊什么呢?”

    “夫人精通音律,擅使乐器,除了会弹琴之外,不知可否还会吹笛?”

    “怎么?夫君想让我吹给你听么?”紫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雪白编贝。

    “不必,我只是好奇,夫人吹的笛子是什么样的?”

    紫苏一笑,起身在一个狭长的檀香木盒里取出一管雪白莹润的玉笛。

    “夫君你看,这是用最好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玉笛,用它吹出的音色纯正,音调清越婉转,比一般竹笛和玉笛的音质要圆润柔和得多。”

    杨牧云拿在手里轻轻抚摸了一下,笛身清凉光滑,色泽莹润,应该是上上之品。

    “要我吹给你听一下么?”紫苏俏皮的问道。

    “如果夫人有一管用骨头做的笛子,我倒想听你吹一下。”杨牧云笑了一下。

    紫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夫君的话好奇怪,你怎么会想到用骨头做的笛子?”

    “我听人说过,因此感到好奇,不知用骨笛吹出来的乐曲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中原之地极少听说过用骨头做的笛子,这种笛子在边疆蛮夷之地倒是比较常见。”

    “这是为什么呢?”

    “骨笛质感比较粗糙,难登大雅之堂,而且用骨笛吹出的音色尖锐凄厉,不好配乐。所以边疆蛮夷之地的人多用骨笛模仿动物之音来召唤猎物......”

    “哦?听夫人一席话,当真胜读十年书。”杨牧云拱手一礼。

    “夫君我们夫妻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第五十一章 同春偶谈

    朱雀街,同春堂。UU小说

    “这个方子拿去,药要按时煎服,下一个......”楼不凡笔走龙蛇,将迅速写就的方子随手一递,浑厚的声音就开始叫道。

    “楼先生”

    “坐吧!什么症状?”楼不凡连眼皮都没抬。

    “相思症。”

    “什么?相......”楼不凡快要合上的眼皮瞬间打开,眼前站着一对十五六岁的璧人,男的容颜清秀,女的貌胜天仙。“你是杨......”

    “杨牧云,无心庵幸得先生妙手搭救,鄙人一时不敢或忘。”杨牧云笑道。

    “对,老夫想起来了,你是锦衣卫的杨大人,这位......”楼不凡指节微敲额头,“可是南都花魁紫......”刚想说下一个字, 但见紫苏如云的秀发挽成一高髻,上面插着金步摇,一副大户人家少妇的打扮,下面的话就咽了回去,眼光转向杨牧云:“现在该是叫杨夫人了吧?”

    紫苏脸上微微一红。

    “不错,正是拙荆。”杨牧云说着坐了下来。

    “那就恭喜两位了,杨大人,你此次不会是专门来找小老儿叙旧的吧?”楼不凡见他精神焕发,面色红润,不像身上有疾的样子,不由心下嘀咕。

    “楼先生,我夫君他前一段时间在外办差,不小心后背中了箭伤,养了一段时间昨晚伤口复又崩裂,还请楼先生好好诊治一下。”

    “噢?外面人多眼杂,袒衣甚不方便,还请贤伉俪随同老夫到里间来。”楼不凡说着站起身来。

    回春堂后面的一间静室里。

    楼不凡仔细的看了杨牧云的伤处后,捻须沉吟了一下,对紫苏说道:“杨夫人放心,杨大人是皮外伤,未伤及内器,只要好好将养,是没有大碍的。”说罢看了一下他们,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笑意,清了清嗓子:“这个......嗯......年轻人新婚燕尔,但房事也应有所节制,杨大人的伤需要静养,在伤好之前这段时间,杨夫人还是不宜对他进行过多叨扰......”

    “啊?”两个人听了脸羞得跟个大红布一般。

    “这楼先生,怎么说这样的话?真是羞死人了?人家哪里跟他有......有过什么?”紫苏虽是少妇打扮,但其实还是一个处子,听了这话羞不可抑。

    “这可真是冤枉,”杨牧云直叫屈:“我和她是夫妻不假,虽然也在一起同床共枕,可是什么都没做呀!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岂不冤枉死。”可事关男人尊严,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只能一脸尴尬地呆在那里。

    楼不凡没工夫搭理两人心潮澎湃,执笔在一张宣纸上刷刷写了一堆蝇头小楷,递给紫苏:“杨夫人,药分两副,一副外敷,一副内服,上面我已写明使用方法和次数,另外,老夫的话一定要切记......”

    紫苏红着脸接过药方,瞪了杨牧云一眼,娇叱一声:“还不快走,跟我抓药去。”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要跟楼先生讨教一下。”杨牧云不敢看向她。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面说?”

    “这是关于男人的事,女人不方便听。”杨牧云凑到她跟前在她耳边低声道。

    紫苏狠狠剜了他一眼,在他腰间重重地拧了一把,头也不回地像一朵云一样飘了出去。

    “你”杨牧云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这对小夫妻打情骂俏,楼不凡尴尬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一边。

    “楼先生”杨牧云干咳了一下,“我有些东西想请你看一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露出里面圆圆的,白白的虫子来。

    楼不凡低头看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捻着胡须半晌不语。

    “楼先生,你见过此物么?”杨牧云问道。

    “尸虫,这应该是西南蛮荒之地的尸虫。”楼不凡捻须说道。

    “楼先生了解这些尸虫?”杨牧云惊讶地问。

    楼不凡点点头,开始侃侃而谈:

    “我们楼家是医学世家,想当年太祖皇帝派军征讨云南时,我的祖父楼英就随军当了一名军医。云南乃蛮荒烟瘴之地,毒虫毒兽甚多,我祖父在那里一呆数年,见到过很多在中原见不到的稀奇古怪东西,其中之一就是这尸虫。此物喜寄生于人尸之内,终年见不得阳光,月明之时极为活跃。”

    “那它会寄生于活人人体之

    内,从而将人致死么?”杨牧云问道。

    “寻常尸虫不能,但虫王可以。”

    “虫王?”

    “对,虫王跟你拿的这些寻常尸虫不同,它的个头要大一些,身体呈暗金色,所有的尸虫都由虫王繁殖,一只虫王可以一次繁殖出成千上万的尸虫。虫王和这些尸虫呆在人体之内,可几天之内吸干人之精血,使人变成干尸,从而致人死亡。”

    “那人死亡变成干尸后,可否能够行走?”

    楼不凡捻须沉思了一下:“据说可以,我祖父就曾见过云南的部落巫师在月明之夜用骨笛吹奏乐曲让尸虫控制尸体自如行走,但这并不长久,天明之前尸体就会重新仆倒在地。到那时多数尸虫都会死亡,但虫王不会。在这个时候,操控尸虫的巫师就会用骨笛吹奏一种乐曲,将虫王从人体内召唤出来,并将之收走。”

    “那巫师养这尸虫做什么呢?”

    “据我祖父讲跟一种宗教仪式有关,在云南当地部落,人们都相信巫师是神灵派到人间的使者,巫师将尸虫送入人体,是要尸虫将人的灵魂收走并带入天堂。但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巫师将虫王所吸人之精血用来入药,究竟制什么药就不得而知了。”

    “一群愚弄蠢夫愚妇的神棍。”杨牧云暗骂一声。

    “虽然尸虫进入活人体内可致人死亡,但这并不难治,只需将中了尸虫的人放入注满热水的盆中,四周佐以炭火烘烤一到两个时辰即可将体内尸虫驱出。前几日汉府街杜有财的公子因昏迷找我医治,我怀疑可能中了尸虫,正要根据此法医治。谁知他竟带着儿子找人驱邪去了。”说罢摇头不已。

    “楼先生跟我所见真是略同,没想到我用在湖州乡间给人驱邪的土法竟然误打误撞地驱走了杜公子体内的尸虫。”杨牧云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多谢楼先生将这些告知于我,先生还有诸多患者来找你医治,我就不打扰了,告辞!”杨牧云躬身一礼正欲向外走去。

    “杨大人慢走!”楼不凡起身相送,末了又叮嘱一声:“杨大人切记,**伤身,不可不加以节制,否则对你伤口痊愈不利。”

    杨牧云脸上现出一抹怪异之色,心中暗自咒骂不已。

    “夫君,药我已经给你抓好了,我们回家吧!”见他从里面出来,紫苏迎上来说道。

    “不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陪我在街上走走,散散心。”

    “可夫君你的伤?”

    “无妨。”杨牧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又不是和你回房去行云布雨,怕它作甚?”说完哈哈一笑,迈步出门而去。

    “你”紫苏一时气结,不知说什么好,迈开莲步紧跟了上去。

    山东,东昌府运河行宫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内,一个浅青色的娇小身影在院中纵跃如飞,娇躯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她手中的长剑如一道长虹,在空中幻化出道道光影,与她的身影融合在一起。她手腕翻转间,长剑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炫目的光芒。

    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一位相貌无比娇艳的红衣少女正环抱玉臂,妩媚的眼中含着盈盈笑意注视着院中的一切。

    不多时,娇小的身影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身收剑,还剑入鞘。

    朱熙媛调匀呼吸,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向柳树下的林媚儿。

    “林姐姐,你看我这剑练得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的剑术突飞猛进,短短几天就能有如此进展,当真让人刮目相看。”林媚儿嘴角含笑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学你的峨嵋刺,却让我练这剑法?”朱熙媛有些不解。

    “公主殿下,臣下的峨嵋刺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可不是用来练着好看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练这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公主殿下,难道你还要去学怎么杀人么?”

    “我不管,我要学能胜过他的武功,只要能胜过他,让我学什么都可以。”朱熙媛的大眼睛眯了起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胜过他呢?”林媚儿脸上露出一丝媚惑的笑意。

    “我武功比他高了,就可以留住他,叫他哪儿也跑不了。”

    “那也不一定非得练武呀!再过几日就到京师了

    ,等公主殿下您回了宫,就可以去找皇上讨一道旨意,把你心中的那个人从南都调到京师来不就行了?”

    “就算把他调到京师,以我的身份想跟他见一面也是极难的。”朱熙媛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林媚儿眼波流转,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让他留在你身边其实并不难,将他净身入宫侍候在你左右不就成了。”

    “啊”朱熙媛低低地惊呼一声,玉齿紧咬樱唇,默然不语。良久,她方才恨恨的说道:“杨牧云,你个大骗子,把本公主惹恼了,本公主就真把你切了入宫来当太监。”

    看着朱熙媛恨恨的样子,林媚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妩媚的眼中掠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

    “阿嚏”杨牧云重重的打了一个大喷嚏。

    “夫君,你怎么了?”紫苏关心的问道。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有点儿感冒,夫人勿须担心,不碍事的。”杨牧云宽慰她道。

    “夫君你看”紫苏伸出玉指向前一点:“前面是一个珠宝首饰店,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杨牧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左前方有一很气派的店面,上面手书”水云轩”三个描金大字。

    “我可以说不好吗?”杨牧云摸摸自己的鼻子,看到一张娇嗔的面孔,无奈地叹道:“你们女人呀,就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水云轩的店面布置得奢华大气,店主约摸五十多岁,身材不高,身体胖乎乎的,脑袋又大又圆,短而黑的眉毛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乱转。他一见杨牧云夫妻俩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二位,您可好久没来了,里面请!”

    “......”

    “许久不见,公子越发的俊俏了,这位夫人也变得更漂亮了。你看小老儿的脑子,竟把公子的称呼给忘了,当真该打。”说罢就真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我姓杨......”杨牧云忍不住说了出来。

    “对,是杨公子,杨夫人,您请这边看,这里可都是精品。”

    ......

    “杨夫人你看,这可是今年在官宦人家的小姐太太中流行的上品首饰。”店主取出一支金簪递与紫苏。

    紫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支金簪身为扁锥形,顶部是一朵绽开的白玉花,中心镶蓝宝石一颗,往下是一只碧玉蝴蝶,蝴蝶背镶红宝石一颗,两蝶须用金丝缠绕,顶端各有珍珠一颗,下部是一朵红玛瑙花,中心镶红宝石一颗。放在手中璀璨生辉。

    紫苏将金簪插在头上,对着杨牧云嫣然一笑:“怎么样,我戴上好不好看?”

    “你这么美,戴什么都好看?”杨牧云的话像在敷衍。

    “老板,这支金簪怎么卖?”

    “杨夫人,这支簪子通体黄金,由专门匠人打造,费时不短,再看这宝石,可是来自西方万里之外的天方国,非我大明之物......”

    “好了,老板你就说个价吧!”紫苏不想听他废话。

    “杨夫人痛快,看在是老主顾,我就不多饶舌了,起码这个数!”说着店主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两?”杨牧云脱口道。

    “杨公子说笑了,是二百两。”

    “什么?”杨牧云瞪大了眼睛。对紫苏低声说道:“夫人,这可是二百两,我这六品官一个月的俸禄才......”

    “得了,又不花你的钱,你急什么?”紫苏睨了他一眼,对店主说道:“老板,天方的宝石我见过,亮度至少可达七级以上,可你这金簪上的宝石亮度可没这么高,还有这上面的金丝......”紫苏娓娓道来,说得店主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

    “杨夫人真是行家,那你说个价吧!”店主的声音有些无奈。

    “最多四十两,不然的话,你就自己留着吧!”紫苏说着拉起杨牧云的衣袖转身要走。

    “杨夫人留步!”店主叹了口气,一咬牙:“就依你,四十两......”

第五十二章 意外发现

    紫苏得意地将买来的金簪插在自己的秀发上。

    “夫君,好看么?真的好看么?”一路上她不停地这样问杨牧云。

    “好看,真的好看,好看极了!”杨牧云都快被她问烦了。“夫人真有本事,二百两银子被你还到四十两。”杨牧云叹道。

    “那是因为他的东西根本不值这么多。”紫苏狡黠的一笑:“他那些说词骗得了外行人,可骗不了行家。”

    “夫人经常去那家店么?”杨牧云问道。

    “不是,这家店我是第一次去,”紫苏眼波流转,“这个店里的货色一般,我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那为什么店主说我们是老主顾呢?”杨牧云不解。

    “我的傻夫君,老主顾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么?何况像他那样猴精猴精的人。”紫苏睥睨了他一眼,嘴角挂起一弯弧月:“你呀!可真傻!”

    “我傻么?”杨牧云挠挠头。

    紫苏看着他的样子娇俏的一笑。

    “还有,夫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要知道我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十两银子。”

    “夫君,我的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要想知道的话可以来查。”紫苏的眼里也含着笑,“就算你不去做官,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我也可以一辈子养你,而且养得你风风光光的。”

    杨牧云呆住了,他感觉在紫苏面前就像一个傻子。

    “夫人,我们回家吧!”杨牧云感到意兴索然,男人的自尊想要受到打击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陪女人逛街。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陪你在街上走走,散散心么?”紫苏诧异地问道。

    “可是我突然想回去了。”

    “那好吧,你这人可真难侍候,要你回家你不高兴,陪你散心你又不高兴。”紫苏一声叹息。

    “究竟谁难侍候?”杨牧云心中暗暗苦笑。

    “老段,你输了你请客,可不许赖皮。”

    “谁赖了,老子在这醉风居请你们,怎么样?够气魄吧!”

    一段熟悉的声音传入杨牧云耳中,杨牧云循声望去,只见段小旗和黄小旗,吕小旗,孟小旗四人来到一座酒楼前正说着话。

    “段成、黄宣、吕翔、孟奇!”杨牧云大声喝道。

    “大人”四人一齐惊呼,想转身就跑,谁知身子像钉在地上一样一步也动不了。

    杨牧云快步上前,冷哼一声:“怎么,见到本官就想跑么?”

    “大人,属下祝您和紫苏小姐......不,紫苏夫人新婚大喜,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四人说得参差不齐,语无伦次。

    杨牧云心中不觉好笑,但脸上仍然罩着一层寒霜:“说几句好话就想蒙混过去么?不敬上司,给上司下迷药,按大明律法该当何罪呀?”

    “大人”四人一齐跪倒,连连告饶:“是沈大人和宁公子让属下这么干的......”

    “是呀!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呀,大人......”

    “大人,属下知错了,看在我们鞍前马后的份上,您就饶了我们吧!”

    紫苏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杨牧云身边劝道:“夫君,他们的做法虽然不对,但对你并无恶意,再说这事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你还敢说情,你也是同谋!”杨牧云仍旧沉着一张脸。

    “你这人”紫苏气极反笑:“好好好,我是主谋,你满意了吧!你杨大人要罚就罚我好了!”

    “夫人,你这”杨牧云一时语塞,对那四人喝道:“这笔账暂且记下,以后再跟你们算账!”

    “谢大人”“谢紫苏夫人”四人站起身忙不迭地说道。

    “大人,紫苏夫人,您二人大喜属下们也没能好好地庆贺一下,现在由属下们做东,请您二位上去小坐一下。”段小旗恭恭敬敬地说道,其他三人也忙躬身应和。

    杨牧云看了紫苏一眼,紫苏笑道:“夫君,我也走得累了,难得你这些属下们一片敬意,我们就上去小憩一会儿 ,你看如何?”

    杨牧云嗯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一些,段小旗

    四人忙头前带路。

    “醉风居这名字怎地好生熟悉。”杨牧云看了看酒楼牌匾心中默默念道。

    众人在楼上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杨牧云看着前后招呼上菜的段小旗:“你们四个今天不用去衙里当值么?怎么出来打牌喝酒?”

    “托大人的福,现在我们风字号缉捕房的弟兄在衙里可风光了。沈大人说了,这接连的两桩大案子大人您劳苦功高,现下您又大喜,让您好好休息一段日子。您休息,弟兄们也跟着可以好好清闲清闲了。”段小旗笑着说。

    “老段,怎么我听沈大人说让我们暂时归宁公子管?”孟小旗问道。

    “老孟,这你可就不懂了,这是沈大人说给衙里其他人听的,只是一个面儿上话,宁公子何曾真正使唤过我们?”黄小旗接口说道。

    “哦?那宁祖儿现在忙什么呢?”杨牧云对他很感兴趣。

    “回大人,宁公子昨天就已出了南都,去苏州查案了。”吕小旗忙回道。

    “他可真忙,是什么案子劳动他亲自出马?”

    “听说是几天前来南都的一群云南摆夷人,他们现在去了苏州,宁公子要查的就是他们。”段小旗说道。

    “这宁祖儿,还真的去抢应天府的饭碗了。”杨牧云暗笑。

    “老爷,夫人,祝你们大富大贵,多子多福,求您发发善心,赏小的几个钱吧!”一个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乞丐拄着一根拐杖,拿着一只破碗向一桌客人乞讨,那桌客人捂着鼻子在他的破碗里扔了几个铜板,然后摆了摆手。

    乞丐也很知趣,讨了钱便离开。只见他转过身,朝着杨牧云这张桌子走了过来,还没走到桌前,段小旗就扔了几个铜板过去,“当啷”几声脆响,铜板落在了地板上。乞丐忙伏下身子去捡,露出了腰间一根白白的东西。

    紫苏见了,不禁“咦”的一声,脸上现出惊异之色。杨牧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乞丐腰间白白的东西是一根骨头,上面还有几个眼儿。

    “夫人,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杨牧云问道。

    “夫君,你不是对骨笛感兴趣么?那乞丐腰间别着的就是一根骨笛。”

    “夫人看错了吧?这么粗糙的一根骨头,上面不过有几个眼儿,就是一根骨笛了?”杨牧云不相信。

    “夫君,我不会看错,那几个眼儿形状规则,分明是按宫商角徵羽五音排列的。”见杨牧云不信紫苏忙向他解释。

    “起来,起来,臭要饭的,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店里的伙计跑过来对那乞丐喝道。

    “是,是”乞丐捡起铜板踉踉跄跄向外跑去。

    “真是晦气!”伙计咒骂一声,转过脸对杨牧云等人陪笑道:“扫了几位爷和夫人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那个乞丐经常来么?”杨牧云问道。

    “还经常来?上一次他就在我们店里闯了祸事,闹得一帮常客好几天都不来了。”伙计摇了摇头。

    “哦?这倒挺有意思,小哥能讲一讲么?”杨牧云突然来了兴趣。

    “爷您不知道,四天前的一个晚上,经常来我们店里喝酒的几位常客就坐在您现在的位置上,他们那天还带了几名歌伎唱曲儿助兴。旁边一桌是几位外地的客人,穿戴打扮都稀奇古怪的。这两桌客人正喝得高兴,这要饭的就来了。他刚来到这外地客人桌旁,不知怎么惹恼了人家,人家就伸手朝他抓去。这要饭的也怪灵活,跑到这桌常客身边的歌妓后面,外地客抓他没抓住,倒差点儿抓到人家歌妓身上。这可把几位常客惹恼了,以为外地客要调戏歌妓,就说上前推搡了一下,双方差点儿没打起来。后来听说一位常客在回家时还倒地昏迷不醒......”

    杨牧云脸色变了,“其中一位常客是不是姓杜?”

    “对,他就是汉府街杜有财杜老板的公子,怎么,公子认识他?”

    杨牧云顾不上答话,紧张地向窗外望去,见那乞丐已出了酒店,正向北走去。

    “吕翔,你陪着夫人,段成、黄宣、孟奇你们三人跟我来!”

    “夫君,怎么了?”紫苏吃惊地问道。

    “夫人你可立了大功,等会儿再说你听。”杨牧云看了她一眼,快步下楼。段成、黄宣、孟奇三人紧紧跟了过去。

    “夫君,你小心点儿,你还有伤....

    ..”话未说完,杨牧云早跑得远了。

    杨牧云领着三人出了店门。往北一指,“给我追,追上刚才那个乞丐。”“是,大人”四个身影向北追去。

    乞丐摇摇晃晃地来到路口的大树下席地而坐,将手中的破碗放在自己的面前,刚一抬头,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领着三个人跑到自己面前将自己团团围住。

    乞丐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位年轻公子,扯着一个破锣嗓子干笑道:“公子这么匆匆忙忙地带人过来,是要施舍叫花子一个金元宝么?”

    杨牧云微笑着俯下身来:“金元宝我可以给你,但我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嘿嘿,叫花子身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入得了公子法眼么?”

    “当然,把你身上的那根骨笛拿给本公子,本公子不但给你金元宝,还送你去一个好吃好住的地方。”杨牧云话音刚落,只听“呛啷啷”三声刀响,段黄孟三人拔出自己腰间佩刀,刀锋指向了那名乞丐。

    “公子想要,叫花子拿给你就是了,何必刀剑相向呢?”乞丐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向腰间摸去。

    “呼啦”一团粉末从乞丐手中猛然挥洒出来,杨牧云和段黄孟三人连忙举袖遮住了自己面部。

    “不好”杨牧云撤袖定睛再看时,乞丐已不知去向。

    “追”杨牧云指着往西边飞窜的一条模糊人影,领着段黄孟三人飞快追了上去。

    “吁总算交了差了。”一群捕快出了应天府衙,一名捕快长出了一口气。

    “真晦气,抬了一具尸体回来。”一名捕快拍了拍身上衣服,“我这会儿身上还有尸臭气呢!”

    “大家都别说了,辛苦了一晚上,咱们去找个地方乐呵乐呵。”一位方面短须,身穿圆领蓝袍的捕快头儿说道。

    “好”一众捕快顿时来了兴致。

    “头儿,我知道个好去处......”一众捕快说着向北来到了府东街与中正街的交叉路口。

    “呼”一道人影风一样在他们面前飞奔而过。

    “快拦住他”后面还有四个人追了过来。当先一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不是昨晚上锦衣卫的那位大人么?”一名捕快说道。

    杨牧云冲着他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他就是昨晚河边沉尸的凶手,还不快追!”说着话身子连停都没停便呼啸而过。

    “头儿,怎么办?”一众捕快都把目光盯在他们的头儿身上。

    “没听见么?赶快给我追!”捕快头儿一咬牙,拔刀在手,追了上去。

    “追”捕快们也呐喊着追了上去。

    “怎么人不见了?”杨牧云等四人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大人,我见那人往前跑了。”孟小旗说道。

    “不对,我见他的身影往南一拐。”黄小旗说道。

    “别说了,孟奇,你往前追;黄宣,你往南追;段成,你跟我往北。”杨牧云喝道。

    “是,大人”

    ......

    “大人,前面没有路了,怎么办?”段小旗指着前面的死胡同。

    “奇怪,我明明看见一条人影闪进了这个胡同,怎么偏偏就不见了呢?”杨牧云抚着下巴看向两边一丈多高的高墙。

    他来到墙根下,双手高举抠住墙缝,双臂用力,脚下使劲一蹬。他整个身体就如同一只大鸟一样凌空拔高七尺,双手牢牢扒上了墙头,脚尖再在墙壁上一点,整个人就稳稳地坐在了墙头上。

    “大人好功夫!”段小旗赞道。

    “少废话!快上来!”杨牧云沉声喝道。

    “大人,我上不去呀!”段小旗哭丧着一张脸。

第五十三章 应天之行

    “真没用!”杨牧云骂了一声,解下腰带,垂了下去,“抓住它,我拉你上来!”

    段小旗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往下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墙这头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排满了黑漆漆的棺材。

    “大人,您追的人会在藏在这院子里么?”段小旗瞪大眼睛问道。

    “不下去搜一下怎么知道?”

    “可这也太高了,怎么下去呀!”话刚说完,段小旗“啊”的一声,肩膀一歪,整个身子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肥鹅一样坠了下去。

    “这不就下去了么?废话真多!”杨牧云哼了一声,纵身一跃,身体像一团棉花一样稳稳落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把棺材盖掀开,看他有没有藏在里面。”杨牧云吩咐道。

    “是,大人。”段小旗只有硬着头皮按杨牧云说的去做。

    “吱嘎”一个棺材盖打开了。

    “这个里面没有。”

    “吱嘎”......

    ......

    一连掀开了几十个棺材盖,依然没有什么发现。有的棺材是空的,有的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胃里直翻腾。

    “大人......”

    “嘘”杨牧云打断他的话,指了指他后面。

    段小旗向后看去,只见一口棺材的盖缝压着衣衫一角。“棺材里有人?”

    “袖箭带了么?”杨牧云问道。

    “带了。”段小旗点了下头。

    “待会儿你一掀开盖子,我们就一齐向里面发射袖箭。“

    “属下明白。”

    “吱嘎”棺材盖刚刚打开一条缝,两道乌光就爆射而出,“噗”、“噗”两声,传来两声利箭钉入木头的沉闷声。

    “怎么没人?”段小旗惊叫道。

    话还没说完,两点寒星自棺材盖的内侧飞迸而出,直射向杨段二人。

    “小心”杨牧云飞起一脚将段小旗踢开,抓起跨刀横在自己面部,“”一点寒星击在杨牧云刀鞘上,原来是一三棱飞镖。

    “呛啷”杨牧云拔刀而出,一道炫目的光弧横向斜劈了出去。

    “”、“”、“”一连串刺耳的兵刃相交声过后,一条人影凌空一个倒翻。稳稳地立在身后的棺材板上。

    “年轻人好快的身手。”乞丐站在一口棺材上如渊岳峙,目露精光,手中握着一柄从拐杖里拔出的长剑。“躲过追魂镖竟然还能连挡我七剑,真是了得。”

    “你废话太多了。”杨牧云挥刀扫向他下盘,乞丐腾空一跃,手中剑刺向他面部,杨牧云侧身变招,刀刃幻化出一道光弧划他胸口,“”,乞丐迅疾回剑一封,借兵刃相交的力道身子向后一弹,双足稳稳的踏在了地面上。

    杨牧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这一连串交手耗力极大,背后的伤口又隐隐疼痛起来。

    “你受了伤?”乞丐脸上微微一笑,“看来我们之间的胜负没有悬念了。”

    “我就是一只手也能拿下你。”杨牧云一咬牙,猛然一踏地面,纵身跃起,手中刀化作一道厉芒劈向对手,霎那间刀光欲裂,威震穹宇。乞丐脸色一凝,不敢硬接这一刀,身形暴退;杨牧云一击不中,复又借力腾身而起,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腰身一拧再度寻得对方破绽直扑而下,紧握刀柄的手臂暴起青筋,刀刃化作一道长虹,挟着风雷之势疾劈过来,乞丐再要避让已是来不及了,咬牙挺剑挡了过去。

    “锵”的一声巨响,乞丐手中剑已断为两截,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出老远,扑通一跤坐倒在地。“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我说过,我一只手也能拿下你。”杨牧云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沉声说道。

    乞丐想挣扎着站起来,可胸口一阵剧痛,刚挺起身子就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渐渐萎顿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你如果不轻敌的话,可能真有赢的机会,可惜,你的大意让这个机会失去了。”杨牧云缓缓道。

    乞丐瞪视着他,因为身受内伤,嘴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

    人”段小旗匆匆跑了过来“您没事吧?”

    “快叫人,把他押出去。”

    “是。”

    杨牧云长吸一口气,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出了义庄的大门,在他身后,段小旗和黄小旗、孟小旗三人将那乞丐五花大绑地从义庄里押了出来。

    “大人,这个人我们是不是要把他押到衙内的诏狱去?”段小旗问道。

    杨牧云还未说话,只见前面跑来一群人,仔细一看,是昨晚碰到的那群应天府捕快。

    “正主来了,人犯交给他们就可以了。”杨牧云眼光扫了一下那群捕快。

    “这位大人,我们来迟了,还请宽恕。”蓝袍捕快头儿喘着气来到杨牧云跟前说道。

    “贵姓?”杨牧云微微一笑。

    “鄙人姓范,叫范勇。请问大人......”

    “哦,是范捕头,昨晚河里沉尸的人犯已被拿获,现就移交给你吧!”杨牧云打断了他的话,一挥手,段小旗等人将那五花大绑的乞丐押到范捕头面前。

    “大人,这人犯是您拿获的,怎好移交给我等。”范捕头陪着笑说道。

    “怎么?范捕头想随我回南镇抚司一趟,来个签字画押不成?”杨牧云的眼光有些不善。

    “大人说笑了?”范捕头脸色一变,“只是此案事关人命,小的位卑人微,在府尹大人那里说不上话,还得大人亲自屈尊到府尹大人那里交接一下,如此小的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一躬。

    杨牧云阴沉着脸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大人?”范捕头怯怯地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

    “嗦什么?我们大人带伤为你们应天府抓贼,你们倒蹬鼻子上脸了。”段小旗忿忿道。

    “范捕头”杨牧云停住了脚步,脸微微侧了一下。

    “大人?”范捕头赶紧恭恭敬敬上前。

    “去你们应天府,你还不头前带路。”

    “是”范捕头眼睛一亮,赶紧前面引路。

    “夫君”紫苏在吕小旗的陪护下快步迎了过来。“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又跟人动手了?”紫苏比花还娇艳的玉容挂满了深深地忧虑。

    “夫人,我没事,我还要到应天府一趟,你就先回家吧!”说着对吕小旗说道:“吕翔,你快护送夫人回家。”

    “不,夫君,我一定得跟着你。”紫苏的美眸下是一脸的坚毅:“就算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罢了!”杨牧云叹了口气:“你愿意跟就跟吧!”紫苏的绝美容颜由嗔转喜,轻呼一声,迈着轻柔的莲步娉娉婷婷的紧贴在他身边。

    身后,应天府的捕快在切切私语。

    “这就是这位锦衣卫大人的夫人,妈呀!怎么这么漂亮,你看那身段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夫人可是咱们南都的花魁,等闲人见她一面都难......”

    ......

    一行人来到应天府的朱漆大门前,杨牧云对紫苏说道:“夫人,这府衙你不方便进去,你还是回去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等你出来。”紫苏的声音低低的,但透着一股坚定。

    杨牧云无奈,只得对范捕头说道:“我们进去吧!”

    “大人请”范捕头刚跨过府衙门槛,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位头戴纱帽,身穿青袍的官员,官服的补子上是一只鹭鸶。

    “范捕头,你不是交班了么,怎么又过来了?”那青袍官员问道。

    “推官大人,是这样......”范捕头在那青袍官员身边耳语了一阵。青袍官员听了眉头一皱,随即上来对杨牧云道:“请问你就是锦衣卫百户杨大人吧,本官是应天府推官于梦言。”

    “于大人,范捕头引我来有事要见府尹大人,还请于大人通传一下。”

    “杨大人,府尹大人现在正忙,恐怕你得稍等片刻了。”

    这时里面隐隐传来升堂问案的声音。

    “府尹大人正在审案么?”杨牧云问道。

    于梦言笑

    而不答。不一会儿里面又传来水火棍顿地声音,有人大声呵斥的声音,还有女人嘤嘤的哭泣声。

    “看来府尹大人遇到难题了。”杨牧云剑眉一挑。

    接着听到惊堂木一拍,于梦言眉毛一扬,对杨牧云一笑:“杨大人请跟我来。”

    杨牧云跟着于梦言穿廊过户,来到一个花厅前站定,于梦言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引杨牧云进了花厅。

    杨牧云跟他绕过一扇屏风,来到一间厢房,应天府尹戴春尧头戴乌纱,穿着一件大红官袍正在一张官帽椅上正襟危坐。

    于梦言简单向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便下去了。

    戴春尧略一挥手,请杨牧云就坐,应天府尹是正三品官员,杨牧云不能坐在他旁边,便在下首的一把太师椅上坐了。

    这位戴府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两眼细长,相貌方方正正,颔下三绺长须,看上去不怒而威。

    杨牧云简单说明来意,戴春尧微微点头,缓缓说道:“本府知道了,待本府审结刚才那个案子,再好好听你详细讲述。”

    “刚才那个案子戴大人还没审结么?”杨牧云有些讶异。

    “哪有那么容易,”戴春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是本府辖下高淳县的案子,高淳县令宣判后被告不服,又告到本府这里,本府方才听他们吵嚷了半天,直吵得本府头都大了,也没听出个头绪。”

    “哦?那戴大人能跟下官讲一下么?或许下官能明白一点儿。”杨牧云宽慰他道。

    “既然杨百户这么有兴趣,那本府就略微赘述一下。”能发泄一下胸中郁闷,戴大人也来了兴致。“这个案子发生在高淳县的广通镇,这镇上有姓汪的兄弟二人,父母早亡,他二人相依为命。他二人靠做小买卖积下点儿家业,后来两人同时娶妻,老大的妻子姓韩,老二的妻子姓邓。兄弟二人成亲后也没分家另过,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妯娌俩相处倒还和睦。可好景不长,这汪姓兄弟二人到外地进货途中由于意外双双身亡,这妯娌俩就开始龃龉起来。突然有一天,汪韩氏到县衙告汪邓氏与人通奸,但说不出奸夫姓名。于是高淳县令就拘汪邓氏到案审讯,汪邓氏说出了奸夫叫高屯保,但却说他与汪韩氏通奸,与自己无关。县令又拘来高屯保当场对质,高屯保当堂承认与汪邓氏通奸。高淳县令当即宣判汪邓氏与人通奸,并押入大牢,可汪邓氏大呼冤枉,抵死不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并托人将官司打到了本府这里,人嘴两张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方才妯娌两人在大堂上使疯耍泼,弄得本府头都大了。”

    “大人勿忧。”杨牧云略微沉吟了一下,“我这里有一个办法不知可否行得通......”说着起身低声对戴春尧说了几句。

    “这......”戴春尧捻着胡须不置可否,思索一阵对杨牧云道:“这样吧,杨百户可随同本府一同升堂问案。你觉得如何呀?”

    “下官愿听从戴大人差遣。”

    “威武”两旁衙役高声喊着号子。戴春尧昂首阔步,威风凛然地步入大堂,来到公案后的官椅上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升堂”。

    杨牧云潇洒地来到戴大人公案的右下侧站定,他身后陆续有人搬上来一些砖头石块放在大堂上。杨牧云看了一眼戴春尧,戴春尧向他点点头。他便把目光转到堂下。

    堂下跪着两女一男,那男的约摸二十七八岁,长得油头粉面,一脸地浮滑相。

    “你就是高屯保?”杨牧云看了他一眼。

    “是,是小人。”高屯保抬眼见问话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不由一怔。

    “你们哪位是汪韩氏,哪位是汪邓氏,给本官报上来。”

    “本官?”两个女子心下一阵嘀咕:“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居然是一位大人?”

    “小女子就是汪韩氏。”一名身穿杏黄衣衫的女子俯首说道。

    “小女子汪邓氏。”一名绿衣女子的头微微一低,口气生硬的说道。

第五十四章 庭院深深

    那汪韩氏眉目含春,倒有几分姿色。www.uu234.cc汪邓氏相貌端庄,不假辞色。

    “女人因为名节而对簿公堂,终是对名声有碍,而让你们立于这公堂之上的,”杨牧云一指高屯保。“就是这个人。”目光扫向妯娌俩:“你们一定很恨他吧?”

    汪韩氏垂首不语。汪邓氏圆睁杏目,狠狠地盯着高屯保。

    “这样的人按大明律是要处以极刑的。”杨牧云目光看向地上的那堆砖头石块:“你们可以用这些东西把他砸死。”

    “什么?”妯娌俩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里可是应天府大堂,怎可在这公堂之上殴伤人命?”她们两人的目光看向坐在公堂之上的府尹戴大人。

    戴春尧微微颔首,并未出言反对。

    妯娌两人看看周围,迟迟不敢动手。

    “这句话是本官说的,出了什么事本官兜着,你们怕什么?公堂之上这么多人都可以为你们作证。”杨牧云脸色一沉,嘲讽道:“怎么,不敢?还是不忍?难不成你们两人跟他都有私情?”

    “大人,把他砸死这可是你说的。”汪邓氏看着杨牧云大声说道。

    “当然,公堂之上这么多人,我不能否认。”杨牧云话音刚落,汪邓氏蹭蹭蹭几步上前,搬起一块最大的石头朝着高屯保狠狠地砸了下去。

    “臭娘们,你真砸呀!”高屯保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开。“砰”石头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白印。

    “我砸你,我砸死你个王八蛋,叫你坏我名节......”汪邓氏一击不中,又搬起一块石头追上前狠狠地砸了下去。

    “哎哟”高屯保这次没能躲开,腿上挨了一下,连滚带爬的远远躲了开去。

    “你不砸么?”杨牧云的眼光冷冷的扫向汪韩氏。

    “我、我砸......”汪韩氏哆哆嗦嗦地捡起几个最小的石块,少气无力地朝高屯保扔了过去。

    “啪嗒”小石块落在了地上,侥幸落在高屯保身上的,也跟挠痒痒似的。

    汪邓氏想再搬一块石头去砸的时候,杨牧云拦住了她。

    “大人?” 汪邓氏惊讶不知他是何意。

    “好了,砸过去不疼不痒的,跟做戏似的,”杨牧云“当啷”扔到地上两把匕首,“用这个,敢么?”眼光冷冷地看向她们妯娌俩。

    汪邓氏一咬银牙,抓起一把匕首就朝着高屯保刺去,“哧”匕首刺中了高屯保的衣服,撕拉一声从颈至臀,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高屯保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逃了开去,样子狼狈不堪。他惊魂失色地看向汪韩氏:“玉娘,快救救我,她、她可是真动刀子啊!”说着惊慌失措地跑到汪韩氏身后。

    “妹妹......”汪韩氏伸开双臂拦在了汪邓氏面前。

    “你让开,我今天非捅了他不可。”汪邓氏咬牙切齿地举着匕首作势欲刺。

    “妹妹,这里有应天府的青天大老爷治他的罪,你就饶了他吧!”汪韩氏苦苦哀求道。

    “这王八蛋诬陷于我,坏我名节,我跟他不共戴天!”汪邓氏看着她身后的高屯保,目眦欲裂。

    “汪二夫人,这可怨不得我呀,这都是玉娘想赶你走,好霸占汪家的财产才让我这么做的。”高屯保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将真相脱口而出。

    “高屯保,你枉我对你那么好,你竟敢......”汪韩氏气急之下说不出话来。

    “好了!”杨牧云上前夺过汪邓氏手中匕首,转过身对戴春尧说道:“戴大人,看来真相已经大白了。”

    “精彩,真是精彩!”戴春尧从公案后的座椅上长身而起,缓步来到杨牧云跟前,捻须微笑道:“杨百户断案真是让本府大开眼界,沈大人身边真是有人才呀!”

    “戴大人过奖了!”

    “你都记下来了?”戴春尧对着旁边作案情记录的书办说道。

    “是”书办起身恭恭敬敬地将案录文书呈至戴春尧面前。

    戴春尧乜了一眼跪在地上体若筛糠的汪韩氏和高屯保:“你们是现在签字画押,还是等用刑之后?”

    “大人饶命”两人嚎啕一声仆倒在地。

    戴春尧亲自将杨

    牧云送出应天府衙的大门。

    “戴大人请留步。”

    “杨百户,这个案子本府如果还有不明之处的话,还得请你屈尊前来呀!”

    “戴大人客气了,您一句话,下官随叫随到。”

    ......

    “夫君,你怎么样了,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看他出来紫苏忙迎上去问道。

    “夫人,我......”杨牧云感到一阵头晕,身子一晃,差点儿没能站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一下你们的大人。”紫苏冲段小旗等人喊道。

    ......

    里仁街,杨家小院。

    杨牧云**着上身趴在床上,紫苏仔细地为他擦洗着伤口。

    “伤口又崩裂了,你看你,就不想让自己的伤好起来么?”紫苏嗔道。

    “我就是忍不住,看到案情已经明朗了,疑犯就在你身边,怎能无动于衷呢?”

    “你呀!就是天生劳碌的命,明明该应天府操心的事,你一个锦衣卫管那么多干什么?”

    “夫人说得对,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不多管闲事了 。”

    “你从今天起,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沈大人不召唤你,你就好好养伤。”

    “知道了,夫人大人......”杨牧云故意拖长了声调。

    ......

    第二天一觉醒来,杨牧云一摸身边,枕边佳人已不知香飘何处。

    “夫人”杨牧云连叫几声都不见回应。

    “老爷”絮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夫人呢?”杨牧云问道。

    “小姐有事出去了,老爷你有什么吩咐?”

    “哦?没什么,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吧!”见紫苏不在,杨牧云的心登时放松下来。

    “老爷,我来给你换衣服吧。”絮儿说着就要上前解杨牧云睡衣上的纽扣,杨牧云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拦住,“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下去吧!”

    絮儿站在那里垂手低眉,一双雪白柔嫩的小手轻捻衣角,贝齿紧咬樱唇。

    “你怎么了?”看着她那样子杨牧云奇怪地问道。

    “老爷是不喜欢絮儿么?”絮儿姣好的面庞有些忐忑。

    “唔”杨牧云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耳边低声道:“絮儿,你还小,等你大点儿老爷我再让你伺候。”一句话说得絮儿小脸飞红,像只云雀似的飞奔出屋去了。

    杨牧云哈哈一笑,梳洗穿戴一新,迈着稳健的步子正准备出门。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絮儿清秀的小脸上眉目含笑:“老爷,小姐吩咐了,让你好好在家养伤,哪儿也不能去。”

    “嗯?”杨牧云睨了她一眼:“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不行”絮儿换了个口气哀求道:“老爷,小姐也是为你好,你就回屋歇着吧!”

    “那我岂不要闷死!”杨牧云苦着一张脸,他真不习惯在屋里圈着。

    “絮儿陪你。”絮儿秀美的小脸上露出如花般的笑容:“老爷,絮儿给你跳舞好不好?您不是说絮儿的舞跳得比国色馆的蝶雨姑娘还好看么?还有,絮儿还会吹笛子......”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杨牧云来了兴致。

    “都是小姐教的,小姐会得可多了,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她无所不会。”絮儿一脸的仰慕之色。

    “她为什么要教你这些呢?”杨牧云问道。

    “小姐说我无论相貌还是资质都是上上之选,她说要把我打造成南都新的花魁。”絮儿自豪地说。

    “她来打造花魁,国色馆的老板不是夏红玉么?”杨牧云奇道。

    “是......是的,夏姐是国色馆的老板啊?”絮儿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老爷,絮儿陪你下棋好不好?”

    杨牧云的脑海中又响起了紫苏的话:“就算你不去做官,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我也可以一辈子养你,而且养得你风风光光的。”看来我这位夫人身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老爷,当头炮,你又输了。”絮儿得意的说道。

    “那我往上走一步。”杨牧云想悔棋。

    “卧槽马,还是你输。”

    “不玩了,不玩了,老是输。”杨牧云一拨拉棋盘。他已连输了七盘,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下不过,简直郁闷透了。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杨牧云刚想起身。

    “老爷,我去开门。”絮儿像一朵云一样飘了出去。“啊,是宁公子。”外面传来絮儿惊喜的声音。

    “这个变态来干什么?”杨牧云心中一颤。

    “杨兄”宁祖儿手持折扇一掀门帘举步入内,他还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风度翩翩,不仅女人会见了他着迷,连男人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住。

    “宁公子辛苦了,”杨牧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不好意思,让你白去一趟苏州。”

    “杨兄不必介意,”宁祖儿一笑,“没想到杨兄比我更喜欢跟那些应天府的捕快抢生意。”

    宁祖儿说着一掸袍袂,姿态潇洒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中。

    “虽然案子让杨兄破了,但我苏州也没白去。”宁祖儿刷地打开折扇。

    “此话怎讲?”杨牧云一听也来了兴致。

    “宁公子,请喝茶。”絮儿袅袅婷婷地掀帘进来,将一杯茶端到宁公子身边的小几上。

    “絮儿,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宁祖儿潇洒地摇了摇折扇。

    絮儿脸一红,螓首微垂退了出去。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我在外面风餐露宿,你却在这里妻妾环抱,唉,同人不同命啊!”宁祖儿感叹道。

    “那群来自云南的摆夷人,你在苏州找到他们了?”杨牧云不想跟他扯别的。

    “不错,”宁祖儿扇子一合,面容一肃:“他们全部来自云南孟艮土司府。”

    “孟艮土司府?”

    “孟艮土司府是云南布政司辖下最南边的一个御夷府,离这里有数千里之遥。”

    “有趣,那这些摆夷人来南都干什么?”

    “请封。”

    “请封?”

    “对,因为孟艮土司府的知府,世袭景栋侯换人了。”

    “这些土知府向来是世袭,换人说明上一任知府过世了,这很奇怪么?”

    “换人是不奇怪,四十年前,安南的国王由陈氏换成了胡氏,还引发了大明和安南的一场战争。”宁祖儿悠然道。

    “你是说孟艮土司府的知府,世袭景栋侯换成了外人?”杨牧云惊讶道。

    “孟艮土知府,世袭景栋侯原为刀氏,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叫绍斯黎,不是很奇怪么?”宁祖儿悠悠道:“自安南脱离我大明后,云南的各土司就蠢蠢欲动,为此我大明与麓川土司思氏爆发了三次战争,就是为了打击这些与我大明的离心势力。”

    “我明白了,你是说孟艮土知府,世袭景栋侯的非正常更迭,会引发云南一省的动荡。”

    “麓川土司思机发正厉兵秣马,准备卷土重来,所以任何一方土司的风吹草动都会对局势产生微妙的变化。”宁祖儿脸色凝重。“在这方面朝廷的态度很重要,在朝廷没有明确态度之前,我们不宜牵扯进去。”

    “他们请封应该去京师,为何到南都,又去了苏州。”杨牧云不解。

    “他们需要采购一些东西,另外要办些事情,我们只需派人稍加监视就可以了。”

    “这件事禀告给沈大人了么?”

    “当然,此事一早我就禀告给他老人家了,左右无事,听说杨兄追查干尸案时跟疑犯交了手,因此过来看看?”宁祖儿看着他,眼光中满是关怀之色。

    “唔我没事!”杨牧云不敢看他的眼光,将脸庞转到一边。

    “小姐,您回来了!”外面响起了絮儿欢快的声音。

    “老爷呢?”声音婉转娇柔,是紫苏在问话。

    “宁公子来看老爷了,老爷正在房中跟他叙话。”

第五十五章 国色添香

    门帘一掀,一阵香风拂面而来,房间中多了一个聘聘袅袅的倩影。www.uu234.cc

    “宁公子,你来了!”紫苏笑靥如花。

    看到这小白脸至于这么高兴么?杨牧云心下嘀咕道。

    “杨夫人,听说杨兄昨日带伤又跟人交手,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宁祖儿笑着解释道。

    “听见了没?关心你的人还真多。”紫苏乜了杨牧云一眼。

    杨牧云只能尴尬的笑笑。

    “好了,我不多说了,衙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宁祖儿长身而起。

    “都已经中午了,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吃完饭再走。”紫苏上前拉住宁祖儿的衣袖。

    “今天真的不行,改日吧!”宁祖儿目光瞥向杨牧云,杨牧云的脸上已经起了一条黑线。

    “宁公子,我送你。”杨牧云向门外走去。

    宁祖儿潇洒的一笑,手摇折扇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尊夫人只是热情好客,别无他意,杨兄不要往心里去。”临出门宁祖儿解释道。

    “你想多了。”杨牧云淡淡道,“几天没回衙了,真想回去看看。”

    “沈大人已吩咐过,等你伤好了,就可以回衙当值了。”宁祖儿安慰道。“告辞。”转身翩然而去。

    杨牧云目送他远去,正要转身回房。

    只听扑通一声,杨牧云讶然看去,不远处街上正在行走的一位老者不知怎么突然晕倒在地。

    “爷爷”他身旁的一个小男孩扑在他身上痛哭失声。

    “这人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不会是中邪了吧?”

    周围行人纷纷聚拢来,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

    “中邪?”杨牧云心中一震,正要上前好好察看一番。这时过来一位年轻的灰衣僧人,分开人群来到晕厥老者旁边,轻轻抱起老者,让他斜靠在自己胸前。用拇指依次掐按老者的人中、十宣、印堂诸穴,然后将老者身体放正,盘腿坐于老者身后,双臂高举,五指箕张,依次按摩老者头顶百会穴,两侧太阳穴,颈后的风府和玉枕穴。良久,灰衣僧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轻吐一口气,用手掌轻轻拍击老者后背。

    “噗”老者吐出一口浓痰,悠悠醒转过来。

    “醒了!”

    “小师傅好本事呀!”......

    众人纷纷赞叹。

    “谢小师傅”老者拉着孙儿就要给灰衣僧人下拜。灰衣僧人连忙拦住:“老人家,使不得,我身为佛门弟子,救死扶伤乃应有之义。”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沓传单:“小僧的微末之技,实不足道。我师父金禅大师,他老人家神通广大,现正挂单大报恩寺,每日讲经布法,还请各位施主前去捧个道场。”说着将手中传单一张张递到围观的每个人手中。

    “小师傅年纪轻轻就如此本事,他师父肯定就是个活佛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孙儿,走,跟爷爷去答谢活佛去。”老者拉着孙儿的手走出人群。

    “马兄,我们也去大报恩寺看看这位活佛吧?”

    ......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当即又有几人跟在老者的身后朝着大报恩寺的方向而去。

    灰衣僧人来到杨牧云跟前,单手作揖,宣了一句佛号,将一张传单递了过去。杨牧云没有接,轻笑一声:“请问小师傅法号?”

    “贫僧......贫僧静圆。” 灰衣僧人微微一怔。

    “夫君”紫苏轻摆襦裙,推门翩跹而出。“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宁公子他......”美眸瞥见了那位灰衣僧人,嫣然一笑:“小师傅,你好!”

    “女施主......好!”陡然看见一位美若天仙般的少妇,灰衣僧人一下子呆住了。

    杨牧云伸手从他手中将传单抽了过来,略微一扫,抬眼看着他:“静圆师傅”

    “啊?施主。”灰衣僧人回过神来

    ,垂首合十。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杨牧云吟道:“静圆师傅,你说是么?”

    “啊......施主所言极是。”灰衣僧人唯唯诺诺,“贫僧还有事,告辞。”转身匆匆去了。

    “假和尚......”杨牧云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夫君,你认识这和尚?”紫苏问道。

    “不认识,夫人,我们回屋再慢慢说吧!”杨牧云拉着她的手,回身入内。

    “......当世众生,个个恋色贪财,尽是失人身之捷径;日日耽酒食肉,无非种地狱之深根。众生皆愚,或毁他节行,而妻女酬偿;或污彼声名,而子孙受报......是故佛怜终生,派弟子金禅降临世间,现暂驻大报恩寺,为世人讲经说法,答疑解惑。”紫苏念着杨牧云拿来的传单,抬头睨了他一眼:“夫君,你看,有人自称佛祖弟子降世,来拯救世间众生来了。”

    “妖人术士诳人骗财的老把戏,只能愚弄些蠢夫愚妇罢了。”杨牧云哼了一声。

    “夫君,我觉得你去听听人家讲经说法也不错。你看,这段时间你一直血光之灾不断,如果去大报恩寺一趟,说不定真销了自身的业障呢?”紫苏笑道,美眸中满是调侃的意味。

    “我是大杀星,那和尚见了我,恐怕一辈子的修行,就会毁在我手上了。”杨牧云话锋一转:“对了,夫人,你一早上哪里去了?怎么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看夫君睡得正香,就没忍心打搅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一个姐妹快要出嫁了,我过去陪她说说话。”

    “是国色馆的姐妹么?”

    “嗯。”紫苏回答的声音很轻。

    “我认识么?”

    “嗯,你不但认识她,她要嫁的夫婿你也认识。”紫苏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她就是一个多月前你在画舫上跳舞的蝶雨姑娘,她要嫁的人就是你的好友西宁侯府的公子宋平。”

    “是他们?”杨牧云想起了那长着一张圆脸身穿紫袍的宋公子,他们相见的第一面就是从他对自己的拉拉扯扯开始。“蝶雨姑娘嫁给他是要做妾么?”

    “难道青楼出身的女孩子只配给人家做妾吗?”紫苏白了他一眼:“宋平尚未娶妻,蝶雨姑娘嫁给她是做正妻的。”

    “这怎么可能?宋公子出身西宁侯府,他的家里能同意么?”

    “我跟他说了,做不到就别娶蝶雨姑娘。”紫苏得意的说道。“我们蝶雨姑娘是不会去给人做妾的。”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杨牧云感到不可思议。

    “很简单,脱离宋家,离开了那深深的侯门宅邸,蝶雨姑娘就能够平等的嫁给他做正妻了。”

    “宋兄真有勇气,不过他脱离了宋家,他就变得一文不名了。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人,蝶雨姑娘甘心么?”

    “能够碰到一个为他舍弃一切的男人,作为女人她感到幸福还来不及,又何谈不甘心呢?”紫苏的美眸盯着他,像是要看透他心底似的:“要给人做妾的话,蝶雨姑娘早就嫁给一个身份地位更高的人,又何必等着嫁给他呢?”

    杨牧云躲避着紫苏的目光,曾几何时,他有些看不起这位宋公子,以为这些勋臣贵戚家族出身的贵公子,除了吃喝玩乐,斗鸡走狗之外,不会干别的。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相比宋平感到有些自惭形秽,他一直没有告诉紫苏,他在湖州有一个叫周梦楠的妻子......

    “夫君,你怎么了?”紫苏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给带了回来。

    “唔我没事。”杨牧云感到有些心虚:“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明天。”紫苏语气微微顿了一下,“晚上我还要出去一下,到明天才能回来。家里就让絮儿陪你吧!”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她还小,你可不能欺负她。”

    “你要为他们主持婚礼么?”杨牧云感叹一声:“国色馆的姑娘有你做他们的老板,的确是一种幸事。”

    紫苏娇躯微微一震,美眸中流露出一抹惊异:“你

    怎么......是絮儿告诉你的?”

    “不是,自从我们相约游秦淮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这位南都花魁的一切行动都很自由,从来没有任何国色馆的人出来干涉你。我那时只是奇怪,还有你买东西出手阔绰,为夫远远不及。直到絮儿无意间说你教授她各项才艺,而且会捧她做南都新的花魁。”杨牧云眼皮眨了一下:“絮儿的姿色不下于蝶雨和诗茵,只是年纪尚幼,这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夫人,你想想你夫君是做什么差事的,这个秘密怎么会维持很久?”杨牧云的声音很平淡。

    “你知道了,会不会......”紫苏螓首低垂,一口雪白的编贝咬着嫩如果脯般的樱唇,香肩微微耸动。

    “夫人”杨牧云缓步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一双柔荑。“你虽出身青楼,但我一直很尊重你,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说起来,国色馆的姑娘也是一群可怜人,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愿意流落风尘,你能安排她们风风光光的嫁给喜欢的人,就已经很善待她们了。”

    “夫君”紫苏扑在他的怀里,如玉般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我善待她们,你会善待我么?”一双美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难道我没善待你么?”杨牧云一笑“说得我好像天天在虐待你似的。”

    “我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会衰老下去,到那时......”

    “到那时我也老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嘤咛”紫苏如玉娇靥像绽开的白兰花,“虽然知道你在哄我,但我还是很开心。”一双美眸眯成了月牙。

    “我可以出去走走么?”杨牧云似在恳求:“一直闷在家里,我怕会闷出毛病。”

    “傍晚的时候我陪你出去,好么?”紫苏也在恳求。

    杨牧云哑然了,若论到买嗲,男人怎么会是女人的对手,

    马车辚辚地行驶在热闹的街道上,杨牧云掀开车窗上的帷布看了一下外面的情景,然后对车内的紫苏问道:“夫人,国色馆还有多远?”

    “快了,夫君不要心急,宋公子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紫苏说着叹了口气:“自从他脱离了西宁侯府,他的一帮朋友都跟他绝交了,你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去看他的。”

    “能跟狼藉的过去一刀两断,对他来讲也是一件幸事。”杨牧云并不为他感到可惜。

    国色馆座落在秦淮河畔,是一座四层建筑的楼馆。大门口是一座花牌坊,上面刻着国色馆三个鎏金大字。夜幕刚刚降下,国色馆及周边已是一片灯火阑珊。朦胧艳丽灯花下,披着轻纱的曼妙女子,说着缠绵悱恻的吴侬软语,吹着管箫,弹着琵琶,在灯火迷离的幻影中显得更加妩媚入骨,袅袅多姿,温柔蜷娟。

    马车在国色馆正门呼啸而过,驶入旁边的一个小巷,又走了老远才在一个侧门旁停住。

    大红灯笼下,早有一名仆役过来牵住马车,掀开帘帏。杨牧云下得马车来,又去扶车内的紫苏。

    “这些地方都是国色馆的么?可真大!”杨牧云感叹着说了一句。

    “你以为南都第一青楼是白叫的么?”紫苏妩媚的眼神瞟了他一下。

    两人进了侧门,早有人通报了里面。夏红玉手摇团扇,扭着水蛇腰,眉眼含笑地迎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放心,蝶雨姑娘出嫁的事老身绝落不到地上......哟,公子也来了,公子你这是第一次来吧!”

    夏红玉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腻得发慌。

    “行了,红姐,我夫君没来过这种风月场所,你就别逗他了。”紫苏吩咐道:“你带他到宋公子那里,我去找蝶雨。”

    “是,姑娘。”夏红玉媚笑着福了一福,团扇盖着自己红唇,一双媚眼看向杨牧云:“公子,请跟老身来吧!”

    “有劳红姐了。”杨牧云作了一揖。

    “公子客气了,请”夏红玉扭着水蛇腰向着一道月亮门走去。

第五十六章 秋水伊人

    国色馆一进正门是个阔大的天井,一层是一圈围廊,廊下倚柱儿摆着一张张桌子,是寻香客们喝茶,挑选姑娘的地方。www.uu234.cc天井上方二到四楼是一圈儿小房间,每间每户都不大,门口挂着牌子,这是最普通的娼寮。过了天井往后第二进院落是当红姑娘住的地方,档次比这里要高很多,再往后第三进,第四进的院落则是整个南都首屈一指的姑娘住的地方了。

    杨牧云随着夏红玉过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庭院中有一曲活水,活水上建有木桥,木桥边还有一个古朴的凉亭。

    “姑娘在你那里还好么?”夏红玉问这句话的时候媚态一敛,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很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幸福。”杨牧云一时不知怎样措词才合适。

    “你要敢对她不好,我们整个国色馆都饶不了你。”夏红玉说这句话时嘴角含着笑,但眼睛里露出一抹厉色。

    杨牧云打了个激灵,脊背透出一股寒意。

    夏红玉带着他过了一个角门,面前出现了千百竿翠竹,翠竹掩映下,一条羊肠似的石子甬道通向竹林深处。

    漫步于静谧的竹林里,看着株株亭亭玉立、枝叶翠绿的竹,那么端庄凝重,那么文静温柔,就仿佛是在品味一杯沁人心脾的绿茶,杨牧云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喏,到了。”夏红玉手中团扇一指前面一栋精致典雅的房舍。

    杨牧云抬眼看见房舍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翠红轩三个大字。“这不是一位当红姑娘待客的香房么?”心下一阵犹豫,脚下便踟蹰不前。

    夏红玉明白了他的意思,眉毛一挑,说道:“这里本来住着一位叫绯烟的姑娘,半个月前,绯烟嫁给了一位姓史的公子,已搬出去了,现在宋公子暂居于此,公子不必多虑。”

    “多谢红姐了。”杨牧云有些不好意思。夏红玉一笑,团扇遮面,转身袅然而去。

    杨牧云上前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圆圆的脸。

    “杨贤弟”

    “宋兄”

    两个久未谋面的人脸上现出了激动的神色,宋平一把扯住了杨牧云的衣袖,将他拉入了房中。

    “宋兄,你松开手好么?”杨牧云很不习惯他这样拉拉扯扯。

    “对不住,对不住,愚兄一见贤弟就有些情不自禁了。”宋平赧然松开了手。“贤弟请坐。”转身倒了一杯茶,回身双手奉上。

    “宋兄你变了好多。”杨牧云惊讶地接过茶杯。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是变得不认识了。”杨牧云叹道。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宋平圆圆的胖脸挤出一丝笑容,“我还以为不会有一个人来祝贺我呢?”

    “此话怎讲?”

    “蒋文英和张天合都说我傻,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闹得跟家里一刀两断,他们已经不齿与我为伍了。”宋平一声长叹。

    “你后悔了?”

    “嗯”宋平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坚毅:“但是失去了蝶雨,我会更后悔。”

    “宋兄,你是西宁侯府的公子,就算以后不能继承西宁侯的爵位,也会得到皇上其他的封赐,前途不可限量。”

    “我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失去了蝶雨你还会再邂逅其她年轻美貌的女子,但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封侯拜爵这种机遇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宋平沉默了,良久才一字字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很傻?”

    “不,我只是希望宋兄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姻缘和前途孰轻孰重,宋兄应该好好衡量一下,而不是仅凭一时冲动。以蝶雨姑娘的美貌和才艺,不愁没有好的归宿,而宋兄......”

    “杨贤弟,愚兄是个大傻瓜,你如看我不起,我们就此别过。”宋平说完转过身去,给杨牧云留下一个背影。

    “不,宋兄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杨贤弟”宋平激动地回过身。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宋平快步上前将门打开,一阵香风拂面,三名比绽放的鲜花还要更加娇艳的女子有如月下仙子飘然而入。

    “宋平,我想过了,我要我们的婚礼这样办!”当先一名穿着火红衣衫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说道,她就是蝶雨姑娘。身后紧跟着她的少女一袭鹅黄色对襟纱裙,恬静淡雅的像一朵秋菊,正是诗茵姑娘。最后进来的女子一身少妇装扮,长得比她二人都要美丽,月光洒在她身上,就像飘落人间的仙女,正是紫苏。

    “你说什么?”宋平被她风风火火的一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宋公子”紫苏微笑着说道:“蝶雨不想晚上举办婚礼,她也不想蒙着盖头,她想穿着大红喜服,戴上凤冠霞帔,和你一同坐上一条红绡红绫装饰的乌篷小船,泛舟在秦淮河上。从桃叶渡直到西水关,可以么?”

    “宋平”蝶雨拉住宋平的手,眼中璨然生光,“我想让全南都的人来见证我们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青楼女子也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堂堂正正的嫁人。”

    “好浪漫”诗茵在一旁感叹道。

    “我为你已经舍弃了一切,难道这点儿要求还不能答应你么?”宋平紧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道。

    “好,那我们说好了。”......

    杨牧云上前拉住紫苏的手,让她知趣的离开。紫苏会意,向诗茵招了招手。

    三人一同离开了翠红轩。

    “诗茵,蝶雨这一嫁人,这国色馆的台柱子就只剩下你一人了,你有什么打算?对了,你和魏国公府的徐天琪徐公子相处得如何了?”紫苏问道。

    “他呀!”诗茵不屑地嗤了一声:“她要有宋公子的一半,我也就嫁给她了。在他眼里,我这等青楼女子只是一个稀罕的玩物......算了,不说他了。”说罢意兴索然。看着紫苏和杨牧云手牵着手,幽幽道:“姑娘,如果我一辈子嫁不出去,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国色馆么?”

    “当然,你看,有的姐妹嫁人后过得不如意,又回到国色馆,这里还是像从前一样待她们......”紫苏话锋一转:“诗茵,你不要这样想,你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但你也不要太固执了,蝶雨这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遇见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爱你怜你疼你,给人家做小也不见得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好了,姑娘,不说这个了,”诗茵强堆起一副笑脸,“蝶雨走了,舞师这个位置就空了,能顶替她的就只有絮儿了。姑娘什么时候让絮儿过来?”

    “你说絮儿?”紫苏的脸色有些奇怪,她看了杨牧云一眼:“恐怕她来不了了,她还有人需要侍候。”

    “我明白了。”诗茵眼波流转,轻轻一叹:“姑娘的心胸真宽,我是做不到的......”说着微微福了一礼:“姑娘,公子,你们万安,诗茵去了。”裙袂轻摆,窈窕的身影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紫苏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中现出迷离之色。

    “我就不如蝶雨,敢想敢干,和心爱的人穿着一身礼服,坐着花船,畅游秦淮河,让全南都的人都为他们的婚礼作见证。那是多么的浪漫!”美眸睥睨了一下身旁的杨牧云:“夫君,我们补一个婚礼吧!我也要像蝶雨一样,穿着一身婚礼服和你同坐在一艘花船上,漫游秦淮河,迎接全南都的人为我们的婚礼祝祷......”紫苏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一副安详的笑容。

    “夫人你说怎样便怎样吧!”杨牧云不禁心中苦笑,这些做女人的真是异想天开,将婚礼办在一艘花船上,还要全城的人跟着你们疯,还为你们祝祷?他们不往船上扔烂菜帮子臭鸡蛋就不错了。

    “姑娘”夏红玉的呼声打破了紫苏的遐想。

    “怎么了?红姐。”紫苏睁开眼,从思绪中又回到了现实。

    “姑娘,老六从江北又买了一批雏儿来,还请姑娘过去看看。”夏红玉手摇团扇,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的。

    “你自己不会去安排么?还要过来问我。”紫苏脸现不悦之色。

    “寻常的雏儿老身自然不会来打搅姑娘,

    可这里边有几个质素非常不错的,还请姑娘过目一下。”夏红玉脸上堆满了笑。

    “那好吧!”紫苏看向杨牧云:“夫君,你也来帮我看看。”

    国色馆第五进院落的一间精致的雅厅里,站着高高低低十几个小女孩,她们中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岁。

    紫苏慵懒地坐在一张黄梨木太师椅中,扫了一眼这群未及豆蔻的冲龄女孩儿。伸手指了一下:“你,你留下,其她人下去吧。”

    杨牧云见留下的两个小女孩都是十一二岁,长得明眸皓齿,容颜秀丽,都是十足的绝色美人胚子。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都会些什么?”紫苏问其中的一个女孩。

    “我叫二丫,十二岁了,扬州人,我家是打鱼的,我会吹笛子。”小女孩语音清脆流利,吐字清晰,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二丫,这也叫名字么?”紫苏轻笑了一下:“从现在起你叫瑾萱,明白了么?”

    “还不快谢谢小姐。”夏红玉提醒道。

    “瑾萱谢谢小姐。”小女孩身份转换得还挺快。

    “你呢?”紫苏目光看向另外一个女孩子。

    “我叫怜儿,十二岁,凤阳人,我们家是种地的,我......我只会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这个小女孩性格素净,说不了几句话脸上就微微泛红。

    “这么小就被家里人卖了,是挺可怜的,”紫苏微微叹息一声,“这个名字不要叫了,你就改称熙雯吧。”

    “怜儿......不,熙雯谢谢小姐。”小女孩怯怯的说道。

    “姑娘,这两个丫头都还挺伶俐的,相貌也说得过去,留在你身边侍候,你看......”夏红玉陪笑着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紫苏瞥了夏红玉一眼,“蝶雨就要嫁人了,国色馆不能没有一名舞师作为台柱子压阵,这个位置,论姿色,论才艺,现在只有絮儿能顶上去,是不是?”

    “姑娘说得极是!”夏红玉连忙附和。

    “可这事我说了不算呀!你问问我夫君吧!”紫苏悠悠一叹。

    “公子......”夏红玉愕然。

    “你身边的人,问我做什么?”杨牧云苦笑:“絮儿一身才艺,让她身处闺中,岂不可惜!”

    “你真舍得?”紫苏眼神中露出一抹戏虐之色。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杨牧云佯装恚怒。

    “那好!”紫苏脸色一肃,对着夏红玉说道:“等蝶雨一出嫁,我就让絮儿过来住到她那里去。瑾萱”眼角微微一瞥,“你就跟着我吧!”

    “是,小姐!”小女孩响亮的回答道,声音中掩饰不住一丝喜悦之色。

    “至于熙雯,红姐,你把她带到诗茵姑娘处,让诗茵姑娘好好调教一下她,看她适不适合做一位乐师。”

    “是,姑娘!”夏红玉声音中难掩兴奋。

    “你们都下去吧。我倦了......”紫苏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了下来。

    “夫君,你去哪里?”紫苏睁开了眼,看见杨牧云正要举步迈出房去。

    “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一起去。”紫苏从椅中一跃而起,像只欢快的小鸟挽住了杨牧云的胳膊。

    “你不是倦了么?”

    “那是说给他们听的,这你也信?”紫苏嘴角勾起一弯月牙。

    杨牧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我没有考虑到你心中的感受。”紫苏脸色一黯。

    “那倒没什么,如果这些女孩儿一定会被人卖掉的话,卖到你这里总比卖到其它地方要好得多。”杨牧云平淡地说道。

第五十七章 劳燕分飞

    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秦淮河上,像铺了一层碎玉。杨牧云和紫苏漫步在秦淮河边。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携手共游这秦淮河了吧?第一次我们还只是诗文上的知己,没想到这一次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紫苏感慨地说道。

    “你真打算让他们以泛舟河上的方式来举行婚礼么?”杨牧云看着眼前的这条秦淮河。

    “这样不好么?如果我们能够重新举办一次婚礼的话的话我也想这样。”紫苏的美眸中泛着光。

    “你们这是在挑衅传统,挑衅人们心中固有的礼教观念。”杨牧云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紫苏斜睨了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在乎的表情。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让他们这样做是在全南都人的面前狠狠打掉了西宁侯府宋家的脸面。”

    “宋平已经脱离宋家了。”

    “他还姓宋,不是么?”杨牧云悠悠一叹,“你们真天真得可以,一个赌气似的约定真以为什么都可以视而不见了。”

    “你什么意思?”

    “宋家一定会全力阻止,因为这不但事关西宁侯的脸面,还牵涉到朝廷的颜面,这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国色馆能够对抗得了的。”

    “夫君,你想多了。”

    “是么,”杨牧云嘴角微微勾了勾,“夫人,但愿你是对的。”

    第二天,一艘披红挂彩的敞篷小船,在震天的锣鼓唢呐声中,顶着漫天飞舞的爆竹红屑,驶离了桃叶渡码头。

    “快来看,这有一艘花船......”南都的人奔走相告,纷纷聚集在秦淮河边看热闹。

    “姐妹们,你们每人提着一个花篮,然后结伴去秦淮河的每一座桥上,等花船驶过桥下的时候,将篮中的花瓣洒向花船,听明白了么?”紫苏向国色馆全体红颜吩咐道。

    “谨尊姑娘吩咐”数百名美娇娘一齐莺声呖呖地应道,场面倒也颇为壮观。

    “宋平,我、我感到有些紧张。”蝶雨的美眸扫向岸边纷纷聚过来地人群,不安的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宋平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别担心,有我呢!”

    ......

    杨牧云看着悠悠行驶的花船,一脸的肃然。

    “夫君,你干么这么严肃,你不为他们而感到高兴么?”紫苏来到他身边,看到他的表情感到很诧异。

    “没事,我只是感到有些紧张。”杨牧云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硬是没有挤出来。

    ......

    “这是谁家办喜事呀?”

    “听说这是西宁侯府的宋公子和国色馆的蝶雨姑娘......”

    “什么?堂堂朝廷一品侯府的公子竟然在青天化日之下和一青楼女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行此匹嫡之礼,朝廷颜面何在?”

    “这回西宁侯的老脸可丢得够大的。”

    人群中轰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舟中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有伤风化之事,简直不知廉耻。”一名老夫子挥臂疾呼。

    “是啊,真是臭不要脸。”一个妇人抬手将挎在篮中的一枚鸡蛋朝花船扔了过去。“啪”鸡蛋击中花船的栏柱上,蛋清四溅。

    “啊”蝶雨惊呼一声,倒在宋平的怀里。

    “别怕,有我在”宋平紧紧搂住她,轻拍她的香肩安慰道。

    一时间,谩骂之声顿起,鸡蛋、石块、菜根等杂物有如雨点般砸向花船,宋平紧紧将蝶雨护在身下,不使她被伤到分毫。

    “看见了吧,他们此举是在挑战多数人心中固守的礼教......”杨牧云严峻的脸上一阵抽动。

    “这些人中也包括你,是么?”紫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花船快行驶到文德桥下了,紫苏快步来到桥上,和国色馆的姑娘们站在一起。

    “蝶雨,宋公子,我们支持你们。祝你们永结同心,白首偕老。”紫苏大声喊道。

    “蝶雨,宋公子,我们支持你们”国色馆的姑娘们一齐喊道。伴随着祝福声,漫天的花雨飘洒而下,掩盖住了花船上的累累伤痕。

    杨牧云的目光向西看去,远处,一艘大船自西向东驶来,船头上站着一位面色冷峻的锦衣公子,身边簇拥着一群劲装大汉。杨牧云心头一紧,瞳孔骤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花船穿过了文德桥,很快与大船迎头相遇。

    面色冷峻的锦衣公子一摆手,当即就有人甩出铁钩勾住花船拉了过来。还没等两船靠稳,几个劲装大汉跳到花船上,架起宋平就往大船上拖。

    “松手”宋平大喊道,他双眼盯着大船上的锦衣公子:“大哥,我不是已经跟宋家一刀两断了么?干么又来抓我?”

    “无知的蠢货,西宁侯府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锦衣公子冷哼一声,“带走!”转身朝船舱里走去。

    “相公”蝶雨大叫着死死拽着宋平,却被一名大汉一把推开。

    “娘子”宋平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可早被一群劲装大汉拖到大船的船舱里去了。

    勾住花船的铁钩松开了,大船顺流向西驶去。只留下花船在河中打着转儿,还有蝶雨嘤嘤的哭泣声。

    “夫君,他们把宋公子抓走了,这可怎么办?”紫苏从桥上跑下来,焦急地对着杨牧云说道。

    “赶快把蝶雨姑娘的船拉过来,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杨牧云铁青着脸看着逐渐远去的大船。

    国色馆。

    “小姐,蝶雨姑娘哭得跟泪人似的,怎么劝她都不听。”瑾萱过来对紫苏说道。

    “夫君,怎么办?”紫苏向杨牧云求助道。

    “这是西宁侯府的家事,我以锦衣卫的身份出面肯定不合适。”杨牧云在房中来回踱了几个圈子,慢慢抬起头,眼光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只有去找他们了。”

    ......

    秦淮河上的一艘画舫上。

    “蒋兄,来,干”张天合端起了酒杯。

    “张贤弟,请”蒋文英举起了酒杯。

    两人一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有杯中酒,却无歌舞助兴,饮起来真是乏味呀!”蒋文英一擦嘴角叹道。

    “若论歌舞声乐,整个秦淮河上无出国色馆之右,可惜,今天国色馆休业一天,都去给宋平和蝶雨姑娘的婚礼捧场去了。”张天合叹息一声。

    “我就真弄不明白,你说宋平他抽的什么疯,堂堂侯府公子,非娶一个青楼女子做正妻,竟为此跟家里闹翻了,唉”蒋文英说着连连摇头:“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一介情种啊!”

    “这可倒好,西宁侯发了雷霆之怒,这下可有得宋平受的了。”张天合一举酒杯,“从此这秦淮河上,就少了一位世家公子了。”

    两人正说着,一阵悠扬的琴声伴随着水面的微风传了过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前面漂过来一艘小型画舫。

    画舫船头,一位白衣丽人脸上蒙着素白的细纱巾,披散着乌云般的秀发,双手轻抚琴弦,河面吹过一缕清风 ,拂起她那万千青丝扬扬洒洒,她玉手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心静气,琴声犹如滴落在水中的雨滴叮咚响起,声音划过水面,清遽而又委婉。如鸟鸣山涧,如泉水撞击山崖,发出潺潺而又汩汩的韵味......

    她的芊芊玉指在弦上来回的舞动着,像阳光下的精灵一般,踩着绚丽的节拍。亮丽的音符在她的纤纤十指下汇成一条涓涓细流,打着漂亮的旋儿随着秦淮河的河水流淌向远方。

    在她的面前,一位穿着胭脂色紧身舞裙的美丽少女踩着音符的节拍翩翩起舞。她婀娜的身姿如云絮一般柔软,双臂水袖轻舞,脚下生出朵朵莲花,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一束鲜花绽放出迷人的光彩。少女随着琴声的节奏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绽放出迷人的韵味,甜美的笑容始终荡漾在秀美的娇靥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

    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她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中,一双如烟的水眸眼波流转,整个人犹如罩上了一层薄雾,令人看了如梦如幻。

    蒋文英和张天合看得目眩神迷,听得如痴如醉。不禁击节赞叹:不知哪儿来的一对尤物,那跳舞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竟能跳出如此风情,比起国色馆的蝶雨姑娘也不遑多让。那弹琴的女子更是乖乖不得了,素纱遮面,仅露出一双清莹秀澈的盈动水眸,都已让人迷醉,如果摘下面纱......两人对视一眼,对着画舫撑船的艄公大叫道:“船家,快将船靠过来。”

    船头两女见有人呼叫,便停止了抚琴舞蹈,略一整理便步入船舱。船头调转,反而向相反的方向驶去。蒋张二人哪里肯舍,急令自己船上的艄公速速撑船靠过去。

    两条画舫刚刚靠在一起,还没停稳,蒋张二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还未走进船舱,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对他们一拱手笑道:“蒋兄,张兄,别来无恙。”

    “啊杨公子,是你!”两人吃惊的叫道。

    “两位大驾光临,真让在下感到蓬荜生辉,两位请”杨牧云一掀舱帘,做了个请的姿势。

    蒋张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了下头,举袖撩袍迈步入内。

    舱中早摆好酒席一桌,杨牧云引着二人分宾主落座。

    杨牧云给两人杯中满上酒,然后“啪啪啪”击掌三下,舱帘掀起处,蒋张二人只觉一阵香风拂面,眼前一花,面前已多了两条倩影。仔细一看,正是方才船头两位抚琴弄影的两位绝代佳人,那位白衣丽人脸上的面纱已经摘去,露出她那张连天人都为之失色的绝美容颜。

    “紫苏小姐”蒋张二人惊叫失声。

    “这是在下的内子紫苏,两位应该见过,”杨牧云又一指她旁边一身胭脂色舞裙的美丽少女,“这是内子的贴身侍婢絮儿。”

    两人微微一福,向蒋张二人见礼。

    “两位公子不是外人,夫人不如弹奏一曲,让絮儿佐以舞蹈,为二位公子助兴。”杨牧云说道。

    “贱妾弹得曲糙音寡,倒让二位公子见笑了。”紫苏妩媚一笑。

    “哪里哪里”蒋张二人目光闪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悠扬的琴声响起,絮儿翩翩起舞。

    “蒋兄,张兄,请”杨牧云举起了酒杯。

    “杨公子,请”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公子将我二人引来,可是有什么事么?”蒋文英问道。

    “怎么,在下跟二位好久不见,就不能做东请二位一醉方休么?”杨牧云提起酒壶给二人倒上酒,“只是可惜,没有宋兄在身边,这氛围比起我们初见面时弱了不少......”

    蒋文英和张天合眼光微一对视,心下暗道:“终于来了!”

    杨牧云的话嘎然而止,举起酒杯微微一笑:“蒋兄,张兄,请”

    “杨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们又不是外人。”张天合饮干杯中酒,颊边浮起一抹酡红。

    “张兄好酒量,这可是国色馆窖藏的陈年女儿红。来,请再饮一杯”杨牧云没有接他的话题,又将他的酒杯满上。

    “杨公子”蒋文英喝完酒将酒杯放置一旁,“你不说的话就是看不起我们二人。”

    “蒋兄言重了,”杨牧云笑意微微一敛,“我想请宋兄也过来一聚,可以么?”

    蒋文英和张天合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一时间沉默不语。

    “在下也知道,蒋兄,张兄,还有宋兄都是公侯世家出身,同气连枝,怎能之间互生龃龉,此事对于二位来说虽乃举手之劳,可事关几家交往,两位慎重斟酌一下是应该的。”

    “你想跟宋平见面恐怕是不可能了,”张天河抬头缓缓道,“他的兄长宋杰将他押入府中,已经重重的看护起来,明日一早,宋杰就将押着宋平在外金川门的江边登上去京师的大船,送交他们的父亲西宁侯宋瑛发落。”

第五十八章 金蝉脱壳

    南都,外金川门江边的龙湾内泊着一艘大船,船桅上挂着一面宋字大旗。www.uu234.cc

    身穿锦衣,面色冷峻的宋杰看着府中的家丁将最后一批箱笼扛上船时,大手一挥,“拔锚。开船!”

    “等一等”一声绵长的呼声顺着江风飘了过来。

    “大公子,你看”宋杰身边的人一指城门方向,宋杰极目远眺,只见三个人骑着马快速向这边飞驰而来。

    “大公子,好像是定西侯府的蒋公子和英国公府的张公子,我们”有人眼尖,看出了来人是谁。

    “吩咐下去,暂缓开船。”宋杰命令道。

    三匹马奔至船边放缓步伐,马上三人飞跃下马,快步顺着舷梯踏上大船。

    “张公子,蒋公子,你们急匆匆而来,是有什么急事么?”宋杰皱着眉问道。

    “大公子,我们与二公子相交一场,如今他要远赴京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因此特备薄酒一杯,前来送行,大公子不会见怪吧!”蒋文英拱手向宋杰一揖。

    “文伯,带他们去见二公子。”宋杰冷冷地哼了一声吩咐道。

    “两位公子,这边请”一名身穿茶色长衫的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头前带路。

    “拿好东西,待会儿还需要你侍候。”张天合对身后一青衣小帽、低首垂眉的小厮说道。

    “是,公子。”小厮紧了紧挎在臂弯下的食盒。

    三人随着文伯来到船尾的一间偏僻的舱房前停住脚步,文伯上前轻拍舱门:“二公子,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让他们进来吧。”宋平的声音有些萎顿。

    “吱呀”一声,文伯推开舱门,“二位公子请”

    “这是我的贴身下人,是伺候公子用餐倒酒的。”张天合眼光看向文伯。

    文伯微微颔首,不置一言。

    三人走进舱房,青衣小厮回身将舱门关上。

    “蒋兄,张贤弟,没想到你们能来看我。”宋平见了他们,憔悴的胖脸上现出了一抹亮色。

    “不要说那么多了,宋兄,你看这是谁?”张天合一指身后的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摘下小帽,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

    “杨贤弟”宋平又惊又喜。

    “嘘”蒋文英急忙一摆手,“你们两人赶快把衣服换了。”

    ......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宋兄,请你满饮此杯,一路保重。”

    “蒋兄,张贤弟,你们一定要来京师看我。”宋平的声音有些哽咽。

    文伯站在门口,一双眼睛似闭非闭。

    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蒋文英和张天合唏嘘不已地走了出来,一身青衣小帽的小厮跟出来后回身将舱门带上,便低首垂眉佝偻着腰匆匆跟在他们身后去了。

    “奇怪?”文伯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这小厮怎么感觉变胖了些,他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么?”皓首频摇:“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

    宋家大船终于拔锚启航了。

    “宋贤弟,你顺着这条小路往西走,走到尽头就是秦淮河口,杨夫人带着蝶雨姑娘在那里等着你,你快去吧!”蒋文英催促道。不时回头看看逐渐远去的大船,好像怕它去而复返似的。

    “杨贤弟真的不会有事么?”宋平忐忑的看着大船驶去的方向。

    “放心吧,宋兄,杨公子武艺高强,脱身不难,”张天合看了他一眼,“倒是你,恐怕以后要浪迹天涯了。”

    “大恩不言谢,蒋兄,张贤弟,告辞!”宋平拱手一揖,翻身上马。

    “一路保重。”

    蹄声得得,人影转眼间变得模糊起来。

    ......

    秦淮河注入长江的河口码头。

    “蝶雨,你和宋公子此去需隐姓埋名,再不能公开露面了,包袱里

    有你们两人的路引,还有五百两银子。一定要拿好......”紫苏仔细地交代着。

    “姑娘......”蝶雨欲语凝噎,眼中噙着热泪。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们快走,如果让西宁侯府的人发现就不得了了。”紫苏催促道。

    “蝶雨,船快开了,我们快走吧。”宋平拉着蝶雨的手,扭头看了一眼紫苏:“杨夫人,回来你对杨贤弟说一声,我宋平谢谢他了。”

    “我知道了,你们不要说了,赶快走......”

    ......

    拉着宋平和蝶雨的船出了秦淮河口,逐渐向上游驶去......

    “小姐,你说老爷会有事么?”絮儿在旁问道,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紫苏收回目光,睨了她一眼:“你老爷本事大得很,怎么会有事?”

    “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西宁侯府,他们家大势大,我怕老爷......”剩下的话絮儿便说不下去了。

    “有你保佑着他,他一定会没事的,这么多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紫苏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担心他。”

    “老爷说过,等我长大了让我侍候他。”絮儿睫毛微垂,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这混蛋,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放过。”紫苏心中暗骂一声,脸上不动声色,“蝶雨走了,回去后,你就直接住进她的飞燕阁吧,我看你的天资比她还要出众,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会比她现在还红。”

    “小姐”絮儿怯生生地道:“絮儿不想当什么花魁了,絮儿只想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

    “没出息。”紫苏哼了一声,心道:就你那小心思,还想瞒我。正想说她两句,眼波一转,“好啊!那你就好好教教瑾萱,把她教好了,能够代替你了,你就回到我身边吧!”

    ......

    “大公子,前面就是运河口了,往北过瓜洲镇就可以直通京师,南面是镇江府,快到午时了,我们要不要在镇江府停靠一下。”船上掌舵的驾长过来向宋杰禀告道。

    “往北,过瓜洲。”宋杰的话没有丝毫犹豫。

    “大公子”文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欲语还休。

    “怎么了?文伯。”宋杰问道。

    “二公子在房中大发脾气,乱扔东西,还不让我们下人进去。”

    “由得他闹吧,不要去理他,把饭放到门口就走,他爱吃就吃,不吃收走。”宋杰冷冷道。

    宋家大船一路顺风顺水,第二天晚上就过了淮安府,夜间停靠在在洪泽湖边的乌头镇。乌头镇属于淮安府清河县,是黄河与淮河交汇处的一个小镇,自黄河改道南下在清河县与淮河汇合后,就形成了一个大湖,叫洪泽湖。

    杨牧云已经假装成宋二公子在大船上呆了一天一夜了,因为他使疯耍泼,使得宋府下人不敢进他的房间,宋杰也不来理他,使得他能够暂时蒙混过去。可离南都越来越远,离京师越来越近,他这假宋二公子迟早得露陷穿帮,逼得他不得不思考如何脱身的问题。

    茫茫夜色中,他看着烟波浩渺的洪泽湖面,心中暗想:“已经两天了,宋平和蝶雨姑娘应该逃得很远了。我现在脱身的话,宋家的人应该也追不到他们了。但我就这么走了,宋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认为宋二公子死了,这样就可以让事情一了百了。”他抚摸着下巴,目光扫到了房中的书案上,书案上放着一沓纸,那是宋平心烦意乱随手写的一些残章断句。他还曾细细看过,暗中笑话这宋二公子不通文墨,字体潦草。

    现在......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当即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摆好笔墨纸砚,握笔凝神,微一思索,UU小说生花,一篇“宋体”遗书顷刻间写就于纸上。杨牧云写好后拿起一读,会心一笑,正要吹干纸上墨迹,转念一想:不对,宋二公子读书不多,这遗书写得骈四俪六,让人一看就觉得非出于他的手笔。于是揉成一团,隔着窗户扔了出去。他从新铺好一张纸,用半俗半雅写了一篇“宋体”遗书,遗书中勾勾画画,涂抹甚多,其中一些句子甚不通顺,大

    有宋二公子之风范。

    他写好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将这封遗书压于笔架之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打开窗户,纵身向湖中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大船上值夜的宋府家丁连忙打着灯笼赶到船舷上,“不好,有人落水了。”

    杨牧云奋力向湖面深处游去,在他身后,宋家大船上的灯笼火把已乱成一团......

    水流在杨牧云身边发出哗哗的声响,他也不知道自己游了有多远,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宋家大船上的灯光已消失不见。他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有几点豆大的灯光,不由来了精神,快速向灯光处游去。

    离灯光处越来越近了,杨牧云加快了速度,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挣了一下,手脚反而缠得更紧了。正彷徨无措时,灯光朝这边移动过来,行到近处,原来是一艘渔船。

    “当家的,快出来,好像网到了一个大家伙,快帮我拉一下网。”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

    “原来缠住我的是一张渔网。”杨牧云刚念叨了一下,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应了一下。身上一紧,自己被紧紧罩在渔网中,“哗啦”一声被拖出水面,“啪嗒”落在船头甲板上。

    杨牧云感觉身上一松,一道亮光射到眼睛里。

    “这是”传来女子咯咯的娇笑声,“当家的,快来看,你看我们网到了什么?”

    杨牧云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用手捂着嘴,双肩不停地耸动,显然在强忍着笑意。这时过来一位年约二十,长得浓眉大眼的青年,看着罩在网中的杨牧云,吃惊地瞪大了眼:“妈呀,怎么网到了一个人?”

    “看上去还是一位小相公呢!”女子拨去罩在杨牧云身上的渔网,“小相公,你怎么跑到我们家渔网里来了?”

    “我......”杨牧云一时语塞。

    “你看人家浑身都湿透了,有什么话进舱换身衣服再说。”浓眉大眼的青年说道。

    进得舱中,那女子给他拿来一身自己男人的衣服,便出去了。杨牧云脱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袍服,换上一身灰色粗布短衫。舱帘一挑,浓眉大眼的青年端来一个粗瓷大碗,“船上没备热水,这里有一碗薄酒,你且喝了,驱驱身上寒气。”

    “谢谢这位大哥!”杨牧云接过碗来,其时天已进入六月,白天的暑气已消,夜凉如水,他虽在水中游了半天,但也并不觉得身上寒冷。

    “当家的,东西都收好了,我们回家吧?”女子进舱说道,眼睛一瞥杨牧云:“小相公,没事了?”

    “好多了,多谢大嫂关心。”杨牧云拱手一揖。

    “那你在舱里休息吧,我和当家的撑船去。”女子一笑,跟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出舱去了。

    “这洪泽湖大得很,看来不下于湖州的太湖和庐州的巢湖,晚上不容易辨明方向,看来只有先跟着这对青年打鱼夫妻,等天亮再做计较。”杨牧云心中暗暗思忖道。

    ......

    杨牧云掀开舱帘,船头,青年正在摇着船桨,桨叶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扩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使得湖面像被揉皱了的绿锻。女子坐在青年的旁边,借着月光修补渔网。

    “大哥,大嫂,小生杨牧云,来自江南。到江北淮安府寻访一远房亲戚,不想在这湖上碰上一群打劫的水匪,小生侥幸跳水逃得性命,幸被大哥大嫂所救,实在感激不尽。”说着躬身一礼。

    “杨公子不必客气,我叫曹水生,她是我老婆,叫芸娘。”青年介绍道。

    “曹大哥,曹大嫂。”杨牧云重新见礼。

    “杨公子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芸娘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

    “小生是湖州府的秀才。”

    “我说呢?说起话来怎么文绉绉的。”芸娘一声轻笑,“你晚上一人行走,确实不安全。”

第五十九章 淮安疑云

    曹水生摇着小船驶进北岸湖湾的一个港汊中,靠岸后,他跳下船,将缆绳系在一棵柳树上。杨牧云帮着芸娘拿东西,一大网兜的鱼扛在肩上,仍能健步如飞。

    “小秀才的力气倒是不小。”芸娘深感意外。

    前面不远处就是曹水生和芸娘居住的条湖村,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曹水生的家很好找,村口的第一个院子就是。

    打开院门,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妇人迎了出来。

    “水生,芸娘,你们怎么才回来呀?”老妇人抱怨道。

    “娘,水生见今晚月色很好,就想再多打一网鱼,这不,回来就晚了。”芸娘向老妇人解释道。

    “回来好,回来就好,娘可担心死了。”老妇人看到他们身后的杨牧云,“这位小哥是”

    “他是杨秀才,不小心落到水里,被我和水生救了上来。”芸娘介绍道。

    “大娘好!”杨牧云上前行礼。

    “好,好,别在外面说话了,都赶快进屋吧。”老妇人忙道。

    ......

    这是个普通的打渔人家,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老妇人是曹水生的亲娘,她的老伴已亡故,现跟着儿子和媳妇一起生活。

    杨牧云进得屋来,水生娘忙招呼他坐下,并和芸娘一起将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饭菜也很简单,除了蒸鱼和咸菜之外,只有白饭。杨牧云也觉得饿了,端起碗来吃得分外香甜。

    “娘,你也坐下来吃吧?”曹水生说道。

    “你们先吃,我给长老上过香之后再过来。”水生娘说道。

    “长老?”杨牧云暗觉奇怪,只听说给佛祖上香,给菩萨上香,从未听说给什么长老上香。他抬头看去,只见水生娘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正厅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前的香炉内。然后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双膝跪地,虔诚地拜了几拜。

    杨牧云仔细看了看那幅画像,上面画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不觉奇怪,待水生娘拜完来到饭桌前时,便问道:“大娘,请问你这拜的是什么神祗呀?小生怎的从未见过?”

    “小相公,你是外乡人,自然不知道这位大师的事。”水生娘的眼中泛起一抹激动的神色,“那是正统十一年发生的事,也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整个洪泽湖边爆发了一场瘟疫,那时很多人都得病死了,包括水生他爹......”说到这里,水声娘的喉咙哽住了,停了一下续道:“当时我也染上了瘟疫,还有芸娘......”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芸娘的脸上也是一黯,“就在我们都感到绝望的时候,金禅大师来了......”

    “金禅大师?”杨牧云惊呼失声。

    “怎么?小相公也知道金禅大师?”水生娘诧异道。

    “不知道。”杨牧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心中浮现出了数日前家门口发生的那一幕:一个突然晕倒在地的老者被一名灰衣僧人所救,灰衣僧人救醒老者后就向周围人大肆宣扬自己神通广大的师父金禅大师。他与水生娘口中所说的金禅大师是否同一个人呢?难道世上还有两个金禅大师?杨牧云思索着当日发生的情形。

    “我就奇怪,小相公来自江南,怎么会知道金禅长老呢?”水生娘继续说道,“金禅大师用他身上的灵药医好了我们所有患病的人,他就是佛祖降世呀!”水生娘越说越激动。

    “娘,您歇一会儿,先吃饭吧!”芸娘劝道。

    “大娘,那位金禅大师现在在哪里?”杨牧云问道。

    “金禅大师现在已经是淮安府甘霖寺的主持大师了。”水生娘说道。

    “哦?那他现在离开甘霖寺了么?”

    “金禅大师怎么会离开甘霖寺呢?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信徒去找他除病灾,长老忙都忙不过来,怎么还能抽身离开呢?”水生娘奇怪道。

    “哦?”杨牧云感到有些意外,“这位大师还管除

    病灾么?”

    “当然了,金禅大师乃佛祖亲传弟子降世,神通广大,前几天村西头的王二娘家天天晚上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可门一关上,敲门声又响起来了。人人都说这是鬼敲门,吓得王二娘赶紧去金禅大师那里求了一道帖子粘在门上,你别说,还真灵,那鬼敲门声呀,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倒是真的,今天早上王二娘的儿子大头还跟我说,这两天他们家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曹水生也附和道。

    “看来金禅大师不但能治病救人,还会除灾邪呢!” 芸娘也赞叹道。

    听着他们一家对这位金禅大师大加赞颂,杨牧云只感到无比荒谬,一个出家人,却热衷于尘世之事,不在寺庙好好念经诵佛,却像一个茅山术士一样去画符驱鬼,这行为本身就让人感到无比诡异。杨牧云是一个读书人,读过很多书,虽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能够洞察许多世事。这也就注定了他的见解不可能和这些村夫氓妇在一个思维平面上。事出反常则必妖,他一向这样认为。

    “芸娘啊,你和水生成亲也都两年了,还没有个孩子,明天你和水生卖完鱼后,就去甘霖寺一趟,向大师求一副药......”

    “娘,你看你,有外人在呢,你却说这话......”芸娘的脸臊得像个大红布。

    “怕什么,杨相公是个读书人,不会笑话你的,况且,他看起来也像是成过亲的。”水生娘和蔼地笑着。

    杨牧云吓了一跳,我成过亲这老太太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生娘见他脸有异色,笑道:“杨相公如果好奇的话,不妨明日和水生芸娘一起去一趟甘霖寺,见见那位金禅大师。”

    杨牧云尴尬地笑笑:“那......好吧。”

    ......

    杨牧云躺在小院左侧的厢房地床铺上,月光如水,周围一片静寂,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淮安一个金禅大师,南都一个金禅大师,这是偶然的么?这两位金禅大师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他本来打算明日一早就返回南都,现在反而不着急走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走走吧。他起身穿好衣服,推开屋门,来到院里。踱了两圈,便推开院门,向外走去。

    湖边种满了柳树,一阵风吹来,满树的柳枝随风舞动,就像少女梳理自己柔嫩地秀发。杨牧云感到一阵寒意,正想返身回去,突然感觉眼角一闪,心中一动,目光一凝。柳林深处,似有一丝微弱地火光在闪动。

    他全身的神经开始绷紧,快步朝着那点亮光的方向奔去。

    眼看着越来越近了,他全身开始戒备起来。“刷”一道寒光自斜刺里向自己的左肩劈来,杨牧云身形一顿,左肩微晃,躲过这道寒光,右腿猛地抬起,“嘭”的一声右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对方胸口,只听一声惨呼,噗通一声,那人飞起重重摔在地上。

    又一道寒光向杨牧云腰间扫来,杨牧云纵身一跃,身子高高跃起,腰身一拧,一个漂亮的旋风踢直接踢在对方面门上,直接将他踢晕了过去。

    杨牧云刚站定身子,只见火把连闪,又过来十余人,将他团团围住。杨牧云卯足精神,正欲抢先出手,这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杨牧云面前的人闪开一条路,一名玄衣男子快步走入圈中。那男子看上去年龄不到三十岁,身材甚高,留有髭须,目光炯炯如电。

    玄衣男子一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本官乃淮安府新任推官贺东循,不知壮士如何称呼,缘何与本官下属动手?”话音铿锵有力。

    原来是官府的人,杨牧云心下一凛,举起随身所佩戴的银制腰牌递了过去,“本官乃锦衣卫百户杨牧云。”

    贺东循接过仔细看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还了回去,躬身一礼:“杨大人。”锦衣卫百户是正六品,除了顺天府和应天府推官是从六品外,地方府衙推官均是正七品,因此贺东循见了杨牧云要恭恭敬敬行礼。

    “本官在湖边行走,见这里出现

    火光,便过来察看一下,不想碰到贺大人,请问贺大人在此所为何事?”杨牧云问道。

    “杨大人请随下官来”贺东循转身朝前而去。

    杨牧云跟着贺东循来到围着一圈火把的地方,这是一个被刨开的坟墓,里面的棺材已经油漆剥落,棺盖被掀至一旁,露出里面磷磷白骨。

    “贺大人,这是”杨牧云不解,目光看向贺东循。

    “杨大人,下官来到这淮安府推官任上还不到一月,发现一件蹊跷事......”贺东循没有直接说这眼前的事,“......在整理上一任推官遗留的档案时,有记载正统十一年夏六月,沿湖大疫,疫病致死之人甚多。”贺东循脸上现出一抹凝重,“下官老家也爆发过瘟疫,疫情一发,传染之快,蔓延之广,其惨状非言语所能形容。”贺推官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惧色,“按照常理,要隔断疫情,须远离疫情爆发地三十里以上。可奇怪的是,有的村庄之间相隔不到五里,一村人人皆疫,另一村却安然无恙......”

    “贺大人此说,的确反常。”杨牧云点头赞同。

    “因此下官请示知府大人,请求重新彻查此案,可知府大人以此案没有苦主为由,不置可否......下官无奈,只有私下走访。”贺东循说着频频摇首。

    “贺大人可曾查出了什么?”杨牧云问道。

    “杨大人请看”贺东循取出一段发黑的骨殖,“这是下官从棺中尸骨上所取,髓腔如墨,骨面上遍布黑褐色斑点,显是中毒而死,而非疫病所致。”

    “中毒?”杨牧云目光一闪,“贺大人的意思是正统十一年夏沿湖疫情系人为投毒所致。”

    “正是!”贺东循面色肃然,“这一段时间下官走访十一处地方,开棺取证八处,证物表象均一般无二。”

    “贺大人将此事禀告给知府大人了么?”

    “下官正想将此事禀告给知府大人。”贺东循话虽说得有力,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犹豫。

    “知府大人一旦认可此案的话,就要彻查如今在淮安府风光无限的金禅大师,可这位大师信徒拥簇者极多,在淮安府影响力极大,要彻查这样一个人,恐怕棘手得很。”杨牧云明白他心中的顾虑。

    “杨大人......”贺东循欲言又止。

    “贺大人,即使本官站在你这一边恐怕也无济于事。”杨牧云明白他想说什么,“如今几乎整个淮安府的老百姓都对这位金禅大师顶礼膜拜,如果硬要彻查的话,恐怕会激起民变。”

    “那杨大人认为该如何办才好?让这个妖僧惑乱整个淮安府的民情,恐非朝廷之福。”贺东循深感忧虑。“汉末的太平道,元末的白莲教,都是靠蛊惑民心来达到为祸天下的目的。”

    “贺大人忧国忧民,忠心可表。此事急不得,还须细细查访,搜集足够的证据,让民众幡然悔悟。等民心重新站在朝廷的一边,区区一个妖僧还不手到擒来。”杨牧云安慰他道。

    京师,朝阳门外校场点将台上,一位年约二十岁的青年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脚踏龙纹战靴,挥舞着令旗。

    一支背插黑旗的军士手执刀枪大喊着向点将台冲来。

    “前军,拦击!”青年将军一挥青色令旗,一支背插青旗的官兵呼喊着号子簇拥在台前将青年将军紧紧护住。

    “后军,断敌后路!”青年将军一挥红色令旗,远处,一对背插红旗的骑兵扬起漫天尘埃斜插在黑旗军背后。

    “左右两军,侧击!”青年将军将蓝色令旗和绿色令旗交叉挥舞,两支分别背插蓝旗和绿旗的官兵从左右两边向黑旗军包抄过来。

    “中军,随朕杀入敌阵!”青年将军高举黄龙旗领着一彪军马向黑旗军杀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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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举人杨牧云因缘际会,踏入官场,诛除叛逆,扫荡蛮荒,与大明天子结下深厚的君臣缘分......大明正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正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正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