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九章 莫文兰当面打脸
李克用一语方落,就冷然地转过头去,望向校场的远处。
那里正聚集着一群整装待发的河东悍将,正是李克用为了今天的擂台战,从三军之中,千挑万选、选拔出来的一群猛人。
站在校场一侧的河东悍将,一看到李克用望过去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名玄盔钢甲、笨壮如熊般的大汉,连忙提起长斧,翻身上马,纵马就向校场中间,冲了过去。
大汉驱马奔到校场中间,长斧挥舞,立刻就甩出一个漂亮的舞花,继而停马驻立,狂然四顾,大喝一声道:“我乃河东大将王郁,诸位父老、各位壮士,谁敢上来赐教。”
大汉横斧驻立、狂妄毕露。
王郁是谁,大家可能并不熟悉,如果提到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贤,大家或许知道一些;王郁就是一位,可以和李存贤对峙的猛将,尤其是角?埂?/p>
第一场,李克用就派出了悍将王郁,或许在他看来,这已经非常保守了吧。
自古高手出民间,可民间的高手再多,能和王郁、李存贤,这样的大将媲美吗?
或许真会有这样的人,但也凤毛麟角、十分少见;出场就派出王郁,可见李克用也不敢小觑天下人。
民间高手虽然少有,可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一波人高手,这波人,别说是王郁、李存贤之流,就是李存孝亲来,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他们。
这波人,显然就是朱璃一帮人。
朱璃、尉迟槿、耿?m、弈江南等人,无一不是高手;不过,身在河东,为了安全考虑,众人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有出手的打算,可有人经不起诱惑啊。
正在朱璃、尉迟槿等人,准备拭目以待之际;突然就见一道小巧的身影,瞬间就从他们的身边,飙射而出,直接蹿向校场之上,那猴急的样子,比猫儿见到小鱼还急切。
于此同时,还有一道小巧的身影,也欲飞跃而出,只是她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最后只好怏怏不快地又退了回来。
抬眼望去,怏怏不快的身影,可不就是莫阳光吗。
只见此时的她,小嘴高高撅起,都快能够挂得上油瓶了,嘴里念念叨叨地嘀咕道:“哼,师姐真是的,见到金子,竟然比我跑的还快,一点都不知道让让我这个娇弱的妹妹。”
看到这位小娘子,郁闷无比的神情,众人不禁哑然。
心道,你今天是反应慢了,若是你刚刚不走神的话,现在蹿出去的人,只怕就是你了吧,这两丫头,真是无奈。
众人摇摇头,再次转眼望向校场,望向那道蹿出去的欢快身影,可不就是文兰吗。
这两丫头,真是穷怕了,一见到有赏,那蹿出去的速度,简直就比后世发射火箭的速度都快,就差没在脑门上刻着,“我是财迷”四个大字了,来警告世人,千万别在她们姐妹面前提钱,否则,当心人财两空哦。
天朝的百姓,都自诩是龙的传人,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无论男女,百分之九九点九以上的人,都是娘生的;而作为母体的天朝女性,爱钱的本性,确实无与伦比,就是和传说中的真龙相比,也毫不逊色,简直就是一母同胞啊。
亲娘都具备龙性,我们是龙的传人,确实没说错。
王郁刚刚出场,迎头就碰到一位小娘子,而且对方还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双眸之中,更是星光烨烨、满目迷离,即便是后世的粉丝见到偶像,也不过如此吧。
这应该是自己的崇拜者吧,王郁望着对方的神情,立刻猜测道,刚一出场,就碰到个崇拜者,还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娘,瞬间就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念萌生,王郁不禁面露微笑,望向“目眩神迷”的文兰,关切地道:“小娘子,这里是校场,赶快下去吧,等下战斗起来,要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王郁的这番作态,他自以为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很符合一个偶像面对迷妹的风度。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倒是让他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这位人比花娇、貌若梨花一般娇俏的娘子,双手叉在腰间,虎虎有声地向他娇叱道:“呔,十金,呃,不,那个对面的狗熊将,打倒你,是不是真的可以领到十金啊。”
呃,这是什么情况?
王郁一脸懵然、满头黑线,这真是自己的迷妹吗,给自己打气,也不用张口就要打倒自己吧。
王郁还没从那种懵然之中,醒转过来,文兰就等不及了,立刻又追问道:“笨狗熊,本将........,呃,本侠女问你话呢?”
“娘子是来邀战的?”一见对方,并不是自己的迷妹,王郁立刻郁闷起来;心中立刻一阵腻歪,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家长呢,赶快牵回去。
文兰闻言,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小脑袋,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当然,本侠女很忙,不过如果有十金可赚,本侠女也不介意,在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来。”
确认无疑,王郁有点恼怒,原本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崇拜者,突然发现自己想多了,原来人家是来砸场子的,他又岂能不怒。
“兀那小娘,既然你是来邀战的,那就出手吧。”一个娇滴滴的小娘,王郁根本就不曾放在眼中,强忍着怒气,冲着文兰冷喝道。
“出手?”文兰一脸不满,翘着小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打倒你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领到十金?”
“哈哈哈。”王郁闻言,一阵狂笑,继而,只见他面容一肃,漠然道:“兀那丫头,我家总管既然承诺过,自然就是真的,就看你这个小丫头,有没有本事拿到这十金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突然就见一道黑影,离弦之箭一般飙射而出,身若雨燕、柔若拂柳,眨眼之间,就电射到了,他的面前。
一确定可以拿到十金,文兰自然不再废话。
在她想来,与其和这个大狗熊废话,还不如赶紧将十金拿到手,来得实在。
因此,一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话都不吭一声,就立刻纵身鸾扑,欲要一击必杀,抢钱啊。
看在王郁的眼中,他就觉得,来人娇俏灵巧、纤足轻点,眨眼之间,就一脚踩在了他的战马头上,手中的两把利器,瞬间划过两道优美的弧光,犀利无比地向他疾刺而来。
一光如电、经天闪落,直袭王郁的喉咙;一光似水,大河汤汤,迅猛地刺向了他的太阳穴。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莫文兰甫一出手,就让王郁心下一突,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如纸。
心中大骇之下,王郁狂惊不已,暗下惊呼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玉体未成、稚气未脱,竟然这般犀利,这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的吗?
心中这么想着,可是王郁的手下也不慢,只见他立刻倒拖起手中的斧柄,疾如落瀑、顺势推出,悍然就迎向了文兰的穿喉一击。
同一时间,就见王郁间不容发,侧肩甩头、身体后仰,堪堪避开了文兰的侧面一击。
文兰挥舞着两把剔骨刀,直取、侧击,迅如疾风,却瞬间就要落到了空处;可就在这时,那腾跃在战马上的莫文兰,她那踏在马头的美腿,突然猛地一下蹬得笔直。
同一时间,她另外那条悬空平衡的美腿,立刻曲折合拢、并腿成膝,迅若雷霆、直袭王郁的面门。
一纵三杀,双刀为引,侧膝蕴杀。
这一招乃是虚实相应的招式,王郁如果不受双刀牵引,那么夺命双刀,立刻就会化虚为实,带走他的性命。
现在,王郁竭力避开了双刀疾刺,那么双刀未尽即引,沦为虚招;趁此机会,文兰蹬步侧膝,侧膝如锤,迅若苍龙。
“蓬”
一道黑影,凌空倒射而出,放眼望去,只见那飞射而出的黑影上空,漫天血花,飞溅如雨。
文兰一膝建功,一合之下,就将王郁撞飞了出去。
提膝撞脸,这可是一记杀招,是那么好挨的吗?
保守估计,王郁的鼻梁骨,怕是已经被撞断了,鼻梁骨再硬,也硬不过膝盖骨头吧。
“噗通”
烟尘暴起、满场寂然。
威武雄壮的王郁,连一合都没有撑过,就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给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他那笨壮如熊的身躯,摔出了十余米,还在校场的地面上,滑行了五六米,可见文兰这一撞的威力,是多么的彪悍。
这令人错愕的一幕,着实惊瞎了无数狗眼。
看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文兰就是一位有点顽皮的邻家小娘,豆蔻未满、碧玉未成。
就是这样的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在一击之下,就将盛名在外的王郁,给打飞了,老百姓的心里会怎么想,不言而喻了吧。
“这、这、这真的是总管麾下的大将吗?”有百姓,瞪大双目,梦呓般地呢喃道。
“那还有假,那可是王郁将军,据说可是一位悍勇无敌、勇冠三军的大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渣啊,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稍微了解内情的一位百姓,惊愕之后,就是不满,满脸都是被蒙骗的神色。
“就是,就是,如果总管麾下的大将,都是这等货色,河东堪忧啊。”有百姓想的比较远,不无忧虑地长叹道。
......
观战的百姓,议论纷纷。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眼神闪烁地望向了李克用,那质疑的目光,好似在说,总管的麾下,不会都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吧?
看着威武雄壮,可是一旦动起手来,却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总管不会一直都在忽悠我们吧?
莫文兰,一击轰飞王郁,立刻就让李克用,受到了无数河东百姓的质疑;瞬间就让站在高台上的李克用,红脸充血,错愕不已。
第三五零章 一剑隆冬出建瑭
惊怒交加的李克用,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只见校场的一侧,一马飞纵、狂飙如浪,一刀光寒、凌空耀起,大刀所向,正是刚刚取得胜利、毅然立于校场中间的莫文兰。
同一时间,一道暴喝、蓦然炸响:“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要命了吗,胆敢来我河东捣乱?”
来人鹰眉朗目、彪悍如虎,正是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贤。
好基友、兼好兄弟王郁,甫一上场,还没来得及卖弄一下风骚,就被人一膝揍扁,李存贤又岂能不怒。
看着好兄弟飙飞出去的情形,血花迸溅、激射如雨,即便他不去查探伤情,都能想到,王郁必然身受重创。
可怜的王郁,以后怕是要毁容了吧,鼻子塌了,还不算毁容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撞飞了王郁,莫文兰傲立于校场之中,顾盼自雌,风头一时无两。
现在的她满腹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手的金子上了,哪曾想到,这个李存贤竟然如此不讲规矩,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上来就用大刀砍她。
听到暴喝、感到风声,莫文兰瞥眼就瞅见了那抹银亮如水的寒光,小脸立刻一片惨白,心中大惊,我滴个娘嘞,这是要活劈了本宫主吗?
不就十金吗,犯得着要俺的小命吗?
心中不解,面露骇然,只见她立刻失去了顾盼自雌的风度,放声大叫道:“啊,师姐救我啊。”
随着莫文兰声音,天地间突然一阵冰寒,周围的无数百姓,就在这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冷颤。
四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数十度。
众人好像,突然从炎热的夏季,来到了寒冷的冬季,而且还是来到了冰天雪地中的冰窟之中。
冷,蚀骨钻心的冷,冷得就连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冻僵了,流转不畅。
伴随着无尽的冰冷,一抹剑光,突兀地从人群中飙射而出,剑光如练,一如撕开天地的那道明光,眨眼之间,就刺向了挥刀直取莫文兰的李存贤。
剑光极亮,一剑光寒十四州,魑魅魍魉掉头走。
一剑四时、剑出隆冬,龙鹄山的二师兄弈江南,瞬间出手。
隆冬之剑,携裹着无边的愤怒、蕴含着冻彻万物般的无情,迅若奔雷、疾如电闪。
随着剑光,众人只觉得一道暗影,倏忽而过,甚至有人,根本就没感觉到那抹暗影,那道身影,早就鸿飞冥冥,不在感知之中了。
一剑极寒、去如流光,转瞬之间,就从人群之中,飙射到了校场中间,来到了莫文兰的身侧,直接对上了李存贤。
“当”
“咔嚓”
金铁交鸣、利器炸碎。
疾风湍起、烟尘四起,在那弥天的烟尘之中,一道“昂嘶嘶”的健马长鸣声,突兀地传送而出。
须臾之际,李存贤就一脸苍白地策马奔出;继而他就驻马不动,愣愣地盯着手中,那把被人一剑斩断的镔铁大刀。
自从自南北朝时期开始,镔铁炼制的武器,就是战场大将最珍爱的一种兵器。
表面光滑、旋纹如花,既坚硬、又锋利,刀斧难伤、钝器难挫,可是今天,自己这把镔铁大刀,竟被人一剑削断,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又那么令人不可思议。
那人使用的长剑,若不是神兵利器,就是他和那人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了,不然,绝对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幕。
一想到这里,李存贤不禁暗呼万幸,幸好那人是为了救人,为了斩杀他,否则,他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风停尘落之际,场外众人放眼望去。
只见那原本伫立在健马身前的小娘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在距离校场中心的不远处,一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的男子,身着一袭青衫、长剑在背,正将娇俏的文兰,横抱在怀中,冷然睨视着愣愣发呆的李存贤。
很显然,刚刚才就是此人电射而出,于刹那之间,一剑挥出,不仅斩断了李存贤的镔铁长刀,还顺势还将莫文兰给救了出来。
此时的弈江南,却长剑入鞘,可见此人挥剑的速度有多快;身法武艺又达到了何种地步,想想都让李存贤不寒而栗。
弈江南救出了莫文兰,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地上,继续冷眼逼视着李存贤,漠然道:“规矩是你们定的,坏规矩的人也是你们,既然输不起,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难道欺负我龙鹄山无人吗?”
一言朗然,质问得无数河东文武,面色铁青、噤若寒蝉,他们输不起吗?
从刚刚李存贤的表现来看,他们还真就是输不起的模样,现在这位自称来自龙鹄山的高手,当面直叱他们输不起,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规矩是李克用的定的,莫文兰也只是按照规矩挑战而已,即便河东一方败了,也应该当即就给战胜之人,兑现承诺,赠金践约。
刚刚他们有这样做吗?显然没有。
河东一方,一人大败后,立刻又有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向人家小丫头,一副要将人家大卸八块的神情,这不是义气,这是丢人现眼啊。
“就是,快把十金给我,本宫主不玩了,卑鄙无耻的小人,要不是二师兄,本宫主今天大意之下,真有可能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中了。”
惊险刚过,莫文兰一看到二师兄就在身侧,立刻就激起了她的勇气;只见她小胸脯一挺,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神态,就开始不依不饶地讨要起赏金来,不错,她还没忘了要钱。
“哈哈哈。”一声长笑,立刻就打断了弈江南、莫文兰二人,对于河东文武的质问,只见高台上的李克用,在数名悍将、精锐的保护下,施施然地走下高台。
那声大笑,显然就是他发出来的,为的自然就是引起弈江南师兄妹的注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位兄台,好俊的剑法,真令李某钦佩不已。”李克用人未到,就立刻拱手向着弈江南,热情地招呼道。
那亲热的劲儿,就好像弈江南是他爹似的,十分谦恭。
“刚才是存贤莽撞了,吓坏了这位小娘了吧,李某替他向两位陪个不是了,还请两位,看在李某的薄面上,揭过此道吧。”李克用十分诚恳,不但绕开了弈江南二人,对河东众人的声讨,似乎还要更进一步,欲要结交弈江南的意思。
弈江南虽然只出一剑,却惊艳无比,放眼整个河东,拥有这样身手的人,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这样的高手,李克用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可是不等弈江南开口,莫文兰就虎着小脸,没好气地白了李克用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独眼龙,刚刚本宫主可是打败了你的一名手下,说好的十金呢?”
“哦,对了。”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指着李存贤,向着李克用询问道:“这个卑鄙小人,应该也算败了吧?”
“既然如此,又是十金;独眼龙,客套话就少说点,我们赶紧把账算算吧。”
小丫头摇身一变,立刻从侠女过度到街头小贩,急不可待地向着李克用,讨要赏金。
只是她那两声“独眼龙”一出,直接就气得河东文武,额暴青筋、眼角直抽。
她哪里知道,人人都有忌讳,李克用也有他的忌讳;想他堂堂一方大员,却由于少时顽劣,弄瞎了一只眼睛,“独眼龙”三个字,就成了他一生的忌讳。
文兰一句话没说完,就连叫了他两声“独眼龙”,不但河东文武暴怒,就连李克用,一巴掌拍死她的心都有了,还有心情给她结账吗?
原本如沐春风、一团和气的李克用,在听了文兰的两声“独眼龙”之后,那张面庞,瞬间就变得发青,继而又由青转紫,一抹戾气,不由自主地就洋溢在空中。
“兀那娘子,说话注意点,独眼龙是你能叫的吗?”就在这时,李克用的身侧,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刻长枪一甩,顺手舞了个漂亮的枪花,猛地就跳了出来,大声地向着文兰喝斥道。
少年一身白袍,只是纵身一跃,就标枪一般站到了弈江南的面前,直接对上了莫文兰,神威凛凛、杀气逼人,根本就不似一个孩子,好似一位久历生死的战神似的。
五代时期,猛将如云,最霸气无敌的悍将,应该就是李存孝了。
可是,除了李存孝,那就要数到史建瑭了吧,白袍银枪史建瑭,连王彦章都不是他的对手,说他猛贯五代第二,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
史建瑭的生父,就是史敬思,上源驿站,史敬思为了保护李克用逃走,力战而死。
惭愧之下,李克用就将史敬思的儿子史建瑭,认做义子、悉心教导;别看史建瑭现在才十二、三岁,其实他早就是一名当之无愧的沙场老将了。
史建瑭,突然纵跃而出,弈江南立刻就将莫文兰拉到了身后。
这位少年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其人煞气逼人、血腥彪悍,显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茬子。
史建瑭一枪在手,立如青松、绷若强弓,目绽寒星、势若苍龙。
这是一位天才,用枪的天才,即便连弈江南这样的高手,也丝毫不敢小觑这位少年。
第三五一章 枪衍梨花剑深秋
“哼,哪来的小屁孩,本宫主叫独眼龙,管你什么事情?”被弈江南拉到身后,还兀自不依不饶的小丫头莫文兰,立刻又探出小脑袋,冲着史建瑭,不忿似的叫嚣道,“我就叫、我就叫,独眼龙、独眼龙,你能怎样,你来咬我啊。”
文兰的叫嚣,彻底刺激了史建瑭。
这位历史上的名将,五代时期,毫无争议的第二猛将,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哪里经受得住文兰的故意挑衅。
只见他立刻他双眸一眯、长枪一摆,突然踏前一步,向着弈江南身后的文兰,蓦然瞪大双目,凶相毕露、大有一副立刻冲上去,欲将文兰狂揍一顿的势头。
史建瑭年纪虽小,但修为奇高,一步踏出、气势立显,只见四下里的狂风,突然风随势动,变得更加迅猛、和狂暴了起来。
他那无意间释放出来的凛然杀机,以及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再洋溢着的磅礴血气,立刻就向弈江南兄妹二人,狂涌而去。
“哇”如此狂暴的无形之势,立刻惊得文兰怪叫一声,迅速就将脑袋,缩进了自家二师兄的背后,再也不敢探伸出来了。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冲着自己的师妹龇牙咧嘴,是不是没将他弈江南放在眼中啊?
随着史建瑭气势的爆发,弈江南立刻就做出了应对,只见他寸步不让地踏前一步,凛然的杀机,伴随着无边的冷意,啸冲而出,悍然撞上了史建瑭的凶残气势。
两股磅礴的气势,瞬间就对撞到一起。
天地之间,似乎突然一阵轰鸣,好像有骇浪在拍击穹空,又好似大地深处的岩浆在咆哮呻吟。
无形的气势对撞在一起,立刻崩碎无数的气流,气流涌动,四下乱窜。
瞬间就在四周,汇聚成股,湍旋成风,无数股小旋风,立刻就旋满了整个校场,旋走不息,荡尘无数。
二人针锋相对、一触即发,刚刚就要平息的紧张局势,在莫文兰这个丫头的搅合下,立刻就回到了先前剑拔弩张的状态。
这样的气氛,对于久历沙场的大将,并不陌生,窒闷、沉重,只为等待那一瞬间的爆发。
压抑的气氛,就连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百姓,都能感受得到。
看热闹不嫌事大,百姓倒是希望二人打起来,那样他们就能看到眼花缭乱的打斗了。
原本准备走向校场的李克用,连同一众河东的文武,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河东的一众文官,更是忙不迭地向后急退,又退回到高台上去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要拖累战友。
无数的河东战将,却恰恰相反,他们排成不规则的一排,迅速地踏前数步,手搭短兵、凝神戒备,悍然无畏地挡在了李克用的身前。
就在此刻,一名阴邪诡异、森然无比的黑袍人,一如行走在阳光下的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地,就来到了李克用的身边,拱手就向后者小声道:“启禀总管,这位游侠乃是弈江南,龙鹄?m大宫主,莫凌天的二弟子。”
“弈江南,江湖人称春风剑客,剑出四季、名传天下。”阴森、诡异的黑袍人,自然就是李克用麾下的死士头目,代号飞鸦。
作为李克用的头号暗卫,他对天下间的成名高手,不可能一无所知。
如果弈江南不出手,他或许还真认不出对方;可就在刚才,弈江南一剑隆冬,瞬断李存贤的镔铁大刀,让他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李克用和这样的人物对上,他又岂能知情不报呢;洞察了弈江南的身份后,飞鸦就连忙上前,将弈江南的底细,上报给了他的主君李克用。
“龙鹄?m,江湖势力?”李克用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脸阴沉地追问道。
天下藩镇,李克用不惧任何人;即便是盘踞北方,号称天下最强藩镇的朱璃,他都敢和对方斗上一斗。
可是他却对江湖势力极为忌惮,在他看来,这些江湖人,毫无道义可言,只要想杀你,他们就会像阴魂一样,缠着你、无所不用其极,让你防不胜防。
更何况,这些江湖人,来自五湖四海,李克用即便拥有旌麾无数,想要围剿对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天下四分五裂,无故带兵前往其他藩镇,必然会被对方敌视攻击,说不好,就要爆发战争,实在棘手。
“是的,总管。”
“弈江南,师出龙鹄山,龙鹄山乃是川蜀名山,很多遁世修道的江湖散人,啸聚龙鹄,发展到了今天,就有了三宫九教的兴立,而龙鹄?m,正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方门派。”
“龙鹄?m的大宫主,莫凌天,乃是一位堪比天下五仙一样的人物;其人有弟子八人,除了最小的两个,尚未出世的弟子外,其他六人,全都名动天下、惊才绝艳。”
“更可怕的是,莫凌天有一大弟子,年纪轻轻,就已武破天玄,若论实力,绝不逊于天下五仙中的任何一人;即便是这二弟子弈江南,同样不可小觑,一剑衍四季、剑出天下惊。”飞鸦不敢隐瞒,据实以报。
飞鸦一席话,听得李克用的眉头,越皱越紧,少顷后,他才踌躇道:“那该怎么办,建瑭现在,已经和对方对上了。”
飞鸦闻言,抬头向着校场的方向,匆匆地看了一眼,就立刻回头,恭敬地向李克用道:“这个无妨,总管有所不知,行走江湖之人,大多抱着以武会友的心态,想来这个弈江南,应该也是如此吧。”
“少将军虽然年少,却威震河东、难寻对手,就让他和这个弈江南比试一番,也未尝不可。”
“唔。”李克用闻言,一阵惊疑,继而死死地盯着黑鸦,希望对方给他一个完满的解释。
望着李克用的神情,飞鸦暗叹一声,阎王好挡,小鬼难缠,或许就是李克用现在的心理吧。
暗叹一声后,他就连忙道:“少将军若是胜对方,只要不杀死对方,总管到时候,彰显一番气度,赠他们一点盘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过去了。”
“从弈江南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口口声声都是金子的情形来看,对方现在一定穷得发疯,总管何不接济他们一、二呢,若是能够获得了对方的好感,将来将其收为麾下,也不是难事。”
“嗯。”李克用闻言,连连点头,身外世外之人,竟然跑出来欺负世俗中人,要不是穷得吃不上饭了,怎么会摆出这样一幅嘴脸啊。
只是他的这种心思,要是被弈江南和李孤峰知道了,估计二人立刻就会掩面而去、抱屈不已,丢人啊,丢人都丢到河东来了。
飞鸦一见李克用听进去了,就继续道:“即便是败了,也能让少将军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再说了,这里是河东,属下就不相信,弈江南敢在这个地方,致少将军于死地;既然少将军的性命无忧,买个教训也是好的。”
飞鸦一席话,听得李克用连连点头,心里有了谱,李克用也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调整好心态,就老神在在地望向校场。
校场之中,杨正见和李孤峰纵跃而出,将文兰带回了人群,大战将起,可不能让这个丫头,拖累了二师兄的发挥。
现在场中,只剩下弈江南和史建瑭了,二人凝神对峙、谁都不敢懈怠。
河东之地,河东校场,李克用这个最大的boss,都不上前阻止,大战必爆。
剑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霸,那么枪呢?
枪,长而锋利、灵巧独到,其诡难防、其迅难挡,故而,枪又被称为百兵之王。
弈江南同史建瑭的对峙,实力相当、一剑一枪,无异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君、王之战。
风狂啸,意更高,空气炸碎一枪飙。
史建瑭出手了。
毕竟年少,耐性有限。
远远望去,只见校场上,那狂风漫卷之中,一树花开,漫天雪白。
狂花如雪,天地素彩。
每一片雪花,全都是长枪狂点,闪烁而出的点点雪皑。
寒光如花花如海,海浪狂涌处处拍。
狂拍的寒光,刹那之间,就封锁了一切可以腾挪的空间,迅捷无比地笼向弈江南的全身要害;似乎要在这一瞬间,彻底将弈江南淹没其中。
就在那无处不在的花海之中,就在那漫天纷飞的寒雪之间,杀机无处不在。
外人或许感受不到,可身处其中的弈江南,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一剑在背,弈江南双眸成线,如果仔细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双眸之中,不断地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小小年纪,竟然出招如此狠辣,一点余地都不留,弈江南怒了。
风更紧,意惨凄,秋来野鸿恨天低。
一剑深秋,斩云天,却斩不断,相思愁。
风,是秋风,狂暴的秋风,欲要吹散满腔情愁,斩断过往、击碎故旧。
惊鸿一剑,荡起弥天的烟尘,吹散漫天梨花,撕碎花海,贯通长空,直取史建瑭的喉咙。
一剑如电、寒光刺眼。
任你万树千花,我自直刺一点,攻敌必救、一击致命。
“当”
一声交击,流风四溅、沙尘漫天。
面对弈江南这老道辛辣的一剑,史建瑭梨花朵朵、瞬间汇聚一点,直接硬撼而上。
空气炸碎,大地巨颤,校场上无数的碎石、瑟瑟发抖、如糠临筛。
在那狂风呼啸、烟尘弥漫的校场之中,史建瑭一触即走,纵跃如飞,一掠而过,提枪啸立,一枪再出。
抢出如龙,一龙九首,啸冲千里,穷吞一方,苍龙顿首,狂噬而下。
第三五二章 见微知著
一枪九杀,点枪如雨。
九首神龙,顿首穷吞,欲要将弈江南生咽活吞。
神龙庞然,气焰冲天,若是和史建瑭对阵的是普通高手,不要说还击了,即便是看到这样的声势,也会被对方施展的手段,给吓死了吧,更遑论挺身抵抗了。
只是史建瑭的对手是弈江南,那就另当别论了。
换招了,弈江南暗中,嘀咕了一声。
从漫天飞花、穿刺无尽,突然变成磅礴啸冲、凝力势压,可见,史建瑭也意识到,对上弈江南这样的对手,花样百出,远不如一枪无铸。
换招了又能怎么样呢,史建瑭再厉害,毕竟还未长成,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
面对史建瑭的磅然一击,弈江南还是一剑深秋,剑招不变,可剑意却变了。
秋,让人多愁善感;秋,让人萧瑟易冷......
秋,还是万物凋零的季节。
一剑肃杀、逐风摘叶,无边萧索、万物凋零。
四时之剑,可不是只有四剑,每个季节,都气象万千、蕴含无尽。
秋之剑,可以杀人于惆怅;秋之剑,也可以夺命于凄凉;秋之剑,更可以破魂于萧索。
此剑一出,剥夺一切、万物凋零。
剑衍流光,流光无情,带走了岁月,剥夺了生机。
“当”、“当”、“当”......
枪、剑交击,连绵不绝,轰鸣不断。
那萦绕在二人身旁的狂风,也愈发湍急、裹旋无忌了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校场,全都弥漫在飞沙走石之中。
场外众人,只有眯着眼睛,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校场的上空,一条狂莽残暴的九首苍龙,凶悍无比地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不断地向着一抹流光穷吞而去。
而那抹流光,就好似纵横无忌的剥夺之光,九首苍龙的每一个龙首,触之即溃,根本就别想对它,妄动分毫。
在那漫天的迷雾之中,长枪如龙、飙刺如雨;利剑如光、流转不息。
站在场外的无数百姓,以及普通的河东将士,只能感受到长枪、利剑,演绎而出的不同意境,根本就看不清,迷雾之中,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们只觉得,一会好像来到了血腥无比的惊魂地狱;一会儿又来到了春暖花开的世外桃源;一会儿是无边萧索;一会儿又是冰寒彻骨......
气息的不断转变,也预示着校场中的二人,早已战到了炽烈无比的程度。
而类似朱璃、尉迟槿、耿?m、李孤峰等人,才能看清二人的动作。
众人只觉得,史建瑭年龄虽小,却深得枪法要义;虽然弈江南没尽全力,但对方能在弈江南的手中,坚持了这么久,可见其人天赋异禀、他日必然成就不凡。
而弈江南看在黑鸦、李嗣源等人的眼中,却显得高深莫测、深不见底,无论史建瑭如何攻击,对方都能从容不迫地应对下来,史建瑭御道高一尺、弈江南就纵魔高一丈。
大战进行到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了,一个少年即便再厉害,也比不过一个成人的体力吧。
果然,校场之中,一道黑影突然“噗通”一声,倒射飞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待到风停沙止之际,就见一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的青衫青年,屹立场中,睥睨无双、顾盼自雄,可不就是弈江南吗。
很显然,史建瑭败了,被弈江南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却没有性命之忧。
击败了史建瑭,弈江南只是冷冷地瞥了河东众人一眼,十分洒然地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清喝:“弈壮士且慢!”
听到声音,弈江南冷然地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漠然地望向高台。
只见一位森然邪异的黑袍人,双手捧着一盘金锭,疾步从高台上,奔走了下来,继而就向弈江南走了过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飞鸦,飞鸦来到了弈江南的身前,将手中的托盘,径直呈送到弈江南的胸前,客气道:“多谢弈壮士手下留情,也让我们少将军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对于弈壮士的身手,我家总管十分钦佩,些许金钱,不成敬意,就赠与壮士当做盘缠吧,还请壮士不要推辞。”
一盘金锭,少说也有百两,这李克用倒是大方。
唐代的金银,一两约合后世的42克,按照396元每克来算,百两黄金,就相当于后世的166万人民币,这哪里是大方,简直就是豪啊。
工薪族的兄弟们,李克用随手一送,就是几十年的工资啊。
面对百两金锭,弈江南面色不改,只是淡淡地向着高台上看了一眼;立刻就见到李克用,满脸堆笑地向他点头示意,神态一片温和。
伸手不打笑脸人,弈江南拱手向着对方,遥遥一拜,算是心意领了,就准备转身而去。
对于李克用赠送的黄金,他却丝毫没有放在眼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就窜出了两道小巧的身影,正是文兰和阳光二人。
二人甫一来到近前,看都没有向他这个二师兄看上一眼,立刻就蹿到了黑袍人飞鸦的面前,用着几乎堪比抢劫的架势,一把就将托盘,从飞鸦的手中,给“夺”了过来。
“嗯,哼,既然你家总管如此美意,那我们就笑纳了,否则,他要是认为我们看不起他,那多不好啊。”文兰一边手脚麻利地从托盘中,摸出一块块金锭,顺势就塞进了自己的怀中,一边头也不抬地,就向飞鸦回应道。
“就是,就是,这金子,有二十两,本就是师姐和师兄赢下来的,不算你送的;既然你们诚心要送,总么也得送个整数吧,八十两多不好,能不能再补二十两啊?”阳光同样一边麻利地向怀中塞着金子,一边抬起小脑袋,用商量的口吻,向着飞鸦要求道。
看到眼前的一幕,弈江南的脸绿了,黑线直冒;就连飞鸦也是一脸尴尬,呆愣当场。
李克用在鼓城县,举办的耀武大会,原本以为,一定可以威震四方、煊赫河东。
哪里想到,就在关键时刻,也就是在压轴的擂台战中,三战三败,还赔掉百两黄金,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朱璃一行,不紧不慢地出了鼓城县,最开心的当然是文兰和阳光两个丫头了,二人的小脸上,一直绽放着傻兮兮的笑容,那样子,就像白日梦还没做醒一般。
说起来,李克用和朱璃还真是有缘。
朱璃南下之际,就曾在鼓城县,在李克用欲要收拢人心的时候,迎头就给了他两巴掌。
今天,也就是在朱璃回归河朔的路上,文兰和弈江南这对师兄妹,又在无形中,狠狠地呼了他三巴掌。
不得感叹一下,李克用的脸皮真厚,翻来覆去地被打脸,却依旧没有鼻青脸肿的自觉。
出了鼓城县再朝北,就是赵子龙镇守的汾州,正是朱璃的节制之地。
刚刚进入汾州境内,众人就卸下了伪装,回归了本来的面目。
可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尉迟槿身边的那位,蓬头垢面、鼻涕乱甩的小娘子,丝毫没有卸下伪、回归本我的打算,依旧不时地“呼哧”、“呼哧”两声,将两条毛毛虫嗖地一下,就吸进鼻孔中。
听得、看得众人,一阵恶寒,反胃不已。
就在这时,“呼哧”、“呼哧”之声又响,众人的眉头,立刻就皱了又皱,就在这时,邋遢小娘千慕然开口了。
“诸位,还记得那位,被文兰娘子撞塌鼻梁骨的王郁吗?”众人闻言,不知其意,全都满脸疑惑地望向她。
看到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千慕然挺直了小身板,肃然道:“将军南下川蜀,是为救爱;顺便还将南诏给打了下来。”
“可将军不在北疆这一年中,李克用却趁机攻灭了孟方立,将节制的区域,拓展到了河北。”
“如果我是李克用的话,我的下一步攻略,必然会将目标,锁定在河北,大家认为在下说的有没有道理呢?”千慕然说道这里,抬头望向众人。
提到战略,耿?m立刻来了精神,连忙应和道:“慕然娘子,此言不虚。”
“现在的河北,乐彦祯和朱氏兄弟,大战正酣,根本无暇他顾,正是李克用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依耿某之见,他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王?,就是王处存了。”
“不然。”耿?m话音刚落,千慕然立刻否定道,继而就见她继续出言:“二王现在,唇亡齿寒,无论李克用相要动谁,另一方,必然出兵相助。”
“李克用若想席卷河北,必然会采用一些手段,比如:拉一方,打一方;现在看来,李克用已经动手了,他选择拉拢王处存,而准备进攻王?了。”千慕然一言方尽,笃定无比。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疑惑,这位小娘子,为何如此肯定?
站在千慕然一侧的尉迟槿,立刻皱着眉头,出声问道:“何以见得?”
尉迟槿的垂询,让千慕然不敢卖关子,连忙回道:“被文兰娘子击伤的那位王郁,正是王处存之子,王处存的儿子既然出仕河东,李克用在拉拢谁、准备攻击谁,还不一目了然吗?”
第三五三章 一石八鸟
王郁是王处直的儿子,如今竟然在河东出仕,知道了这个真相,再听千慕然的分析,其他人无不颔首不已。
只有朱璃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灵魂来自后世的朱璃,他知道事情,可能要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多上一点。
王处直是谁,这个人就是割据沧州、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的弟弟。
王郁既然是王处直的儿子,那就是王处存的亲侄子。
在古代,长辈对于子侄之间的疏离,十分淡薄;越是显贵团结的家族,这一点就越明显。
很多人阅读古册,就会发现,明明一个人,他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的排行反而不是行大,甚至都排到了老幺,原因就在这里。
王郁在李克用麾下当差,虽然他只是王处存的侄子,千慕然还是据此推测,李克用在拉拢王处存,却依然得到众人的认同,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在根据史料记载,王处存去世以后,义武军节度使的位子,并没有传给他的弟弟王处直,而是传给了他的义子王郜。
那么王处直后来是怎么上位的呢,这就多亏了朱全忠了。
王郜接任义武军不久,时逢朱全忠犯境,王处直就被王郜派了出去,抵御朱全忠的来犯大军。
有道是龙兄虎弟,王处存煊赫一生,王处直也同样不凡,出师告捷、一举就击溃朱全忠的犯境大军。
当时的朱全忠,已经名传天下,王处直击溃了汴州军,立刻就得到所有将士的拥戴。
大权在握、军心所向,王处直就想杀掉王郜,自己坐上义武节度使;消息走漏后,王郜出逃入晋,还拐跑了王处直的儿子王郁。
在历史上,王郁在李克用麾下当差,就是被他爹逼的。
如今的唐末,突然冒出了一个朱璃,彻底打乱了历史进程;然而,历史的惯性依然强劲,这个王郁,竟然还是投到了李克用的麾下了。
这就让朱璃,不得不思考,王郁到底为什么投奔李克用的了?
千慕然虽然十分笃定,但在朱璃看来,这也只是可能之一。
不过,他并没有向对方提出质疑,反而一脸认真地看向千慕然,肃然道:“王郁出仕河东,若是原因真像娘子推测的那样,娘子又打算做点什么呢?”
对于千慕然这个话不多,却十分聪慧的小娘子,突然提到王郁,朱璃可不认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既然她特地提到此人,想必自有深意吧。
朱璃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出来了,现在大家似乎都想知道为什么。
果然,千慕然一见众人,全都好奇地望向她,立刻继续道:“王?手握瀛、冀、赵、深四州之地,对上节制慈、沁、晋、泽、潞、虢、邢、?场4啪胖葜?氐睦羁擞茫?厝缓廖奘に恪!?/p>
“如果再失去王处存这个盟友,他该怎么办?他会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会,王?虽然年幼,却极为聪明,值此为难之际,请调外援,是他的唯一生路。”千慕然话音未落,尉迟槿就立刻出言,断然地回应道。
“不错,如今魏博之地,乐彦祯和朱氏兄弟打得热火朝天;王处存若是不帮王?,他难道要向幽州请援?”耿?m眯着眼睛,猜测道,“貌似也只有幽州李可举,可以让他引为臂助了吧。”
“夫人英明。”千慕然立刻向着尉迟槿恭赞一声。
继而她小脑袋一转,就看向了耿?m,肃然道:“耿将军此言差矣,王?请调外援的话,他还可以向李全忠、刘仁恭请援,不是吗?”
此言一出,千慕然就大有深意地看向众人,似乎语意未尽。
“哈哈哈,娘子说笑了,李全忠、、刘仁恭二人,都是王处存的盟友;即便他们不顾念,和王处存之间的那点情谊,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敢出兵吗?”耿?m对于千慕然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现如今,高远坐镇蓟州,将李全忠死死地压制在平州。
朱琊兵出蓟州,越过长城,在武悼的配合下,掀翻了东奚的牙帐,彻底将原饶乐都督府,节制的大部分区域,全都纳入了河朔的控制之下。
营州治县为柳城,朱琊沿着青龙河扎下大营,死死地将刘仁恭压在柳城之中,不敢冒头。
在耿?m看来,李全忠和刘仁恭这对难兄难弟,全都成了缩头乌龟,千慕然竟然还说,王?会向他们请援,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对于千慕然之言,朱璃和尉迟槿却却皱了起来,全都进入了沉思。
如果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营州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是力抗高丽等其他小国的基地,只要营州不失,大汉的精锐,就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即便是唐末,营州也是紧靠??人统治的渤海国,若是王?向李全忠、刘仁恭二人请援,这两个投机分子,会不会再次引领塞外狄人,南下叩关呢?
请援狄人,对于李、刘二人来说,好处很多。
以李、刘二人,如今面对的局势,倾覆只在顷刻,请援狄人,可解燃眉之急;其次,狄人叩关,二人还可以趁火打劫,趁机扩大势力,二人怎么会不想请援狄人呢?
不过,若是仅仅只靠他们向狄人请援,塞外狄人,根本就不会搭理他们。
这两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他们曾和契丹、奚人合作过一次,不但导致二十万狄汉联军溃败,刘仁恭还趁机鸠占鹊巢,杀了吐勒斯,占领了东奚的老巢,狄人还敢相信他们吗?
不过,一旦节制四州之地的王?出面,经由他们为桥梁,向塞外狄人请援的话,只要条件丰厚,狄人未尝不会动心。
“娘子指的是塞外狄人?”尉迟槿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千慕然,率先开口问道。
千慕然一见尉迟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慧黠的美眸,瞬间盈满了笑意;只见她“呼哧”、“呼哧”两声,将面条似的鼻涕,吸进了鼻孔,狠狠地白了耿?m一眼后,着才向着尉迟槿恭然道:“夫人英明。”
尉迟槿和千慕然的一问一答,立刻惊悟了耿?m,他这才知道,自己漏算了狄人,不过,在智计上输给一个小娘子,让他十分不忿,只见他兀自强撑道:“狄人来了又怎么样,我家将军,就曾以区区两万壮士,击溃了二十万狄汉联军。”
“若是他们不怕死,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耿某定然要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不过,他的愤懑,自然没人理睬,朱璃只是稍思片刻,就立刻道:“塞外的东北地区,最大的一股狄人势力,就是契丹。”
“自遥辇氏取代大贺氏,开始统治契丹,契丹的军政大权,就落入了迭剌部的贵族手中;契丹两次大规模入寇幽州,每次都有迭剌部的贵族参与,无疑就证明了这一点。”
“相反,作为契丹首领的痕德堇可汗,却相当软弱。”
“先不说痕德堇敢不敢答应他们的请求,对我中原发动第三次入寇;即便他答应了,也必然要获得迭剌部的同意才行。”
“迭剌部三败我手,要是还敢入寇我大唐北疆,我必将剿灭契丹,永除后患。”朱璃语出铿锵,虎眸含煞,显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面对塞外草原如今的霸主,谁敢狂言剿灭对方?
放眼整个中原,除了朱璃,其他人有这个胆量吗?
即便他们有这个胆量,有这个底气吗?
“哈哈,将军豪气。”千慕然似乎就等朱璃这句话呢。
她从南诏,不远千里,跟随朱璃一行赶往大唐北疆,她图什么?
以她的武功和聪慧,游戏红尘、笑傲江湖,难道不好吗,犯得着跑来给尉迟槿当丫头吗?
她既然跟来了,自然就有她的目的,这个目的,显然也只有朱璃能帮她达成。
“将军就没想过,来个一石数鸟吗?”朱璃松口,让千慕然放下心来,顺势提议道。
“一石数鸟?”朱璃、尉迟槿、耿?m等人尽皆望向了千慕然,莫非这位娘子,只所以点破王郁的身份,就是为了向朱璃献策的?
众人不禁都有了这个猜测,朱璃也望向对方,肃然道:“不知娘子有何妙计,可化解这场浩劫,朱某倒是真想请教一下。”
千慕然闻言,环顾了众人一圈,发现大家都十分好奇地看着她,于是就十分激昂地道:“很简单,打开幽州的门户,放狄人入关。”
众人闻言神色一变,尤其朱璃,一听千慕然之言,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许多。
对于朱璃的脾性,有所了解的尉迟槿,望向千慕然的眼神,也不禁浮现出了一抹忧虑。
她知道这位小娘没有恶意,可她一开口就触犯了朱璃的忌讳,真让尉迟槿为她担心不已。
对于朱璃神色的变化,千慕然显然没有觉察到,只听她兴致勃发、豪气无比地继续道:“李克用出击王?,王?必然会向外请援。”
“他不可能向李可举请援,更不可能向将军请援;两位的势力,都比王?大上不少,若是你们二位,借着出兵支援他的由头,驻军成德,那王?岂不成了,拒虎进狼的笑话了吗?”
“王?最佳的求援目标,自然就变成了塞外狄人,这样一来,只要幽州门户大开,狄人必然会长驱直入,一路冲进王?的地盘。”
“介时,李克用、王?、李全忠、刘仁恭,以及来援的狄人,战成一团,将军趁势出击,一石八鸟,河北可定。”
第三五四章 噩耗
伟大的构想、彪悍的取舍。
若不是知道对方是女儿身,而且脑海中的山海经,也没有提示对方是英魂,亦或是叛逆英魂,朱璃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位名动千古的枭雄转世。
一言方毕,千慕然的小脑袋,就高高仰起,显然在为自己的高明之策,自得不已。
此刻,看在众人眼中,似乎就连她那一身褴楼、脏得都分不出原本颜色的长裙,也显得格外地高大上了起来。
尤其是她那双慧黠的美眸,更是光彩四射,英飒凌云。
鼻孔下方,那两条晶莹的面条,也好像变得闪闪发光、光辉万丈了起来,就连它,也好像要为主人的不羁壮语,增添一分绚彩似的。
一石八鸟?
李克用、王?、李全忠、刘仁恭,再加上塞外狄人,这才五鸟啊?
可不要忘了,乐彦祯、和朱氏兄弟,也在激烈地对战中,朱璃若是按照千慕然的计策,趁着五方大战之际,突然暴冲而出,横击五方。
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将五方势力一举击溃。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乐彦祯、和朱瑾、朱?兄弟,在气势如虹般地、河朔精锐大军的面前,还能蹦?多久?
等朱璃扫平了他们,剩下孤掌难鸣的王处存,难道他还能翻起风浪吗?
一石八鸟,一点都没错。
千慕然之策,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敞开幽州的门户,以幽州、瀛州等地的百姓为饵,任由狄人掠夺,诱使入关的狄人,越陷越深。
却可以让朱璃,在关键时刻,爆发一击,一举平定六路军阀,重创入关的狄人,以及东进的李克用。
在千慕然的眼中,比起成果,敞开幽州的门户,任由敌人劫掠,这点付出,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付出,却触犯了朱璃的忌讳。
朱璃是什么身份,撇开他的将军身份不说,他只是一个草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社会最底层,勤勤恳恳的一名土鳖。
有时候,人越穷、反而越单纯,心地也就越善良。
相濡以沫、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等等,无不说明这一道理。
而朱璃恰恰就是其中的一员,他绝不愿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在后世的社会中,就曾发生过真实的一幕,有人捡到了一个皮包,看到了里面的钱财,就私吞了;岂不知,那是失主用来救命的钱啊,病人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期,结果丧命了。
私吞别人钱财的人,等于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他的余生会安宁吗?
难道他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当然,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应该也没有良心吧。
就好像大家觉得,说几句闲言碎语也没什么,看过《杀生》的人都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最后没病也病了,活活地被莫须有的谣言给逼死了,就是这个道理。
错,不分大小,一泡童子尿,都能导致一个国家的数万大军,全线溃败,更何况是小错呢。
敞开幽州的门户,就代表着,放弃了幽州一地的百姓;以幽州一部分百姓的性命、罹难为代价,却换来整个河北的平定,这从计谋的角度来看,舍小求大,似乎无可指摘。
可让朱璃亲手将幽州一地的百姓,送给狄人劫杀抢掠,他会那样做吗?
不会,绝对不会。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这是朱璃曾经受到过的教育,千慕然的计策再好,只要伤害到大汉的百姓,朱璃都不会去做。
这是底线,无需多言。
朱璃不是个枭雄,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若不是山海经,帮他聚拢了那么多的俊杰人物,他甚至还抱着竭力拼搏、只为能让亲人活得好一点的心思,在大唐的某个旮旯处,从事着繁琐,而又繁重的劳作呢。
千慕然说完,目光炯炯地望向朱璃,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立刻采纳她的建议,那样她就能报了灭族之仇了,可是,结果注定让她失望了。
听了她的谏言,朱璃冷冷地转过身去,漠然道:“此事略过,以后不准再提,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一言即出,朱璃转身就向汾州的方向走去;除了两个傻兮兮的小丫头,小尾巴似的地跟上他外,其他人尽皆相顾茫然,在风中凌乱不已。
这一幕看在耿?m的眼中,他的眉头就微了起来,略有所思,在他想来,千慕然的计策,绝对称得上是神仙手笔,可就是这么绝妙的计策,朱璃为啥不用呢?
弈江南、李孤峰、杨正见三人,同样疑惑不已。
尉迟槿看了几人一眼,伸手就揽住了千慕然的肩头,望着美眸黯然的对方,慨叹道:“娘子的计策极好,可是要以牺牲幽州一地的百姓,来达成这个计策的话,那就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茫然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传说中的怀化大将军,还有如此固执的一面,这可根本就不像一个枭雄啊。
身处乱世,身为一方枭雄,为了获得胜利,无不用尽手段。
可在朱璃这里,一旦牵扯到了百姓、以及良善之人的性命,有些手段就行不通了啊。
纵观古今,尤其是三国时代,枭雄曹操,杀过恩人、屠过城,“宁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就是他的座右铭。
后世被人称道的刘备,公私不分、主次不明,为报关羽之仇,葬送了数十万精锐的性命,堪比屠城;一吃败仗,就抛妻弃子,令人不齿。
枭雄孙权,无情无义,卖其妹、欺其嫂、恋栈权位,有违道义,野史曾猜测,孙策就是被他害死的。
......
这些人,才是合格的枭雄啊,比起这些人来,朱璃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可是......”千慕然感觉十分委屈,这可是她费尽心思、左右权衡之下,才想到的妙计啊;身为一位智者,着眼于全局,舍小逐大,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啊。
以幽州一地百姓,也只可能是一部分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整个河北地区的肃清和平定,从谋士的角度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良策。
可是,朱璃却不愿意,甚至听了她的计策,那看她向的眼神,都充满了冰冷的寒意,似乎要重新认识她一般,她又岂能不委屈。
“娘子不必多言,他的脾性,不是针对你一人的;任何人触犯了这个底线,他都会如此。”尉迟槿连忙打断了千慕然,欲要开口的辩解,耐心地安慰道:“大家应该都有耳闻,朔州的两位郭先生,深得他的信任,二人皆是腹藏四海、胸纳寰宇的大才,即便如此,二人所谏之言,也很少触犯到百姓。”
“不是他们不敢,而是他们心知肚明,这样的计策,即便他们呈献给了将军,以将军的秉性,也不会采纳的;白白惹他不高兴,还没有成效,说出来又有何用?”
在尉迟槿的连声安慰,以及精心的点拨下,让这些新投朱璃的文武,多少对朱璃,有了一定的了解,与其说朱璃是一个君主,还不如说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原则的愣头青。
一行人进入了汾州,汾州刺史、兼宣威将军赵子龙,就立刻设宴款待了他们。
翌日,在赵子龙的安排下,两辆马车,以及数匹快马,就载着朱璃等人,一路正北,向着朔州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过去了一年,新的鄯阳城,在原来鄯阳城的数里以外,拔地而起,只是尚未落成,还不能住人;朱璃一行人归来,就直接进入了开阳。
无论是出征,还是凯旋,朱璃几乎每次都是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根本不愿意扰民、造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入城之后,尉迟槿就带着一众娘子,径直回归了尉迟府;朱璃就带着几位男子,走向了将军府。
以往,无论他哪次回来,父母总是带着弟妹,站在自家的大门口,静静地等着他,可是这次,却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感受到了这一点,就让他心里发毛了。
甫一进入将军府,朱璃就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沉闷、压抑、甚至悲伤的气氛。
进入正堂,放眼望去,就见父亲朱淳耷拉着脑袋,坐卧不宁、一脸忧心;而母亲郑氏,更是双目红肿,泣不成声。
妹妹凝儿、以及二郎朱?m,根本就没有露面;早他一步回来的董凝阳,同样一脸阴沉,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边,愁眉苦脸的。
看到这一幕,朱璃的心里“咯噔”一下,就立刻惊不妙,大事不好,一定出事了。
朱淳瞥眼就看到带人进入家门的朱璃,立刻就是一副急不可待的大叫道:“大郎,大郎,你可算回来了啊。”
“你妹妹出事了,你赶快带兵出关,去塞外将她给救回来。”
“是啊,大郎,你妹妹被狄人劫走了,你快点去把她救回来吧。”母亲郑氏,一听到朱淳的吆喝,也连忙抬起头来,一瞅见朱璃,就立刻向他嘶喊道。
二老,一边说着,一边火急火燎地向着朱璃疾步走来,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
可是他们的话,听在朱璃的耳中,瞬间让他如遭雷击、眩晕不已。
小妹出事了,那个喜欢搂着他脖子,要这要那的凝儿,竟然出事了,痛,撕心裂肺般的刺疼,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凝儿竟然被狄人劫走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好地呆在开阳,怎么会被狄人给劫走了呢?
一想到妹妹现在,还不知道正在经受着什么磨难,他那一向坚毅雄壮的身躯,立刻就像寒风中的芦苇一样,颤若筛糠,那是发自血液深处的颤栗、那是断指挫骨般的悸痛。
痛,痛到无法自抑;痛,痛到无法呼吸。
“哇”一声大叫,朱璃猛地就是一口逆血,喷天而出。
第三五五章 阴魂不散
一曲凤求凰,弄玉得襄郎,比翼乘风去,从此不离殇。
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了善于吹?的华山隐士?史。
一箫一笛,琴瑟谐鸣,知音相遇、一见钟情,二人很快就结成了夫妇,乘凤齐翔而去。
这个传说,一直流传在古老的雍州之地,及至开唐,始有凤翔。
自僖宗李儇临幸凤翔,凤翔,就成为天下最瞩目的地方。
新任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为了扩大实力,广邀天下贤达、咸聚凤翔,导致如今的凤翔县,龙蛇混杂、熙熙攘攘。
凤翔县城外,有一别庄,名曰“聚贤庄”,乃是唐廷秘书监的一个秘密据点。
聚贤庄,非常清幽、雅致。
红墙绿瓦、绿树成荫,流阁飞檐、碧水颤颤,绝对是个休憩、避暑的好地方。
庄中有别苑,苑中有亭,亭中有人。
放眼望去,最显然的还是两名黑袍人,二人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左边一人,黑袍裹身、黑巾罩面,正是在南诏皇城上,搅风搅雨的那位黑袍老者。
老者的对面,同样是一位老者。
此人一袭黑袍、面白无须,颤颤巍巍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顶着刘行深之名的杨思勖。
亭中除了这两名老者,还有数人,无一不是气势凌然、威凛无加的高手。
黑巾蒙面的老者身后,伫立着一位巍然巨汉,还有一位白衣光头,正是李狂霸和妖若二人;二人虽然气势磅礴,但面色不佳,状态显然不太好。
杨思勖身后,同样恭立着几人,王智兴、鱼翠微、周承晦等人齐聚于此,他们可都是杨思勖的忠心属下,也是唐廷秘书监最顶尖的高手。
“李公!”杨思勖率先向着黑巾蒙面的老者,躬身一礼,神态恭顺。
“嗯。”黑袍老者轻应一声,径直望着他,开口道:“崇真宫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思勖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恭声道:“公主一切安好,只是暂时,还没有觉醒之兆。”
“公主拜师成炼师,算是拜对人了;这位玄境高手,果然非比寻常,一年时间都不到,公主在她手下,早已成就无双、直逼绝世了。”
黑巾蒙面老者,也就是杨思勖口中的李公,闻言似乎非常满意,慨叹道:“公主有没有觉醒,倒是不急,每一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生魂,都有自己的机缘。”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洪福齐天,觉醒晚一点,并无大碍;你继续盯着崇真宫,一旦有公主的消息,就立刻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我。”黑袍李公,严肃地看向杨思勖,殷切地叮嘱道。
“另外,老夫在会川遇到了那位真人了,他警告老夫,对付朱璃他不管,但绝对不准伤及无辜,这是底线,你们以后行事,可千万要小心。”
“诺”杨思勖,以及他身后的一众高手,立刻拱手应道。
众人的态度,让黑袍李公十分满意,欣然地点点头,就继续道:“去年,我扮作莫凌天,派遣他的弟子李文旖,手持木叶令前往北疆,调动契丹、奚人数万大军入寇幽州。”
“那一次,契丹的西路大军入关以后,屠戮了偏头县数万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那位真人震怒的吧。”黑袍李公,唏嘘不已,当然也后怕不已。
时代不同了,李唐发家之路,在这个时代早已行不通了。
当年的李渊父子,向突厥称臣,引突厥数万豺狼之师,祸乱中原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他再玩这一手,就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李公,真人没有直接向您出手,可见,他老人家,还是顾念我们曾经的功绩的。”杨思勖闻言,连忙躬身劝慰道。
“无论怎么说,贞观之治、开元盛世,都是前无古人的创举,这些功绩,是永远抹杀不掉的。”
黑袍李公闻言,脸色好看了点,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为了延续李唐的荣耀,一切妨碍我们大计的人,都必须除掉。”
“朱璃已经成了公主的心障,此人必须要死。”黑袍李公,一脸狰狞,毅然决然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不语。
少顷,杨思勖抬起头来,望向黑袍李公,肃然道:“朱璃成长得太快了,无论是武艺,还是军略,都堪称惊才绝艳。”
“当初我们发现公主对他有意时,就曾想对他动手;恰逢田令孜横插一手,联合李克用、李思恭等人,围杀朱璃。”
“身为秘书监的掌舵者,属下立刻就打出了为国锄奸的旗号,欲借助田令孜、李克用等人之手,将其杀掉,可惜,最终还是让他逃掉了。”
“去年,李公欲以塞外雄师,围杀他于战阵之上,结果也失败了,如今再想杀他,估计要双管齐下了!”杨思勖慨叹一番,一脸唏嘘地向着黑袍李公谏言道。
“双管齐下?”黑袍李公闻言,双眸微眯,不解道:“朱璃收复南诏后,早已返回朔州,朔州是他的老巢,我们要想在朔州杀他,真有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杨思勖果断地回应道,不过,其人显然语意未尽,就见他立刻继续道:“可是,朱璃很快就会出击北疆,我们杀他的机会,就在此际。”
“唔”黑袍李公闻言,双眸一亮,连忙道:“何以见得?”
杨思勖见询,连忙道:“李公还不知道吧,朔州出事了,确切的说,朱璃的妹妹被人劫持了。”
“劫持朱璃妹妹的人,正是朔州的三大俘虏,都是契丹人;以他的性格,妹妹被人劫持,朱璃必然会北上救人,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杀他的机会啊。”
“嗯,怎么回事?”黑袍李公来了精神,立刻好整以暇地追问道。
“禀报李公,今天早上,属下突然接到朔州飞书,那边的细作在书信上,就曾提到此事;李公还记得去年鄯阳的那场大火吧?”
“嗯,去年老夫一招调虎离山、趁势直捣黄龙,葬送了数十万大军,却成就了郭奇佐等人,老夫又岂能不知。”黑袍李公悠悠地感叹道,他就是那个背后黑手啊,如此大败,又岂能不刻骨铭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公无需挂怀。”杨思勖连忙劝慰一句,继而接着道“那场大火虽然烧掉了契丹的十几万精锐,可契丹的两位统帅,耶律欧里思和萧辖剌却没有葬身火海。”
“唔。”黑袍李公神情诧异,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李公有所不知,这二人都被郭奇佐生擒了,只是在面对郭奇佐的时候,耶律欧里思宁死不降,被当众斩杀。”
“而萧辖剌,却在那个时候,选择了投降朔州。”杨思勖认真的解释道。
“难道这个萧辖剌,同这次的劫持有关?”杨思勖说到了这里,黑袍李公自然有所猜测。
“李公英明,萧辖剌战败被俘,不降就死,在那样的形势下,他选择了投靠朔州;迫于形势的投降,如今看来,不过是假降。”说道这里,杨思勖的嘴角,绽放出了一缕阴笑。
显然萧辖剌假意投降朔州,最终参与了劫持朱璃妹妹,这个结果,让他十分开心。
“这么说来,这个萧辖剌还真是个人才啊,以软禁之身,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大事,真让人刮目相看。”黑袍李公,以手抚须,眼中流露出一丝赞叹。
“咳咳。”只是他的这么赞叹,却被尴尬的杨思勖,出声打断了。
杨思勖一脸尴尬,连忙解释道:“事情,并非像李公想的那样,萧辖剌虽然不凡,但在这次事件中,只能算个‘帮凶’。”
“什么意思?”黑袍李公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望向杨思勖。
迎着这位的目光,杨思勖不敢卖关子,继续解释道:“在鄯阳大火之前,朱璃曾经平定丰州,在那次大战中,朱璃曾生擒了两名契丹女子。”
“这两名契丹女子,一个名叫岩母斤,一个名叫月里辛,如果属下得到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劫持朱凝儿的主谋,应该就是那个,名叫岩母斤的契丹女子。”
“唔,此人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黑袍李公闻言,更加惊疑了,一个契丹女子,身处敌营,竟然还能筹划、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确实非比寻常。
“李公,这位名叫岩母斤的契丹女子,并非常人,她是契丹贵族,遥辇氏宰相剔剌的女儿;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迭剌部的贵族,耶律撒剌的妻子。”
“原来如此。”黑袍李公闻言,立刻一脸恍然,“耶律撒剌命丧朱璃之手,岩母斤袭扰丰州,应该是为夫报仇,结果兵败被俘,成了朱璃的俘虏。”
“李公英明。”杨思勖顺势捧了对方一句,“萧辖剌投降后,这个岩母斤,她一边刻意讨好朱凝儿,一边暗中联系了萧辖剌。”
“三人同被软禁朔州,一拍即合,携手之下,欺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不手到擒来吗。”
“很快三人就获得了朱凝儿的信任,就在几天前,三人蛊惑朱凝儿出游塞外,而小姑娘朱凝儿,自然没有怀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他们出关去了。”
“实不知,萧辖剌,早就通过手段,联系了一支契丹精锐,潜伏在塞外;这些人一到塞外,三人立刻唤出契丹精骑,顺势就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给劫持跑了。”
“哈哈,好,哈哈哈,太好了。”黑袍李公闻言,一阵大笑,继而只见他面色一肃,立刻下令道:“刘行深,你立刻派人前往南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李文旖身上,将我赐给她的那块木叶令夺回来,我有大用。”
一言未尽,只见他又一脸狰狞地咬牙道:“还有,派人进入塞北,我要让朱璃,永远地留在那里,再也不能对我们形成掣肘。”
“诺”顶替刘行深的杨思勖,立刻应道。
第三五六章 目标:木叶山
龙鹄山,坐落在眉州丹棱。
唐时,此地道教盛行,有“三宫九教”之誉。
崇真宫就是三宫之一,整座宫宇,就坐落在龙鹄山的山腰之间。
川蜀奇秀,龙鹄最仙。
这个仙,就是指居住在这里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大袖翩翩、峨髻高挽的修道之士。
在崇真宫中,有一处十分清幽、雅致的小院。
时值仲夏,百花嫣然、姹紫斗艳。
院中有亭,亭中有台,台上有琴,一女正抚。
抚者如仙,仙音缭绕,和着仙音,蜂萦蝶舞。
亭外草地,绿草如茵。
神女挺剑、曼妙多姿,一剑凌天、飘然欲飞。
抚琴者,正是崇真宫的大宫主成炼师;舞剑之人,就是艳冠五代的第一美女,王月瑶。
曲漫高山随流水,剑啸乾坤曳流辉。
剑出如光,佳人的眸光,勾魂夺魄的魅惑之光,一剑如梦,梦未醒、人冰冻。
剑出追魂,目标的幽魂,肝胆俱寒的破碎之魂,一剑如电,电击落、人难活。
剑是好剑,名剑鱼肠。
功法,亦是好功法,一剑双面,越女无常。
传闻,越女练剑,一剑魅惑,一剑追魂。
魅惑不成就死战,王月瑶修炼的剑法,正是越女剑。
曲落剑止,翩然若仙的成炼师,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望向草地上的王月瑶,长叹道:“痴儿,剑已练成,你也该下山去了。”
仙姿无双、曼妙绝世的王月瑶,收剑恭立,恭敬道:“师尊,弟子练剑才一年,真的能胜过尉迟槿吗?”
王月瑶为什么学武,就是为了击败尉迟槿。
现在她直接询问自己的师尊,能否击败尉迟槿,说明,成炼师也是认识尉迟槿的。
成炼师身为女儿身,潜心修道、很少出游,即便如此,她也有闺中挚友;在这大唐天下,最出名的女道,自然就是尉迟槿的师尊,宋华阳。
成炼师和宋华阳,显然是类似于后世闺蜜的那种关系,对于宋华阳最珍爱的小弟子尉迟槿,成炼师自然是知道的。
王月瑶,现在也是成炼师的小弟子,同样获得了师傅的衷爱,面对爱徒的询问,成炼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长叹,安慰道:“槿儿那丫头,现在武艺到底达到何种境地,为师也不清楚,自然就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若是普通人,十九才练剑,若想达到巅峰,终生无望;可是你不同,你自小习舞,筋骨强韧。”
“为师又为你找来灵药沐浴,还施展出本门的秘法,助你突破了天关;天关一破,武道的成就,依赖于身体素质的因素,就大大降低了,以后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主要还是看你的悟性了。”
“可是师尊,弟子......”王月瑶望着成炼师,一脸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担忧状,只是她一言未尽,就被成炼师打断了。
“若是你没有信心,赢过槿儿那个丫头,不妨就去找你师姐吧,她叫千慕然;如果你在街头,碰到一个邋遢、流鼻涕的小丫头,肯定就是她啦。”
“那丫头,出山之前,还从为师这里,软磨硬泡,硬是拐走了为师的百衲衣;还发誓说,如果找不到真命天子,就一辈子不脱下百衲衣。”成炼师摇摇头,似乎对于千慕然,也颇为无奈。
“不是为师不留你在山上,继续苦修;你的剑法,早已登堂入室,继续闭关苦修,增益不大。”
“若想继续提升,必须同人生死较量,在绝境之下,感悟提升,方可进益神速;鱼肠剑,乃是为师早年使用的兵刃,也是名剑,为师就将它赠予你吧,也好助你防身。”
成炼师一语说完,不等王月瑶继续开口,就抱起石台上的古琴,转身就向一处房门走去,似乎话已说尽,无需继续叮嘱。
如果离别已经注定,何不让彼此走得洒脱一点呢,成炼师显然不愿看到,两相皆伤。
“师傅!”王月瑶望向成炼师的背影,突然高喝一声,语带哽咽、闻之心酸。
离别,总是有人十分不舍,和亲近的人离别,更是让人伤感莫名。
“去吧,痴儿,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诚于人、诚于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爱,不是靠抢来的,能抢来的,也绝不是真爱。”
良言悠悠,和风吹送,早已萦绕在王月瑶的发间、耳畔,好似叮咛,又似叹息。
开阳。
当郭奇佐得到朱璃回归的消息,就匆匆赶到了将军府。
可是当他迈入将军府中之时,朱璃早已单刀独骑,一路向东、早已离去多时了。
正当他眉头微皱,准备转身离去时,正好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尉迟槿,尉迟槿显然也得到朱凝儿出事的消息,顾不得和母亲欢聚,就赶到了将军府。
见到郭奇佐,尉迟槿理都没理他,就直接走向董凝阳,直接开口道:“将军离开了吧,什么时候出发的?”
董凝阳眼神复杂地,看了这位娘子一眼,刚刚赶到,就知道朱璃已经走了,果然是未来夫人的最佳人选啊。
只是这个时候,他无暇感慨,立刻惭然道:“不到一刻钟,不过,将军骑乘的是赤兔马,现在即便娘子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尉迟槿闻言,这才转向郭奇佐,冷然道:“先生,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望着一脸阴沉的尉迟槿,郭奇佐的脸色十分难堪,上次因为自己疏忽了吕勇,结果差点致这位娘子于死地。
现在,又是因为忙于筹建鄯阳之事,疏忽了对将军府的关注,导致朱璃的妹妹被人劫持了,他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怪他,可朱璃走后,整个朔州,他就是权柄最大的一人了,出了这样的事,尉迟槿不找他找谁。
“这是属下的疏漏,属下无话可说。”郭奇佐没有推诿,而是坦然地望向尉迟槿,直认不讳,“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赶紧想办法支援将军,不要让将军身陷危境;等解决了这次事件后,郭某一定任凭娘子处置。”
“哼”尉迟槿虽然余怒未消,但也知道轻重,再次转向董凝阳,肃然问道:“将军出发之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不等董凝阳开口,朱淳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立刻接口道:“大郎得知凝儿被劫,就吐了一口血,哎,都是为我这个阿郎没用,连自家小娘都看不住啊。”
一脸苦涩的朱淳,自怨自艾地抱怨一句,就继续道:“大郎让荆铭、王冲,还有弈江南、李孤峰四人,立刻率领鬼卫,潜入草原,准备随时接应他。”
“他准备从古北口出关,直接前往木叶山,听说那里就是契丹人的老巢。”
“不错。”朱淳话音刚落,郭奇佐就附和道,“契丹的上京,就坐落在木叶山东面、混洞江西面;契丹八部的大部分贵族,都居住在上京。”(混洞江:现,松花江)
“岩母斤、月里辛、萧辖剌三人,都是契丹贵族,他们劫持了凝儿娘子,一定会前往上京,将军直接前往上京,看来是打算,抢在他们对凝儿娘子发难之前,救出小娘子。”
朱淳、郭奇佐之言,让尉迟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上京是契丹的老巢,朱璃救妹心切,单枪匹马,就冲向人家老巢,他又将自己置于何地了呢?
能不让人担心吗?
稍思片刻,尉迟槿突然开口道:“赵五呢?”
赵五是朔州三大鬼卫统领之一,既然王冲、荆铭,奉命潜入北疆,那么整个朔州,应该都在赵五的控制下了吧。
“哎”尉迟槿话音未落,朱淳又长叹一声,苦涩道:“那两个妖女,蛊惑了凝儿出游塞外,赵大郎不放心,就暗中尾随跟上,以便随时护佑。”
“可是,事发太突然了,赵五警觉到契丹人的阴谋,带人冲上去的时候,凝儿已经被契丹精骑,团团围住了,赵五拼死之下,身中数箭,也只抢下了黑儿。”
黑儿自然是指林黑儿,自从林黑儿进驻到将军府,被朱淳和郑氏认作义女后,她就和朱凝儿形影不离。
岩母斤蛊惑朱凝儿出游塞外,林黑儿自然随行,若不是赵五拼死抢人,林黑儿必然也会和朱凝儿一样,都被契丹人劫走了。
尉迟槿闻言,眉头又皱了皱,继而突然转过头,看向朱淳,温声道:“伯父,朱璃应该还带着一名将军回来吧,那个人呢?”
朱淳闻言,立刻醒悟了过来,连忙道:“槿儿说的是不是一名方脸的大汉,叫做耿?m?”
“正是。”尉迟槿连忙道。
“他被大郎派往军中去了,大郎让他从杨再兴将军那里,调拨出三万精锐,开往卧虎山。”朱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尉迟槿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扭头看向郭奇佐,郭奇佐这时,也向他看来,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朱璃的打算。
朱璃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可是这次,他真的发怒了,怒不可遏。
无论怎么说,耿?m都是初来乍到,帅不出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可朱璃偏偏指定了耿?m,让他率部前往。
尉迟槿和郭奇佐,全都心知肚明,耿?m,那就是一个杀神。
朱璃对于中原百姓固然仁慈,可由于受到武悼的影响,他骨子里,可从来都不想对异族人客气,这次契丹人又劫持了他妹妹,显然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王者一怒,伏尸漂橹。
第三五七章 屠戮
古北口,正对着龙盘山,和卧虎山之间空隙。
关内的风土,朱璃并不陌生,毕竟他曾这里,做过将近一年时间的北口守捉。
至于关外的风情,朱璃现在,正疾行其中。
策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御风疾行,若不是为了救人,心情一定很舒畅吧。
长空万里、远目一碧。
空气中,还蕴含着湿热的温润;野草特有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胸怀疏旷。
辽阔的草原,犹如一位伟大的母亲,哺育着无数的牧民;但也养出了,无数的豺狼。
契丹,原本就是一个弱小的民族;弱小到没有固定的牧场,只好逐水草而居,漂泊不定。
北魏时,因为一个美丽的错误,导致前往中原朝贡的契丹贡使,受到了中原皇帝的赐座,虽然是个末座,却也颠覆了契丹人世界观。
天朝上国的皇帝陛下,竟然给他赐座,让那位贡使欣喜若狂、仿若梦游。
回到族中,那人就开始大肆宣扬,生生就将中原说成了,物宝天华、强大富饶的天堂。
正是由于他的夸大其词,不仅带动了整个契丹,开始拼命地追逐着中原的文明,也让他们,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中原的一切。
原本土鳖一样的契丹一族,逐渐地发展了起来。
他们不但利用马匹、皮毛、镔铁等特产,向中原换取先进的工具、以及生活用品,还向中原的皇帝,要求了驻地,很幸运,他们成功了。
如今的祖州、木叶山一代,就是中原当权者,允许他们的畜牧的场所。
随着部族的日趋壮大,他们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在契丹的部族中,有两个由来已久的词汇,“寇盗”和“寇抄”,就说明了他们,同样是一群吃不饱的白眼狼。
猎户都有“狩猎”、“出猎”这种说法,而寇盗、寇抄,就像猎人所说的狩猎、出猎一样,只不过,他们的猎物,不是猛兽和麋鹿,而是中原边地的百姓,以及他们的资财。
寇盗、寇抄的收入,也成了草原异族,一向稳定而长期的收入;当然,这样做的,不仅仅是契丹人,所有的草原异族,都这么干过。
契丹一族,就这样一边依赖于中原帝国的恩抚;一边不断地坑害着中原边地的百姓,慢慢地强大了起来。
唐末的北疆,契丹一族,显然已经成长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虽然他们当前的地盘并不大,可在契丹族内,控弦之士百万,这绝对不是说说罢了。
近几年来,他们老实了不少,不是他们改善从良了,而是大唐出了个朱璃,三战三捷,打得契丹元气大伤。
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类似强大的回鹘、阻卜、?炷锔摹6椅ぁ8??、鬲昆等民族,都是被契丹灭掉的。
朱璃带领的河朔势力,在和契丹两次大规模的战役之中,生生歼灭了契丹的有生力量,多达二十万青壮。
这么多精锐族人的战死,虽然还没有让契丹,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也元气大伤了,生生遏制了他们扩张的步伐。
辽原无尽,旷达秀美,可对于一骑绝尘的朱璃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的心早就飞到了上京,飞到了小妹朱凝儿的身边。
何以为兄,小妹不嫁,父兄当卫。
朱凝儿只要一天待字闺中,朱璃就有义务护佑她安然、快乐,这就是朱璃所理解的长兄之义;只要对方平安,纵死无悔。
“当”“当、当、当”“当、当”......
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突然惊醒了焦急、恍惚中的朱璃。
以赤兔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速度,转眼之间,就将厮杀的双方,带进了朱璃的眼帘。
朱璃示意赤兔放慢速度,放眼望去。
只见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数十名髡发皮甲的契丹大汉,正挥舞着寒光烨烨的弯刀,围剿着战圈之内的三名少年。
三名少年,尽皆毡袍、皮靴,显然也是草原异族之人,他们同样手持弯刀,悍不畏死地抵抗着,数十名契丹大汉的进攻。
三人中,两名少年,武艺稍差,早已岌岌可危;反而是那名少女,彪悍异常。
只见那位少女,矫若游蛇、悍扑如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走出山林的小老虎一样,独对十余名契丹壮汉,不但杀得对方节节后退,还犹有余刃。
也正是由于她的悍猛,不时地帮助同伴,格挡掉致命的袭杀,才让这场厮杀,变得胶着了起来。
“哈哈哈,还想跑,小崽子们,你们整个部族都被我们灭了,你们还想折腾多久?”一名髡发数辫的契丹大汉,一边卖力地挥舞着弯刀,疯狂地劈向那名少女,一边放声狂笑道。
“散开,围好了,不要让他们逃了。”另一名髡发披肩的异族大汉,一边指挥其他人,一边大声地吆喝道。
......
寒光烨烨、喊杀盈野,这就是唐末的草原,充满了血腥与吞噬的气息。
髡发,乃是契丹人的特征。
如果这群围剿之人,不是契丹人,朱璃或许就会纵马离去。
锄强扶弱,也要看对象,谁能保证,心软之下救下的弱者,他日不会成为、践踏中原无辜百姓的豺狼。
不过,这三名少年非常幸运,因为围剿他们的人,就是契丹人。
此时的朱璃,恨透了契丹人,无需多言,一看到这些契丹人,朱璃立刻“仓啷”一声,拔出长刀,纵马就向战圈冲了过去。
放眼看去,就见战圈的一侧,一道飙飞如箭的红影,裹挟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闪电,迅若奔雷、猛若啸虎,狂野无忌地冲向了,正在行凶的契丹人。
一名契丹大汉,因为站在战圈外围,正立马横刀、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圈中的三名少年,以便及时填补战友的空缺。
可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犹如平地里卷起的疾风一般,猛地就从他的一侧兜头撞来。
只听“砰”、“咔嚓”的一声,根本不用朱璃出刀,朱璃胯下的赤兔马,就迅猛彪悍地一头撞在了,契丹骑士的战马脊骨上。
只见那匹战马,犹如纸折似的瞬间就被赤兔,撞得脊骨崩断、躯体走形。
同一时间,就在这些契丹骑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抹银光,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角的余光之中。
银光如练,犹如天际闪过的飞电,倏忽而迅捷,带着冰冷而阴寒的气息,瞬间划过。
如果有人站在远处,就会看到,随着那抹银光的划过,无数颗硕大的髡发人头,抛射而起,漫天血雨、几乎瞬间,就遮蔽了远望的视线。
是一个呼吸、还是眨眼之间?
残肢横飞、头颅飞抛,殷血如雨、纵刀无匹。
只是须臾之间,数十名契丹精骑,此刻,还能稳稳地端坐在战马上的,仅仅只剩下三人了;就是这仅有的三人,也无不瞪大双目、嘴巴张大,犹如白日见鬼一般地,全身颤栗。
那三名,刚才被契丹精骑围在战圈中的少年,下意识地就伸手,朝着脸上抹了一把,这一抹,就是满脸满手的殷红。
一惊之下,三人无不骇然狂退,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地狱中钻出来的厉鬼一般。
就在刚才,因为他们都在拼命,和契丹人靠得太近,突然就感到眼前一片猩红,继而就是湿润黏连的液体,飞溅到了脸上,这才下意识地抹了一把。
不想,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那些和他们纠缠不下的契丹人,突然就被骑红马的青年,全都砍掉了脑袋。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将三人吓得不轻。
就在这时,那些围杀他们的契丹大汉,就好像约定好似的,全都“噗通”“噗通”......,不断地摔落马下,数十颗头颅,就像落地的皮球似的,到处乱滚。
三名少年,一脸骇然。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骑红马的青年到底做了什么,让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契丹悍卒,全都掉了脑袋。
以朱璃今时今日的武艺,对上一小撮契丹精锐,简送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些人,连给他送菜的资格都没有。
片刻之后,那名那名髡发数辫的契丹大汉,突然“噗”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弯刀,接着就是“咕咚”一声,直接从战马上滚落下来,屁股尿流地就跪在了朱璃的面前,不断地以头呛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只见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颤若筛糠,大声哀呼道:“壮士,不,天神,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小的有什么地方,得罪天神,还请天神饶恕。”
有他带头,另外两名契丹人,虽然反应得慢了点,也立刻“噗”的一声丢下弯刀,惊魂未定地滚落马下,有样学样,就跪在了朱璃的面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任由三人磕头如捣蒜,朱璃依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的焦急、他的愤懑、他的担忧,还有他的恐惧,都需要发泄出去,而且对象最好就是契丹人。
赤兔马缓缓地靠近,朱璃手中的长刀,还在涔涔地滴落着鲜血,那“啪嗒、啪嗒.......”的滴血声,每听到一声,都足以让求饶不已的三人,魂飞魄散。
“天神,你、你、你不能杀我,我、我、我是乌古部的抹鹘!”一脸惨白、颤若筛糠的契丹大汉,望着不断逼近的朱璃,瞳孔无限放大,口中却结结巴巴地大喊道。
“抹鹘?”这个词语,朱璃十分疑惑,不由得嘀咕出声。
而一旁,那同样被吓傻了的三名少年,一听朱璃出声,这才意识到,这个青年是人,不是神,也不是传说中的厉鬼。
为首的那名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鼓起了勇气,开口解释道:“壮士,你是大唐的游侠吗,抹鹘,就是契丹的百夫长。”
第三五八章 三位奇才
声若流水徜汩汩、音似山泉鸣落涧,清脆中透着一股松软的娇柔,十分好听。
循着声音,朱璃抬眼望了过去,只见一名棕发蓝眸、丝发微曲,身段窈窕、野性十足的少女,俏生生地站立在一侧,正是被他救下的三名少年,其中的那位少女。
她那刻意被涂抹得,黑了吧唧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明亮慧黠的双眸,只是此刻,那望向朱璃的眸光,蕴含着一丝犹疑,还有一丝惊怯。
抹鹘,竟然代表着百夫长。
百夫长,统率百人,相当于唐军中的一名旅帅,在大唐,这已经是一名中低级的将官了。
少女的提醒,瞬间就让朱璃明白了,这位髡发多辫大汉的分量,只见他转过头,漠然地看向这位百夫长,冷然道:“乌古部,可就在附近?”
“是的,是的,这位天神,我们部落距离这里并不遥远,快马半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髡发多辫的契丹大汉,不敢迟疑,闻言连忙应道。
岩母斤等人,蛊惑凝儿出塞,就在偏头关附近,从那里赶往上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中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古北口;还有一条路,就是绕道祖州,然后折回上京。
三个被软禁一、两年的人,突然冲出牢笼,他们会选择绕路吗?
一般人应该不会绕路吧,想到这里,朱璃心下一动,继续看向那名百夫长,开口道:“大概在两、三天前,你有没有看到一队精骑,驰往上京?”
“那对精骑的队伍中,至少有两名契丹女子,还有一名汉人小娘。”
乌古部既然距离古北口不远,从此地赶往上京的队伍,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线才对,这就是朱璃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面对朱璃的追问,契丹的那名百夫长,以及那两名侥幸未死的骑士,相互对视了一眼,尽皆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朱璃想知道什么。
看到这里,朱璃失望了,百夫长的职级,看来还是有点低了。
失望之下,朱璃的长刀就缓缓地抬了起来,吓得三人再次磕头如捣蒜,哀告不绝:“天神,天神你不能这样做,每天、每天都有不少精骑驰往上京,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路人马啊?”
“既然无用,留你作甚。”一言未落,就见一抹银光,带着丝丝殷红的血色,犹如一道凄厉的血线,瞬间就划过了三人的脖颈。
“噗哧”、“噗哧”、“噗哧”
“噗通”、“噗通”、“噗通”
一刀犀利、惊艳无比。
要知道,三名契丹大汉,可是高矮不一,即便跪在地上,那脖子也不是一样高度。
朱璃只是一刀挥出,三颗硕大的脑袋,就同时抛飞了出去,三具无头尸体,瞬间就栽倒在地上,这绝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既然对方毫无利用价值,而且又是契丹人,朱璃才懒得跟他们??拢??鹆苏獠ㄆ醯び纹铮?炝Э炊济豢床嗔16谝慌缘娜??倌辏?15叹妥急付?砝肴ァ?/p>
心急如焚、时不我待,他等得起,可是小妹朱凝儿等不起啊。
只是赤兔刚刚起步,一道如同流水汩汩、山泉落涧般的声音,就立刻响起:“大侠、喂,大唐的游侠,你能把我们一起带走吗?”
三名少年,为首的那名女孩急了,立刻对着朱璃大喊了起来。
只是对于她的呼喊,朱璃置若罔闻,此去上京,不亚于独闯龙潭虎穴,他自己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岂能再带上三个拖油瓶。
更何况,这三名少年,绝对都是异族之人,朱璃没有手起刀落,已经很仁慈了。
一见少女呼唤朱璃,她左侧的一名圆脸的少年,就立刻拉了拉少女的衣襟,急切道:“青箬姐、青箬姐,你招呼他做什么,这人好凶的,若是激怒了他,我们根本就不够他一刀砍的。”
少女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圆脸少年一眼,气急道:“哎呀,小猫,你就别添乱了。”
“别忘了,这里可是乌古部的势力范围,以我们三人的能力,要想逃离这里,非常困难;如果那位大唐游侠,肯带上我们,我们冲出这里,绝对易如反掌。”
少女右边的那名少年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附和道:“青箬姐说的对,此人简直就是战神在世,若是他肯帮忙,小小乌古部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只杀契丹人,根本没有要动我们的意思,绝对是契丹人的仇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小妖支持青箬姐。”
三名少年,其他两人都赞同,圆脸少年,终于不再反对了。
可这个时候,朱璃已经纵马奔出了一箭之地,那名少女急了,只见她那慧黠的美眸,突然灵机一动,立刻就朝着朱璃的背影,大声喊道:“喂,大侠,如果你去上京找人,我们绝对能帮到你哦。”
对于身后的三名少年,他们无论怎么喊叫,朱璃根本就不会在意,可是少女这句话,倒是让他停了下来。
偌大的上京,若想救出妹妹朱凝儿,首先就要找到她。
怎么找人,朱璃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停马伫立,朱璃眉头微皱。
就在刚才,那名契丹的百夫长,声言自己是一名抹鹘,朱璃竟然对这个军职一无所知;而那名少女,却直接告诉他,抹鹘就是百夫长。
如此看来,那名少女,至少还有点作用;更何况,她的武艺很高,即便和文兰、阳光相比,也不差什么。
一念甫定,朱璃就策马回到了三名少年的身前,眯着双眸,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三人来。
少女左边一位,是一名双目炯炯、脸蛋圆圆的小胖子,只是脸胖,身材倒是很匀称,加上棕色的长发,以及碧绿色的眼眸,看起来倒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少女右边一人,同样是一名棕发碧眼的少年,不过这位少年,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天下间,就没有让他在乎的事情。
望着三人,朱璃淡淡地开口道:“介绍一下自己吧。”
“你答应带上我们了吗?”一见朱璃策马而回,直接让他们介绍一下自己,为首的少女,立刻就惊喜地欢呼道。
朱璃的眼中,出现了短暂的犹豫之色,继续坦然道:“我前往上京,是去救一位,对我至关重要的亲人。”
“此行凶险无比,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对我没有帮助的话,我没有必要带上你们几个累赘,懂吗?”
三名少年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只见为首的那名少女,立刻傲然道:“我叫青箬,精通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的语言,更是对很多部族的军制,有所了解,不知这个能力,能不能帮上你呢?。”
朱璃闻言,立刻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少女竟然这么厉害,竟然精通任何一个部族的语言,这简直就是语言天才啊。
若是放在后世,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外语系的高材生啊,而且是那种,各大企业抢都抢不到手的高材生。
对于这名少女的能力,朱璃十分满意,立刻点了点头,那意思,显然是认同了对方能够帮得上忙,继而,他又将目光转向圆脸的少年。
迎着朱璃的目光,圆脸少年立刻开口道:“我叫光猫,擅长打洞,只要给我备齐工具,一夜时间,我就能在地下,挖出一条长达数里的地洞;即便是身高七尺的大汉,穿梭其中,都能如履平地。”
打洞,那不是老鼠的看家本领吗?
这少年名叫光猫,竟然擅长打洞,朱璃真想问问他,你真的确定,你叫光猫,不是光鼠?
当然,这种无聊的问题,朱璃只是在心里想想,思忖少顷,就冲着对方点点头,显然也认可了他的能力。
继而,他又望向少女右边,那位一脸玩世不恭的少年。
那位少年一见朱璃向他望来,连忙道:“我叫小妖,擅长搜集消息,在原本的部族中,我就是一名斥候。”
不用说,斥候更加有用,上京之行,这个名叫小妖的少年,或许用处更大一些。
“你们是同一部族的?”这句话,朱璃一早就想问了,毕竟三人的发肤,都几近相同。
“是的,我们都来自?炷锔摹!鄙倥?叛裕?15桃涣程钩系亟涌诘溃?安还??颐遣孔澹?诤茉缫郧熬捅黄醯と斯テ屏恕!?/p>
“逃亡的族人,有一部分逃到了鬲昆族的北面;剩下的族人,分成无数个小部落,游离在草原上。”
“不久前,我们所在的小部落,又被契丹人攻破了,大部分族人被杀,我们三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契丹人抓来做?`兵的。”
“?`兵?”朱璃疑惑不已,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朱璃的诧异,倒是让三个少年,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兵可不是什么光荣的战士。
一看朱璃不解,青箬就连忙解释道:“契丹的皮室军,每攻破一个部族,就会将愿意投降的该部族精壮,编入军伍。”
“例如,我们?炷锔牡木?常?羰潜槐嗳肫醯さ木?椋?突岜怀莆?炷锔?`兵;若是契丹人攻破了室韦,将室韦的精壮编入了军伍,就称作室韦?`兵。”
朱璃闻言,若有所悟,这不就是后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日伪军吗?
第三五九章 孤立契丹
朔州开阳,将军府。
大厅之中,尉迟槿、郭嘉、郭崇韬、杨再兴等人,齐聚一堂。
整个大厅的气氛,却十分压抑,大有风雨欲来般的凝重。
尉迟槿秀眉紧蹙,坐在上首,沉默少顷,她就抬头望向众人,沉声道:“将军单枪匹马,前往上京去救凝儿,此势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确保他的安全。”
“木叶山一带,乃是契丹人的老巢,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契丹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值此危难关头,还望诸位不吝谏言。”
“夫人,不如让属下和耿将军,一并出发,直捣上京......”尉迟槿话音未落,杨再兴就一脸急切地请战道。
自从朱璃被田令孜、李克用等人围杀,南逃归来,杨再兴就一直坐镇朔州。
上一次,吕勇叛变,差点让尉迟槿死于契丹人的毒箭之下,如果说郭奇佐难逃其咎,那么杨再兴同样心存愧疚。
而这次,朱凝儿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诓走,身陷敌手;郭奇佐毫无意外,成为背锅侠,可杨再兴的心里,能好受吗?
显然不能,他心中的愧然,比之郭奇佐,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么着急请战,也是郁愤难明,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以及愧疚。
“不可,此举太过鲁莽。”不等杨再兴说完,郭崇韬就立刻打断了道。
“自去年将军南下川蜀,为夫人寻求名医,属下等就立志整顿北疆,欲将北疆打造成铁板一块;如今,二将军兵进营州,正是歼灭刘仁恭的最佳时机。”
“刘仁恭一灭,李全忠必然随之溃灭,平、营两地平定,将军携手李公,共镇北疆,塞外异族再难攻进关内。”
“大事未定,杨将军若是肆意妄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好形势,很可能就会毁于一旦。”郭崇韬满脸肃然,掷地有声地劝阻道。
“那你说怎么办,就让我们看着将军去冒险吗,姓郭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将军?”
谋士规划全局,自然以大局为重,郭崇韬不同意杨再兴出击,只是为了稳定大局。
可是,心焦如焚的杨再兴,可不管这些,身为大将,而且是朱璃最信任的重将,他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出事,一见郭崇韬阻止他挥击上京,头脑一发热,暴脾气就上来了。
“好了,崇韬先生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杨将军就少说两句!”尉迟槿闻言,凤眸倏睁,狠狠地瞪了杨再兴一眼,显然是怪他口不择言。
看到尉迟槿的目光,杨再兴心下一突,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脑袋一缩,悻悻地看了郭崇韬一眼,这才怏怏不快地退到一边。
旁边的郭奇佐,也在同一时间,拍了拍郭崇韬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将杨再兴的话,放在心上;这些战将,急切之下,说话很少过脑子,郭崇韬自然也没当一回事。
安抚好郭崇韬,郭奇佐转向尉迟槿,拱手道:“将军不顾安危,独闯上京,诸位都很着急,情急之下,胡言乱语,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向尉迟槿告罪一声,郭奇佐又转过头来,看向杨再兴,认真道:“杨将军欲要出击契丹,崇韬阻止将军乱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即便要出击,也一定要有个章程。”
“契丹人,竟敢在我朔州文武的眼皮底下劫人,分明就是没将我等放在眼中,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木叶山所属的契丹八部,就趁机灭掉吧。”
“唔”尉迟槿闻言,双眸一亮。
灭掉契丹,这话可是郭奇佐说的,尉迟槿还是比较了解郭奇佐这个人的,从不空话,既然他说能趁机灭掉契丹,必然胸有沟壑。
“先生可知,军中无戏言,先生声言趁机灭掉契丹,说话可要负责任哦。”
“塞外各族,虽然各自为战,彼此倾轧、相互吞并,可一旦我们出击契丹,很有可能就会逼得一盘散沙的他们,联起手来,一同抵抗我们,这可不是好应付的。”
“有唐以来,大唐曾多次与契丹一族,发生过大战。”
“?圣皇后时期,硖石谷之战、东硖石谷之战,大唐尽皆败北;开元八年,可突于专政,就曾肆虐营州,阵斩李娑固、李大辅,生擒薛泰等等,将我大唐祸害得不轻。”
“每次双方大战,都有其他异族势力,掺杂其中;先生声言要灭掉契丹,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尉迟槿之言,以事实说话,无非就是想告诉列位众人,北击契丹,可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一旦挥军北上,就要做好应付草原无数异族的准备,至少也要做到,让他们不能彼此串联;老虎再强,面对群狼围攻,一个不慎,也要身死狼口。
如今的河朔,就是那头啸聚山林的猛虎,而草原上的契丹、室韦、回鹘、鞑靼、??等异族,无疑就是一群凶狼。
尉迟槿的担心,郭奇佐岂能想不到,更何况郭奇佐敢这么说,可是通盘考虑之后,才开口的。
面对尉迟槿的警示,郭奇佐依旧神色淡然,拱手道:“夫人,如今的北方草原,占据着广袤地域的异族,一共有四个,鬲昆、室韦,粟末和黑水,并没有契丹。”
“然而,鬲昆的势力范围内,还有阻卜、回鹘等异族,一直在和他们,争斗不休;室韦的势力范围内,同样有着不少异族,类似鞑靼、回鹘、奚人等等,彼此之间,同样争斗不已。”
“实力最集中的反而是渤海国的粟末??、以及最北面的黑水??。”
“若想对付群狼中的一只狼,要么将其引出狼群,在一击必杀;要么就让其他的凶狼,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契丹三败于将军之手,现在想把他引出来,很不现实;那就只好孤立它,再将其杀掉。”
“唔,这么说来,先生已经心有定计了?”尉迟槿闻言,不禁期待地望向郭奇佐,只要孤立了契丹,将大军开到木叶山,就是给朱璃最好的保护。
郭奇佐见询,没有迟疑,立刻道:“将军曾答应过鬲昆一族,帮他们一起对付回鹘,这些年来,虽然我们也一直在援助鬲昆,毕竟力度不大。”
“夫人不妨下发一道军令到高阙,让张敬达镇守高阙;敕令高肃将军挺近草原,派出所有的狼卫,四下出击,袭击阻卜和回鹘两族,牢牢地将回鹘、阻卜,定在河套北部,让他们无法东进。”
“这样一来,回鹘和阻卜两族,将无力东向。”
“另外,我们不妨就让再兴将军,挥军出关,在阴山以北,做出横扫室韦的态势,同时调集东受降城的契?璋,和中受降城的宋瑶,一起北上,三面威慑。”
“如此一来,室韦、鞑靼、西奚等族,必然不敢妄动,狼就是狼,危机之下,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至于粟末、黑水两支??,武悼将军,早已兵临渤海,渤海国举国上下,早就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一族,同样无暇他顾。”
“如此一来,失去了其他同类,契丹就被孤立了出来;只要夫人签发一道将领,让驻守燕山的高思祥将军,飞驰木叶山;让驻守偏头关的张归霸将军,奔袭祖州,在加上耿?m将军兵出古北口,契丹已是瓮中之鳖。”
郭奇佐之策,毫无疑问,是大手笔。
这一策,算计了草原上的所有异族,难道不是大手笔吗?
大手笔,自然要有大的付出,那就是如此大动干戈,河朔的粮草够用吗?
“先生的布局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河朔的后勤,跟得上吗?”尉迟槿,略显担忧地问道。
“夫人放心,自河东一战以来,我们一直就没有大动作;将军两次击溃契丹,消耗的,也大都是幽州的粮草,我们河朔的囤积的粮草,要比夫人想象中的,还要富足,不然,我等也不会贸然提出这个战略。”郭崇韬立刻拱手道,这位既然开口这么说,那就真的没有问题了。
“好,那我立刻签发将令。”粮草有了保证,尉迟槿终于放下心来。
送走了郭奇佐等人,尉迟槿回转到了后院,前去探望郑氏;朱璃的母亲郑氏,由于忧心过甚,就在昨晚,病倒在了床上。
千慕然、文兰、阳光、杨正见四人,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她们都是鸾卫,岂能擅离职守。
“将军只身北上,整个河朔,无数人北上支援,我们鸾卫,也不能闲着。”尉迟槿一边走着,一边沉吟道。
四人闻言,秀眉一动,显然都猜到了尉迟槿的打算,尤其是文兰和阳光,以她们跳脱的个性,怎么甘心闷在府中,有外出的任务,自然兴奋不已。
尉迟槿突然停下身来,转头望向四人,毅然道:“伯母身体不适,正见娘子的医术,十分了得,你就留在府中照顾伯母吧。”
“诺”杨正见连忙应道,她天生恬静,对于外出任务,也不像其他三人那么热切。
“慕然,你带着她们两个前往上京吧,记住,到了那里,先不要和将军碰面,以免打乱了他的计划;你们就躲在暗中,从旁协助好了。”
千慕然显然是几人中,最具头脑的一个,让千慕然带着两个小丫头前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诺”三人闻言,连忙拱手应道。
第三六零章 积薪盛会
上京,乃是契丹一族的王帐所在。
在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尚未建立大辽之前,上京其实只是一个聚集区,一个契丹贵族汇聚集中的地方,并没有城郭。
和其他的草原部族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毡帐,普通的、华贵的、豪华的等等,各种毡帐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契丹八部如今的首领,乃是遥辇氏出身的痕德堇可汗,这是一个懦弱的人。
其实,八部契丹,每部都有自己的首领,俗称族长、大王;大王之下,总管军事的武官,称为本部夷离堇。
现在迭剌部的夷离堇,就是耶律辖底,而于越,就是耶律释鲁。
值得一提的是,迭剌部的夷离堇,不仅是本部的夷离堇,也是契丹八部,所有军队的总统领,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契丹的军事动向。
说起来,耶律辖底能成为迭剌部的夷离堇,都是被逼出来的。
当年居庸关一战,清凉谷一役,耶律辖底和耶律释鲁二人,一下就折损了慕容霸、耶律撒剌、拔剌三员猛将,十余万契丹精锐南下,最后跟着他们一切返回的,竟然不足三万人。
为了逃避族人的责难,二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夺取了迭剌部了夷离堇,从而掌控了整个契丹的军政大权。
上任高位,用尽手段,二人齐心协力之下,才平息了那次事件。
不过,这两位曾经狼狈为奸,夺得了迭剌部夷离堇的枭雄,现在却出现了隔阂。
原因很简单,耶律辖底,这个迭剌部的夷离堇,做得十分不舒服。
毫无疑问,耶律辖底和耶律释鲁,都是权利**很重的人。
二人合谋,夺得了夷离堇之位,接着,身为于越的耶律释鲁,迭剌部的二把手,又把耶律辖底给架空了,耶律辖底能舒服吗?
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曾被朱璃俘虏的岩母斤、萧辖剌等人,却从朔州逃了回来,还劫持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
据说,耶律释鲁、岩母斤经过商议,就准备举办一场积薪盛会,从八部中选出最强大的勇士,来迎娶朱凝儿为妻,借此结好朔州的朱璃。
打不过,就依附,这是古代北狄人的优良传统。
说是从八部挑选最强大的勇士,可是也有年龄限制,参加甄选的勇士,必须要在二十五岁以下;这样一来,就耐人寻味了。
众所周知,耶律撒剌和岩母斤的儿子,啜里只已经成年了;现年十六岁的啜里只,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悍勇无铸,谁能匹敌。
这场积薪盛会,分明就是为啜里只准备的,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乳名,就叫啜里只。
对于朔州的朱璃,契丹人恨到了骨子里,三战尽歼契丹二十多万精锐,契丹人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可是,真正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诓到手,契丹人又顾忌了起来。
契丹人显然不敢动她分毫,谁也不愿意和朱璃结成死仇,如果朱璃暴怒起来,下场可是契丹人、万万承受不起的。
眼睁睁地看着仇人的妹妹就在手中,却不敢动她分毫,契丹人就想出了另一种方法;将朱凝儿变成契丹人的女人,这样一来,不管朱璃同不同意,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就是契丹贵族的用心,强大的盟友,谁都想要,可朱凝儿只有一个。
迎娶了朱凝儿,一旦朱璃默认,有他在背后支持,任何一个契丹别部,都有可能走上前台,成为主导整个部族命运的主人,这才有了积薪盛会的举行。
既然大家都想迎娶朱凝儿,那就各凭本事吧,积薪盛会见真章。
契丹人最神圣的盛会,莫过于“积薪为坛、燔柴祀天”,这就是传闻已久的柴册礼,一旦礼成,则视为神旨;契丹人推选首领的礼仪,可容不得亵渎。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上京这个地方,迎来了四名不速之客。
三男一女,为首一人,身长七尺开外,髡发多辫、袒胸彰纹,腰佩弯刀,十分英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
接受了青箬的建议,他剪掉了头发,装扮成了一名契丹人;青箬比较细心,还帮他在胸口,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这可是契丹皇族的标志。
若是光从形貌上看,只要朱璃不开口,没有人知道他是汉人;而青箬、光猫、小妖三人,赫然就成了朱璃这个,伪契丹皇族的麾下。
这也是无奈之举,?炷锔娜说姆7簦??飨粤耍?羰侨?俗约豪吹缴暇??兰坪芸炀突岜蝗俗饺ィ?弊髋?シ仿舻袅恕?/p>
现在不同了,有朱璃这样一位伪契丹皇族罩着,别人绝对不敢轻易动他们。
进入上京,他们就花费重金,住进了一顶十分华丽的毡帐中;没办法,上京这个地方,大家都住毡帐,他们也只好入乡随俗。
一切安排妥当后,作为斥候的小妖,就溜了出去,他要去打探消息;直到傍晚时分,小妖才兴高采烈地回到毡帐。
“大侠兄,朱凝儿娘子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一进毡帐,小妖就兴奋地向着朱璃禀报道。
“唔,快说,她现在怎么样了?”朱璃闻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自从担任三军主将,成为一方藩镇之后,这样沉不住气,在他身上,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尉迟槿出事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看到朱璃急切的神情,小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大侠兄,朱凝儿娘子,现在被软禁在耶律释鲁的牙帐中,暂时没有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一听暂时没有危险,朱璃松了一口气;可是一听到“不过”二字,他那刚刚有些平复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快说,不要卖关子。”旁边的青箬,狠狠地剜了小妖一眼,显然是埋怨他一惊一乍的。
看到青箬的眼神,小妖立刻道:“七天之后,耶律释鲁会召集八部勇士,在上京的中心草场,举行一场盛大的积薪盛会。”
“介时,凡契丹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在盛会上展示身手,从中选出一位最强者,来迎娶朱凝儿小娘。”
“啪嚓”
小妖话音未落,就见朱璃突然就将桌子上的茶杯,顺手拿了起来,继而狠狠地就摔在了地上,顿时将之摔得粉碎。
抬眼望去,只见他神色狰狞,好似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嗜血厉鬼一般,欲要择人而噬,看得青箬、小妖、光猫三人,一阵头皮发麻。
毡帐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了起来,青箬一见朱璃神色不对,连忙就向小妖道:“小妖,你是否能确定朱凝儿娘子,现在居住的位置。”
“只要知道位置,我们就让小猫打个洞,悄无声息地钻进去,将人给‘偷’出来。”
青箬的话,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立刻吸引了朱璃的注意,让他瞬间收敛起自己的怒气,期翼地望向小妖。
迎着朱璃的目光,小妖面露难色,嚅嗫地解释道:“耶律释鲁,身为迭剌部于越,他的牙帐四周,到处都是皮室军的勇士,我根本就进不去啊。”
“不能进入牙帐,我哪里能确定朱凝儿娘子,现在居住的位置。”
小妖的无奈,显然是个无解的问题,虽然确定了朱凝儿,就在耶律释鲁的牙帐中,可是具体在什么方位,却根本无从探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朱璃皱着眉头,突然开口道:“小猫。”
“嗯?”光猫闻言,连忙抬起头来,看向了朱璃,“大侠兄,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经过一路相处,朱璃早已将他们视为自己人了,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开口道:“可能要麻烦光猫兄弟,趁着夜色,打一条地洞,直通耶律释鲁的牙帐。”
“嗯?”朱璃的请求,倒是让青箬一愣,连忙道:“大侠兄,你想干什么,莫非你想夜探于越牙帐?”
“有什么问题吗?”朱璃一脸不解地望向青箬。
青箬闻言,立刻就皱起眉头,谨慎道:“你有把握避开皮室军,不让他们发现你吗?”
“你要知道,契丹的军队组成,一共有四种,第一种,就是?`军,这些人都是炮灰;第二种,就是牧军,全是由普通牧民中的精壮组成的,战力也不怎么样。”
“第三种就是宫分军,乃是八部中的夷离堇,统率的精锐精骑,这个时期,他们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军;这第四种,就是皮室军,乃是整个契丹部族中,最精锐、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军中全是精锐勇士,只有军事总统领,才有资格统率。”
“迭剌部的夷离堇,总统契丹八部勇士,而耶律释鲁,又架空了耶律辖底,毫无疑问,最精锐的皮室军,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他的牙帐,由皮室军驻守,你想夜探于越牙帐,无异于虎口拔牙。”
朱璃闻言,神色淡然,他好歹也是一位入玄高手,若是夜探于越牙帐,都能被普通将士发现,那岂不是枉称天玄。
一念至此,只见他淡淡地望向青箬,泰然道:“谢谢娘子的提醒,不过,我意已绝,耶律释鲁的牙帐,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第三六一掌 有钱没处花
阴山北麓,三匹骏马,一路绝尘。
良驹美人、窈窕多姿,瞬间就掠过了如茵的草地,驰往视线的尽头。
凝望处,只留下婀娜的倩影,伴随着清幽的馨香,萦绕徘徊、久久不散。
三人一路向东,看那方向,正是古北口的方向。
这三位,正是受命前往上京,支援朱璃的千慕然三人。
骏马奔腾,可马上的三位娘子,却心情各异;文兰和阳光,正苦着小脸,满脑子都是早点找个吃饭的地方,也好饱餐一顿,她们现在,确实很饿。
至于千慕然,她还在生闷气,原因当然是因为文兰和阳光二人了。
出关之际,千慕然让文兰和阳光,前去置办一下行囊;无非就是一些干粮、饮水之类的东西,要知道,一旦到了草原,食物和饮水,大都不好找。
可这两丫头倒好,仗着自己有金子,大吃大喝一顿后,就一人带着一只卤鸡,回来交差了。
两只卤鸡哪里够三个人吃,尚未靠近妫州,三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无数个毡帐,倒是让三人惊喜异常。
显然,那是一个部落,塞外狄人的部落。
有部落出现,就意味着有人,有人生存的地方,必然有吃食,对于饿了一路的三人来说,还有比这个,更让她们开心的吗?
进入部落,三人多少有点傻眼,入目处,到处都是衣不蔽体、彪悍野蛮的狄人,一眼就可看出,这是一个蒙昧落后的部落,非常原始。
部落的名称,叫做越兀部落,乃是一个室韦人的部族。
或许是因为,这个部落靠近妫州,对于黑发黑瞳的汉人,族人们并不少见,所以,千慕然三人进入部落,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部落很落后,可是他们却十分富有,这从遍地是牛羊的情景,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进部落,望着遍地活生生的牛羊,三人禁不住地咽了咽吐沫,没办法,饿得太狠了。
看到牛羊,就想到了牛蹄筋、烤羊腿等等,眼冒绿光的三人,差点就要冲上去,立刻捉只小羔羊来烤烤。
或许是她们那垂涎欲滴的神情,以及那饿狼一样绿油油的眼神,引起了牧民的警惕。
一名十五、六岁的室韦少年,一脸警惕地走了过来,防贼一样的看着她们,神情十分不善。
“喂,你们想干啥,干嘛老是盯着我的羔羊?”少年虎着脸,努力地瞪大双眼,凶狠狠地盯着三人。
满头满脑的幻想,终于被少年的一声吆喝打断了,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不等千慕然出声,文兰就迫不及待地向那少年道:“我们途径此地,干粮正好吃完,想到你这里来,购买一些吃食,不知道方便吗?”
“购买吃食?”少年神情疑惑,嘀咕出声,“你们是想兑换我的羔羊吗?”
“是的,是的。”一听少年理解了她们的意思,阳光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小脑袋,继而又财大气粗道:“我们有金子,你尽管开价吧,我们打算买一只羔羊来烤。”
阳光的口气虽然豪气,一副我是肥羊,任你宰割的模样;可是,室韦的少年,却并不买账,一脸不耐地道:“我的羔羊,只换骏马、姑娘、以及刀弓,其他的不换。”
声音未落,少年的眼神,不免就落到了文兰和阳光的身上了,偶尔还向三人身后的马匹,瞅了瞅;意思很明显,这两个姑娘,和三人身后的马匹,正是他要兑换的目标。
不管怎么说,文兰和阳光,都是十分美貌的少女,娇憨、可爱,还透露着傻乎乎的气息,虽然身材未长起来,但比他们部落的,绝大多数姑娘,都好看得多,少年显然动心了。
至于千慕然,蓬头垢面、鼻涕拖得很长,那邋遢的模样,就连这个原始部落的少年,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不卖,我们可是有金子哦,金子,你懂吗?”文兰急了,竟然有人只认骏马、刀弓、花姑娘,却不认金子,这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对哦,金子,你懂吗?”
“有了金子,你就可以买到很多骏马、刀弓;有了金子,很多花姑娘,都会向你蜂拥而来,难道你不想要吗?”阳光连忙帮腔,急切地向着室韦少年解释道。
可是任凭姐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天花乱坠,室韦少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神色。
“少诓我,我阿娘说,我的羔羊,就是用来换骏马、姑娘还有刀弓的,其他的一概不换;金子了不起吗,能吃吗,能打猎吗,能生孩子吗?”少年肃着小脸,一脸严肃地反诘道。
对方的反诘,让文兰和阳光,一阵傻眼。
不过,一见文兰和阳光哑口无言,室韦少年或许被她们那可怜兮兮的神情打动了,正色道:“你们想要我的羔羊也可以,让你们的阿郎或阿娘来,我可以给他们十只羔羊,将你们两个换下。”
“呃”少年之言,瞬间将文兰和阳光弄迷糊了,文兰立刻道:“为啥我们自己不能换?”
“不对,师姐。”阳光似乎感觉到了室韦少年的话意不对,连忙纠正文兰道,“就你这破羊,还想换我们,本姑娘的身价,可是将近五十两金子,我师姐也是。”
“五十两金子,知道多少吗,把你所有的羔羊都算上,也不值这个价。”阳光小脸涨红,努力地想要表现出,她们师姐妹,可是身价百金的小富婆。
可是二人依旧没有意识道,绕来绕去,她们还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站在一侧,听得直皱眉头的千慕然,听不下去了,立刻对室韦少年道:“好了,我这两位妹妹,可不是你们部落中的姑娘,仅凭几只羔羊就能兑换到的。”
“哪怕你拿出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也休想兑换她们;既然你的羔羊不卖,我们就去别处吧。”声音未落,千慕然就一把拉起文兰和阳光,继续深入到部落深处,期翼能够找到一个,脑袋灵光一点的牧民,也好买到食物。
只是,这个部落的人,显然让她们傻眼不已,除了以物易物,他们统统不认金银。
金子再好,在这里根本不好使,三人彻底绝望了,她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三人中,文兰和阳光受到的打击最大;自从有了金子后,二人小身板也挺直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本姑娘有钱,有金子,谁敢小觑的架势。
可是今天,她们即便将金子全都送给这里的牧民,人家都舍不得卖给她们一碗奶茶,直接打击得二人,仿佛一位来到了异度空间一般。
正当她们垂头丧气,准备继续饿着肚子,继续赶路,到了妫州后,在购买食物时,越兀部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赫然正是契丹人。
为首一人,是一名老者,壮若狮虎,髡发凶煞,年约五、六十岁;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契丹少年,尽是十六、七岁,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为首的老者,刚刚进入越兀部落,就见越兀部落的酋长,一位同样雄壮狂莽的老者,满脸大笑地迎了上去:“哈哈,蒲古只,多年不见,老朋友还是那么雄壮威武啊,我心大慰。”
契丹老者闻言,也立刻放声大笑道:“哈哈,涅剌,我的老朋友,你这头老??#?裆?膊淮戆。?蠢丛倩罡黾甘?辏?膊皇俏侍狻!?/p>
二老见面,迎头就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相互在对方的背上拍了拍,这才分了开来、
越兀酋长涅剌,顺口就问下契丹老者蒲古只:“你这老东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呢?”
蒲古只闻言,毫不为杵,痛快道:“六天以后,上京将举办一场积薪盛会,将从各部,选拔最强勇士,这不,我这把老骨头,就带上四个孙儿,前去凑凑热闹。”
涅剌闻言,眉头一皱,诧异道:“积薪盛会,柴册礼?”
“难道你们契丹,又要换新任首领了,这不还没到三年吗?”
“哈哈,老朋友,你有所不知.......”
说着、说着,两位老者,就把臂而行,直奔越兀部的酋长大帐而去。
越兀部的外围,只剩下四名契丹少年,统领着数十位契丹勇士,守在了门口。
显然,他们并没有进入部落的意思;如此看来,那位契丹老者蒲古只,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涅剌这位老朋友,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
千慕然,带着文兰和阳光,这个时候,也来到了外围,迎头就碰上契丹的那四名少年。
其中一名高大壮硕的少年,瞥眼就看到了她们,立刻双眸一亮,向着同伴道:“你们快看,汉人的小娘,还是两位娇憨、可爱的小格格。”
循着那人的声音,四名契丹少年,立刻就望了过来,他们的目光显然忽略了千慕然,径直向着文兰和阳光看来。
“听说这次盛会,最终的勇士,就会迎娶一位汉人小娘。”那位最瘦弱的契丹少年,望着文兰和阳光,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那位娘子,乃是河朔大将军朱璃的妹妹,名叫朱凝儿。”又一位高大雄异的少年,接过话头,傲然地开口道。
......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千慕然三人前往上京,为的就是支援朱璃;而朱璃深入上京,可不就是为了营救朱凝儿的吗?
四名契丹少年,旁若无人对着文兰和阳光,品头论足,间或,还提到朱凝儿,立刻就让千慕然来了精神。
第三六二章 傍上夷离堇
望着一字排开,旁若无人的四名契丹少年。
千慕然暗自寻思,既然这四个人,提到了朱凝儿,又是奔着那个什么积薪盛会去的,是不是跟着他们,就可以找到朱凝儿了呢?
一念萌生,千慕然连忙款步轻摆,径直走上前去,率先对着四位契丹少年,福了一福,恭声道:“四位勇士,请问你们是契丹一族的少年英雄吗?”
“少年英雄”,这四个字一出,正中四位契丹少年的软肋;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向往英雄、向往鲜花的年纪。
千慕然口中的少年英雄,简直就对他们,有着致命的魔力;更何况,千慕然是当面询问他们是不是,他们能承认自己不是吗?
四人闻言,神情立马一肃,昂首挺胸、作举首望天状,一派雄姿英发、舍我其谁的派头。
这才眯着眼睛,从鼻孔的下方,望向面前这位蓬头垢面、鼻涕老长的小娘子;那位高大雄壮的契丹少年,这才傲然道:“我乃耶律铎臻,来自契丹六院部,不知这位娘子,有何指教?”
“我乃耶律斜涅赤,同样来自契丹六院部,汉人的小娘子,不知你找我们,有何要事?”一名同样魁梧壮硕的契丹少年,立刻附和道。
......
四名少年,争先恐后,纷纷向着千慕然,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那情形,就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再向别人吹嘘自己是奥塔曼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望着对方四人的情形,千慕然那双慧黠的美眸,突然闪过一丝奸计得逞般的荧光,依旧恭顺异常,十分崇拜道:“四位勇士,我等尽皆来自中原,奉师命游侠天下;久闻契丹勇士,乃是草原上最勇猛的虎士,一见之下,不免心生仰慕。”
“今日不期而遇,得见四位少年英雄,一看之下,果然雄武不群、出类拔萃,奴家欲携两位妹妹,和四位结交一番,不知是否冒昧?”
“不冒昧,不冒昧。”
“哈哈,难得碰到几位有眼光的娘子,我等敢不从命。”
......
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人,兴奋异常、争相与千慕然结交;继而,又热情地招呼起文兰和阳光起来。
千慕然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就赚得四位愣头青,大喜过望,也让三人,顺势混进了契丹人的队伍中。
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兄弟,更是对她们殷勤不已,将随身携带的好酒好菜,尽皆拿了出来,豪迈无比地招待起三位饿死鬼来,这可是他们的“仰慕者”啊,能不好好招待吗。
通过交谈,千慕然旁敲侧击、见缝插针,瞬间就将四人,前往上京的目的,问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契丹的迭剌部,内部又分五院部和六院部,而千慕然眼前的四人,就是来自六院部的少年天才,他们前往上京,就是为了参加积薪盛会,欲要拔得头筹。
而带着他们前往上京的那位老者,正是迭剌六院部的夷离堇,耶律蒲古只,也是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的祖父。
熟悉辽国历史的人,应该对蒲古只这个人,并不陌生,这是一位枭雄人物,在辽太祖登基后,聚众造反,被耶律阿保机击败,并将其贬黜为奴,最后积郁而死。
这次盛会,连蒲古只这样的枭雄都惊动了,可见,盛会的本质,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耶律释鲁提议,通过召开积薪盛会,来决出契丹新一代中的王者,这个最强者,会迎娶河朔朱璃大将军的妹妹。
仅仅于此吗,显然不是。
在一些契丹老狐狸的眼中,这次积薪盛会,也是耶律释鲁,不想放权的征兆。
更是他们一脉,继往开来、彰显雄武、威压其他诸部的一次耀武。
现在的迭剌部,无论是耶律辖底,这个迭剌部的夷离堇;还是耶律释鲁,这个迭剌部的于越,他们的权位,来路全都不正,都是从上任夷离堇,耶律罨古只的手中,谋夺来的。
能将耶律罨古只赶下台,鸠占鹊巢,二人凭借的是什么?
自然是他们的实力,或者说,是他们对契丹军队的控制力。
一旦这次盛会,让啜里只,也就是耶律释鲁的侄子,拔得了头筹,啜里只必然会顺势上位;这样一来,耶律释鲁一脉,一门双雄,试问契丹八部,以后还有谁,敢和他们继续争锋?
蒲古只亲自带队参加盛会,显然是嗅到了一抹非比寻常的气息;而且,他还顺路前来拜访了老朋友,越兀部的涅剌,事情就更加不寻常了。
在真正的历史上,乌古部、越兀部,尽皆都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通过武力,征服下来的;蒲古只,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内,拜访了越兀部,显然居心叵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千慕然这边,早已将想知道的情报,尽皆套路了出来;那边的蒲古只,也从涅剌的大帐中,走了出来。
刚刚回到队伍,这位老者,就发现了三位不速之客,显然正是千慕然三人。
“铎臻,这三位是?”
蒲古只毕竟不同几个孙子,不是那么好套路的。
千慕然的三言两语,可以骗吃骗喝,将六院部的四位少年,耍得团团转,可对上蒲古只,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不明人士,自然就引起了蒲古只的警惕。
不等耶律铎臻回应,千慕然就立刻站了起来,向着蒲古只福了一福,恭然道:“奴家慕然,家师成炼师,这次带着两位师妹,游历草原,幸得四位勇士垂青,热情款待了我们姐妹,慕然在这里,谢过诸位。”
“如果我们的出现,打搅到了前辈,还请前辈海量汪涵。”
“成炼师?”这个名字,蒲古只十分陌生,不过,他从千慕然的用词中,显然可以推断出,眼前的三名汉人小娘,显然不是普通民女,应该是大唐的游侠。
游侠风靡大唐,而在蒲古只的眼中,这些游侠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最好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以防被这些亡命之徒误伤。
三名小娘,蒲古只自然不怕,可是千慕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率先就将自己的师父,给亮了出来。
这就等于间接告诉蒲古只,她们可是有师门的人,要动她们,就要做好被她们师门之人,报复的准备。
既然不能动她们,蒲古只就打算将她们赶走算了,毕竟此去上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陌生的中原人,毕竟靠不住。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感人,千慕然就从对方的神色中推断出,这位契丹老者,下一步将要做什么了,显然是准备赶她们走。
好不容易,才混进了这个队伍,而且还是契丹极有身份之人的队伍,千慕然又岂能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被人赶走。
因此,她不等蒲古只开口,就再次开口道:“前辈,家师蜗居川蜀,或许前辈并不熟悉她老人家,可是晚辈的师伯,前辈一定认识。”
“唔!”蒲古只闻言,惊咦地望向了千慕然。
他确实正准备赶人了,不过,一听千慕然这么说,他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奇道:“请问令师伯是哪位,老夫认识的游侠不多,难道,你们还是故人之后吗?”
千慕然闻言,依旧低眉顺眼的、恭顺有加,泰然道:“晚辈的师伯,在这塞北的地界,还是颇有名气的,他就是燕山的刘海蟾,人称海蟾老仙。”
“海蟾老仙!”
蒲古只一听,立刻就惊呼了起来。
不怪他如此惊呼,刘海蟾可是全真教老祖似的人物,其人秉承道义,鼓励弟子仗剑行侠,游走天下;即便在这茫茫草原上,死在刘海蟾弟子手中的人,也不再少数。
一听对方竟然和刘海蟾有关系,蒲古只又岂能不惊,因为那是一位他也惹不起的人物。
其实,千慕然跟刘海蟾,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这么说,完全就是在狐假虎威。
刘海蟾的名头那么大,又坐镇燕山,北地异族大多听说过这位强者,尤其是一些活的够久的老家伙,绝对都听说过刘海蟾的名头。
年约五、六十岁的蒲古只,显然是活的够久的一位,自然也听说过刘海蟾的威名。
一听对方是刘海蟾的师侄,蒲古只就犹豫了一下,继而,他就突然转向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四人,爽快道:“既然这三位,都是海蟾老仙的师侄,你们就好好招待她们一下吧,莫要慢待了贵客。”
“诺”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人,连忙应道。
他们四人,可巴不得带着千慕然三人,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三位可都是他们的倾慕者;带着倾慕者前往上京,也好跟好友吹嘘、吹嘘。
对于大多数的少年人来说,无论男女,他们的虚荣心,都是无止境的,为了露脸,啥事都能干出来。
就像后世的某位网红,为了红,竟然跑到红绿灯下,去跳舞摆拍,生生地就将自己跳到了看守所,实在无法理解。
就这样,千慕然三人,就混在了蒲古只北上的队伍中了,一路有吃有喝,还不要钱。
这下可乐坏了文兰和阳光二人,也让她们,对于千慕然更加佩服了起来。
第三六三章 美女救场
肤如凝玉、纤若柔荑。
其行如魅、其凝玉立,那是一位,即便看上一眼,就能让凡夫俗子,记挂一生的女子,她,就是王月瑶。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年不见、人比黄花瘦。
深爱的人儿啊,经年离别,你是否安好?
在汾州驰往太原的大道上,一位面罩轻纱的窈窕玉人,白衣如雪、飞骑如虹;这位伊人,正是归心似箭的王月瑶。
马是好马,红艳如簇、飞掠如怒,正是南方名驹,燎原火;人是美人,天下第一、艳冠群芳。
汾州和太原,都是朱璃的地盘,抵达这里,王月瑶惬意欣然、一派飞扬;心中想着,只要穿越忻、代二州,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人了,她的心情自然欢畅无比。
可是,除了那人,还会见到死对头尉迟槿,一想到那位娘子,王月瑶的心中,自然就腾起一抹恚怒;怒从心起,驾驭起良驹,也就更加迅猛了。
当年,为了迎接尉迟槿北归,朱璃趁势横扫河东,一举就攻下了李克用的五州之地,如今的太原,也就变成了河朔的名城。
坐镇太原的河朔大将,乃是明威将军史俨,他是最早跟随在朱璃身边的老人,深得朱璃信重,对于这样的重臣良将,王月瑶一向十分客气。
无他,这些人都是朱璃的左膀右臂,爱屋及乌,她自然不肯慢待,因此,途经此处,她就准备前去拜访一下。
可是面对眼前的情景,王月瑶就不得不驻马停驻片刻了。
正在她准备进城之际,一队从东面来的河朔精锐,正好押送着一批俘虏,抵达了太原城。
这队精锐,此刻正在驱赶着俘虏,意欲将他们押进太原城中;往来的行人,纷纷等在原地,翘首以待,礼让他们率先进城。
俘虏不多,应该不是战俘,只有区区几十人,好像是某一大族的族人;从东面来的,难道是旧赵之地的俘虏,王月瑶略有所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涛翻浪卷般的森寒之意,瞬间蜂拥而至,顷刻之间,就充满了城门近处的整个空间。
天地肃杀、无尽的锋锐,凌厉、无情的杀机,直接锁定了押送俘虏的河朔战士。
这队河朔精锐,显然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刚刚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危机,全体战士,立刻就欲靠向中间,铁盾高举、长刀向外,欲将押解而来的俘虏,围在中间。
而戍守城门的太原府卫,立刻潮涌而上,擎枪前指、一致向外。
长风起、落叶飞。
古城驿道一孤客,孤客徐来,仗剑临城。
剑未出,漫天的杀气,就迫得等待进城的百姓和旅人,纷纷后退、仓惶不已。
有人劫囚,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无不涌现出这个念头。
迎着城门的驿道上,一名头戴斗笠、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徐徐而来;狂暴的气流,从他身边,风涌而起,铺天盖地般地涌向城门的方向。
斗笠倾斜而下,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他的杀意,却磅礴无比、毫无掩饰。
磅然的气息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暴怒,好似河朔的精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般,其罪当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当、当、当......”
急促的鸣金之声,突然敲响在城头上,那是警戒的信号。
镇守此处的城门大将,立刻提马挥刀、啸纵而出,正是镇守此地的三员河朔大将之一,归德中郎将尚让。
尚让刚刚策马来到城门口,双眸微眯,意欲看清来敌;可惜,入目的尽是狂风呼啸、尘土飞扬,漫天的烟尘、翻滚不停,瞬间就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那狂风肆虐、狂沙漫天之中,一道银光,犹如撕裂狂沙的霹雳,突然电闪而出,径直刺向尚让的喉咙。
一剑犀利、挡者披靡,快,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等尚让瞥见那抹寒光时,来剑已经飙射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猩红无比、凶狠异常的双眸;那是白衣剑客的双眸,他望向尚让的神情,就好像尚让是他,夺妻杀子的仇人一般。
草军出身的尚让,虽然悍勇异常,那也是相较于普通士卒罢了;如此犀利无匹、飙射如电的神技,如此磅礴、悍然的阵仗,他又何曾见过。
剑未至,他的整个脖子,都被飞掠而来的利剑,那透射出的冷芒,刺激得鸡皮暴起。
就在此刻,尚让极力想要挥动手中的大刀,前去阻拦这追魂夺命的一剑,可是他的反应,比起来人,显然慢了不止一筹,根本就来不及了。
眼看一剑飙血、临城斩将的一幕,就要活生生地发生在了众人的眼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叱,宛若龙吟、啸若鸾鸣:“放肆!”
声音未落,就见一道白影,犹如穿越漫天黄沙中的一道荧光,疾掠而上,伴随着“仓啷”一声,那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剑如水,一泓秋水,秋水萧瑟,如虹贯日。
银光、秋水尽皆快到极致,几乎甫一闪现,就碰撞到了一起。
“当”
利器相击,狂风更紧、狂沙更浓。
就在尚让将要毙命的一瞬间,王月瑶出手了。
鱼肠如水,滴水穿石,于刹那之间,王月瑶雷霆一击,立刻就击偏了白衣人的必杀一剑。
沙雾散去,云开日明。
太原城下,尚让一马屹立,全身湿透,冷汗涔涔。
脸色惨白的尚让,他的战马身前,突然俏立着一位妖娆玲珑般的娘子;娘子如仙、白衣如雪,美眸凝寒,赫然好似谪仙薄怒。
虽然这位娘子带着一袭轻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姿容,可她那窈窕的身段、凹凸有致的曲线,无不让人望之迷醉、蠢蠢不已。
娘子的对面,赫然就是那名白衣剑客,此时,他已抬起头来,冷冷地注视着,挡在尚让身前的王月瑶。
“尊驾何人,为何坏我大事?”头戴斗笠的剑客,横剑当胸,不善地冲着王月瑶喝问道。
“哼”面对那人的喝问,王月瑶冷哼一声,朗然道:“浩浩穹苍、朗朗乾坤,阁下仗着手中利器,欲要杀我河朔重臣,本官又岂能视而不见?”
“本官,你是河朔的官员?”剑客闻言,十分惊疑。
王月瑶分明就是一介娘子,却自称本官,这么说来,对方必然就是河朔的官员了。
放眼天下,女子为官,只有河朔一地,如果对方是河朔的官员,那么,她刚才出手搭救尚让,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只是,什么时候,河朔的一介女官,武艺都变得这么高了?
白衣剑客,显然不是庸手,奔雷剑客孟太极,岂是凡俗?
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他大名鼎鼎、名动天下的奔雷剑客,竟然折戟沉沙,生生被一位小娘子,坏了大事。
“哼,既然是一丘之貉,那就别怪孟某,辣手摧花了。”孟太极既然敢当众行凶,临城刺杀河朔大将,自然有他不得不为的理由。
一听王月瑶,竟然是河朔的官员,他的面色突然就变得异常狰狞,凶狠无比地开口道。
可就在这时,那端坐在马背上的尚让,早已回过神来。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队刀斧手,立刻轰鸣而出;无数铁盾、竖立而起,铁盾之后,长刀赫然、长枪如林。
这些奔行而出的刀盾兵和排矛手,甫一冲出,就让过了王月瑶,来到了她的前方,顷刻之间,就聚兵成阵,直面孟太极。
无数步射,紧随其后,箭矢上弦、弯弓欲发,目标所向,正是孟太极站立的地方。
看到这副情景,孟太极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若不是王月瑶,他早就杀掉了尚让,趁着混乱,必然能救出亲人;可是现在,形势急转直下,面对无数河朔精锐,而且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悍卒,孟太极也不禁慎之又慎。
尚让十分火大,就在刚刚,他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这事放在谁身上,谁又能淡定得起来呢,一见麾下就位,他就打算立刻下令,一举将那个可恶的刺客,射成马蜂窝。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却突然开口道:“慢着,我有话要问。”
对于王月瑶,尚让十分感激,要不是这位娘子,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反驳道:“娘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只是此人太过危险,不如直接射杀为好,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嗯?”尚让的回应,让王月瑶十分不满。
对于那位孟姓男子的来意,她还不甚了了;更何况,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对方使用的剑法,正是天庆?m的奔雷剑法,一剑奔雷、啸击千里,那人极有可能出自天庆?m啊。
若是因为尚让的处理不当,给朱璃招来了无数天庆?m的高手,那就麻烦了,可尚让不听她的,她也十分无奈。
“预备”就在这时,尚让突然打出手势,示意数百弓箭手,引弓待发。
看来,无论如何,这名孟姓剑客是死定了,王月瑶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可不认为,对方能够逃脱河朔悍卒的围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马啸纵,突然从城中冲了出来,马上骑士,正是太原主将,明威将军史俨,只见史俨人马未到,一道森然的暴喝声,就传了过来:“大胆尚让,竟敢忤逆娘子,你活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