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意
柳老抽空过来,看见素年在写东西,便没有做声,只站在一旁看着,但越看,他的眉头越是拧起来。
素年写的这些,好像是治疗无法入睡的症状,但又好像并不是很像,比如茯苓梅花银耳,虽有补心安神的功效,但更有效的却是润肺补肾,这样会不会有些偏颇?
但柳老虽心中有疑问,却能一直保持安静,等素年将方子都写完了,才开始发问。
“丫头,这是给侯府夫人开的方子?“
素年点头,让墨迹自然晾干。
“莫非,侯府夫人并不只是不能入眠?”柳老很快想到了问题的根本。
中医讲究五运辩证、六气化生,柳老虽看出侯府夫人心中郁结,却只当成了无法入睡而导致的气血不畅。
素年以简单的语言将侯府夫人的情况说了一下,“师父,侯府夫人最重要的是心病,她自己将自己压迫成现在这个模样,就是吃再多的药,扎再多的针,也是效果甚微的。”
素年叹出一口气:“现在……,师父应该了解徒儿不想嫁人的想法了吧……”
柳老还在因为侯府夫人欷歔呢,冷不丁表情一顿,随即胡子又吹起来了:“这能是一回事儿吗?!你说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如此悲观消极,这如何得了!”
不管怎么样,侯府夫人今日的这场痛哭,坚定了素年此生独处的决心,看看人家安定侯,并不是没有感情,却仍旧让侯府夫人伤心成这样,所以,好男人不是没有,是这个时代的好男人,素年也是看不上的。
接下来的几天,素年每日都会去安定侯府,将夫人头顶百会穴的银针起出后,继针四神聪,还是在头顶,仍然要留针一天。
这两个穴位需要轮换着留针,九天才为一个疗程。
于是侯府夫人只得顶着那根银针,隔着纱帘处理府中的事务。
侯府是个有大规矩的豪门,小妾是断不可能主持中馈的,夫人膝下之子也都还没成亲,所以府中的事务,都必须由她来操持。
“夫人,您悠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素年见夫人在自己给她扎针的时候,都要隔着屏风听取管事嬷嬷的禀报,忍不住开口。
小翠和巧儿黑着脸,一左一右轻轻扯了一下素年的袖子,小姐这是什么比喻?
倒是夫人居然点点头,吩咐嬷嬷下去。
“你说得对,不愁没柴烧。”
素年发觉,侯府夫人的似乎慢慢地改变了,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好像是对治疗更加地积极。
这才对嘛,面对一心求死的患者,饶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会来。
素年很满意,为了能让夫人郁结的心结快一点解开,对她的病情有好处,她不惜开动脑筋,开始说冷笑话想逗她开心。
结果原本很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冷掉,除了满脸黑线的小翠和巧儿,还有完全不自知自娱自乐的素年,其他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可是过了半晌,侯府夫人居然轻笑了出来,并且笑容越来越大,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到最后干脆将头埋在手臂里,无声大笑。
“是吧是吧,很有意思吧?”素年很是自得,吃饭睡觉打豆豆,真是走到哪里都有市场。
侯府夫人的两个丫鬟瞪着眼珠子,她们何时见过夫人这样放肆地大笑?就是在身体不适之前,姚姨娘没出现之前,都从未有过!
侯府夫人的身子这种大笑并不合适,笑了一阵子便伏在那里喘气。
她没嫁入侯府之前,也是深闺名门之女,笑不露齿点到为止,让她从来没有恣意失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沈娘子就是有这种能力,恭敬里透着随意,一句话,或一个动作,都能让她身边的人也随之放松,回归最本能的反应。
舒服、自在,这是侯府夫人这几日最深切的感受,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这个小姑娘都不会出现任何疑惑,就好像,她全部都能够理解一样。
这怎么可能?分明比自己要小上一轮,她如何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感受?侯府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却真的很喜欢跟素年待在一起的时候。
“夫人,少爷给您请安来了。”门外有丫鬟通报。
侯府夫人已经收拾妥当,提起自己这个儿子,她也是从心底溢出骄傲,小小年纪已是一表人才,在外做事也十分稳妥,“请进来。”
门被打开,那日着急着问素年侯府夫人情况的俊秀少年走了进来,看见娘亲,声音中都带着喜悦,“娘,瞧您的气色,已是好多了呢。”
侯府夫人含笑看着她的儿子,微微点头,拉住了他的手。
素年一看这架势是打算母子谈心,立刻很识相地提出告辞。
韩宇便拍了拍夫人的手,“娘,我去送沈娘子离开。”说完抽了手就跟在素年的身后出了门。
这是……?侯府夫人盯着儿子的背影走了神,韩宇她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对生人这么有礼貌了?
“沈娘子,请等一等。”韩宇大步追上素年,然后左右看了看,将她引到一旁比较隐蔽的角落,才神秘兮兮地说:“沈娘子,在下有一事,希望沈娘子如实告知。”
“说。”
“……,沈娘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娘的病,是……那位造成的?”
韩宇并没有直说“那位”是谁,但素年听得懂,“韩公子为何这么认为?”
韩宇一脸愤慨:“沈娘子你就别瞒我了,我早猜到是她!她是不是给我娘下毒了?现在爹禁止她来落花斋,娘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好了,沈娘子你别怕,我不会说出去是你说的。”
“我为什么要怕?”素年觉得好笑,“韩公子猜的对,也不对,你娘的病确实是因为姚姨娘,但却不是因为下毒。”
“那是什么卑鄙的手段?”
……,素年忽然不想说了,眼前的少年,在侯府夫人口中是个稳重踏实的孩子,他如今为了他娘在真心的急切,素年完全相信他的心意,可是,这份心意以后等他成亲了,等他又喜欢上另外的姑娘时,是不是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呢?
“侯府夫人,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坚强的女子,公子若是真心心疼你娘,还请韩公子牢记你今日的愤怒。”
素年说完,退后一步,福了福身子,离开……
韩宇听得莫名其妙,却又无法张口追问,因为沈娘子脸上的表情不对,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啧啧,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女子呢?韩宇搔了搔头,转身走回落花斋。
在素年那里得不到答案,韩宇只能问娘亲,反正娘是什么都不会瞒他的。
“沈娘子……,是这么跟你说的?”侯府夫人听到韩宇的话,若有所思,再看仍旧茫然的儿子,心里忽然被触动。
那个小姑娘,果然是灵动聪慧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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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顾母将佟府和素年的事情和盘托出说给顾老夫人听之后,老夫人只说了一句话,和佟家的婚事,断不能成。
“不管斐儿最后娶了谁家的闺女,不管是不是沈家女儿,这佟家,都不可以进门。”
顾老夫人说得很坚决,没有一丝余地。
顾老爷子已经仙逝了,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将恩人的女儿给护住,老爷子一辈子都是个知道感恩的,却带着这个遗憾长眠。
而如今,老夫人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不管是何原因,佟家夫人欺瞒他们顾家是事实,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人又如何做得出用自己女儿来替代定亲的事儿?
顾老夫人跟老爷子生活了那么久,脾性也相似起来,见不得这种糟心的事儿,总之,不论如何,佟家女儿,他们是不要的。
顾夫人得了明确的目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用不着自己飘摇犹豫,很是有主心骨的感觉。
“那娘,要是,要是佟家不同意怎么办?”顾夫人想起来,她还写过那么一封同意的信呢。
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蕙兰啊,这就要你来拿主意了,你这样,我如何放心的下离开?”
顾夫人眼眶一红,“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媳妇还都要仰仗您呢!”
顿了一下,顾母又补充了一句:“等斐儿成亲了就好了,就可以都交给斐儿媳妇来操持……”
老夫人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自己这媳妇娶得可真省心,完全不想着要将大权捞在手里,倒是一早就盘算好怎么交出去了……
顾老夫人这次打定了主意要让顾母自己先想办法,顾母那个愁啊,她不擅长这种心计,一筹莫展之下,顾母向儿子求援了……
顾斐倒是很理解,他这个娘亲说得好听是性子温婉,说得不好听是优柔寡断,幸好自己的爹不喜美色,几乎没有通房侍妾,要不然,他娘必然被欺负地死死的。
“娘,你就直接跟佟夫人说,无意间发现了沈姑娘还活着,老爷子的遗愿您不得不从,至于佟姑娘,一没婚书,二没纳采,只是你们两人直接的商议,不算什么的。”
顾母也不管可不可行,当即就决定这么做,她听了顾老夫人的一番分析,也觉得这佟家姑娘不能进门,回想一下,自己似乎被佟二太太下了个套,怎么就迷迷糊糊答应了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哑门
素年觉得,她在安定侯府似乎太安逸了,她这个人吧,虽然懒散,但该有的居安思危还是会有的。
之前那么挤兑了一下姚姨娘,以此人在安定侯府中的地位,怎么着也不能悄无声息吧?但到目前为止,素年都没有等到反击,心里正纳闷着呢。
当然当然,若是一直没有反击,素年是求之不得的。
这日,给侯府夫人施针完毕之后,素年带着小翠和巧儿准备离府,半路上,一个侍女从旁边冒冒失失地从转角处撞出来,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茶盏,那么巧,正好撞向素年。
小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侍女的袖子猛地往后拽,侍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碎开,留下一滩水渍。
侍女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滩碎瓷眼泪都要掉下来,“怎么办?这怎么办?”
“你是哪里的?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这样闯出来,万一冲撞到沈娘子,你怎么担当的起?”落花斋里跟出来送素年的丫鬟严厉地说。
小侍女急得连连磕头:“沈娘子恕罪,沈娘子恕罪,奴婢、奴婢是无心的,这个茶是二少爷要的,这可怎么办……”
忽然,小侍女跪行两步,来到落花斋丫鬟的面前:“姐姐,姐姐你帮帮我,现在再回去重新沏就来不及了,落花斋离这里最近,姐姐求求你了。”
侯府的二少爷,素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落花斋小丫鬟的脸色,这个人应该也不会太好伺候。
素年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小姑娘哭得也可怜,再说不过举手之劳,“你们去吧,这里的路我也熟了,不碍事的。”
落花斋的丫鬟都已经知道素年说话很实诚,但不管如何,自己的首要任务是要将沈娘子安然地送出府,小丫鬟便还想说几句。
“行了,你赶紧领她离开吧,不然后面就白准备了。”
落花斋的丫鬟没听懂,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哭泣的声音倒是有那么一瞬间停顿,让素年更觉得期待。
于是,素年几乎是将她们给撵走的,老这么让人心悬着多不好,要报复的话,还是在自己有准备之下比较放心。
只剩下素年和两个小丫头,三人慢吞吞地往外走。
从落花斋出来,可以坐软轿,但素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懒得有些过分了,再说就算做软轿,小翠和巧儿也是要自己走的,于是从前些日子开始,她就豪迈地一直都自己走出去。
安定侯府的景致确实不错,错落有致赏心悦目,一边走一边欣赏倒也是件美事。
不过,很快,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美人儿。
素年挺想装出吃惊的表情,奈何道行不够,加上又比较懒,干脆就面无表情得了。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姚婉娘。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的撒花软烟罗裙,硬生生鲜嫩了不少,将年纪似乎跟素年拉近一些。
姚婉娘巧笑倩兮地走出来,迎着光线,弱风扶柳一般的身姿,娇柔婉约,倒是让素年能够理解为什么侯爷对她那么上心。
“沈姑娘。”姚婉娘来到素年的面前,素年微微福身,还没低下去呢,就被姚婉娘一把扶住,“沈姑娘无须多礼,我呀,一直都很想跟沈姑娘说说话儿,今儿可总算碰到这个机会了。”
素年微笑着将手抽回来,执意完成了礼数才说:“姨娘有什么吩咐吗?”
“何来吩咐?我只是看沈姑娘十分面善,觉得投缘,想要亲近亲近而已。”姚婉娘的表情始终如沐春风,诚心地不能再诚心了。
而小翠和巧儿则一直站在离素年很近的地方,小姐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还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反正两个小丫头就觉得这个姚姨娘,肯定不会有好事儿。
素年就一直笑,不管姚婉娘说什么,她只是展现自己拿手的笑容,少说少错,素年倒想看看,这姚姨娘打算干什么。
姚婉娘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素年:“沈娘子,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听含容、含真这两个丫头提起,在宝翠斋,真真是多有得罪,还望沈娘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两个下人计较。”
含容、含真,应该就是那两个气焰高涨的小丫头的名字,今儿怎么没看见呢?素年觉得有些奇怪。
“姨娘说的是,小女子早已不记得了。”
姚婉娘心下也觉得蹊跷,这沈素年,怎么跟那日在侯爷跟前咄咄逼人的样子有些不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姚婉娘像是放下了心,然后面色有些踌躇,“沈娘子,不瞒你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沈娘子说,不知……”
姚婉娘的眼睛掠过素年身后的小翠和巧儿,她觉得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身边也没个丫头跟着,要单独说几句话,不过分吧。
但素年还真就不愿意了:“姚姨娘请说,她们都是我贴身的丫鬟,您放心。”
“可……,这话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毕竟……,这是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秘密啊……”素年感叹了一下,没有人可以对即将能够知道的秘密不好奇的,这可真是个好的话题。
“那还是算了吧……,以小女子的地位,不太适合去知道什么秘密,多谢姨娘高看。”素年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跟姚婉娘的关系,什么时候到可以分享秘密的地步了?
素年礼貌地就打算告辞走人,她看出来了,姚婉娘的打算,还是以陷害为主,但这种事儿吧,必须要自己配合才行,陷害这么高端的手段,素年还真没什么兴趣参合,太麻烦。
若是姚婉娘直接找几个人用麻袋将自己套住暴打一顿,她还比较害怕一些。
姚婉娘没想到素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不就一句话的事情吗,有这么难?旁边不远就是个小池塘,不拉过去,她怎么能装作被推入水?怎么能让一会儿要路过的侯爷看见,怎么能让安排好的含容、含真出来说明原委,让侯爷知道沈素年就是因为这个有意针对自己?
素年管她那么多?直接掉头就想走人,姚婉娘急了,也顾不得礼数,伸手就想去拉素年,却被一直防着的小翠和巧儿给拦开。
姚婉娘虽然工于心计,但体力方面,跟小翠巧儿一比也是弱爆了的,当即就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姚婉娘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下意识用手去撑住身子,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她立刻疼得眼泪直接飙出来了。
鹅黄色的衣裙上沾满了尘土,姚姨娘的将手举到眼前,地上细碎的石子将她细嫩的手磨出一道道的血痕。
她姚婉娘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又因为刻意安排丫头不在身边,连个将她扶起来的人都没有!
姚婉娘心中怒火中烧,虽然是只个妾室,但她是安定侯府的宠妾!岂是一个医娘可以随意欺负的?!
“这是……怎么了?”
姚婉娘很想笑,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虽然只是跌倒,看上去并不严重比较可惜,但事情还是按照她预计的方向走,侯爷来了。
将笑意压下去,姚婉娘红了眼圈,抬起头,眼泪汪汪满是委屈的样子。
可是,没等侯爷说什么,素年的身影却走到了她的身边。
素年蹲下,一只手拉过姚婉娘受伤的的手腕,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她的后背上,想将她扶起来的架势,“来让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姚婉娘张了张嘴,她脸色变得很惊恐,惊恐到侯爷都觉得不对劲,“怎么了?很严重吗?”
素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侯爷,您可别小看这些小伤,尤其是姚姨娘这种娇弱女子,磕磕碰碰有时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姚婉娘的嘴闭上了,她的眼泪依然在不停地流,可原先准备好控诉素年对她动手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了她们的命”,这几个字在姚婉娘的耳边盘旋盘旋,她脑后,素年的手搭上来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婉娘就是一阵阵冒冷汗,她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这种认知让姚婉娘无比地惊恐,而素年又说,会要了她的命……,姚婉娘现在连动都不敢动,她知道扎进自己脑子里的,是一根银针。
侯爷关切地询问她怎么样了,可姚婉娘,只能僵硬地扯开一抹笑容,她不敢再做出任何可能会激怒素年的事,她怕自己从此以后都无法说话,怕自己真的丧命于这个医娘手上!
侯爷会从这里经过,是因为这里是通往前厅唯一的路,这会儿有客人在前厅候着,侯爷见姚婉娘没说什么,就以为没什么事,客气地跟素年打了招呼,带着小厮匆匆离开了。
素年施施然站起身,在她的右手上,果然有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将银针交给小翠收好,素年笑着看向惊恐依旧的姚姨娘,“放心,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不过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姚婉娘抬起头,素年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脸上娇美的笑容依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甜酒蛋
素年出了府,揉了揉手腕,要想暂时性让人失语,是一个需要碰运气的事情,哑门穴其实主要是治疗舌缓不语,音哑,癫狂等的穴位,但若是以重力度进针,正好封住督脉、系督脉与阳维脉的会穴,就会造成暂时性失语,重则不省人事。
素年只是怕麻烦,但若是有人想对她不利,她也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从那日之后,姚婉娘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素年的面前过,连带地在侯府中也收敛了不少,侯府夫人的身体慢慢地开始好转起来,让侯爷称赞不已,还特意设宴要感谢素年。
素年接了帖子,脸皱成一只苦瓜。
柳老靠在椅子上,一只脚晃啊晃地,幸灾乐祸:“没事儿,你就这样去呗,反正你师父我也不怕丢人,咱平日里就穿得这么不讲究,谁敢说什么?”
素年的脸就更垮了……,侯府的宴请啊,她要再敢如同看病时穿得跟个卖菜的一样,就是不给安定侯面子,可是大不敬的!
素年愁啊,所以说她比较喜欢给土豪看病,钱又多,又不讲究规矩,自己还没心理负担,高官显贵就是麻烦,素年想,等侯府夫人差不多好了以后,自己还是回归小县城吧……
“小姐,前些日子,宝翠斋的人将您定的首饰送来了,德记布坊也送来了刚做好的衣服……”小翠开口的时机把握地刚刚好。
素年看着跃跃欲试的两个小丫头,只得认命。
侯爷办的晚宴,宴请的不止是素年,还有顾斐,是他将沈素年找到并带回京城,侯爷十分感谢。
作陪的除了侯爷和夫人以外,只有顾斐的好友韩宇,这是个比较私人的宴请,只有他们几个,想要真心诚意地感谢一下沈素年而已。
素年到的并不早,她小聪明地以为这样可以不用去应付不认识的人,却不想被引进花厅里的时候,只看到这么几个人,自己迟到了?素年有些尴尬,随即打算“呵呵呵”装傻过去。
可是她一笑,发现情况不妙,怎么大家都这么默契陪她一块儿傻了呢?
小翠和巧儿对看一眼,抿了抿嘴低下头,看来见惯了小姐不加修饰的样子,冷不丁盛装一下,大家都被震住了呢。
来之前,小翠和巧儿在为素年选择衣服和饰品的时候,就不断不断地给她灌安定侯府的宴会是多么多么的隆重多么多么的严肃,只有认真地打扮出席,才是最有礼貌的做法。
到后来素年都不发表意见了,随她们两摆弄。
衣服是布坊新送来的款式,水红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流彩暗花云锦衫,头上是小翠精心梳出来的发髻,簪着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耳边是云鬓花颜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皓月明眸,正是最好的年岁,只稍加琢磨,就会放出异彩,加之素年浑然天成淡雅的气质,灵动明艳,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微微福身,素年给侯爷和夫人请安,安定侯才恍然回神的样子,眼中的惊艳却未消,立刻让素年起身,“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柳老居然收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徒弟。”
素年只“害羞”浅笑,这算是调戏吗?
侯府夫人将她招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经意之间看到对面韩宇和顾斐都是看直了眼的表情,不禁暗笑,拍了拍素年的手:“瞧你,明明有这么出众的容貌,平日里却怠慢了,还是这样好。”
素年偷偷地挨近夫人说悄悄话:“女为悦己者容,素年尚未成亲,精心妆扮给谁瞧?”
夫人乐呵呵地点了一下的她的额头,“你不精心妆扮,如何能找到为你而悦的人?”
素年继续“害羞”浅笑,心想她木有打算去找那么个只为自己而悦的人。
安定侯府的晚宴必然是不差的,可素年却觉得无比别扭,她时刻要顾及着自己的礼数,时刻要准备回应侯爷或夫人的感谢和问话,这一顿饭,素年只觉得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吃得上。
这个时候,素年才发现原来她跟这个时空依旧格格不入。
若是这里的人,必然会以此为荣,而不是在心里默哀自己笑得僵硬的嘴角;若是这里的人,必然会欣喜若狂,而不是已经开始想着晚上要吃点什么安抚一下自己委屈的胃。
素年从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哪怕她前世过得再艰难,再痛苦,她也无法将那么多年已经养成型的观念改变,素年笑着低头,看见眼前酒杯里映出自己娇艳的容颜,这不是她,她还是曾经那个性格懒散,却在病痛中坚强的可怕的女子,她果然……,还是不想要去适应复杂的环境。
从安定侯府中出来,素年和顾斐一并告辞,顾斐先将素年送回去,路上,顾斐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素年看,看得她没法儿装看不到。
“顾公子,我脸上是多长出一只眼睛吗?”
顾斐忽然就笑了,“刚刚没吃饱吧?要不要带你去吃点东西?这个时辰,城南王婆的面摊应该出了,那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卤汁醇厚,面身劲道,再配一碗王婆秘制甜酒蛋,如何?要不要去试试?”
素年之前忧郁的气质荡然无存,只能感受到胃里一阵一阵罢工的威胁,当即在小翠和巧儿不赞同的眼神中点了头,无比坚决。
顾斐口中城南王婆的面摊,这个时间段还没什么人,素年在车上就将金灿灿明晃晃的首饰给摘了,古代人果然实诚,这些金子玉啊的都分量十足,一点都不作虚假。
发髻也打散重新梳理成简单的发式,素年从车上跳出来时,除了身上的衣服没法儿脱,其余已经恢复成原先清爽舒适的打扮。
王婆是个老奶奶,精神倒是十分得好,见到顾斐之后乐呵呵地笑:“顾公子又来了?”
看来顾斐是常客,他也不需要招呼,直接点了吃食就带着素年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翠和巧儿还有冷面木聪则坐了另一张桌子。
面和甜酒蛋很快端了上来,浇着喷香的料,让素年的胃又是一阵痉挛。
顾斐用筷子挑着面,余光却看向素年,看着她吃得眉开眼笑的满足样。
街边的面摊,一般自持有点身份地位的女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但顾斐提出来的时候无比流畅,仿佛知道素年一定会答应一样,她也确实答应了。
安定侯府,和街边小摊,素年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在侯府,她是端庄稳重的,是笑不露齿温文尔雅的,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为了防止忽然要回答什么而失态。
而在这里,……,顾斐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鼓鼓的双颊,眼睛亮晶晶地,仿佛对这碗面无限地赞赏。
当然,面的口味不用说,不然自己也拿不出手推荐,顾斐觉得,这会儿要是自己问她什么问题,素年必然会先不理他,等她吃够了再说……
小翠和巧儿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她们其实也觉得在侯府里的小姐有些陌生,而现在,对面坐着的怎么说也是内阁学士的公子啊……,小姐表现得,会不会太随意了?
一气将一整碗面和甜酒蛋吃下肚,素年发出无比舒畅的感叹,“甚是美味。”
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看着他们慢慢从身边走过,时间似乎一下子慢下来了,素年在这时忽然有一种感动。
只是这种感动还没怎么延续呢,小翠就过来委婉地提醒她时候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素年跟顾斐道了谢,多谢他带自己找到这么一家绝妙的面摊。
素年离开后,王婆乐呵呵地给顾斐又送来一碗甜酒蛋,“这是王婆请你的,甜甜蜜蜜,滋味长久。”
顾斐笑着接下来,然后偷偷伸手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安定侯夫人发觉,自己最近见到儿子的次数变多了,以前,除了请安,韩宇很少会来她的院子,但现在,差不多每隔两日,韩宇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她。
还次次都是在沈素年在的时候。
起初侯府夫人没太注意,儿子说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这个理由很充分,但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转,还每两日都担心一下,显得有些不实了。
并且,韩宇在落花斋的时候,明显有些心神不宁,等素年离开了,立刻状态又回来了。
侯府夫人又不瞎,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经验不足,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她就是想装看不见,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可是沈素年……,夫人自己也很喜欢这孩子,她能够理解韩宇对她的好感,但是,侯府夫人也知道,沈素年,并不会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姑娘。
素年对待妾室的态度,爱憎分明的性子,也是侯府夫人欣赏她的地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还会愿意做别人的妾室?
可如果不做妾,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娶她为妻吗?
侯府夫人很快有了抉择,她虽然也喜欢素年,但是在这点上,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同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粽子
素年发觉,侯府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有了转变。
虽然依旧是亲亲热热的,可跟之前总有些许的差异,似乎……,有些补偿的意味。
这令素年很是惶恐,从何谈起啊?然而,素年在侯府夫人连着两次拒绝韩宇的请安时,心里便有了底。
原来是这样,素年心想,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侯府夫人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心存抱歉吗?完全没必要啊。
素年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因为她原本就没抱有幻想,安定候公子,这无数人心中的良配,说实话在素年心里一点都不靠谱。
就算她开了窍想要嫁人体验一下,也不会自虐到去选择这种豪门,侯府夫人自身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好吗?她又不是缺钱,又不喜欢掌管权力感受奉承,犯得着往里面跳吗?
素年有心想让侯府夫人安心,让她知道自己绝对对她的儿子没有非分之想,但一想,不对啊,她可从来没有对韩宇公子露出什么“含蓄中带有深情”的目光,侯府夫人防的,应该不是自己才对。
那么,请容她自恋一秒钟,莫非是安定候小公子对她有什么念想?这不好,真不好,于是不仅侯府夫人有心不让他们两见面,素年也开始刻意地避着韩宇。
素年的举动在侯府夫人眼里,太懂事,太稳妥了,她觉得素年是明白了她的苦心,知道他们之间差距太大,这样的素年,让侯府夫人都觉得舍不得,多可惜,若是素年的身份能够稍微有些说法,她真的很想立刻就给儿子定下。
但现在,没办法,韩宇的婚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决定的,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现在,皇上身体欠佳,又刚立储君不久,局面丝毫不稳定的状况,想借着韩宇的亲事让他们安定侯府站队的数不胜数,她不能大意啊。
然而侯府夫人的为难,韩宇却还没有想那么深远,青春年少的孩子,在他们的意识中,感情是单纯的,只是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这么简单,韩宇虽然已经比同龄人想得多一些,但也仅多一些而已。
在他看来,很简单嘛,他就想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而已,现在这个姑娘似乎出现了,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人,也总要试试不是?
于是韩宇在屡次见不到人之后,便干脆守在自己家府邸的外面,守株待兔。
素年为夫人施完了针,出了府,马车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小翠出去一看,进车厢时脸色就有些诡异,“小姐,是,韩宇少爷。”
……
素年当真什么事都不避着这两个小丫头,前些日子就跟她们深刻分析了这个问题,听得小翠和巧儿瞠目结舌,完了还很是不确定地问:“小姐……,人家可是安定侯府的小公子……,您可真敢说……”
素年当时就急了,她虽然之后都没有正面见到韩宇,但她推断出来的结果怎么会有错呢?再说了听她们两的口气,什么意思?她哪儿不能够招人惦记?红果果地瞧不起人嘛。
这会儿看见小翠的面色,素年挑了挑眉毛,怎么样,自己不是在往脸上贴金吧。
但眉毛才挑了一边,素年的脸就垮下来,虽然在小丫头面前长长脸她很愿意,但让她面对韩宇,她一百个不愿意……
人家都拦在车前了,素年只能出去露个面。
“韩公子,”素年从马车上下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韩宇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站在面前,那些机灵劲儿似乎都飞掉了,今日的沈娘子跟那日明艳照人的样子又完全不同,清清爽爽,素净怡人,韩宇直接就发了呆,真是怎么都好看。
“不知韩公子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啊,那个……”韩宇回神,有什么事呢?他还没想好呢,就想着怎么才能见到素年一面了。
“是这样,我今日觉得身子有些沉沉的,刚好沈姑娘在这儿,便想让沈姑娘为我诊治一下。”韩宇灵光一动,觉得这个方法甚好。
素年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除了脸稍微有些红以外,韩宇健康朝气地令人眼红。
“韩公子,小女子记得,你们韩府是有专门请脉的医馆吧?夫人的病略有些棘手,可若只是寻常的头疼脑热,素年以为还是让请惯了脉的大夫来瞧瞧比较妥当。”
“无碍无碍,保和堂的大夫不会介意的。”
可我介意啊!素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东西,优柔寡断不得,当断则断,一点念想都没有才是最好,省的黏黏糊糊让人觉得还有机会。
素年心里狠了一狠,面上却带了笑容:“韩公子,说起来你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夫人院子里了呢。”
韩宇心中一喜,素年这是惦记自己了?
“今儿夫人还提了,说她身边可以说话的人很少,倒是跟我有些投缘,便让我给她出出主意,韩公子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夫人让我帮着,看了几位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呢。”
韩宇的脸色一僵,素年却像是没有看到,“不过公子放心,那几位都是极好的,素年也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可没有乱出主意哦,夫人对您可真好,相信韩公子以后一定会和您的妻子,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素年满脸的祝福,说完见韩宇没有动作,便自顾自地行礼离开。
自己说得够直接了吧?素年觉得是的,在这个年代,当然不能说的那么直白,自己的这些话,应该就是已经很直接的拒绝了。
韩宇站在原地,看着素年的马车消失,犹自觉得不敢相信,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沈姑娘就拒绝了呢?帮他相看未来的妻子?韩宇不信,素年只是以这种话告诉他,她对他韩宇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韩宇飘飘忽忽地往韩府走,站在门口却又不想进去,他知道,自己的娘亲肯定也是跟沈素年想的一样的,又或者,是娘跟素年说了什么,她才会如此?
这么想着,韩宇就更不愿意回去了,站了一会儿,掉头离开。
顾斐从衙门里出来,就看到韩宇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哟,谁让我们韩大公子不高兴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啊,来说说,我要好好崇拜一下。”
韩宇哪儿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拖了顾斐就去喝酒。
素年那里,小翠和巧儿回到家里之后,情绪都有些不对劲,明显到玄毅和魏西都看出来了,魏西盯着眼前碗里堆得尖尖的粽子,上面红色的绳子表明这些都是蜜枣红豆的,他不爱吃甜的啊,魏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小翠了……
玄毅则是面不改色地开始剥粽叶,他还好,拿到的都是白粽子,只要不是甜的,就算一点味道都没有他也能吃下去。
魏西眼睛瞟到旁边玄毅的盘子,五大三粗的脸上开始学习素年之前集体教授的“卖萌”技巧,玄毅差点没被嘴里的半个粽子噎死,踌躇了半天,决定匀两个给魏西……
吃完东西之后,小翠和巧儿去厨房收拾,魏西趁机凑到素年身边:“你又怎么她们了?不是我说啊,我觉得这两个丫头挺可怜的,三天两头情绪落差极大,你好歹也是她们的主子,稍微体谅一点嘛。”
素年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她怎么了?之前两个丫头不相信人安定侯府小公子对自己有意思,赤果果的鄙视她也就认了,这会儿证明了吧,自己将人拒绝了以后,两个丫头又觉得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可是安定侯府的公子啊!她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就拒绝了呢?
素年才委屈呢,不这么拒绝还要怎么拒绝?难不成事先吃斋沐浴焚香一下?
得知了原委的玄毅和魏西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吧,一边佩服素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这么一个身份的人拒绝,一边又觉得,做素年的丫鬟,也真心不容易……
心里纠结的,还有正在陪韩宇借酒消愁的顾斐,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对男女之情向来没什么想法的韩宇,居然一下子对沈素年有了兴趣,更没想到这兴趣还没怎么培养呢,就被人给浇灭了。
真是荒唐,顾斐有些哭笑不得,他本觉得,以素年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是很安全的,没人什么会惦记,谁知道头一个惦记上的,就是安定侯府的公子,这种身份拿到外面,还真没几个女的会拒绝,这个沈素年,真是让自己另眼相看了一次又一次。
“顾兄,你说,我哪儿就让人看不上了?”
韩宇喝得比较多,这会儿已经有些微醺,端着个杯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呵呵呵,喝酒,喝酒。”
顾斐赶忙又给他满上,借酒消愁,真是不好意思啊,虽然他们两是挚友,但这种事情,还是多喝点酒吧……
韩宇一杯又一杯下肚,喝了酒的人,往往头脑都会不清醒,壮志豪情的想法也大都是这个时候会萌生出来,他猛地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我决定了,这个沈姑娘如此与众不同,我不能一次就退缩。”
顾斐的眼角直跳,仔细观察了一下韩宇的样子,恩,醉了,可以开始忽悠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打算
“韩兄,要我说,这个沈娘子还真有些特别。”顾斐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也倒满,端起来轻轻碰了一下韩宇面前的,微微眯了一口。
韩宇则是一口喝掉,“顾兄有何高见?”
“沈姑娘是我带来京城的,我对她的了解虽然也不多,却是比韩兄稍微深上一些,这沈姑娘,你别看她只是一名医娘,心气却很高。”
韩宇点点头,这他也看出来了。
“所以,你觉得她会是愿意做别人妾室的女子吗?”
顾斐看得很明白,沈素年这样的女子,平日里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对待周围的人也都挺和善的,但决计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主。
韩宇沉默了,他也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没有回府跟他的娘提出无理要求。
他是安定侯府的公子,将来的妻室非富则贵,必然是要能够在仕途上有些助力的才好,而沈素年,只不过一名医娘,自己就算再喜欢,她也注定只能成为妾室。
可沈素年会愿意吗?她明明白白的用行动告诉自己,她不愿意!
韩宇心里都懂,却苦涩地无可奈何,只能来找顾斐这个挚友借酒消愁,刚刚说不放弃的豪情,也不过只能在酒后,才会不管不顾地爆发一下。
顾斐又给韩宇面前的酒杯添满,“喝吧,痛痛快快地醉一场,人生那么多身不由己,待明日清醒过后,还是要堂堂正正地面对才是。”
……
韩宇最后是被顾斐送回去的,看着门房千恩万谢地将人抬回府,顾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家伙,向来是很明事理的,想必已经想通了,而素年那里……,顾斐忽然有些心急,得让娘动作快些了。
素年来到京城也近两个多月,安定侯夫人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身上长了些肉,晚上也能正常入睡了,面色红润起来,素年才发现,夫人原来是这样一个大美人。
“夫人,您的脉象已经正常,只需要小心调理便可安康,素年不需要再来府里为您施针了。”素年在给侯府夫人请完脉之后,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十分可人。
“劳烦沈娘子,不知沈娘子之后,有什么打算?”夫人心知素年想要离开,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以素年的医术,自己帮她铺路,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还是不难的。
素年加深了笑容:“素年打算慢慢地回去,不瞒夫人说,素年的性子比较闲散,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让夫人见笑了。”
侯府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好。”
跟素年相处的两个多月,夫人发现素年果真是没有什么功利心,她就好像最平常的大夫一样,平静地给自己医治,平静地离开,若不是韩宇……,她还真想就将素年留在身边。
安定侯府给素年的诊金,丰厚到不可思议,是侯爷亲手送上的,他由衷地感谢素年能将夫人医治好。
素年看着他诚恳地眼睛,都有些想要问他,既然对夫人如此有情,又为何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客气地接过诊金,客气地离开侯府。
侯府门口,韩宇站在那里,看到素年出来立刻走了过来,“沈娘子,娘说你要离开了,特意让我来送送你。”
素年有些惊奇,侯府夫人做事儿可真有意思。
“劳烦韩公子,这段时间承蒙关照,素年感激不尽,告辞。”
素年告别地干脆利落,韩宇只来得及说一句“告辞”,就看着她走上了马车,离开了。
柳老早早地出现在素年的院子里,等素年回来了,吩咐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才皱着眉头:“真走?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想的?人人都想出人头地的京城,你就这么不想待?”
“师父,很遗憾你收了个没啥出息的传人,京城这地儿吧,跟徒儿我气场不合,气场是什么你懂不?”
“我懂个屁!你别拿我当你那两个丫头好糊弄,就你这样的,还没闯出个名气,到哪儿不会被欺负啊?”
素年以眼神向小翠和巧儿澄清自己没有糊弄她们,然后才转过头,“师父,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官僚显贵我不去招惹,就窝在小城里过自己的小日子,若是有人逼我瞧病,呃……,不是还有玄毅和魏大哥吗?”
“他们两有个屁用!就两人,对方有十人呢?有二十人呢?五十人呢?你还能不屈服?”
柳老抖着胡子,逮谁喷谁。
玄毅和魏西面不改色地帮着收拾东西,就当自己不存在。
“师父,喝口茶,嘴都干了吧?”
柳老哭笑不得,这个鬼丫头,她如何不懂这些,他们医者的地位,真遇到事情,只能退让,只能妥协,若是没有一些人脉后台,那就是鱼肉的命,她怎么就不在乎呢?
素年执意举着茶盏,等柳老接过去喝下了,才笑盈盈地说:“师父,你徒弟又不傻,这些能不知道吗?以我的能耐,说句不谦虚的,在京城说不定混得比您都好,……别摔!这杯子很贵的!”
将柳老手里的茶盏抢过来放好,素年才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嘛,但我也不屑去应付那些人,我不耐烦,师父,素年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喜欢简单的东西,京城太复杂了,待在这里我会累的。”
柳老不说话了,半晌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随即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好不容易将这里买下来,要不,我再卖回去?”
素年看着柳老无奈的表情笑了,还是师父最好,这一世,她虽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但老天到底待她不薄,给了她贴心的丫头,可靠的管家护院,和一个如同她父亲一般的师父。
但是,素年终究没有走掉,这个她一直都想离开的京城,却身不由己地待了很长时间……
院子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顾斐来到素年这里,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佟府,佟老爷和他的家人,上京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素年忽然想起之前,侯府夫人在跟她闲聊的时候,似乎有提到过佟大人,当时自己回答地含糊,只说是旧识,莫非,是安定侯府出的力?
“他们就在这两天会到,我觉得,你在这里,我查起事情来比较方便。”
顾斐说的是实话,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有暗中调查沈大人贪墨的案件,里面牵涉的几个人,如今都在京城,佟大人一来,必然会跟这些人有接触,而沈素年,则是这一切的关键。
佟老爷知道沈素年还活着,其他人未必知道,所以素年在京城,会给这些人施加压力,有助于露出蛛丝马迹。
“那真是可惜了。”素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怎么了?”
“本来师父还打算将这个院子卖回给你们的。”
顾斐笑笑,他已经不介意这件事了,三个月,这是他估算出来自己需要的时间,素年只需要在京城再待三个月就好,三个月之后,他会给她一个交代,算是答谢素年愿意来这么一趟。
三个月,素年觉得还是可以的,而且京城她也还没有怎么逛,干脆来一次深度游,也不枉费自己穿越这么一趟。
佟府找到素年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上许多,几天以后,佟府的管家出现在门口,说是奉佟老爷之命,来请素年小姐回府一聚。
怎么还这么客气呢?素年有些不踏实,之前想要自己医治侯府夫人,装装样子也就算了,现在没这个需求了,不用这样了吧?
素年决定去走一趟,看看佟家人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佟府在京城居然之前就有宅子,佟老爷的兄长原来一直在京城里为官,素年本还奇怪,为什么佟二太太要被称为二太太,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大太太呢。
京城米珠薪桂,佟宅并没有潞城的大,素年被一路领进去,很快就走到了花厅,佟老爷和佟二太太都在。
“素年丫头,怎么一段时间不见,竟似乎是瘦了许多,吃了不少苦吧?”佟二太太一见到素年,就忙不迭地过来拉住她的手,看样子还想在素年的脸上摸一把。
素年低下头,跟她行礼,将狼爪避过,“素年见过婶娘,让婶娘担心,素年惶恐。”
“素年丫头啊,都说了跟我们不需多礼。”
佟老爷哈哈一笑,面露慈祥的笑容。
佟老爷和二太太,先是跟她客套地聊了几句,然后开始感叹,“素年丫头,你那时怎么忽然就上京了呢?也不说一声,让我们好生担心呐。”
“素年有给伯父和婶娘留信啊,怎么没收到吗?”素年满脸惊讶,“实在因为,那位顾少爷说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都是素年疏忽了,让二位如此担心。”
佟二太太跟佟老爷对看了一眼:“那个顾少爷……”
“顾少爷怎么了吗?”素年的眼睛盯着佟二太太看,看得她下意识地躲闪。
“哦,没什么,顾少爷也真是,虽说着急,也不急在那一时……”
佟二太太随口敷衍,看素年的样子,她似乎还不知道顾斐跟她有婚约的样子,可怎么会呢?顾府寄来的书信上,明明说了因为已经找到了沈素年,想要取消顾斐跟蓓蓓的婚事,那这个素年,为什么却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装病
佟府这次将素年接过去,说是希望素年继续住回佟府里,素年很委婉地拒绝,“师父给我安排了住处,多谢伯父的好意。”
从佟府出来,素年看小翠一片坦然,有些奇怪:“怎么这次不怂恿我住进去了?”
小翠面色一黑,不过也看开了:“进了佟府又如何?若是不能真心对待小姐,不进也罢。”
“不错不错,有长进。”素年甚是满意,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小翠能这么想,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佟二太太正在愁佟蓓蓓的婚事,倒不是说她就找不到人嫁了,但论身份地位,顾斐无疑是他们能够高攀的人家当中最好的,更难得的是顾斐本身也相当出色,不管怎么想,佟二太太都觉得不可以错过。
但顾府,已经提出想要作罢,佟二太太觉得,她有必要尽快亲自去一趟,顺便将佟蓓蓓带着,只要他们瞧上了蓓蓓,沈素年就不是问题。
而顾母这里,顾斐也在跟她分析着。
“娘,如今佟府已经在京城落脚,她们很快必然会上门,您有什么打算?”
顾母开始思考,她能有什么打算呢?
顾斐知道顾母的性子,前一句话只是铺垫而已,“娘,不如这样,您要是觉得不好应付,干脆就装病吧……”
“装病?”顾母一愣,她倒不是觉得顾斐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妥,违背孝道什么的,只是,光是装病就行了吗?不见佟家夫人,这件事就可以解决了吗?那她是非常乐意的。
“恩,装病。”
顾斐点了点头,“只要佟家见不到您,他们就不敢破釜沉舟,这么一来,唯有拖着,那就好办了。”
“如何好办了?”
“那就等吧,看谁的耐心好。”顾斐对着顾母露出安抚的笑容。
顾母虽然并未听出些什么,但她好歹有了明确的目标,需要她做的事情也简单,不就装病吗?又不是没装过。既然儿子这么有把握,那就听他的吧。
将顾母的心稳住,顾斐一路来到了顾老夫人的院子。
顾老夫人喜静,院子里几乎没什么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庄重的檀香,老人家礼佛以保心头清明。
看到顾斐出现,顾老夫人的脸上并没有奇怪的神色,仿佛早知道一样。
一旁的丫头去给顾斐端来一碗甜茶,然后安静地退到屋外。
“怎么忽然想起来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顾老夫人看着茶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语气中有一些惆怅。
顾斐黑线:“奶奶……,我早上才来给您请过安的……。”
“哎……,咱们祖孙之间,也就只剩下每日请安了。”
“奶奶……,您不能假装看不到我孙儿没事就贡献来的东西啊,我娘可是都吃醋呢。”
顾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那些你都拿走,你奶奶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意帮奶奶实现,哎……”
顾斐才想叹气呢,他这个奶奶,自己真是没办法了,明明厉害到将顾府主持地井井有条,对外也是一副很精明能干的模样,偏偏在他这个孙子面前,完全不一样。
“奶奶,咱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你想要个重孙子,那也要我找到您的孙媳妇才行啊,我要真在外面乱来,弄一个身份不明的重孙子,您能答应?”
顾老夫人当真严肃地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奶奶!”
“行了行了,知道你眼光高,怎么,就看上那个小医娘了?”
顾斐面色一正:“这可是爷爷给孙子定下的亲事,孙儿不敢违抗。”
“得了吧你。”顾老夫人丝毫不相信,顾斐要是真不愿意,他能想出一百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名正言顺地拒绝,还能像现在,三天两头到自己这里露口风?
知道瞒不过奶奶,顾斐坦然地“嘿嘿”笑,“奶奶,我让娘对外说她身子不适,一律不接见客人,过些日子,我将沈姑娘领来,您给掌掌眼。”
……
佟二太太往顾府递的帖子,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很抱歉,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爽利,大夫叮嘱了要静养,不过夫人说了,等她一好些,可以见客了,会立刻请佟夫人过府一叙。”
顾家的管事都是人精,说起话来态度诚恳笑容可掬,话里滴水不漏,让佟二太太只能讪讪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之情。
顾夫人到底是真身子不适,还是借口不想见自己,佟二太太无从知晓,她只知道,这么一来,蓓蓓和顾斐的亲事还是得往后拖拖,这越拖,变数就越大,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于是,佟二太太想到了一个人,她立刻派人去请了素年,想以素年的的名义进顾府,顾夫人身子不适,她请来医圣的传人为她诊治,这个理由怎么看都挺合适的。
可管家去素年那里了以后,却空着手回来了。
“人呢?”
“太太,沈姑娘不在家……”
“我不是让你等着吗?她不在家,总是会回来的吧!”佟二太太的脾气有些不好,最近不顺利的事情太多了。
管家低下头,“太太,沈府的护院说……,沈姑娘,去了顾府,说顾家少爷特意来请她去给顾夫人瞧病去的……”
佟二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自己还是迟了一步吗?她这个主意想得也挺快的了,怎么偏偏差了这么一点呢?
素年跟着顾斐来到顾府,说是顾夫人身体有恙,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素年便直接跟他过来了。
顾夫人的院子里,果然远远地就能闻到阵阵药香,可素年忽然脸色有些奇怪地瞥了顾斐一眼。
“怎么了?”
素年摇摇头,继续低调地跟在他身后。
来到顾夫人的屋子前,顾斐先进去,然后出来示意素年跟他进去。
顾夫人屋子里的药味倒是还没有院子里的浓重,窗户都开着,素年进去一看,只见一位眉目和善的妇人正倚在榻上,额头绑着一块防风布巾,看到自己进来,脸上笑吟吟的。
这气色真是……没得说了,素年望闻问切都不需要,就这么看一眼,她便知道顾夫人压根就没病。
怪不得院子里往外飘多远的药味里,什么性味的药材都有,素年还奇怪呢,这是哪个天才大夫开出来的药方,不过若只是想要营造出身子不适的假象,倒是无所谓。
“顾夫人。”素年低头行礼。
顾夫人看着她不断点头,眼中竟有点点泪光,看得素年心里有些紧张,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就是沈家的丫头吧……,”顾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许多年前,她想去将素年接回来,却只得到素年已经香消玉殒的消息,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心里会怎么样的绝望,让顾夫人想一想就觉得心痛。
而如今,沈家丫头竟然又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出落地亭亭玉立,她这心中,忽然就觉得酸楚。
素年微笑点头,“是的,小女子姓沈,名素年。”
“好,好。”顾夫人招手让素年走近些,将她的手拉住,“好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这话,素年之前也听过佟二太太跟自己说过,也是一副痛心怜惜的样子,但素年觉得,这位顾夫人看起来就真心得多,尽管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
“行了娘,这些以后再说吧,你先让沈娘子诊断一下。”
顾夫人将素年的手放开,有些不自在地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这个……这个还用看嘛。”
“还是看看吧。”
素年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既然顾斐这么坚决,素年便上前搭脉,果然是……十分康健。
“顾夫人,呃……,只要稍加调养,并无大碍。”
素年觉得自己简直太会说话,她在心里表扬一下,回头跟师父炫耀去,她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还请沈娘子给我娘开个调养的方子罢。”
恩?还要方子?何必呢,反正也只是将药味煎出来做个样子而已,照以前的不就好了吗?
素年有些奇怪,看向顾斐,却发现他是认真的。
好吧,不过一副方子而已,素年开得很认真,顾夫人的身子虽没什么,但人一旦上了些年纪,尤其是女人,还是会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的。
将一副养生的方子交给顾斐,素年便打算告辞了。
顾夫人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素年虽好奇,却尚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出了府以后在向顾斐一问究竟。
从顾夫人的院子里出来,顾斐却没送她出去。
“走,再带你见个人。”顾斐领着她往另一条路上走。
素年站住脚步,“顾公子,我到顾府来,可只是为了顾夫人的病而已。”
顾斐转过头,“对呀,就是因为我娘的病我才请沈娘子来的呀。”
“既然顾夫人已经诊断过了,方子也开了,那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素年觉得顾斐那副特别正直的表情有些欠,还“对呀”,对什么对?既然知道,那还带自己见什么人?这跟他说的话压根就不符合好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定亲
顾斐见素年直接就想离开,赶忙上前将她拦住,“沈娘子,跟您说实话,我娘那都是幌子,这次请你来府里,为的其实是我的奶奶。”
看素年停下了,顾斐接着说:“奶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她老人家不说,但我是能看出来的,奶奶怕大家知道以后会为她担忧,所以这次请沈娘子来,是希望你能够给奶奶瞧瞧。”
顾斐说的十分恳切,素年的性子,若是人家好好跟她说,凡事都可以商量。
于是两人来到顾老夫人的院子,都不需要通报,顾斐直接带着素年走了进去。
幽幽的檀香让素年的心性舒缓下来,宁静,悠远,这个小小的院落仿佛与世无争一般,到处弥漫着安详。
见到顾老夫人,素年有些明白为什么顾夫人身上会一点算计的心思都没有,顾老夫人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哪怕脸上开始遍布皱纹,也没人会忽略她眼里的清明。
有这么一位长辈在,顾夫人自然是不需要去学那些心计。
“你就是沈娘子吧,啧啧,长得可真好。”
顾老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跟顾夫人说的几乎一样,素年很乖巧地行礼。
顾斐并没有乱说,顾老夫人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佳,人有些虚浮,瞧着略显困重。
“奶奶,沈娘子今日来给娘瞧瞧身子,我能请人来一次也不容易,所以厚着脸皮请沈娘子来给您也顺便瞧瞧。”顾斐在顾老夫人面前仿佛更随意了一些。
“我身子好着呢,何必麻烦沈姑娘?”顾老夫人摆摆手,“你就不要乱操心了。”
素年站在一旁,看着顾斐和顾老夫人开始较劲,顾斐坚决想要让自己给老夫人诊断一下,顾老夫人坚决不同意,死咬着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根本不需要看大夫。
两人都是个倔脾气,死磕着非要对方服从自己的意见,这一会儿就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没争论出个所以然来。
素年已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她觉得挺有意思的,没想到顾老夫人看上去这么精明的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孙子时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态度。
好一会儿,两人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外人在呢,转头一看,素年端坐在那儿,见两人的视线转过来,眯上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表示自己不介意,请他们继续。
“咳,让沈姑娘见笑了。”顾老夫人瞪了顾斐一眼,自己这个孙子貌似比她还有耐心,总不能让人小姑娘一直这么看笑话吧,“那就劳烦沈姑娘了。”
素年起身上前,谦逊地微微福身,才坐到老夫人的对面,将手指搭在搁在小桌子上的手腕。
脉滞缓,口中粘腻,素年注意到刚刚老夫人在跟顾斐说话的时候,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将眼睛闭上,一会儿才会再次睁开。
素年将手收回,脸上温和地笑着,“老夫人,您是否会经常觉得头有些晕,行走有飘忽感,静卧则减,泛泛则恶?”
老夫人的神色凝重了一下,然后半晌才微微点头。
怪不得小院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顾老夫人有眩晕的症状,安静的环境能让她稍微缓解一点,在昏眩严重时,将眼睛闭上,才能慢慢地缓下来。
“老夫人,您的这些症状,之前也服用过药吧?”
“用过,可是都没什么作用,头也越来越晕,干脆就都不喝了。”
素年心里有了判断,痰湿中阻,需运脾和中,除湿涤痰。
“老夫人,顾公子今日并未事先与我说明要替老夫人瞧病,却跟小女子解释了老夫人不愿让人担忧的顾虑,老夫人,殊不知您越是这样,身边亲近的人越是担心,您的症状,小女子愿意一试,不知老夫人您是否愿意相信素年的医术。”
顾老夫人看向顾斐,都说儿肖母,她这个孙子,却跟他的母亲一点都不像,反倒是像他的爷爷,心思慎密,有主见有魄力。
所以自己才那么喜欢这个孙子,比任何一个小辈都要喜欢。
顾老夫人笑得慈祥,这是她孙子的一片好意,若是自己还不领情,那就是冥顽不灵了。
素年随身带着针灸包,眩晕之症,药物起到的效果并不明显,所以老夫人之前喝的药都看似没用。
头维穴,为主治头晕目眩的要穴;内关穴宽胸止呕;中脘中和;丰隆降逆祛痰;阴陵泉为脾经合穴,利湿降浊。
毫针刺头维、丰隆、阴陵泉,均用泻法,内关、中脘用平补平泻法,留针一刻钟左右。
“老夫人,您的病症需针灸十日方能初见成效,我再给您开一副定眩汤,扶正通络,化痰熄风,每日一剂,水煎后分两次饭后服用,连服一个月,您的晕眩之症想必会减轻许多。”
“有劳沈姑娘了。”顾老夫人笑容依旧,素年却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在顾夫人那里就相当明显,这会儿顾老夫人跟她笑得又十分地亲热,亲热到让素年都觉得不自在。
顾老夫人立刻反应过来,以眼神询问顾斐沈姑娘是不是还不知道有亲事这么一说。
顾斐笑得十分“憨厚”,这种婚姻大事,他当然不好自己上去说呀,更何况,还有个佟府没解决呢。
祖孙两的“眉目传情”让素年更觉得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秘密存在,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便起身告辞。
“沈姑娘,”老夫人忽然开口,“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让沈姑娘知道。”
素年转过身,洗耳恭听。
“沈姑娘有所不知,在许多年前,我家老爷子曾受过你的父亲,沈大人的恩情,并在那时就给沈姑娘你,和斐儿定了亲事,后来,沈大人出了事,斐儿的娘曾去想将你接过来,却得到了不实的消息,说沈姑娘你也应不在人世了。”
素年脸上和煦的笑容终于端不住了,五雷轰顶啊,她可以不计较为什么佟府要说她死了,也能理解顾府以为他们家死绝了所以没有想着去调查自己的父亲是否冤枉,但亲事……,她就不能理解了。
自己可是准备坚持独身的啊,亲事个毛线啊!
素年嘴角僵硬,什么表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事实,只能机械地蹲了蹲身子,游魂一样地离府。
“斐儿啊,这沈娘子的反应,怎么奶奶看不懂呢?”
顾老夫人纳闷了,有惊无喜,还惊得比较厉害,完全是惊呆了!做他们顾家的媳妇,怎么好像对沈素年来说是件特别不能接受的事情?
“呵呵呵,孙儿也看不懂,”顾斐盯着门外,他一直知道沈素年很特别,跟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但特别到看不懂……,他就有些慌了。
素年游魂一般地回到自己的家,小翠和巧儿一路上无比的乖巧,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们知道,小姐这是受大打击了。
“这是怎么了?”魏西和玄毅只觉得奇怪,柳老则是不客气地向小翠和巧儿打听。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齐齐地摇头,“您若想知道,还是自己问小姐吧。”
柳老也不含糊,自己的徒儿去了一趟顾府就失魂落魄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欺负的样子,倒像是被雷劈了,他大步走过去坐到素年的身边:“遇到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
素年特别不可思议地转头,眼神无比的茫然:“师父,我居然定亲了?”
“……”柳老也没镇定到哪儿去,定亲?素年丫头没事儿找着机会就会重申一下她不打算嫁人的想法,自己还想着要怎么将她这个念头打消呢,怎么忽然间就定亲了?
“还是顾斐?我怎么觉得这么荒唐啊,师父你帮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被人骗了?”
你这么精,谁能骗得到你?柳老在心里撇嘴,“他们是怎么说的。”
素年将顾老夫人的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柳老也觉得十分诧异,如果顾老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们就应该尽力将事情隐瞒住才是正常的做法。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堂堂内阁学士的公子,前途无可限量,而素年只是个医娘,就算她师父是医圣好了,那也不是个值得骄傲的身份。
“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将你迎过门?”
素年被柳老这么奔放的想法吓到了,下意识地否认:“不会不会,不应该啊,我想,顾府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要痴心妄想?”
“你傻啊,他们要不想让你妄想,不告诉你不更好?还特意让你有个念想?”
“那他们这是要干嘛呀……”
素年焦虑,要不,就干脆当做没听到?反正无凭无据的,谁知道之前到底定过亲没有?在古代女子拒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素年还真不知道,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素年本以为,自己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很长时间,却没想到,并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留给她。
第一百三十章 闹事
京城里有好几家医馆,都是非常有名气的,其中一家名为聚德堂,里面供奉着御笔亲赐“妙手回春”牌匾,在京城里的医馆里,算是头一份了,在百姓的眼里,就如同太医院一般的神圣。
然而难得的是,聚德堂还定期开放义诊,为没有银子,请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看病,口碑十分了得。
这样的一家医馆居然会找上自己,素年很是想不通。
面前的这位年轻大夫,对着比他小上许多的素年,并没有任何瞧不起的表情,“沈娘子,还请您一定去瞧瞧,那位妇人眼看着就不好了。”
柳老今日一早便去了参领府中,素年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听说患者很危险,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便随大夫一同前往聚德堂。
聚德堂平日里就很热闹的前厅,这会儿站满了人,在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位妇人,蜷缩着身子不断地呻吟,在她的身边,则跪着一位女子,正在不停地擦拭这眼泪。
素年来到聚德堂,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太不对劲了,这里可是医馆啊,这么多大夫围着,妇人又不是什么隐私的病,怎么就非要将自己请来?
“沈娘子,就是这位患者,还请你费心了。”带她来聚德堂的大夫忽然大声地说,周围的人都立刻将眼光聚集到素年的身上。
素年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耳边开始传来悉悉索索地议论声:
“沈娘子……?”
“不会吧,是医圣的传人?”
“聚德堂竟然去请她来?”
……
“小姐……”巧儿有些担心,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安呢。
跪在那里擦眼泪的女子也听到了那位大夫的话,抬头看到素年,想也没想膝行过来,拉住素年的裙角:“沈娘子,求求您救救我婆婆,求求您了。”
素年嘴边牵出一抹笑容,暖如春光,看得那女子愣了一下。
素年慢慢蹲下:“你的婆婆,这是怎么了?”
“她、她忽然肚子疼,一直一直疼,疼的都要死了。”
“肚子疼啊,我听说聚德堂可是有御赐的牌匾,肚子疼怎么他们不给治呢?是不是你没钱他们不愿意?没关系,你的诊金,我付了。”
素年笑着站起来,“这位姐姐的婆婆需要多少诊金?我来付,还请聚德堂的各位赶紧救人啊!对了,仁义可不是偶尔义诊就可以的,总不能因为人家付不起钱就将病人扔在地上吧。”
周围的百姓一开始只觉得稀奇,说到聚德堂,就不得不提他们与柳老之间的纠葛。
柳老之所以被称作医圣,聚德堂功不可没,连着几次输给柳老,这才成就了他老人家“医圣”的名号。
聚德堂的大夫对柳老,那是刻骨铭心的恨,若不是他,他们聚德堂很有可能已经取代太医院,而不是在京城里,跟那些普通的医馆相提并论。
听素年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聚德堂果然是让患者躺在地上呢,为什么?
这时,从聚德堂里走出来一位老大夫,跟柳老的年纪相仿,只是没有那一把胡子,他盯着素年,“小丫头休得猖狂,请你来是看得起你,怎么,柳老的传人,连这种病都没有办法?”
“小女子只是奇怪,刚刚来请我的大夫说,这位患者很危险,聚德堂没有办法才派人来请我的,可是真的?若是大夫您承认你们确实没有办法,小女子斗胆一瞧也不是不可以。”
去将素年请过来的大夫早已没了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大夫对着素年怒目而视,素年却始终笑盈盈的。
她又不傻,这很明显有人专门设计她的嘛,就是太不专业了,还是古代人的想法都很简单?不能啊,她也见过算计起人出神入化的,比如萧大人神马的……
“老夫不知道今日是谁去将你这个小丫头请来的,但若你说的是实话,老夫只能说抱歉了,来人,还不将病人抬到里面去!”
老大夫吼了一声,立刻有聚德堂的人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妇人转移到里面的屋子了。
素年始终笑容满面,一点都看不出情绪,“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行离开了。”
“慢着,”老大夫并没就这样让她走,“小丫头,你师父柳老,会得一手针灸之技,这么说,你也会了?”
“小女子不才,只习得师父医术的一星半点。”
“呵,倒是挺会说话的,比你那个师父好太多了。”
素年继续笑,笑得人都没了脾气。
“今日之事……,我并不知晓,不过,聚德堂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老大夫说完,转身掀了帘子就走进了屋内。
“行了我们也走吧。”素年招呼小翠和巧儿离开,真是无妄之灾。
聚德堂门口的百姓,都自觉地给素年让了位置,在他们的心中,医者的地位要高尚得多,特别是柳老医圣的名号,那简直就是神仙。
现在,他们面前这个小姑娘,是柳老的传人,大家都听到了,没想到啊,柳老的传人竟然离他们这么近。
有反应过来的人悄悄地跟在素年三人的身后,一直跟到她们进了院子,先认个门,以后若是有疑难杂症,或者大夫说已经没救了,兴许找到医圣的传人,还能有一丝希望。
魏西在看到素年身后那么明显地一帮“尾巴”时,脸上的表情特别地兴奋,“都是来找你报仇的?”
“……,有可能,魏大哥,我们几个弱女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素年也没办法,径自走回了屋子。
没想到,她的这句话,还真是一语成谶。
第二日一早,素年是被哭声吵醒的,小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门口有人说,您将人给医死了,这会儿正跪在门口闹呢。”
素年还没有醒透,抱着被子,眼睛眯着,“不是我医的啊,聚德堂不是抬进去了吗?”
“不是昨日那个。”
“那是哪个?”
小翠哪儿知道是哪个,小姐现在这状况,说也说不清,小翠干脆闭嘴,服侍她先洗漱更衣。
等素年喝了一小碗稀粥,她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了。
“这么说,是个不认识的,非说我将人给医死了,要讨个公道?”
巧儿点点头,她刚刚才从前院跑回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小姐,那个……就那个,在我们院子门口摆着呢。”
素年拍案而起,尸体摆在她家门口还得了,入土为安,这种常识都不懂吗?什么意思。
她大步地往前院走,小翠和巧儿赶忙跟上,面色却有些不好。
院门并没有关上,魏西和玄毅两人往门口一站,本想冲进来要说法的人这会儿只敢站在门口,放声大哭。
“没天理啊……,还说是医圣的传人,我可怜的娘啊……就这么没了啊啊啊啊啊!”
“……明明只是咳嗽,却非说要扎针啊啊啊啊,那么长的针扎下去,我娘……我娘活生生就被疼死了啊啊啊啊啊!”
“苍天啊,你开开眼吧,看看这个打着医圣旗号,祸害百姓的庸医吧啊啊啊啊啊!”
魏西和玄毅看到素年走出来,都一脸的不赞同,这个时候她就不能出面,人家明摆着是来闹事的,放着不管就行了,等柳老回来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素年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可不想事事都等着人来帮她处理,不就是闹事吗,她倒想看看,这人打算如何栽赃自己。
经过昨日的宣传,很多人都知道这里住的,是医圣柳老的传人,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十分众多,有觉得素年草菅人命的,有认为大夫也不是万能的治不好也是正常,有纯粹看热闹幸灾乐祸的。
这些人见到素年出现的时候,一瞬间都闭了嘴。
他们也觉得素年会出来很不可思议,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弱女子,没有柳老在,这种场面她不应该躲在家里偷偷地哭吗?
就连那位披麻戴孝正在哭嚎的人,都有一瞬间停顿,但随即,他朝着素年这边冲了过来:“你还我娘!庸医,你将我娘还给我!”
声音惨烈,撕心裂肺,真真闻者落泪。
魏西伸手将人拦住,素年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你娘?我从未为你娘瞧过病,又何来‘还’这么一说?”
“你还不承认!明明我说想要将娘送去聚德堂,是你!你偏要说自己是医圣的传人,说聚德堂的大夫都是你师父的手下败将,硬是要为我娘施针,结果呢!结果我娘……,我娘就这么走了!你现在还想不承认?!”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素年很少有跟人吵架的经验,但曾经有人传授她,吵架这门学问,最重要的一个关键,就在于“不承认”!
不管对方说什么,坚决不承认,往死了赖,这种方式,是最恶心人的。
但现在,素年就打算这么恶心对方,因为她已经被恶心到了。
“你说我非要给你娘医治,你有什么证据啊?随随便便死个人就往我院子门口抬,说是我给治死的,你要没有证据,我现在就可以去官府告你!”
素年气势凌人,反正又不是她做的,她底气足得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旧识
那人没想到素年竟然敢跟他当面对质,一时有些乱了阵脚。
本来知道对方只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觉得完全没有难度,小姑娘,那都是受了委屈也只敢憋在心里偷偷哭的,污蔑她们简直手到擒来。
却没想到,这柳老的传人,竟然是个例外。
不过,他也事先做了准备,将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仿佛素年真的在那天遇到了他们一样。
“你说是就是啊,证据呢,你凭什么说是我医治的?让我想想我那天做了些什么,好像是,在院子里喝茶吧。”
“我有证人的,他能证明。”
“笑话,谁知道是不是你花钱找来栽赃我的证人?那我也有证人啊,我院子里的丫头们都能证明我没见过你。”
那人傻眼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强势反击的小娘子,女子不都应该是羞怯含蓄的吗,面对这么严重的事情,她怎么能如此面不改色?
“素年姐姐……,事到如今,你就承认了罢……”
忽然,人群中有一个温婉的声音出现,众人将眼光转过去,一个弱风扶柳般的娇贵姑娘,从围观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佟蓓蓓?
一般女子都不缺乏想象力,素年的想象力尤其丰富,她慢慢想起昨日聚德堂的那一幕,让自己暴露在京城百姓的眼中,然后到今日,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
虽然素年一直都告诫自己不要慌张,不是自己做的,这没什么。
但她也知道,这种泼脏水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大夫,是病人眼里最后的救命稻草,是能将生命托付给他们的,这样重要的角色,一旦出现了失误,哪怕是莫须有的罪名,都不会再轻易的让病人相信。
更何况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仗着医圣的头衔行医,连带将师父柳老都要拉下水。
这么恶毒的行为,让素年一直在心底克制着想要冲上去将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可那么做不行,如果她真的动手了,那么就无形中坐实了罪名,更会让人抓住恼羞成怒的把柄。
所以素年耐着性子,跟他要所谓的证据。
只是没想到,还真将正主被逼出来了。
“素年姐姐,就算你现在不承认,可这位大婶的在天之灵,也是会看着你的,你真的忍心,让她就这么死不瞑目?”
佟蓓蓓用心险恶,她本不用出面,只要混在人群中看戏就好,可她万万没想到,素年居然还能够反驳,果然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一点廉耻教养都没有。
眼看着唱戏的唱不下去了,佟蓓蓓只好挺身而出,这种能够将素年的名声彻底抹黑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得来的。
佟蓓蓓的话,让围观的人大部分都站到了素年的对立面,佟蓓蓓的身份她自己也不瞒着,并且表现出一副很痛心的素年的所作所为,“素年姐姐一向是个好的,也许是因为兹事体大,她才会一时间想左了。”
素年心中冒起了一阵阵的寒意,果然是自己低估了,昨日她还嫌弃古人算计人的手段劣质呢,今日就有幸见证了一次比较高端的,佟蓓蓓很懂得如何利用民众的心态,一面帮人作证,一面又轻飘飘地为自己开罪,其心可诛。
素年深吸了一口气,就算现在局面对自己不利,她也不可能放弃,里面牵扯到师父,素年就算拼了命,也必须要将事情弄得明明白白。
“佟家妹妹,你这话姐姐可是有些听不明白,咱们在京城见过面吗?”
“姐姐,你就别再硬撑了,这样……,这样只会让我更觉得痛心。”
素年脑子在飞快地运转,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场闹剧收尾?她一时间有些恼怒自己平日里的懒散,对这个世界了解完全不够,还有什么办法?
“哗啦啦”,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乱,一队衙役走了出来,见到仍旧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人,领头的一挥手,“抓起来。”
“你们干嘛!?我、我是冤枉的,你们应该抓那个庸医!”
“有人来报,义庄遗失一具尸体,之前有看到你在那附近转悠,先跟我回衙门,一切到官府里再说!”
捕头使人将躺在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抬走,挥了挥手,又匆匆地离开了。
留在素年院子门前的人面面相觑,那尸体是偷盗出来的?那么,医死人呢?到底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栽赃给沈娘子呗。”
“我就说呢,医圣的传人怎么会医死人呢?”
“还说呢,你刚刚明明谴责人家来着。”
……
素年缓缓地将胸口的气吐出来,再抬眼看去,佟蓓蓓早已消失了,这场无妄之灾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自己好没用啊……,素年伸手搭在小翠的胳膊上,她觉得小腿有些软。
她自诩什么事都想自己解决,也都能顺利解决,但是刚刚,她发觉自己太没用了,她甚至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
若是衙役没有出现,她是不是就会被大家认定是医术不精杀了人?
小翠和巧儿状态比素年还不如,两个小丫头几时见过这个阵仗,都纷纷傻了眼,这会儿看人都散了,还没能缓过神。
“先进去歇着。”玄毅提醒小翠回神,三人才慢慢地挪进去,在院子里坐下,慢慢地梳理情绪。
素年恢复地最快,她让小翠去泡一壶宁神的茶来,大家分着喝了,正想说两句自我安慰一下的时候,柳老从外面冲了回来。
“怎么回事?”柳老显然是听说了什么,脸上神色慌张,见到素年之后,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问起原委。
素年原本只是恼怒自己道行不够,不能很好地处理好这种事情,直到见到了师父,心中的委屈仿佛一下子涌出来了一样。
她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增大眼眶的容量,结果发现还是不够,泪水冲破了防线,成串儿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素年哭起来的气势都不同寻常。
她虽然算起来活了两世,但今日的状况还是头一次遇见,前世虽然身体弱不禁风,但父母将她保护地好好的,要什么有什么;这世虽然开始辛苦了些,但自己的努力还是取得了回报,她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恶毒的针对自己。
“好了好了,别哭了。”柳老面对素年的哭泣有些笨拙地安慰,小丫头向来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冷不丁突然哭一下,柳老还真觉得心疼得不行。
“你放心,师父一定给你报这个仇,聚德堂是吧?老夫不去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居然敢算计我的徒弟。”柳老咬牙切齿。
从参领府回来的路上,一路就听到有人议论纷纷,柳老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劲来了,他们说的分明是“医圣的徒弟”怎么怎么样。
素年用小翠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把脸,情绪平缓了不少,只是抽抽噎噎暂时还没法儿控制。
“师父,跟聚德堂应该没多大关系。”
“怎么?不是他们?”
柳老急着赶回来,只听了个大概。
素年将来龙去脉一边抽着一边说出来,柳老的脸色越听越黑,太过分了!这摆明了就是冲着素年来的,顺带还捎自己一把,佟府吗?他记住了。
“不过丫头,怎么这么巧,官府办事的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素年也在想这个问题呢,来得太及时了,就好像柳暗花明一样,若不是官府及时赶到,这会儿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小姐,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巧儿从前院过来,说是有人交了一封信给玄毅,让他转交。
什么人会给自己写信?素年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立刻恍惚了一下。
这个字自己见过。
在那个小县城,少年喜欢临窗写字,写完之后,就搁在桌上晾干,他施针之后闭眼静坐的时间里,自己常常会静悄悄地走过去欣赏。
人如其字,说的一点都不错,那一手漂亮飘逸,又不失苍劲刚健的字,往往会让自己看得忘了时间。
“沈素年亲启”,如今,自己又见到了他的字迹,从来都觉得此人非池中物,以后必然大有作为,却不想,他已经来到了京城了吗?
刘炎梓,这个少年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妖孽的模样,当初在林县,整个县城里的姑娘都为他着迷。
素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前些日子她们从顾府回来的路上,在一家小酒楼里稍作休息,自己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谈论新科状元如何如何的。
里面有一个词反复出现,“俊美无双”,自己那会儿还挺鄙视的,心想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正真俊美无双的人,可现在她很后悔,怎么当时没上去问问人新科状元叫啥名呢?
“谁来的信?”柳老好奇地凑过来,这丫头看到信怎么发呆了呢?
素年一边拆一边回答:“一个旧识,没想到他也上京了,名字叫刘炎梓,师父你听说过没有?”
“哎哟,状元爷啊,小丫头人脉挺广的嘛!”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约见
“真是状元?”素年只是随便想想的,状元啊!多么虚无飘渺的词汇,刘炎梓当真这么有出息?
柳老摇头晃脑:“新科状元的名字老夫也还是知道的,赶紧看看,都写了什么?”
素年展开信纸,刘炎梓特有的温润气质从字里行间扑面而来。
刘炎梓在素年离开林县的那年乡试中考中举人,又潜心苦读三年,于会试中一举夺得会元,在前不久的殿试中,由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赐进士及第。
太励志了……,素年对于刘炎梓的经历,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么牛掰的一个人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早知道这样,当初在林县就先要个签名再说。
刘炎梓的年纪,现在也只二十岁左右,这么年轻的状元,素年有心膜拜一下。
“老夫听说,这位刘状元已经进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他怎么会特意还给你写信?你们什么关系?”
素年白了柳老一眼,“说了是旧识,多年不见,写封信联络一下多正常啊。”
“谁信呢?”柳老摆明了不相信,若是今日换做素年有些身份地位,而刘公子默默无闻的话,联络联络倒还能理解,但现在并不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跟素年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丫头联络什么?
“信不信随你,事实就是这样。”素年的心情好些了。
刚刚因为那场闹剧造成的巨大压力,被这封故人来信略微冲减了些。
素年曾经有很天真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就算没权没势,也能过上安逸的小日子,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别人,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
但现在,素年觉得没那么容易,你不招惹别人,却防不住别人不来招惹你。
若是自己能有师父的名号,谁敢这么贸贸然闹上门来?就算有同行恶意打压,但佟府的人是决计不敢站出来的。
柳老注意到素年的情绪依旧低落,明白她一个小姑娘一时间恢复不过来也是有的,刚刚还哭成了那样,现在想想……,还挺稀罕的……
“哎你说,衙门动作这么快,会不会跟你这位旧识有关系?”
“……应该……不会吧。”
素年被柳老的想法惊到,可真的不会吗?那为什么这么巧人前脚散了,后脚信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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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府里,“啪”,佟蓓蓓被父亲一个耳光打得跌倒在一边的榻上。
“老爷!”佟二太太惊呼扑过去护住,“您这是干嘛!蓓蓓做了什么你要打她?”
佟老爷气哼哼地指着蓓蓓,“你问问她做的好事!谁给你的胆子?啊?!竟然自作主张去陷害沈素年!这也就算了!谁让你还站出去做假证的!”
佟蓓蓓脸上一阵阵刺痛,面对父亲的指责,她却哑口无言。
当时的状况,明明沈素年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自己站出去之前也是想过的,她的身份更能够让众人相信素年将人医死的事实。
可谁能想到,官府的人竟然出现了,丝毫没有给人辩解的机会,干脆利落地将人抓走,那么孰对孰错,一瞬间就情况逆转。
为什么会这样?佟蓓蓓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你这个逆女!就因为你出现在那里,口口声声亲眼见到沈素年将人医死,现在官府已经派人来要求调查!你就随了去吧!”
“老爷!”佟二太太顾不得蓓蓓了,赶紧又扑到佟老爷的身边,“老爷,蓓蓓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让她去官府!?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名声?在她敢站出去作证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佟蓓蓓慢慢站直身子,白皙的脸上,一个明显的掌印,这会儿已经微微肿起,佟老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她走到佟老爷的身边跪下:“爹,女儿知错了,是女儿思虑不周,只想着要让沈素年不得翻身,却没有考虑周全,爹教训得对。”
佟老爷之前也是气急了,佟蓓蓓显然很清楚她爹爹的性子,伏低做小,磕头认错,让佟老爷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愚蠢成这个样子,不惜自报名号栽赃素年。”
“爹,女儿当时是觉得,沈素年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而我这么做,更是可以显示出我们佟家大义灭亲,绝不姑息纵容,谁知道……”
佟老爷明白佟蓓蓓的意思,正常情况下这么做是没有问题,偏偏素年这里就出现了不正常的情况。
“事到如今,女儿也无颜求爹爹为女儿善后,衙门那里,女儿愿意去。”
“蓓蓓!”佟二太太坚决不同意,“老爷,您真忍心让蓓蓓去那种地方?她可是你从小娇惯着长大的,你就舍得?”
佟老爷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低着头的佟蓓蓓,再看向旁边扯着他袖子的佟二太太,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已让官府的人回去了,我们佟家的女儿,哪能那么随随便便地说见就见。”
佟蓓蓓低着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只要她父亲肯出手就好,左右不过多送些银子,可她的心里已经扭曲到极致,沈素年……,都是这个女人!
但佟府没想到的是,官府这次居然没那么容易松口,在衙役第二次来人的时候,佟老爷特意将人请到花厅,将下人屏退,奉上了一个小盒子才让撬开那人的嘴。
“佟大人,我们家老爷也是被逼无奈的,刘炎梓这个名字您不陌生吧?圣上钦点的状元,对此人的才学很是欣赏,虽然只是刚进翰林院,但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此人不仅才高八斗,处事也是了得,我家老爷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佟老爷很是纳闷,怎么好好地提起状元来了?
“正是这个刘公子,要求我家老爷严查此事,佟大人啊,你也知道,柳老此刻正在宫里为那位贵人瞧身子,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他的传人,我们大人也不好做。”
居然后面真的有人在推波助澜?而且是之前闻所未闻的新科状元,佟老爷这心里泛起了嘀咕,莫非,这刘炎梓跟沈素年,有什么关系?
“小女已是知道自己鲁莽,她只是觉得那日那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太可怜,一时间心中顿生怜悯,才会贸然出来指责,老夫日后定然严加管教,还请你家大人手下留情。”
佟老爷说着,一旁的小厮又呈上一只更扁的匣子,“一点小小心意,劳烦差大哥转交给你家老爷。”
衙役笑了笑,却没敢接,“佟大人,小人也只是听差办事,您的意思,我会带到,不过老爷是什么想法,小人不敢妄自猜测,还请大人见谅。”
官府的人走后,佟老爷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他什么时候对着这些个差役都要低声下气的?还有那个刘炎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要针对他们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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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又要去参领府?参领大人到底是什么病,需要这么长时间。”
柳老摇了摇手,“现在告诉你也没事儿,去参领府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你师父我啊,这段时间都待在宫里。”
“宫里?不会是给哪位皇亲国戚瞧病呢吧?”
柳老但笑不语。
为什么要悄悄的治疗,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罢了。
丽朝现在局面有些动荡,圣上的身子欠安,太子也刚立没多久,势力并不是很强硬,同时封的蜀王还未离京,虽说储君已经确定下来,但谁知道是不是就不会有变动了呢?
朝政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所以这个时候,有些人,是不能够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的,比如说病入膏肓。
素年知道师父不说是有他顾虑的原因,也就没再问。
刘炎梓很快又给素年发来了帖子,请她赴宴相聚。
地点,在京城一家有名的酒楼里,特意包了一间花厅,用来招待素年。
这家酒楼可不便宜,素年惊叹着走进去,立刻就有人迎过来了,“沈娘子。”
这人素年认识,是刘炎梓身边的小厮竹溪,当初小翠可是很眼馋人家这么好听的名字,被自己一顿忽悠之后才罢休。
这么长时间不见,竹溪跟原来有些不一样,更高,也更壮实,是个大小伙子了,素年颇有些看着人家长大的感慨。
“沈娘子,公子在里面等您呢。”竹溪见到素年,有一瞬间的定格,但他反应也快,急忙将人往里请。
花厅在酒楼的三楼,里面十分安静,绕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才来到这间花厅的门口。
酒楼十分会做生意,三楼的花厅只有几间,都是提供给权贵的,每间中间间隔的非常宽,用纱幔布帘等严严实实地隔住,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私密性。
竹溪将门推开,里面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人,听见门的动静才站起身,将身子转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贵人
素年忽然知道好看到窒息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了,是太美好都不敢呼吸生怕破坏画面的美丽。
在林县的时候,素年就知道刘炎梓是个多么好看到人,就算经常出入林府,每次见到他,自己都会不自觉地看呆一会会儿。
但现在,这种美丽又升华了,变得更加地夺目,更加地耀眼,这还是真人吗?
刘炎梓淡淡浅笑,让素年呆得更加彻底,倒是小翠和巧儿平日里见惯了素年,免疫力比较好,隐秘地拽拽她的袖子,让她赶紧回神。
“呵呵呵,刘公子,好久不见。”素年脸上堆起笑容,掩盖住刚刚的失神,弯腰行礼,顺便检查一下自己口水有没有流出来。
“沈姑娘多礼了。”
刘炎梓的周身依旧萦绕着温润的气质,淡淡雅雅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两人面对面坐下,素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这种感觉,好像前世的相亲呢……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错乱的幻觉,她前世也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猪跑步,刘炎梓请她来……,打算说什么?
“今日冒昧请沈姑娘前来,请恕在下失礼。”
“不不不,是小女子的荣幸,还没有恭贺刘公子金榜题名呢,恭喜恭喜。”
刘炎梓笑容加深,“多谢,这都亏了沈娘子呢。”
素年一呆,她讨喜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多亏了她?为毛?难不成刘炎梓打算硬将自己曾经治愈他的眼睛拗成他今日金榜题名的原因?太牵强了吧?
谁知刘炎梓是真的很严肃地为当初素年给他治病,再次道谢。
“若是没有沈娘子,在下说不定已经是一个瞎子了,哪儿还能有今天的成就。”
素年觉得刘炎梓是在开玩笑,呵呵呵地不当一回事,“刘公子今日莫非只是找我来闲聊的?”
刘炎梓摇了摇头,“那日有人诬告你庸医杀人,沈娘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吗?”
花厅的门被轻轻敲响,酒楼的小二端着一壶茶站在门口,竹溪将托盘接过来。
小翠上前为二人斟茶,素年看着清亮的茶汤慢慢斟入洁白无瑕的瓷杯中,腾起淡薄的烟雾。
“是佟府吧。”
“原来沈姑娘知道。”刘炎梓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品了一小口,“污蔑沈姑娘的人,是受了佟府小姐的指示,这件事,让佟府费劲了力气想要将其压制住,我来是想问问你的沈姑娘的意见,你,打算怎么做?”
素年低下头,怎么做?听刘炎梓的意思,如果自己愿意,他可以帮自己出头是吗?但那样,素年觉得心底的怒气完全不会消失。
她还是会不停地唾弃自己的没用,只能靠着别人,这种事,她是最不愿意的。
“刘公子,佟府想压下去,就让他们压吧,虽然是信口雌黄的污蔑,但总揪着这件事,我师父的名誉也必然会遭人猜忌,就让事情过去吧。”
刘炎梓点点头,如果素年想,他有把握让佟府小姐的名声扫地,这对他来说不难,但现在看来,素年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这么说,那日小女子能成功脱身,都是仰仗了刘公子呢,小女子在这里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素年起身,盈盈拜下。
果然师父猜得没错,是刘炎梓帮助了她,素年记下了这份恩情,她不会忘记当时自己有多么的无助,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份帮助有多么珍贵。
刘炎梓只是淡然地笑,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能让他无意中得知针对素年的手段,他觉得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罢。
两人在花厅里待得时间并不长,只喝了杯茶,就相继离开。
“小姐,那刘公子请你到底想说个啥?就是跟你说一下是他帮的忙,让小姐你记他的恩吗?”
素年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日后若是我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去找他。”
“是这样吗?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出来?”巧儿眼睛眨了几下,那刘公子从头到尾可都没有这么说过呀。
“就是,小姐你不是说过,自作多情要不得嘛。”
“……,皮痒了是不是?谁自作多情了?自己领悟力不够就不要乱揣摩别人的意思。”
素年无语,虽然刘炎梓确实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嘛。
过了两天,顾斐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跟素年约在外面见面,到时候详细跟她说一下。
素年没想到,顾斐约她的地方,居然还是那家酒楼。
仍然是三楼的花厅,门一开,顾斐正对着门坐着,冲着自己傻笑。
“来了?快来尝尝这里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是很出名的哦。”
桌上放着刚出炉的糕点,还冒着热气呢,顾斐热情地招呼素年,一副熟稔的样子。
这家的栗粉糕难得的做出三层,层层分明,有桂花和栗子的香气交融,甜香软糯。
素年也不讲究,还真坐下来就吃,并且很诚恳地给予赞赏。
“不错不错,小翠巧儿,你们也尝尝,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出来。”
“为何要自己做呢,想吃的话来这里买一份不就行了。”
素年笑着看向顾斐,“顾公子有所不知,自己动手做出来的东西,滋味尤其地特别呢。”
吃完东西,顾斐将话题转到了佟府身上。
“沈姑娘你父亲的案子,确实有些蹊跷,当年跟你父亲共事的,正是佟大人,那时他们二人正处于官职考评期间,有人匿名向监御史递交了你父亲收受贿赂,贪墨银两的举报信,后来派人搜查的时候,也确实在沈府搜到了许多来历不明地珠宝银两。”
“那些东西正好印证了举报信,后来那笔赈灾的款项也不翼而飞,矛头又指向沈大人,朝廷一怒之下,才做出严惩的举动。”
素年在脑子里慢慢地构思出一幅栽赃陷害的想象图。
顾斐接着说,“当年沈府抄家以后清点出来的银子数量并不多,但那笔突然出现在沈府中的珠宝银两,沈大人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监御史也并没有彻查下去。”
“我查到的线索,你父亲过世之后,佟大人就升职为幽州州牧,而那个位置,其实原本应该属于沈大人的,监御史之后也离开了幽州,并很快借丁忧之名辞官回家,带着一大笔财富……”
那不是很明显嘛,佟老爷连同监御史一起将自己的老爹给坑了,佟老爷得到了升官的好处,监御史则是带着不翼而飞的赈灾款,回家逍遥快活。
素年有些奇怪:“为何顾公子能那么迅速地查出这么多细节?”
有些不能理解啊,要真那么容易顺藤摸瓜,这事儿不早曝光了?
“呃……,说来惭愧,这些并不是光靠我一人之力就能够调查到的,实在是因为有贵人相助。”
素年一愣,贵人?又是刘炎梓?他才刚刚入翰林院,就这么有本事了?
素年发愣的时候,顾斐也有些走神,调查佟府的事情顺利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太简单了,简单地好似一个圈套一样。
所以他哪儿敢那么轻易地相信查到的东西,却不想,遇见了一个神秘的人。
那是真正的贵人,是朝廷中新生的力量,注定要站在未来君主的身侧,那种人,竟然对素年的事那么关心,让顾斐很是不可思议。
不过,这也让他打消了心中的怀疑,若是那人相助,那么这些必然都是事情的真相。
“总之,多谢顾公子,这顿就由小女子来做东吧。”
顾斐立刻回神,脸上每一丝表情都透着诡异,“沈娘子做东?”
他的话尾都不由自主的上扬,完完全全彰显着自己的诧异。
素年点点头:“小翠,去让小二再多上点桂花糖蒸栗粉糕,顾公子爱吃。”说完她有一脸征询地问:“要不要带些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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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的素年,并没立刻想着报仇,她的能力太弱,又没打算两败俱伤,只有等着合适的机会,一举击溃佟府,当然,还有那个逍遥自在去的监御史。
“翠啊,师父多久没有回来了?”
素年忽然觉得,师父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这个小院子了,怎么回事儿?以前进宫也没这么长时间的。
“小姐,柳老十六天没有来。”小翠认真地算了算日子,很肯定地回答。
这都半个多月了,柳老怎么还没出来呢?
柳老以前进宫,或是去别的地方,每隔一点时间就会给素年送来点消息,有时候是没什么内容的闲聊,有时候,则是福至心灵想到的医术闪光点。
但不管是什么,都能让素年知道他过得挺滋润,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素年忽然有些慌,她一直都将这里的政治想的很简单,她习惯性将问题简化,本能地不喜欢复杂的状况。
可素年遥望着远远的皇宫,心中才意识到,那道宫墙里,有多么的险恶。
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出事儿吧?
素年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行,不能乱想,师父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崩溃
又等了两日,柳老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素年坐不住了,这种心焦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可宫里的情况,自己要如何才能知晓?
素年咬了咬牙,打算求助。
让玄毅给刘炎梓和顾斐各带了消息,希望他们能够帮忙打探出哪怕一丝丝情况,只要能知道师父还安好,她就可以放心。
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素年却除了等,无计可施。
打探消息也需要时间的,刘炎梓和顾斐都答应下来,两天后,两人的消息差不多同时送来。
柳老被囚禁起来了!
素年被这个消息震惊地完全失去了反应,囚禁?为什么?难道师父医治的那个贵人死了?可这根师父有什么关系?师父如果能救,还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去吗?
想到师父这把年纪竟然遭受劫难,素年就心急如焚,囚禁起来会遭到什么对待?这么多天下来,还不知道师父被折磨成什么样!
素年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找上刘炎梓,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她认识的最厉害的人了。
“你别急,先坐下来慢慢说。”
刘炎梓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素年这么焦急的情绪,急忙将人安抚下来。
素年如何能淡定?直接将来意说明。
“你想要去大牢里探视?”素年是因为囚禁就是关在牢里吗?
“是的,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开口请刘公子将人救出来就太大言不惭了,所以我只想见师父一面,看看他老人家是否还安好,牢里阴气重……,师父年纪又大了……”
说着说着,素年的眼泪掉下来了,她这个师父,最开始并不是她自愿拜的,可现在,柳老就好像她的父亲一样,素年只要一想到师父被关押在大牢里,心里就一阵阵地抽疼。
刘炎梓将随身的帕子递过去,素年顺手接过来,将眼泪拭去。
“沈姑娘放心,我会尽力安排,只是,柳老这次入狱相当地隐秘,并未放出一丝风声,恐怕,没那么简单。”
素年点点头,如果刘炎梓都不能做到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去求谁了。
刘炎梓并没有危言耸听,柳老的事情果真没那么简单,再加上他不过刚刚才入翰林院,就算深得圣上眷顾,大家都肯给他面子,但涉及不到的地方,他还是无能为力的。
刘炎梓不是个喜欢托大的人,他在做了多番尝试却始终失败之后,迅速找到了素年,将情况如实地告诉她。
“……,多谢刘公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素年虽然着急,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她知道刘炎梓是真心想帮自己,无奈却没有通天的本事而已。
从刘炎梓那里出来,素年站在偌大的京城里,第一次产生了浓浓的无助。
之前被人冤枉栽赃,素年更多的是愤怒、委屈,而现在,她就好似被人遗弃的幼兽,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无能为力。
素年的眼睛蒙了一层层的水雾,视线慢慢地模糊,怎么办?多一天,师父受到的痛苦就多一天,他是个老人啊!怎么能承受地住!
束手无策的悲愤,让素年经受不住蹲下抱着膝盖开始哭,小翠和巧儿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她们没法儿将小姐拉起来,跟她说不合礼数,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努力地压抑着情绪,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而现在,终于崩溃了。
若是丢掉所有礼数就能让事情有转机,小翠和巧儿一定会第一个那么做的。
素年就在京城的街道旁,抱着膝盖埋着头,毫不遮掩地痛哭,她必须将这些情绪释放出来,否则的话,她会先崩溃掉。
周围不少人都对她侧目,一个女子当街哭泣,可并不是一道好看的风景线。
顾斐在离她们一条街的地方站着,他本想走过来,脚步却在瞧见一个人影之后停住。
刘炎梓做不到的事,顾斐同样也做不到,他走过去,也只能没有意义地安慰两句,可那人不同。
他能够很轻易地将隐藏地很深的东西挖出来,能够很随意地将找到的东西丢到自己的面前,如果是这个人,是不是就能够让沈姑娘不再哭泣了呢?
素年哭了一阵子,自己将眼泪擦干净,她只是在发泄郁闷的情绪而已,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她想好了,不管如何,师父也不能被这么不声不响地抓住,她要去敲登闻鼓,去告御状,反正她豁出去了,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试上一试!
豪情万丈地站起来,素年肿着两只眼睛,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因为站得很近,两人身高差距又大,素年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等她看清了,素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刚刚被丝帕摁干的眼眶,又开始有热意。
素年闭了闭眼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萧大人。”
来人正是萧戈,有段时间不见,这人是不是又长高了?不仅如此,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感更加地强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划伤一样。
小翠和巧儿是一早就见到萧戈的,她们也想提醒一下小姐,小姐蹲着身,埋着头也看不到,可萧戈身后的月松偷偷地朝她们两个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在素年的哭泣也已经到了尾声,直接站起来就跟萧戈打了个照面。
“走吧。”萧戈扫了一眼素年狼狈的样子,转身示意她跟上去。
素年没有动,她还要回去打听登闻鼓在哪儿呢。
萧戈走了两步转过头,“怎么?不想见你师父了?”
素年全身一震,疾步跟了上去,“萧大人能让我见到师父?那真是太感谢了,小女子无以为报……”
萧戈也不知怎么的,浑身肌肉忽然一僵,又听到素年接着说:“以后大人要有个头疼脑热尽管开口,小女子定当随传随到。”
肌肉又放松下来,萧戈的脸看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跟在他身侧的月松注意到了,他抿了抿嘴角,低下头来,大人也真是的,难不成还真指望沈姑娘会说出“只有以身相许”这种话?别逗了。
在他们离开后,刘炎梓慢慢地从门口面走出来,他不是没有听到素年从心底散发出来求救的声音,但他没办法,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做无意义的安慰,原来还不够,他还没有成长到能将这个女子纳入羽翼之下……
萧戈带着素年来到一个小胡同里,那里已经有一顶灰扑扑的小轿子在等着。
“若是想见你的师父,你只有一个人前去,我已经安排了一下,时间不会很长,也会有危险,如何?”
素年点点头,转身对着小翠和巧儿,“你们两先回去,跟玄毅和魏大哥说一下,若是我跟师父一样失去了踪迹,你们也不用找了,直接将家里的银子分了,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素年说得太随意,两个小丫头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真的。”素年用丝帕轻轻擦拭她们脸上的泪水,“我要真有不测,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先让你们心里有个底。”
小翠死拽着素年不撒手,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姐怎么能这样说?什么叫她会有不测?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哎呀,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萧大人啊?萧大人不是都说了嘛,给安排好了,我就是先做了最坏的打算,也许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素年赶紧挽回一下,然后将巧儿揽到一旁,“小翠这孩子就拜托你了,她比较死脑筋,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可千万看住了她啊,嗯……,大不了以后你生的孩子里面选一个姓沈,巧儿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亏。”
“小姐!”小翠大声吼了出来,她都听到了好不好!小姐刚刚还在街边哭得要死要活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回这么邪恶的样子!
素年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里样子,淡淡的懒散,微微的闲适,“我如果不去,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巧儿和小翠的手慢慢放开,两个小丫头强忍着心里的恐慌,嘴角都憋地变了形,可她们也知道,如果不去的话,就不是小姐了,哪怕知道会有危险,哪怕知道有可能落得跟柳老一样的下场……
素年坐上了小轿子,里面只能看见四四方方一个小小的空间,她的心出奇地平静,真是太好了,比她自己想的方法要好上一百倍,有危险又怎么样,关键是能够见到师父的几率提升了,这就足够。
小翠和巧儿站在原地,目送着小轿子慢慢远去,小丫头觉得不能哭,太不吉利了,巧儿想起自己给小姐做的那身用金线细细勾勒出枝蔓的衣裙还没有完工呢,她要赶紧回去做完了,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穿的。
还有小翠,小姐前些日子一直念叨着那道做过一次的双味烤鳜鱼卷,因为工序复杂,所以做起来不是很方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新鲜的鳜鱼卖,对了,还要买火腿、冬笋……,小姐还爱吃芙蓉干贝,她要做好一桌子菜,等小姐回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原委
“大人,沈姑娘真的会有危险吗?”月松在小翠和巧儿匆匆离开之后,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问到。
萧戈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月松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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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轿子抬得还算平稳,两边的小窗都被封闭起来,素年觉得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但她神奇地竟然没有立刻就晕。
手指尖扣着身旁的轿壁,素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轿子落地了,轿帘被掀开,素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她的面前,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牢狱大门,而是一处院子,并不大,里面就光秃秃一间屋子。
素年心里有异常强烈的质疑,但她没有人可以问,抬轿子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就剩下素年一个人。
忽然,从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素年想都没想,立刻抬脚往里走。
推开屋子的门,里面光线很暗,门竟然唯一渗入光线的渠道,素年甚至能看到在这道光线中,无数灰尘飘扬其中。
“谁?”在屋子的最里面,有人出了声。
这个声音那么熟悉,又沙哑到陌生。
“师父……”
素年轻轻地开口,声音都不敢用力,她害怕稍微大声点,就能加重柳老的痛苦一样。
“哗啦哗啦”一阵响动,素年听到有锁链的声音,随即,一个身影慢慢地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素年的瞳孔放大,无法再忍耐,眼泪瞬间崩溃。
柳老的脚踝上都被锁了锁链,已经将皮肤磨破,周围都是干涸的血迹,柳老原本的身形就消瘦,但素年眼前的柳老,几乎瘦脱了形。
嘴唇干裂,眼眶凹陷,老态毕露的柳老让素年一直强忍着的淡定消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柳老倒是还想笑笑,刚牵了牵嘴角,嘴唇又迸裂开一道血口,“我就怕你这样,你怎么能进来的?”
素年用袖子将脸擦干净,含着眼泪将柳老扶坐下,“萧大人帮的忙,师父你别担心,我去求萧大人,求他将你救出去,我怎么这么笨啊!居然没想着带点东西……”素年一边哭一边说,眼泪怎么擦都擦不赶紧。
“别忙了,能让你见我一面,萧大人也算尽心了。”柳老低低的开口,“行了,你走吧,别再来了,我这一辈子,也算够本了。”
“我带你出去,”素年根本不管,站起身就想将柳老往外拖。
柳老摇摇手,“出不去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年看着门口,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她相信,一旦她想做些什么,就会有无数人从各个角落里跳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屋子里却阴森潮湿,一道门,隔出两个天地。
素年的心忽然镇定下来,师父说,萧大人能让她进来已经是尽了心了,她不能傻乎乎地如同韩剧里的女主角,生生浪费了萧大人的好意。
素年转过身,在柳老面前坐下,强迫自己看着师父憔悴的脸:“师父,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看到素年能够这么快平静下来,柳老在心里点头,自己这个徒弟很好,非常好,她或许还有些天真幼稚,但那只是因为经验不足而已,能那么快控制住情绪,单单这份心性,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了,小丫头也可以勇敢地生活下去,只是可惜……,自己可能看不到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
“师父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只不过是从谁那里知道的区别罢了。”
“……”柳老无奈地笑了笑,素年的脾气他也知道,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柳老之前秘密进宫,实则是为了一个人治病,这个人,就是现在影响了政局的,蜀王。
蜀王在京城的呼声并不比太子殿下低多少,又因为他年长,行事稳重,仁爱慈善,之前立太子的时候,一度引起了不小的波折。
然而就算现在大局已定,但支持蜀王的力量仍旧没有消散,而是暗中蛰伏着。
陛下圣体欠安,一旦驾崩,现在太子的实力还不成熟,蜀王又因为身体不适并未离京,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然而,蜀王的身体不适并不只是幌子,他的身体确确实实地有不妥的地方,这个不妥,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支持他的力量。
所以蜀王的身子必须要治好,而且不能够泄露出去究竟病成了什么样,那么柳老这个不属于太医院的大夫,又是医术高超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面对蜀王的要求,柳老不能够说不,这个蜀王表面是和善慈祥的,但实际上会如何,谁都不知道,柳老只知道,在数个有封地的王爷里面,只有这个蜀王顺利地留在了京城,在数个同样起点的储君候选里,只有他的呼声能跟当朝的太子媲美。
于是柳老只能以参领大人的名义,偷偷地去蜀王那里。
柳老不想让素年参与其中,所以骗她是进了宫里,那是他们这些不属于太医院的大夫不能踏足的禁地。
可柳老没想到,蜀王的病情竟然那么棘手,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也只能稍微控制住病情。
就在前段时间,蜀王的病情加重,一怒之下,将他囚禁于此。
柳老知道,他的命是保不了的,不管有没有将蜀王医治好,他都会随着这个秘密消失。
不想让素年知道,可柳老没想到萧戈竟然会出现,而且将人送到自己面前,柳老觉得很不安,难道说萧戈跟蜀王之间有什么牵连?
一想到这里,柳老就下定了决心,用简洁的话将来龙去脉跟素年解释清楚,有准备总比没准备要好,如果素年在萧戈那里得到不真实的信息,这丫头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蜀王的病状是什么样的。”素年听完了以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丫头啊,你别再掺合进来了,事已至此,没有任何可以回转的余地,我也一把年纪了,有了医圣的名号,也不虚此生了,但你不一样,丫头,你才多大?你还没有嫁人呢!”
这可是柳老最纠结的一件事,在他看来,好好儿一个女孩子,不嫁人像什么样子。
素年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睛却执着地盯着柳老:“蜀王的病状是什么样的。”
柳老不语,素年慢慢垂下眼,“师父,你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蜀王是什么样的人了吧?也知道自己不论有没有为他治病,都会是一样的下场,对吗?”
“可你还是接诊了,就算知道这人事后一定会杀了自己,你也必然是竭尽所能想要将他治好,对吗?”
柳老忽然又笑了,嘴唇上的裂缝里有血珠渗出来。
谁会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儿?柳老也是人,在知道自己事后必死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恨过,他还有想要做的事,还想看着素年成亲,看着她一步一步接替自己医圣的称号。
看着在自己面前被病痛折磨的蜀王,柳老真想动点手脚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可是,他总想起那时,在青善县,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脆生生地跟他说“医者,凡有请召,不以昼夜寒暑远近亲疏,富贵贫贱,闻命即赴。视彼之疾,举切吾身,药必用真,财无过望,推诚拯救,勿惮其劳,冥冥之中,自有神佑。”
那清澈的声音,仿佛刻在他脑子里一般。
自己成为了素年的师父,殊不知,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素年就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想起自己因为医圣的名头所渐渐淡忘掉的东西。
自己现在也能够算是个合格的大夫了吧?可以让小丫头为自己骄傲了吧?
“蜀王的病,已是没有办法了,起初只是吞咽硬物时有梗咽感,胸骨后有烧灼样的疼痛,症状时轻时重,而后渐渐的,难以下咽食物,甚至连饮水都出现困难,胸背疼痛,固定不移;泛吐粘痰,形体消瘦,肌肤甲错,舌有瘀斑,脉象细涩。”
素年心中一惊,这种症状,几乎可以确认为食道癌!
所以他们才让不让师父吃东西吗?师父的面色明显是饿出来的!这个蜀王,竟是如此残暴不仁是非不分的人吗!?
“我给他开了化痰软坚,活血化瘀的方子,也只是能有一阵子好转而已,蜀王日渐消瘦无力,持续胸痛,有段时间,水肿暂时消退,以为病情好转,却没想到之后更加严重。吞咽的时候会剧烈呛咳,呼吸受阻,并且出现昏迷。”
蜀王的症状,已经是晚期的现象了,他很快什么都不能咽下,疼痛、恶心、呕吐、呼吸困难、大小便失禁、脱水、全身衰竭……,这是恶性肿瘤中比较痛苦的一种,但素年居然同情不起来。
因为自己的痛苦,所以要让别人跟着一同痛苦,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但素年慢慢地起身,对着柳老展露出一个自己拿手的笑容,“师父,徒儿先走了,你放心,你要对你的徒弟有信心,我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举动的。”
门又关上,柳老看着渐渐消失的光线,心想,她这句话就说得自己很不放心啊……。
素年沉着地走到院子门口,那里的小轿子已经不见了,她听到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但她并没有动作,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能救蜀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末期
小翠和巧儿在院子里准备了丰盛的晚饭,都是素年爱吃的工序复杂的东西,小翠从回到家里开始,就一刻不停地忙活,一秒钟都不能让自己停歇下来。
巧儿也是一样,针线都没有离开过手里。
两人的反常让玄毅和魏西摸不着头脑,素年呢?她们怎么自己回来了?素年在哪里?
晚上,四人围着一桌子的菜,静静地坐在那里,巧儿已经将情况说出来,按照素年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天色渐黑,桌上的菜一点一点凉透,院子门口那里但凡有一点声音,小翠都会飞奔过去,却又失望地回来。
没有人说话,小翠的眼泪滴落在她攥的紧紧的手背上,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恸哭。
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小翠的哭声,四人坐在那里,谁都没有动。
素年说,如果她也跟柳老一样不回来了,就让他们分分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但素年真的没有回来,却没人任何一个人去提这件事。
小翠和巧儿决计是不会离开这个院子的,小姐只是暂时没有回来,但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不是经常会说,“小丫头天真成这样,要是没有我你们早被人拐走了”,所以小姐不会放着她们不管,一定会回来的。
魏西的神情倒看不出什么,凶悍的脸上面无表情,不了解他的人看着一定觉得非常的可怕。
还有玄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能从他紧握在膝上的拳头,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情绪。
忽然,玄毅猛地站起来,脸色坚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身往门口走去。
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是想到了什么方法,还是打算要离去。
但没有人去阻止他,他们现在,无论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会有意见。
谁知,玄毅才离开没多久,又回来了,不止回来了,脸上坚毅的表情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手里攥着一张纸,“啪”地一声拍到桌上:“小姐有消息了。”
小翠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听到玄毅的话立刻收了眼泪,奋力地将眼睛睁大,往纸条上看。
四双眼睛,齐齐地盯着玄毅放在桌上的纸,上面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是小姐的字!”巧儿立刻喜形于色,她和小翠经常看到小姐写字,很容易就能辨认地出来,小姐还安好,还能传消息出来让他们勿念!小姐没事!
院子里压抑的气氛开始消散,小翠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豪迈地将眼泪一擦:“吃饭吃饭,都冷了。”
小姐没事儿,她还惦记着将平安的消息送回来,自己也不能这么没用,他们能够做的,只是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等到小姐回来了,他们可以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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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在说出她能够救蜀王之后,就被人蒙了眼睛,塞到一个小轿子里给抬走了。
前途未卜,素年的心却异常地冷静,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蜀王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知道师父很不愿意自己也搅进来,但素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为何能够如此地淡定。
轿子停了下来,素年从里面被人拽出来,眼睛上的黑布被拿开,她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小院子。
院子门口站着两名护卫,看着并不壮实,但全身散发着萧戾的气息,腰间都带着剑,素年知道,她只要稍微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他们的剑就会闪着寒光送入自己的身体。
将蒙住自己眼睛的布条拿开的,是一名穿着月牙白色的衣袍的男子,个子很高,人也长得斯文,眼睛一直在笑的样子,看的素年莫名地紧张。
“沈娘子,我们王爷的脾气不太好,特别是不喜欢有人说大话,沈娘子说能够救王爷,确定是真的吧?”白衣男子眯着眼睛,态度似很温和。
素年低头想了想:“那要不我再考虑考虑,你先送我回去?”
那男子一愣,似是没想到素年会这么说,硬是冷场了好几秒,素年才重新堆起笑容:“我说笑的,若是没有把握,小女子也不敢大言不惭。”
白衣男子闲适的笑容有些僵硬,“既如此,沈娘子里面请。”
素年心态十分好,她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当即对那人展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然后慢吞吞地往院子里走。
两人进了院子,在门口守护的护卫隐蔽地对看一眼,能让简大人笑容僵硬,这小姑娘不简单呐……
院子里很安静,飘着淡淡的药味,门是开着的,素年走进去,在床榻上,看到了蜀王。
蜀王的年纪并不大,虽然比太子年长,也长不了多少,看着差不多二十多岁快三十的样子,但却消瘦地已经没有了任何王族的贵气。
这是蜀王?就是他将自己的师父关在那个小院子中,用微薄的食物吊着命,是想让师父也尝到跟他一样无法下咽东西的饥饿?
素年赶紧闭眼,将上升到胸口的怒气压回去,她是医者,师父亲自给她解释了何为仁心,她不能够辜负师父的期望。
不过很可惜,食道癌,还是晚期,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素年并不是神仙。
蜀王扭过头,看到了站在床榻面前的素年,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情绪,“你能救本王?若是救不好,你师父就是你的榜样。”
素年反而笑了笑,她很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蜀王殿下,能见到您,是小女子的荣幸,我的师父柳老,之所以被称为医圣,凭借的只是他那一手精湛的医术,他都治不好您,您却对我那么有信心?”
“……治不好,杀了你……”蜀王的声音嘶哑,是癌肿压迫喉返神经所致,但他的目光如炬,素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野兽死死地盯住。
“蜀王殿下,您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有多少次机会能让你再也醒不过来吗?”
“噌噌噌”,素年的颈子,胸口处,被架上几把明晃晃的剑,寒光四射,但她眼睛只盯着床榻上虚弱到不停喘息的蜀王,甚至还笑着歪了歪脑袋,鬓旁一缕发丝碰触到剑刃,飘散到地上。
“但是师父没有,他老人家哪怕是知道自己最后不得善终,也还是尽到了做大夫的职责,我的师父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您可以让他们将剑收起来,我沈素年,必然不会做出抹黑我师父的事。”
素年笑得云淡风轻,在蜀王眼里,竟然耀眼到不可方物,小小年纪在被剑指着脑袋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份气度,就算是他最器重的幕僚简珏,可能都无法做到。
挥了挥手,素年身旁的剑被撤掉,护卫们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位置,素年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这时才站起身,缓缓走到蜀王的面前,带着凉意的手慢慢地在护卫的严密监视下,摸上了就能蜀王的咽喉。
身体高热,锁骨上已有增大淋巴结,看样子已经淋巴扩散了,时日无多。
素年正想着,手腕忽然被一个火热的东西抓住,她眼神下移,看到自己手腕上,蜀王干瘦却热度惊人的手。
“治好我……”
不论对别人可以多么轻率的人,对自己的命都是无比珍惜的,素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情绪,求生的欲望,曾经她也在镜子里见到过,非常非常想活下来,多一天也好,多一秒也好。
素年嘴边轻笑,慢慢地,让手腕从蜀王的掌心挣脱开。
早已有人将针灸包呈上来,那是师父的东西,素年接过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但她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定要镇静下来。
蜀王的喉部不断地有吞咽的动作,偶尔还会反呕,只是他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来,徒增剧痛和难受。
素年取针针内关穴,针尖向上,强烈刺激用泻法,蜀王开始剧烈咳嗽,疼痛让他身不如死,却无法停止剧咳,简珏在一旁皱着眉头,手动了几下,正要上前时,只见蜀王扶着床边,呕出了大量的痰液。
喉咙似乎舒服了一些,蜀王跌回床上,有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处理,素年却已经继续选针了。
天鼎穴双侧进针,针尖向天突穴斜刺;止呕穴横刺,针尖向下透向天突穴,璇玑穴、膻中穴、上脘、中脘,配内关、公孙、足三里、三阴交、中魁,以常规阵法,平补平泻手法,留针三十到四十分钟样子。
耳朵上的穴位,取咽喉、食道、贲门、胃、胸、膈,配上交感、神门、三焦、内分泌、皮质下、肾上腺、肝、肾,以毫针快速刺入,捻转得气后同样留针,只针一侧的耳穴。
简珏在一旁看着尊贵的蜀王被扎成一只刺猬,触目惊心,素年收手之后,就站到一边,双手交叉相握垂在胸前,眼睛直直地盯着蜀王。
素年的眼光让简珏心惊肉跳,太冰冷了,冰冷地,好似在看一个死人一样,难道她动了什么手脚?打算为她的师父报仇将蜀王弄死了?
简珏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自从他成为蜀王的幕僚之后,前后经历了多少事情,他都能面不改色,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因为看不透,所以拿不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拖延
留针的时间很快到了,简珏却好似经受了长时间的折磨,身心疲惫。
素年上前将银针起出,蜀王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
“果然名师出高徒……”
“王爷过奖。”素年微笑着将头低下来,嘴边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蜀王看不到,可站在她身后的简珏,将之完全收入眼底。
蜀王的情况需要静养,素年很快被带出了屋子,带到了简珏那里。
“说,你有什么目的?”简珏干脆明了的挑明,他惯常用来迷惑人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若是蜀王有什么不测,他这个亲近的幕僚必然没有好下场。
素年揉了揉已经被抓出青紫的手腕,走到一边坐下:“公子如何称呼?”
“简珏。”
“简公子,你想知道什么?我不过一个落在你们手里毫无反抗可能的弱女子,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
“哼”,简珏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敢将你怎么样,看到你师父的样子了没有?”
素年眼神一冷,眼皮微抬看向简珏:“你试试,我们师徒两人的命,换一个尊贵的蜀王,值了。”
简珏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知道素年心里是有恃无恐,蜀王的病,除了柳老,也暗中找过不少大夫瞧过,都说没有好转的可能,而现在,素年却说她能救,刚刚更是让蜀王好受了一些,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动手。
“不止是我,还有我师父,要是照顾不好,我一个不小心,蜀王就会多遭罪,简公子,小女子知道您是个聪明人,您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
素年的表情近乎妖艳,这跟她的容貌气质完全不符,却让简珏看得心惊。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心性,才能在自己面前,在蜀王面前丝毫不怯弱?
简珏无话可说,在蜀王没有好转之前,他不能够拿素年怎么样,还有柳老……,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断断不可放弃。
房门被用力摔上,素年一个人留在了屋里,她坐在那里,慢慢地,将膝盖蜷起,用力抱住,将头,深深地埋在腿间。
蜀王的情况,顶多坚持三个月,而自己给他施针治疗,最多能将时间延长一倍,六个半月,这已经是极限了,之后,蜀王必死。
素年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毫无头绪,这在前世都无法控制得住的病,她怎么可能能救活?
时间越拖,蜀王的状况就会越糟糕,中间还有可能出现致命性出血……,素年的脑袋很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她是穿越来的,她也没那么神奇的头脑破开僵局,她所仰仗的,只是个大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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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的待遇得到了改善,这个老人家立刻就想到了素年,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柳老的经历让他迅速得出蜀王情况好转的结论,他很诚恳地看着自己面前简珏。
“大人,可否让老夫见见素年丫头?您放心,我们怎么样也逃不了的,老夫好歹也是医圣,两个人商量商量,蜀王的病说不定会好得更快而已。”
柳老的请求对简珏来说完全没有影响,更何况他说的也对,只要能够让蜀王的病好得更快,让他们见面也无所谓。
素年看见柳老出现的时候,又是好一顿哭,她觉得自己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眼泪都流干了,哭完之后,素年便开始继续做她的药饼。
素年打算尽可能的延长蜀王的生命,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和师父也能活着,她不知道自己能够等什么转机,但除了等,她别无他法。
专注地将白附子、乳香、没药、丁香、细辛、小茴香、苍术、川鸟、草鸟各等分,共研成细粉,加蜂蜜、葱水调和捏成药饼,比铜钱小几圈,二分厚,中间穿成数个小孔,这些药饼用来给蜀王进行药饼炙法。
另外,素年还制了许多纯艾柱,只有麦粒大小,用来做化脓炙法。
但凡素年能够想起来的方法,她都开始着手行动,只要能跟死神抢时间,多微小的可能她都要试一试。
素年的举动让简珏放心了不少,她看样子当真是尽力在救治蜀王的样子,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将蜀王救回来,简珏都没有意见。
等简珏离开之后,柳老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丫头,你真能将蜀王治好?”
素年手下一顿,然后继续忙活:“师父,你徒弟是人,不是神,没有回天的本事。”
“那他们……”
“他们自己理解错了而已。”
素年说得毫不在乎,“我会拖着蜀王的命,不管他有多痛苦,我都会拖着,我不想死,也不想师父你死,凭什么?”
一滴眼泪滴在素年手里正在搓着的艾柱上,她随手将其丢弃,抬起袖子将眼泪拭掉,“这不公平,就算要我们为他陪葬,我也要他经受所有的痛苦,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想着要将小翠和巧儿嫁人,给玄毅和魏大哥娶媳妇,还想着给师父找个师娘……,凭什么因为他一个人,我们统统都要……死?”
柳老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泪流满面的素年揽在怀里,太残忍了,对于一个才刚刚及笄不久,还拥有无限可能的小女孩来说,真的太残忍了,所以他才不愿意牵扯到素年。
对于素年的想法,柳老不置可否,让病人活着,这本来就是身为医者的义务,尽管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来得痛苦。
素年在哭过这一次之后,情绪变得十分积极,见到蜀王的时候,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说话温言软语,态度和蔼可亲。
“王爷您放心,不会痛的。”素年笑眯眯地将穴位上涂上蒜汁,将麦粒大小的艾柱粘上去,施灸。
艾灸的疼痛让蜀王的脾气开始暴躁,素年始终笑眯眯地在一旁安抚,直到接连灸完九次,她才用调制好的盐水将灰烬擦净,并贴上药膏,使其化脓。
然后在其他的穴位继续施针,中等幅度提插约三十次,直接起针。
这样治疗了一段时间,蜀王竟然可以吃一些半流质的食物了,素年知道,这是因为癌细胞暂时脱落,但病区并无缩小,但这一改变,让蜀王,和简珏信心大增。
“沈娘子,王爷之后也拜托你了。”简珏的脸上恢复了笑容,蜀王是他选择的未来,他会站在蜀王的身边,辅佐他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位置。
素年低调地点点头,她要求的奖赏,依然是给那个小院子里带一封口讯,“安好,勿念!”
素年甚至不知道那个院子里还有没有人,但万一有人呢?她只希望这四个字,能够安抚可能会等着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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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打开门,门缝里飘落下一张纸条,她眼睛猛然睁大,将纸条拿起来细看,果然是小姐的口讯。
小翠死咬着下嘴唇,用力地看着这四个字,然后才拿着它跑回了院子里。
巧儿,玄毅,魏西,和小翠,他们四个一个人都没有离开,就好像素年还在的时候,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但巧儿知道,支撑他们四个到现在的力量,就是这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纸条。
让他们知道,小姐还在,还在担心他们是不是安好,还在怕他们有没有依靠。
安好,勿念!
巧儿将这张纸,如同珍宝一样地收在一方匣子里,郑重其事地用一把小铜锁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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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想要获得一些支持,就必须要游走在一些场合里,而他的身子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简珏就已经做好了对策。
开始是对外称病,以此留在京城中,身体有恙的蜀王理所当然地需要静养,可这段时间里,简珏正在训练一名足以代替蜀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傀儡。
素年第一次在蜀王的屋子里见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回光返照了。
结果去里间一看,蜀王还好好的坐在床上呢。
“莫非……是双胞胎?”素年大着胆子猜测,被柳老瞪了一下。
冒牌蜀王跪倒在真身面前,刚刚脸上酷似蜀王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畏惧。
“沈娘子,觉得,如何?”
这是蜀王的声音,嘶哑,刺耳。
这段时间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每一个无害的笑容,每一句安抚的语言,让蜀王对她竟然产生了信任感,
这种感觉素年自己就有过,在她前世被判定为绝症的时候,只要有人告诉她她还有得救,她就无条件地相信,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
那个时候,医生成了她精神世界里的救世主,被她信任,被她依赖,成了除了她父母以外的另一个依靠。
现在的蜀王就好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被所有的大夫都判了死刑,而她却说可以救,并且也确实让他似乎好了一些。
蜀王在征求素年的意见,素年走过去,围着冒牌蜀王转了两圈,然后将人拉起来,带到一边。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眼光下,素年用她手边熟悉的材料,做一些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