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百转千回
“丞相大人真的已经好了许多？”素年有些不敢相信，阿尔茨海默耶！怎么可能说好就能好？
莫子骞却是一脸肯定：“是真的，师父，丞相不是从太医院找来了两名太医吗，那是我的好友，我们一起想办法为丞相调养身子，但不知道怎么的，之前都说无法医治的太医又找来了，说是他们想到了医治的法子。”
那些太医是曾经到了丞相府无功而返的，丞相夫人这才会求到皇上那里去，但这会儿他们竟然找到办法了。
丞相府里的人，对于太医还是十分信服的，莫子骞虽然名义上是医圣的传人，但他却也是曾经被太医院逐出来的人，另两名太医瞧着虽然比他年岁大上一些，跟其余的太医相比却也能够称为年轻。
所以当太医们摸着脸上看似睿智的皱纹，沉吟着说他们有办法的时候，丞相夫人立刻就选择了相信他们。
于是让莫子骞和两位太医将针灸停了，接受老太医的医治。
莫子骞也不是真呆，素年跟他说过丞相府里的一些事情，也知道他之所以能这么安全，只是因为丞相需要他的治疗，但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如既往地关注着丞相的身子，嘘寒问暖，每日都会为他诊脉。
丞相跟莫子骞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这个小伙子醉心于医术，就算知道他的师父是萧戈的妻子，却也没有立刻为难他，再说萧戈目前也并不在京城，所以暂时不足为惧。
“丞相大人的脉象虽看似平稳了许多，但时常会出现异状，丞相大人的精神也恢复了清醒，只是晚上却不容易入眠，我听丞相说，他觉得似乎有无穷的精力，一点都不会感觉困乏。”
莫子骞百思不得其解，丞相的状态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蹊跷，可丞相府里的人却是觉得太医不愧是太医，短短时日就能让丞相恢复如斯，确实要比所谓的医圣传人厉害太多了。
“丞相的面色是不是有些隐隐泛青？”素年有些不确定地问，莫子骞描述的状态素年也从未见过，阿尔茨海默病可谓医学上的难关，也没有可以治愈的方法，所以素年也同样好奇，但是，晚上入眠困难，本人又觉得有无穷的精力……，素年在柳老留给她的柳氏医毒上曾经见过。
那是一种名为“百转千回”的医毒，原理素年无法确切知晓，她也不是理科化学出生，这种医毒一旦让人服下，可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功效，让患者脱离痛苦，恢复如初，而且获得无限的精力。
不会觉得困乏，夜幕降临也不想入睡，面色泛青，人却瞧着十分精神，仿佛真的脱离了病痛的折磨一样。
但是，服用了“百转千回”之后，人会消瘦得特别快，就好像身体里所有的鲜活都被激发了一样，燃烧到一个鼎盛的时期之后，迅速湮灭。
如同针灸中的续命针法一般，也是刺激细胞活力，激发生命力的做法，但续命针法只能在弥留之际施展，而“百转千回”，则是让人加速死亡的毒药而已。
莫子骞认真地想了想，“确实有些，本来觉得只是病容才会如此，这会儿回想起来，似乎真有些不对劲。”
“而且，丞相大人进食并不多，总说是没胃口吃不下，加上睡不安稳，人精神了却也瘦了许多。”莫子骞补充道。
素年心头一凛，就算不是“百转千回”，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无疑了，可是为什么会在太医的手里？这种东西必然是后来出现的太医让丞相服下的，他们怎么会弄到这种东西的，丞相又为何会轻易地服下？
“你先别回去了，既然丞相已经接受太医的医治，你就不需要在那里了，太危险了。”
莫子骞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经问：“为什么？丞相居然有好转的迹象，这太神奇了，在丞相府的话我说不定就能知道原因呢！”
“你傻啊，小姐让你别去是为了你的着想，那是什么地方？是丞相府！你在里面还能有命出来吗？！”
刺萍翻着白眼对着莫子骞小声吼着，没想到莫子骞却一点都不在意，还有些害羞地低声感谢刺萍的关心，“多谢刺萍姑娘提点。”
刺萍懒得理他，斜了他一眼继续给素年剥核桃，阿莲之前用核桃仁做的蜂蜜琥珀核桃仁素年十分爱吃，核桃的清香混着蜂蜜的甜蜜，一小碟一会儿就给素年消灭了。
月娘看得笑眯眯的，都说多吃核桃孩子生出来会聪明呢！于是她这会儿也挨在刺萍的身边敲核桃玩。
素年看着莫子骞和刺萍的互动，觉得十分有意思，刺萍一直都认为莫子骞有些呆，除了医术，小孩子都能将他骗得团团转，偏偏他还真就回回都十分吃惊的模样，刺萍瞧着都脑仁疼。
“呵呵呵，没关系的，子骞知道师父是担心我，可我很想知道丞相是如何会恢复的，之前我和灡笙、钱晨努力了那么久，也只能控制住，却无法寻到治愈的方法，子骞不想将错过。”
“万一要赔上命呢？为了一个可能杀了你的人送命，莫大人您的想法可真高明。”刺萍冷哼一声。
莫子骞摸了摸头，傻憨憨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好像刺萍是真心夸他一样。
刺萍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手里的小锤子握得紧紧的，指尖都泛白了，月娘眼瞅着，轻悄悄地伸手掰开刺萍的手指，将小锤子从里面拿出来，万一刺萍姑娘跳起来用锤子去敲莫大人，那可就不好了……
莫子骞也看见了刺萍怒气满面的样子，还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只得眨了眨眼睛，“刺萍姑娘放心，子骞不会做令人担心的事情的。”
“谁担心你啊！你赶紧去丞相府待着去吧！”刺萍将抓在手里的核桃“啪”地拍在桌上，气冲冲地起身出去了。
桌子上，一颗被拍得粉碎的核桃静静地躺在那里，莫子骞吞了吞口水，月娘将小锤子默默地收了起来……
素年仍旧兴致盎然，刺萍向来稳重可靠，这会儿竟然情绪变动这么激烈，莫子骞可以啊，还有这个功能呢？
“师父……，刺萍姑娘不会是讨厌我了吧……”，莫子骞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刚刚刺萍姑娘好吓人的样子，只是，那都是因为在担心自己吧？
“……，你这是想哭还是想笑？”素年有些摸不准莫子骞此刻诡异的表情，无比纠结，还好现在是白天。
莫子骞最终还是执意要回去丞相府，他说丞相现在并没有打算加害他，而他也确实不太想离开，就算现在丞相已经完全交由太医们医治了，但他厚着脸皮，还是能找到机会给丞相把把脉的。
素年拗不过他，只得作罢，却叮嘱了月竹一定要多加防范，尤其是发觉丞相病情加重的时候。
“丞相的病情会加重吗？”莫子骞有些好奇，师父怎么会知道的呢。
素年沉吟片刻，还是将自己猜测的医毒说了出来，莫子骞听得目瞪口呆，马不停蹄地立刻赶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大夫，以后会如何。”素年抬头望天，侧了侧眼光，看到刺萍端着蜂蜜琥珀核桃仁走了过来。
雪白的细瓷碟子，核桃仁被包裹在香甜的蜂蜜糖浆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再配上一杯得阿莲调制的桂花酥酪，绝佳的搭配。
“小姐，莫大人还真回去了？”
“恩，还是回去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素年浅浅地喝了一口桂花酥酪。
“莫大人有些……恩，不是太精明，也不知道在丞相府里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不过是为了见识见识病情而已，莫大人这也太不明智了。”刺萍有些不以为意。
素年放下杯子，“谁说不是呢，丞相府里危机重重，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莫子骞也不是个圆滑的，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刺萍叹了口气，她一直觉得莫子骞为人忠厚，若是就这样卷入了危险中而丧命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你觉得莫子骞此人如何？”
“恩？”刺萍抬起头，看到素年正用手捻起一颗核桃仁丢进嘴里，仿佛刚刚只是随意问出来的。
刺萍想了想：“莫大人……，只是有些太单纯了。”
素年扭过头，“谁问你这个了，你觉得他怎么样？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我瞧着莫子骞似乎对你也很有好感的样子……”
“小姐！”刺萍皱着眉打断素年的话，“刺萍的事小姐就不要多考虑了，莫大人那样的人，刺萍是高攀不起的。”
“他那样的人？……你嫌弃他傻傻的啊……”
“不是的，莫大人虽然不够聪明，但他心性朴实，前途无量，刺萍只是罪臣之女，如何能有这种想法。”
“怎们就不行了……”
“小姐您就别再说了，刺萍并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小姐以后若是心疼刺萍，就给刺萍选一个忠厚老实的管事，刺萍已感激不尽。”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沈姑娘
刺萍从屋里出去了之后，阿莲走进来打算给素年净手，才进门就看到素年伏在榻上“呜呜”地装哭，一边哭还一边用手捶着：“孩子大了不好带了啊，嘤嘤嘤嘤。”
阿莲迈进去的一只脚停住，半晌开始缓缓地往回收，要不，她还是过一会儿再过来吧？
只是素年早就看到阿莲呆呆的模样，猛一抬头，对着阿莲就皱着眉眼哼唧。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阿莲只得走过去，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再往桌上瞧，点心也吃了不少，说明小姐情绪很不错呀。
素年于是拉着阿莲坐下来开始诉苦，“……，你说，我这么操心着为了谁啊，刺萍这丫头还不领情呜呜呜。”
“小姐，咳，这个，阿莲也不懂。”阿莲的小脸红扑扑的，她还没及笄，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小姐跟她说这些……，她只知道浑身发热，扭捏了起来。
素年想想也是，于是将假哭收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好，眼睛却还在滴溜溜地乱转。
阿莲这才站起来，去端来一盆水，将素年腕上的一只羊脂白玉玲珑镯取下，给她净手。
“小姐，阿莲跟刺萍姐姐是在来到您身边以后才熟悉的，”阿莲一边用温度刚好的水淋在素年的手上，一边慢慢地说：“不过那时候阿莲虽然跟刺萍姐姐说不上话，却也一直都注意着她。”
阿莲说的“那时候”，指的是她们还在牙婆手里的时候，刺萍的容色出众，在一群小姑娘里特别地显眼，阿莲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可是那么漂亮的刺萍，却总是没有办法被人买走，因为太漂亮了，她们怕买回去徒增事端，阿莲记得，只有那么一次，刺萍被一名眼睛上挑的女子给挑中了。
阿莲能记得那个女人，是因为她的眼睛就好像一只狐狸一样，嘴角上翘，看人的眼神都露着不怀好意的光芒，阿莲见到头就低了下来，一点都不想被她买走。
那个女子的眼睛在小姑娘们的脸上都绕了一圈，染成嫣红色的指尖轻轻一点，指着刺萍说，就是她了。
牙婆十分高兴，刺萍的年岁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是一点儿好价钱也卖不出去的，于是急匆匆地办理了手续，让人将刺萍给带走了。
可是过不了两天，刺萍就被人送了回来，奄奄一息的样子，让阿莲远远看着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看看你调教出来的人，反抗主子不说，还一味寻死，真是晦气！”
牙婆连连赔罪，安抚了来人又换了一个姑娘送了过去，后来阿莲才知道，刺萍是被人买回去做妾的，她抵死不愿，折腾得几乎死过去，才被人送了回来。
刺萍后来的下场无疑是凄惨的，牙婆怎么能容忍她的名声坏在一个臭丫头的手里，但又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白白损失了不少银子，所以刺萍被狠狠修理了一番以后，待遇是最差的。
可刺萍却不觉得什么，每日照常过日子，阿莲在一次被骂了之后偷偷地哭，遇见了坐在柴堆旁的刺萍。
阿莲不知道刺萍在那户人家经历了什么，她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抬着头看向天空，眼睛里幽深得令人害怕的姐姐，身上散发着令人悲伤的感觉。
用柔软的手巾仔仔细细地擦干素年的每一根手指，阿莲将盆端了出去，素年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桌上的一套茶具发呆，刺萍在她身边时间不算短了，可她竟然从没有察觉到她还有这样的经历。
刺萍所表现出来的总是积极向上的感觉，正直、果断，行为得体，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如果不是阿莲说的，谁能想得到她心里也许还会存在着伤口？
这可难办了，素年嘟着嘴，也不知道刺萍会固执到什么地步，还有莫子骞，他看着对刺萍很有想法，但不知道有多大的想法，……哎，只能先看看了。
*******************
继萧家老太爷上门之后，萧家似乎平静了不少，素年以为萧家应该是放弃了，她的态度那么坚决，不等到萧戈回来是什么想法都不会有的，可月娘却不这么认为。
“小姐，萧家那些人哪儿有那么安分，您等着吧，肯定还会有别的招的。”
于是素年便开始等了，等啊等啊，等来了一个小女孩。
门房说有外面有个小姑娘要求见，素年抬着头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到一个可疑人选，小女孩，她木有相熟的小女孩呀，只有一个叶欢颜勉强算是吧，但人还不会走路呢。
素年让刺萍去前面看看，她在院子里继续皱眉猜测，总不会狗血到冒出一个萧戈的私生女之类的吧？那也太狗血了点。
刺萍很快回来了，脸色倒还好，素年放了心，若真是萧戈女儿，刺萍绝对不会这么平静，那必须是满院子找趁手的凶器才是。
“小姐，这个小女孩说她姓沈……”，刺萍口气有些不确定，她跟着素年以后，从来没有见过其余沈家的人，她和阿莲都十分奇怪，但却也不好问什么，这会儿有个姓沈的小姑娘找上门来，刺萍也无法断定。
姓沈？素年的嘴微微张开，有些呆了。
沈家不是没人了嘛，小翠说只有自己活了下来，沈家的旁支也都销声匿迹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小姑娘？
这见到了人，人家一问关于沈家的事情，那不都露馅了……，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姐……，见不见？”刺萍觉得素年的面色有些奇怪，一点都不像听说自己的人出现时该有的表情。
“呵呵，见不见呢？”素年傻笑，然后一拍大腿，见了，一个小女孩还不好忽悠，再说若真是沈家的遗孤，自己这个冒牌的也可以为了沈家做些贡献了。
由于是小女孩，素年让绿荷直接去将人接到院子里来，等她瞧见了小姑娘以后，素年才明白刺萍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地犹豫。
小女孩还没有阿莲大的样子，比素年第一次见到阿莲的时候还要瘦弱，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衣服有些偏大，松松地挂在身上，眼睛怯怯地看了素年一眼，就好像被惊到一样迅速低了下去。
当初素年跟小翠从牛家村里出来的时候，貌似也没有这么凄惨吧……
阿莲主动给小女孩拿了一张凳子，小女孩却不敢坐下，还是阿莲硬拉着她她才勉强只挨了个边，头垂得更低了，素年有些罪恶感，关键她还一句话没说，这罪恶感来得可真冤。
“别怕啊，你叫什么名字，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素年平常说话的声音就已经十分柔和了，这会儿恨不得能温柔得滴出水来。
没想到素年都这么温柔了，小女孩“噗通”一声就给跪到了地上。
素年吓得一惊，身子往后倾了倾，什么情况，她真没有威胁的意思啊。
“萧夫人，我叫沈薇，我……，我也只能来找您了，我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沈家也没有旁人了……，我……”
沈薇匍匐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言语有些混乱，声音中还带着颤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地上抖着。
怀了孩子以后，素年就更不能瞧见这种场景，赶紧让阿莲将人拉起来，“有话好好说，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阿莲去小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面，她怕素年会饿一直在灶上热着一锅高汤，细细的面里加了菌菇、鸡肉、火腿丁和新鲜的蔬菜，再撒上一些葱花，沈薇看着放到她面前的碗，条件反射地吞了吞喉咙，肚子里一阵痉挛。
“快吃吧，小心烫。”阿莲笑眯眯地将筷子摆上，然后退到一旁。
沈薇却不敢，看着碗里冒出的热气，脸上十分惶恐。
“吃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不吃掉我也懒得听。”素年从旁边拿出一本书，翻开里面夹着的书签开始看了起来。
等她看了一会儿，刺萍轻轻咳了一声，素年才抬头看去，沈薇已经将面吃完了。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是真饿了。
“好了，说说吧，你说的沈家，跟我是同一家吗？”
“并……，并不是，我们家只是沈家的一个旁支，可我的爹娘轻信了他人，做生意将家里都赔光了，母亲……，母亲带了弟弟投了河，姐姐被追债的人抓走，爹想去将她救出来，却……，于是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时候娘带着我和姐姐去过沈家，只是那时我还太小，夫人不一定能记得我……”
“嗯，是记不得了。”素年说得十分干脆。
沈薇脸色一白，眼眶立刻就红了，忙不迭地又要往地上跪：“夫人，沈薇已无亲人，京城如此之大，我不知道能够靠谁活下去，夫人，沈薇别无他求，只求能留在您身边，我年岁虽小，却也会服侍人的，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别再让我孤独一人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安置
素年看到沈薇又跪在了地上，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虞：“先起来先起来，我这里不兴动不动就跪这一套，若是不能好好说话就出去吧。”
阿莲有些奇怪，小姐对人向来是十分有耐心的，特别是对小姑娘，还是漂亮的小姑娘，那简直是可以宠着来的，这个沈薇虽然瘦弱了些，但眉清目秀，按理说小姐不会这么不耐烦才对。
沈薇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速灵巧，虽然仍旧低着头，但却是不敢再跪着了。
“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一个人是怎么到京城的？”
沈薇抿了抿嘴，“我一路乞讨过来的。”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对之前这段经历不想再提的样子，眼眶红着，里面有水光蓄着，瞧着十分可怜的样子，阿莲都有些不忍心。
只是素年却不放过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时不时还追问一两句。
刺萍起先并没有觉得什么，慢慢地也听出了意思，便将阿莲拉到后面，让她去小厨房里准备些点心，小姐一会儿该饿了。
这个沈薇的样子确实是过过苦日子的，刺萍看她露在外面的手，是个做活辛劳的手，她的虚弱状态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出来的，但是，小丫头的表现却有些奇怪。
见到素年的表现，并不是快要苦尽甘来的轻松，而是深深的惧怕。
特别是素年会突然问起什么的时候，沈薇眼里的慌乱无法掩饰，可是慌乱归慌乱，她说出的话都特别真实，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刺萍觉得，还是将阿莲支走比较好，阿莲小丫头心肠太软，眼瞅着就要出声支援沈薇了。
素年总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慢慢地笑了起来，“你跟我同姓沈，既然找了过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理，这样吧，我身边也不缺服侍的人，你就暂时在这里小住下来，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沈薇立刻想要跪下来，但想起素年之前的话硬生生地又忍住了，“多谢夫人垂怜，只是沈薇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在萧府什么都不做？来京城的路上，要想换到些吃的，就必须有所付出，还是让我服侍您吧，就算做些扫洒我也是愿意的。”
“萧府这么大，不缺你一个，就这么说了，刺萍，你去将西厢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带沈薇先过去。”
沈薇还想说什么，刺萍却已经十分有礼的上前请她离开了。
“少奶奶，月娘觉得这人还是不要留在府里的好，虽然瞧着是挺可怜的，但谁知道是不是萧家搞的鬼。”
素年笑了笑：“月姨你放心，我并没有让她近身，只是她应该真的是沈家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落在外。”
那也是，月娘不说话了，沈家是素年的娘家，让少奶奶将人赶出去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月娘的面色坚定起来，她要严密地监视这个沈薇，绝对不能让她做出危害到小少爷的事情！
刺萍回来以后说，沈薇已经安顿好了，对拨给她住的地方十分惶恐，只是仍旧想要来素年身边伺候。
“先放着吧，她也确实是吃过苦的，可她来我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后会知道的。”素年也不在意，不管沈薇为何而来，她都无所谓，若是沈薇当真是为了寻亲戚，那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素年不介意养着她，等到适合婚配的时候再给她找一门亲事，以自己妹妹的名义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但是如果她想动点坏主意……，那就对不起了，光是素年身边这几个护着她的小丫头，都不会放过她的。
沈薇到萧府的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要给素年请安，来到院子外才发现，素年这会儿还没有起身呢。
素年有了身孕，月娘帮着处理家事，但若是有棘手的事情，事情还是会来请示素年，为了不让素年累着，月娘做得十分尽心，素年也就乐得天天赖在床上。
“夫人还没有起身吗？”沈薇听到时候眼睛都瞪大了，阿莲笑得特别没有底气，抬头看了看日头，似乎……，不早了。
“那，那我等着就成。”沈薇迅速将吃惊的表情收好，乖顺地站在院门口等着，一点情绪都没有，阿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回去吧，小姐起身了以后再来？”
沈薇摇了摇头，整个人小小的一团，阿莲叹了口气，走回了院中。
素年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冷不丁看到阿莲蹲在床边上，似乎在看自己醒了没有。
“……，”素年无语了，抱着被子坐坐好，瞪着阿莲：“你是要吓死我呀。”
阿莲嘿嘿一笑，站起身，“小姐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呢，小姐，沈薇姑娘在院子门口等你好半天了，你都不饿吗？”
这两句话有逻辑联系吗？素年才睡醒，昏昏沉沉地思考着，然后摸了摸肚子，正巧肚皮动了一下，她认真地点点头：“嗯，确实是饿了。”
起身用了一小碗粥，两个半翡翠卷，半块香喷喷的鸡蛋饼，素年才放下筷子。
看到素年吃得不算少，月娘站在一旁眉开眼笑的，素年之前的胃口并不大，没怀孕的时候，每顿也吃得不多，月娘为此几乎愁死，各种提供方子让阿莲做来试试，她却是真的没有碰过素年的吃食。
这会儿素年的胃口开了，能多吃些月娘就高兴得不得了，看的素年莞尔。
“小姐，沈薇姑娘在院门口等着呢。”阿莲提醒了一下，月娘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僵住了。
“让她进来吧。”素年喝了口水，等着沈薇。
素年让阿莲找些衣服送过去，阿莲便将她们以前的衣服翻了出来，都是来不及穿就穿不下的簇新的衣裙，收拾保管得妥当，拿出来还是新崭崭的，沈薇有些不自在地来到素年的面前，低声向她道谢。
“不值当，都是些小事情，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就成，对了，你也快及笄了吧？”
“我已经十五岁了。”
素年瞪起了眼睛，十五岁了？骗人的吧？那她岂不是比阿莲还大一些？
阿莲也是满脸的不相信，她可是拿沈薇当做妹妹呢，原来她比自己还要大？
素年发现，沈薇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敢看她，或者说，是不敢看她的肚子，眼睛只要瞄过来，都十分迅速地挪开，明显到绿荷绿意都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只有阿莲仍旧在兀自震惊着，还特意去站到沈薇的旁边比了比，自己比她高那么多呢！
“夫人，我虽然有些笨拙，但针线还是不错的，我给您缝一套衣服吧，感谢您收留了我。”沈薇抬起头，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哪儿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儿，说出去，还以为我们萧府苛待客人呢。”刺萍笑着将话接过去，“况且，小姐有些衣服是穿不习惯的。”
沈薇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那、那我给夫人您做双鞋吧，或者别的什么，不做点事情，沈薇心里总是不能安定。”
沈薇的声音在素年的注视中竟然慢慢降低下来，她的一只手抓在裙摆上，虚握成拳，掌心里都是汗水，黏腻腻的十分不好受。
素年盯着她看，前世十五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准备中考吧，每日只知道学习考试，活得充实又简单。
而面前这个同样十五岁的孩子，她的眼神在躲闪，素年不用听脉都能知道她此刻的心跳必然十分快速，天气明明很凉爽，沈薇的鬓角处竟然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小小的身子有轻微的颤动，自己并不可怕吧，那么让她这么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素年不愿猜测，每一种恶毒的想法她都不愿意加注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她并不愿意让沈薇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以后会后悔，在做了她自己并不愿意的事情之后，将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叹了口气，素年垂下眼睛，就当做为肚子里的宝宝积德吧。
“你来到我这里是为什么呢？”
沈薇身子一颤，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我是来投靠夫人的。”
沈薇的声音里有她自己都发现了，却无法控制住的颤抖，但她却依然坚持着说出来。
“让我猜一猜，是萧家吗？还是丞相？应该不是丞相，他如今没有那种空闲，那么是白家？老夫人都那样了，也应该不会有别的想法了，那就就是萧家吧，他们让你来做什么了？”
“夫人……”沈薇抖着嘴唇，却只能发出这一点声音。
“是要来害我的孩子吗？我若是生不出孩子，萧戈也执意不再娶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支也许就不会有后人了，这么一来，萧家想要接手也有些依仗了，不是吗？”
“哐！”阿莲一下子整个人都跳到素年的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薇，用她的身子挡在沈薇和素年之间。
“……”素年伸了伸头，“别激动，站开些，我都看不见了。”
第二百九十章 恶毒
阿莲站在素年身前不肯让开，之前对沈薇怜惜同情的眼神全然不见，皱着眉瞪着她：“你居然是萧府派来的？！咦？小姐，那她为什么姓沈啊？”
阿莲的气势只持续了一句话又弱了下来，不对啊，萧府怎么能找到一个姓沈的人送过来？
素年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让刺萍将阿莲拉开，“我话还没有问完呢你着什么急啊。”
那边，沈薇已经全身瘫软了，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没有太多的阅历和定性，原本就兢兢战战的，被素年的话和阿莲的气势惊住，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顺着沈薇的脸颊滑落下来。
素年看着就知道自己猜得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是许诺你今生不愁钱财呢，还是能嫁个好人家？竟然说动你来做这种事情？”
“……”沈薇突然放声哭了起来，不是寻常女子默默流泪的哭法，是痛哭，大声地将声音放出来，似乎这样，从她声音里透出来的难过才能从身体里释放出来一样。
“我不要好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弟弟！”
素年只能听清楚这么一句，剩下的都湮没在了沈薇的哭声里。
月娘皱了皱眉，有心想上前制止，这样会惊吓到小少爷的，可素年却示意她不要管，就让沈薇哭，哭个痛快之后，若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薇这顿哭时间并不短，眼睛肿成了核桃，鼻音浓重，眼泪浸湿了三条帕子，好不容易才将情绪稳定下来，眼神却是哀痛的模样。
或许是已经不用再掩饰了，沈薇竟然不再有慌乱的情绪，她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是萧家让你来的吗？”
“是。”
“来做什么？”
“让我找机会弄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最好，让您不会再有身孕。”
饶是心里猜到了，素年也忍不住寒气直冒，肚子一阵痉挛，她闭了闭眼睛，将胸口的那股气压下去。
再睁开，素年眼里的冷光让沈薇开始颤抖。
“我跟你无冤无仇，更是与你同姓沈，是什么让你竟然答应了萧家来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素年觉得很恼火，她自认来到丽朝这么久，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可现在，竟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她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身上，只要一想到她孩子会出什么事情，她就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都杀了。
“不行不行，”素年站起来，开始在院子里走动，看看漂亮的花，看看蔚蓝的天，她不希望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澄清的天空让她心绪稳定了些，这才重新坐了回来。
月娘如果不是刺萍死死拉住，早就冲上去将沈薇乱棍打死了，她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木棍，幸好刺萍发现得快。
素年看着跪在下面的沈薇，指甲在地上抠出深深的印记，指缝几乎裂开，然而她的面色却十分灰败。
“我的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母亲带着弟弟投河，却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弟弟并没有死去，和我相依为命。”
“我们一路乞讨度日，每日只有一点点吃食，弟弟都会捧到我面前让我先吃，他那么小，我却没办法保护他。”
“萧家人说，如果我办不到，他们就会送我弟弟去见我爹娘，那是依赖着我的弟弟，若是没有他，我也活不成了……”
沈薇语气平静，低着头，只能见到一个小小的下巴尖儿，她的身子偶尔会颤抖一下，那是强烈抑制住情绪，却总会失控的表现。
“所以你就可以为了你弟弟来加害小姐了！？若是你弟弟知道了，他才不会感谢你呢！”阿莲激动地在旁边斥责，可她的眼眶也是红色的。
阿莲也有个弟弟，被卖给牙婆之前，娘抱着她哭了一场，而她的弟弟，则偷偷地给她送来了几个馒头，弟弟那时只有三岁，懂得不多，只知道馒头可以填饱肚子，是好东西，平日里阿莲只能吃稀粥，这几个馒头是弟弟偷偷藏起来的。
看着弟弟黑瘦的脸，和对着她讨好的笑容，阿莲心里一点都不恨了，她愿意的，如果卖了她换来的那些钱，能让弟弟活得好一些，她真的愿意的，那是跟她同脉相连的弟弟……
看着跪在地上沈薇，阿莲忍不住抬起袖子将眼泪擦掉，抖着嘴还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扭身跑走了。
“你弟弟多大了？”
沈薇怔了怔：“六岁了。”
六岁，正是懵懂的年岁，却被人拿来做为筹码要挟，素年稍微设想一下假如她的孩子也被人捉住要挟自己……
素年又开始站起来绕圈圈，这个不能想，想一想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就又上来了，宝宝似乎也在抗议，小脚踢得比以往要重一些。
“少奶奶，还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报官啊！将她和萧家那些禽兽都抓起来！”月娘见棍子派不上用场，也不强求，丢了棍子就想要去报官。
沈薇猛地抬起头，下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呢，她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她的弟弟，那个才六岁就那么懂事的弟弟，萧家人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月姨，稍安勿躁，现在报官，也只是让萧家人的这一次计划失败而已，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素年坐回来，看了看沈薇，“我不会放过萧家，他们有胆子想这么恶毒的计划，就必须要有胆子承担后果，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路，也许，能救你和你弟弟一命，如何？”
“我愿意的。”
沈薇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直接就应承了下来，只要能救她的弟弟，她不管做什么都愿意。
素年让刺萍先将她带回去，沈薇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双眼一些神采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带回了她住的地方。
“少奶奶！您就是思虑得太多，这种人还要给她什么机会？！要我说，就应该报官，让她尝尝恶果！”
月娘仍旧心里不忿，多可怕啊，居然是要来害小少爷的，还打算让少奶奶以后都生不了孩子！真是想一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素年摸了摸肚子，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她拼死都会护住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可是，沈薇的弟弟才六岁，也同样是个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弟弟，沈薇一定不会愿意的，素年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薇在目光瞧见自己肚子的时候，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所以她才不敢看，她也不愿意，却为了弟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自己这里，跟弟弟之前的苦日子也不是作假，最可恨的，就是打算利用这两个小孩子的萧家。
素年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样的人，都不配在这个世上活着，但要真让他们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
****************************
这两日，沈薇过得可谓胆战心惊，她不知道素年打算做什么，想要她做什么，弟弟在萧家人的手里会不会出事情，等素年再看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憔悴得几乎没个人形了。
“……，你这样子，还怎么能取信于萧家的人？一旦他们察觉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弟弟可就危险了。”
沈薇摇摇欲坠，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既然你已经成功进了我的院子，萧家人一定会找机会跟你见面的，你需要让他们相信，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信任，只要拖着，你的弟弟就会安然无恙，这个你懂得吧？”
沈薇点了点头，素年也不说别的了，给她开了个宁神的方子，其实不用沈薇的配合，她一样能够让萧家人得到教训，但谁让她放不下这对小姐弟呢。
挥了挥手，素年让沈薇下去养养好，将手边的信件重新拿了起来……
可是，就在素年想着如何能够整治萧家人的当口上，一个不好的消息从边界传了回来。
皇上下旨召素年进宫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萧戈要回来了，心里盘算着以萧戈的脚程说不定能在自己生产之前赶回来，心里乐滋滋的。
但见到皇上之后，素年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皇上的脸色十分不对劲，一点喜色都不见，难道，并不是好事？
素年的心里突突地直跳，如果是坏事，对她来说，也只有萧戈了……
“你……，你先喘口气。”皇上紧张地看着素年瞬间惨白的脸，觉得有些说不出口，这个在自己面前很少失态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面无血色，瞧着就让人心惊。
“喘好了，皇上您赶紧说吧。”素年大口地呼吸了几下，眼睛盯着皇上，生怕他会说出令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用掌心的疼痛来打起精神。
皇上见状也只好闭了闭眼，“萧戈也被围困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迁怒
素年眼前一黑，指尖用力地掐住掌心，才勉强站住，一旁的宫女接到皇上示意，将素年扶着坐了下来，她缓缓地深呼吸，腹部传来异样的感觉。
手掌轻轻摸了摸肚子，素年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儿，只是围困，只要不是确切地见到了尸体，都有生还的可能，没事儿，没事的。
好不容易，素年才镇定下来，“皇上，那么如今怎么办？是要派人去突围吗？”
皇上却缓缓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萧戈那里传来的军情，他已经弄清楚阿羌族的情况，阿羌族如今刚换了族长，性子好斗有野心，将阿羌族的目标直接选为丽朝，他深知阿羌族在各族之间一直以来良好的名声，便以此设计埋伏，已经有数个外族跟丽朝一样受到蒙蔽，甚至惨遭灭族。”
“所以呢？那不是正好，大家群起而攻之，灭了阿羌族将萧戈救回来！”素年急于想听到实质性的计划，围困，稍有疏忽就会命丧黄泉，怎么还能这么悠闲的分析？！
皇上并没有动怒，他知道素年这会儿的心情，他也想派出天兵天将将阿羌族随便杀一杀替天行道，但问题是并不能。
“阿羌族在换族长之后并没有立刻施展他们野心，而是十分有诚意的与数个外族结盟，进行联姻，所以现在的问题并不只是一个阿羌族，他们攻击了其余外族，甚至将他们灭族，获得的利益也不是阿羌族一族独享，所以，若是只有我们丽朝出军，也并不能有把握将人救回。”
“怎么可能！堂堂丽朝的军队竟然不敌外族，不过是几个外族结盟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那若是外族都结盟起来进军丽朝，丽朝的江山岂不是要易主了！？”
“放肆！”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里回荡，他浑身颤抖，都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妄为！她也不看看自己在那里！在什么人的面前！刚刚的话、刚刚的话诛她九族都不为过！
素年还在喘息着，她知道自己在找死，可她刚刚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可能无法出军？萧戈是为了丽朝让自己现在被围困住，丽朝怎么能弃他于不顾？
皇上的脸色确实十分糟糕，他早知道素年胆大包天，却没想到竟然放肆到这种地步，可素年脸上的悲戚，让皇上想治她罪，都很难开这个口。
他何尝不想潇洒妄为？但丽朝的百姓不止萧戈一人，若是贸贸然有举动，不能有力地打击到阿羌族，那么百姓将遭遇的，只会是阿羌族的报复，所以这件事不能急，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萧戈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在军情里让他再三慎重。
“朕已经派出使者，分别去几个拥有实力并且中立的外族，如果能得到他们的相助，围剿阿羌族才会有获胜的把握，特别是夏族，他们就跟之前的阿羌族很像，主张和平，却拥有超越阿羌族的实力，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援助，就能够将阿羌族的野心扑灭。”
皇上就好像没有听到素年刚刚的话一样，只字不提，让一旁的小太监手捂着胸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还从没有刚刚那么害怕过，以后，若是萧夫人再进宫，他还是找个借口溜走吧。
素年长长地静默着，皇上看着她低着头，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直到离她很近的宫女发现了不对劲，才惊叫出来：“萧夫人！您怎么了？！”
素年微微抬起头，脸上的汗水已经滴落下来，嘴唇泛白，脸色疼得都透明了，她扯了扯嘴角，却无法扯出一个笑容：“我……，肚子疼。”
“太医！快传太医！”皇上的声音里有些许惊恐，素年可不能有事啊，萧戈除了军情，还特意再次叮嘱自己要看顾好素年，不会有问题的吧？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
延慧宫，素年躺在榻上，巧儿满脸焦急地看着还在给素年把脉的太医，恨不得拽着他的胡子命令他将素年治好。
太医的手终于收了回来，摸了摸胡子才慢声道：“萧夫人只是情绪激动，气血上涌，动了胎气，老夫开几副安胎药，静养一阵子便可，萧夫人的身子康健，倒是没有大碍。”
巧儿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管太医说什么，坐到素年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眼中尽是担忧。
萧大人的事情巧儿略有耳闻，没想到向来情绪淡定的小姐竟然会着急成这样，若是萧大人真的回不来了……，巧儿都不敢想象。
过了一会儿，素年慢慢苏醒过来，她微微转过头，看到了巧儿，和早已哭成泪人儿的阿莲，“没事儿，我的孩子可是跟我一样坚强的。”
说着素年就要撑着身子坐起来，阿莲赶紧上前去扶，却没有巧儿动作快，巧儿在素年的腰后面塞了一个软枕，“小姐，我请示过皇上了，你这几日就先住在我这里，等身子好一些了我再送你出宫。”
素年点点头，她也想留在宫里，起码有什么情况能早一点知道，“那就麻烦你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巧儿抿着嘴，看着曾经让她觉得无所不能的小姐如今憔悴的脸色，她心里就一阵难过，“小姐你就安心养着，您放心，如今延慧宫里都已经是我的人，必然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素年扯了扯嘴唇，打算让阿莲回去报个信，阿莲却死活不肯走：“小姐，你身边没个人哪儿行，阿莲就留下来服侍你吧。”
“这不还有我呢吗，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巧儿十分可靠地拍了拍胸口。
阿莲怔了怔，“那不一样啊，您可是娘娘……”
“在小姐面前巧儿永远是巧儿”
阿莲的嘴角抽动，这不行这不行，宫里的娘娘都跟她抢饭碗了，她更应该表现好点才行。
素年看着她们两，面色终于和缓了些，伸手习惯性地将巧儿拉过来，手指搭在上面，好一会儿也没能放开。
“……，小姐，莫非我又不知不觉的中毒了？不能啊，我一直都十分小心了，难不成这些人里又有我没能察觉出来的内贼？”
巧儿紧张了起来，小姐的神情有些异常，她僵硬地笑了笑，看来自己识人的本事还是不强啊。
“阿莲你还是就待在宫里吧，让人回去报个信就成。”素年放下手，立刻改变了主意。
“小姐，巧儿伺候你就行了嘛。”巧儿鼓着嘴，她多难得才能见一次小姐，还打算多亲近亲近呢。
素年叹了口气，“还是算了，让一个有身孕的娘娘伺候我？皇上非生吃了我不成。”
巧儿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有身孕？小姐说的是自己吗？她……，有身孕了？！
阿莲十分伶俐地将巧儿拉坐下来，小姐说过，有了身孕头三个月很重要的，可不能累着。
“哎，怎么哭了？”素年看到巧儿愣了一会儿，脸上迅速有泪珠滑落下来，有些诧异，要说是喜极而泣吧，感觉也不太像。
“小姐，我的孩子……，他终于肯原谅我了……”巧儿断断续续地说完，捂着脸痛哭起来。
太好了，曾经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孩子没了，小姐那个时候就说过，孩子还想要来自己这里的，巧儿一直等呀等呀，等得她都没了信心，是不是她的孩子不肯原谅她，原谅她这个不称职的娘亲，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再来。
“呜呜呜呜……”
殿里充满了压抑的哭声，皇上在殿外还以为是沈素年终于按捺不住，情绪失控爆发出来了，想着这时候进去不太好，皇上打算等会儿再过来。
结果这个哭声越听越熟悉，皇上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这么像是巧儿在哭？
难不成是素年愤怒之余迁怒了巧儿？以巧儿对素年的衷心那绝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如果素年真要拿巧儿出气的话，巧儿定然是躺平了任她折磨的。
这还得了！皇上立刻转身往殿内走，虽然萧戈出了事，他知道素年定然很伤心，但难道自己就不伤心吗？伤心了却拿自己的妃子做出气筒，就算是顾念到萧戈的面子，皇上也是不会允许的！
黑着脸跨进殿中，皇上一眼就看到巧儿捂着脸痛哭的身影，素年则半躺在榻上，看着巧儿的眼神里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冷着声音，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闻言抖了抖，皇上这是生气了，怪不得之前没有发作，皇上是打算秋后算账啊。
巧儿见到了皇上，却只能抽噎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皇上看到心疼无比，皱着眉头就对着素年斥责：“朕顾念你是萧戈的妻子才这么纵容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妇人，慧嫔有何过错？你是要借为难她来发泄对朕的不满吗？！”
素年挑了挑眉，为难巧儿来警告皇上？皇上也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在素年的心中，巧儿和皇上的分量孰轻孰重，这还用比较嘛。
第二百九十二章 抵京
皇上瞧见素年不为所动的模样更加恼火，又想说话却被巧儿牵住袖口，他转身看去，只看到巧儿水淋淋的眼睛，和染了湿意的脸颊，顿时更心疼了，“你现在是娘娘，她不过是个将军夫人，你怕她做什么？！”
“皇上！”巧儿的语气里竟然有些埋怨，“小姐没有欺负臣妾！小姐说……，小姐说……，臣妾有身孕了！呜呜呜呜。”
巧儿好不容易说完，又开始继续哭，却轮到皇上僵住了，刚刚，巧儿说什么了？哭声太大，他没有听清楚……
“别哭了，情绪太激动对孩子不好。”素年轻飘飘地说一句，巧儿立刻十分听话的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泣。
“有……身孕了？”皇上的眼光落在了巧儿的腹部，那里已经有他们的孩子了？
真是个呆子，素年在心里唾弃，这反应跟萧戈当初听闻自己怀孕的时候也好不了多少，素年不好光明正大的鄙视，只能暗暗用眼睛翻一个白眼，“皇上，您刚刚说‘没想到妾身是这么一个妇人’，妾身想知道，皇上说的，是哪种妇人？”
嗯？皇上愣愣地抬头，看见素年面露微笑，笑意却只到嘴角，顿时有些后悔，沈素年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虽然自己是皇上，不用怕她，但巧儿对她可是言听计从，她要在巧儿面前说个什么，自己吃亏可能都没有意识到。
“咳，朕刚刚有说过吗？哦，朕说，萧夫人声明大义，定然不会为难慧嫔的，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咳，来人，延慧宫里需要什么，都不用通过中宫，你赶紧下去办。”小太监“喳”了一声，快速消失在殿里。
皇上嘴里说着有事要处理，眼睛却盯着巧儿就是不离开，他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惩罚自己，自从巧儿落了胎之后，后宫中虽然也有妃嫔怀上，却都没能保住，即便处理掉了兰妃，还是会莫名其妙落胎。
而如今巧儿又怀上了，是不是上天结束对自己的惩罚了？他想做个好父亲，在好皇上的基础上做个好父亲，曾经先皇临终前的遗憾，他不想同样也感觉到。
********************************
素年在宫里就住下了，每日皇上都会抽空来看巧儿，素年便趁机旁敲侧击救援萧戈的进展，有巧儿在身边护着，素年问得百无禁忌。
派出去的使者说，他们已经将夏族的王妃请来丽朝，这位王妃的孩子已经被夏族的首领钦定为夏族下一任的首领继承人，若是能说动王妃，那么就十分有可能得到夏族的联手。
“一个女子能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素年有些不相信。
皇上冷哼一声，“当初萧戈为了一个女子跟朕闹别扭的时候，朕也不相信！”
“……”素年黑线，怎么萧戈在皇上嘴里完全不冷酷呢？
“这名王妃能坐稳位置必然有她的手段，夏族首领的王妃不止她一个，夏族王子也有比她的孩子大上不少的，首领却只立了她的孩子作为继承人，这足以说明这个王妃在首领心里的影响力。”
素年将信将疑，但不管怎么样，等她见到王妃以后，定然要诚恳地请求她，希望不是一位心肠冷硬的女子才好。
皇上却叹了口气，能够在夏族拥有那么高的威信，这名王妃必然是个狠角色，阿羌族在设计攻击其余外族的时候，并没有去惹到夏族，反而给他们留出了一大片区域，讨好意味明显。
跟丽朝联手制裁阿羌族，说实话，对夏族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诱惑，这名王妃但凡是个精明的，都不会那么容易同意……
皇上却不敢跟素年说，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十分大了，太医说生产也就在这个月，若是让她知道又激动起来，有个好歹他要如何跟萧戈交代？
素年闲来无事，便跟巧儿探讨一些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她此时急需要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之前在殿上因为过于焦虑动了胎气，素年知道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她不能去想，只要设想一下萧戈现在可能出现的境地，她的肚子就会一阵一阵痉挛。
但素年仍然每日都会询问那位夏族的王妃有没有到达京城，听皇上的意思，如果夏族真的同意跟丽朝联手，一些小的外族必然也不会拒绝，萧戈的生死竟然维系到一名女子的意见上，素年心里十分不安。
王妃一天不到，素年的焦虑就一天不能散去，巧儿看得出来素年的强颜欢笑，便十分卖力地帮着打探消息。
一日，巧儿的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回延慧宫，在巧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素年只看到巧儿的脸色微变，然后来到自己的面前：“小姐，夏族王妃已经入宫了。”
“什么？”素年皱起了眉头，昨日皇上不是还说王妃来到京城还需要几日的吗？怎么这会儿都已经入宫了？
素年着急起来，不行，她也要去见见，她要亲自去求这位夏王妃，希望她能出手相救。
巧儿匆匆将素年拦住：“小姐，皇上现在正在接见王妃……”
“所以呢？”素年转过头，脸上是没有隐藏的焦急，巧儿看得明白，她是了解素年的，小姐真想做一件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不会放弃。
“所以，我知道怎么样能够接近正殿。”巧儿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素年。
“那就，劳烦你了。”
*********************************
“王妃，如今的状况就是这样，夏族的首领听说身子不适，并没有接见我朝使者，朕希望王妃能将我朝的意愿转述给首领，助我朝大军击溃阿羌族恶徒。”
皇上看着坐在宾席的夏族王妃，她并不像自己认识里的那些夏族人，而是好像丽朝江南地区的女子一样，浑身透着优雅温婉的气质。
夏族王妃正端着一盏茶，一下一下地用盖子将茶碗里的茶叶撇开，动作轻缓地低头轻轻喝了一口，面上甚至还出现了满意的神情。
将茶盏放下，夏族王妃才正面看着皇上，脸上是得体婉柔的笑容，“皇上，我族首领身子不适，并不想在这个时刻跟阿羌族有所冲突，虽然阿羌族如今十分凶猛，我们夏族，却是不怕的。”
“王妃此言差矣，阿羌族野心勃勃，定然不会满意现状，若是让他们这样的族群壮大起来，王妃，朕不觉得夏族能够幸免于难。”
“这个就不劳烦皇帝为我族操心了，说起来，夏族似乎跟阿羌族更为亲近一些，若是阿羌族真能侵犯到丽朝，对我族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利事。”
夏族王妃仍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正殿里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凛，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可惜，阿羌族只是得了出其不意而已，丽朝的基业，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么一个族群能够撼动的，王妃不妨换个想法试试？”
夏王妃但笑不语，只是眼睛里却没有透出一丝赞同的神色。
皇上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但他心里却知道，要夏族出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没想到这个夏王妃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利，事实上，丽朝的探子已经打探到，夏族的首领并不只是身子不适而已，可是究竟如何，只有这位王妃知道，从刚刚王妃的态度来看，似乎她的意思就可以做决定一样。
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皇上心里叹息，他当然是不准备放弃，可要能打动这位王妃，他得要好好考虑一下能够拿得出来的筹码才行。
“皇上，萧夫人在殿外求见。”小太监凑到皇上身边轻声地说。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沈素年怎么会知道的？他已经下令不要往延慧宫传消息了，难不成是巧儿？
“皇上，萧夫人说，若是不让她进来，她就一直等在外面，说是……，夏族的王妃总不能住在这里吧……”
小太监愁眉苦脸地补充，早知道他就躲开了，没想到还是没有来得及。
“……，传吧。”皇上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朝廷大事本不想让沈素年参与，但毕竟关系到她的丈夫，让她进来也好，这个女子不是向来古里古怪的吗，说不定真的跟这位阴阳怪气的夏朝王妃合拍呢。
小太监通知素年进去的时候，素年还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她来之前可是计划好了的，如果皇上不同意，她当真会一直守在这里的，谁来拉她她都不会离开，刚刚还物色了一根殿柱，打算死死抱住来着。
“萧夫人，请随咱家来。”小太监僵硬地笑着，将素年往正殿内带。
“萧夫人，这位夏族的王妃有些不太好相处，还请夫人小心慎言。”
素年用力点了点头，她会的，她知道这位王妃有多么重要的作用，她又不傻，这么关键的人物自己才不会去惹呢，素年决定她要以从未有过的真诚去打动人家，希望能够让同是女子的王妃动了恻隐之心。
素年是这么打算的，却在看到端坐在宾席上的夏夫人时愣住了，以至于都忘记了要给皇上请安……
第二百九十三章 贵人
夏族的王妃，夏夫人……
素年想起来那年在一个小城里，她遇见一个温婉优雅的女子，洞悉一切将自己请过去，希望自己能够助她受孕。
素年当时只觉得这名夏夫人不是寻常人，身上拥有跟萧戈一样的上位者的气息，只在那个小城待了短短的时间便消失离开了。
素年在给她调养身子的时候也曾经无聊猜想过她的身份，也许是个贵族的女眷，甚至有可能是身份高贵的妃嫔，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的夏夫人竟然根本就不是丽朝的人。
怪不得她说她的夫君没能陪在她的身边，怪不得她行踪神秘却出手大方，素年愣愣地站在正殿的门口，眼睛盯着夏族的王妃失了神。
王妃感觉到殿门口站了人，她并不想跟丽朝过多纠缠，这次来到丽朝也是因为一些事情，否则丽朝的使者怎么可能顺利地将自己请过来？
“皇上，既然您有别人要接见，那我就先离开了。”夏族王妃站起身，微微低身，点到为止地行了基本的礼数，便打算往殿门口走。
王妃礼仪端庄，目不斜视，步履轻盈，眼看着就要从素年身边擦身而过，耳边却听到轻轻的声音：“夏夫人。”
王妃脚步一顿，转眼看过去，却在看到素年的脸时愣住，这张脸，她曾经在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能够忘记的，虽然那个时候素年的年岁并不大，却已经能够显露出倾城之姿，这会儿果然清丽超绝，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跟她又遇上了。
“夏夫人，您还记得我吗？”素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跟眉烟一起去寺庙里祈福，自己抽到的那支签文，“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中箭，贵人指引贵人乡”。
解签的师傅只说，“有意兴变，到底安然，若问用事，只近贵人”，她当时还以为说的是萧家那时候的境况，可是现在，素年更愿意相信那支签文指的是现在，“到底安然”，只要最后能安然，素年愿意从现在开始相信信仰。
夏王妃笑了起来：“记得的，沈娘子可是我的恩人，我不记得谁，也不会不记得沈娘子对我的恩情。”
皇上的手用力抓住扶手，嗯？有门儿，沈素年和夏族的王妃曾经认识？而且似乎还是比较和谐的关系，这个可以有。
“哈哈哈，没想到王妃竟然与萧夫人是旧识，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呐。”皇上十分开心的笑了笑，一边朝着素年使眼色，让她将人拦住别放跑了。
只是素年这会儿心思完全没有注意到皇上，却也将夏王妃引导到一旁坐下来。
“萧夫人？怎么沈娘子并不是丽朝皇上的妃嫔吗？”夏王妃有些好奇，能在这里见到素年，她还以为素年进宫做了娘娘。
素年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被夏王妃打断：“说起来真是巧，我正打算派人去寻沈娘子的踪迹，若不是沈娘子，也不会有今日的我，没想到竟然这样就遇上了呢。”
“夏夫人的身子……”
“嗯，多亏了你，喜得麟儿，也保住了我王妃的地位。”夏王妃说得十分随意，很不经意的样子，素年却不想再问下去了。
“对了，还没恭喜沈娘子，也要做母亲了。”
夏夫人的笑容跟刚刚敷衍皇上的完全不一样，态度和善非常，看着素年肚子的时候，眼里的善意不容假装，她也是个做母亲的，这会儿瞧见素年也有了身孕，便对她更加多了一份亲切。
素年的手摸了摸肚子，笑容却只能在脸上微微浮现一点点，“王妃，我的夫君如今被阿羌族围困，生死未卜，皇上说，如果能够得到夏族的支援……”
素年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原本想，如果真的能够求得夏族王妃的的怜悯，她捧着肚子跪下来都可以，可是现在，王妃居然是自己认识的人，还是自己曾经给予过她帮助的，素年从没有打算利用自己对病人的恩情来达到什么目的，她现在居然有些犹豫了。
夏夫人的眼神闪动，诚然，她对素年的感激是真心的，如果没有沈素年，她也许就怀不上孩子，就会被那几个贱人以天命为由害死，可她们没想到，自己借口散散心，回去之后很快怀上首领的孩子，这才坐稳了位置，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奠定自己在夏族的基础。
这一切，夏夫人相信都是靠着那一个时时都临危不乱的小姑娘所赐，沈素年，拥有沉稳的心性，尽管知道也许她做的达不到效果，却依旧尽心尽力，想方设法想要将自己的身子调养好，更是忍着害羞的情绪为她算出同房的最佳时候。
得知自己怀上孩子的那一刹那，夏夫人觉得什么都值了，她恨不得为沈素年立个牌匾，每日上三炷香供着才好。
如今自己大局在握，夏族的一切可以说都掌握在她的手里，等到她的孩子长大，她会将这些都交给他，现在夏族需要做的只是养精蓄锐，跟阿羌族对着干的话，只会徒增消耗，丽朝的皇帝不知道，阿羌族不来惹夏族并不是单纯以为惧怕，而是有别的理由的。
可是，自己的面前站着她想要报恩的人，身怀六甲，瞧着很快就要生产了，她的夫君被围困在战场上，夏夫人知道不能够意气用事，但她那时对着苍天发过誓，此生必定会报答沈素年……
“沈娘子，你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素年回过神，有些没有听懂夏夫人的问话，她此刻脑子里很乱，许多情绪不断在头脑里翻搅，而夏夫人的问题却让她逐渐冷静下来了。
萧戈是个什么样的人……，素年的眼睛往殿顶上游移，“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子，也许以后并不能够保证会永远喜爱我，但至少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失望，”素年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他就是这样子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会丢下我去战场，是因为他对丽朝有责任，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是因为对我有责任……”
素年的眼泪逐渐泛出来将她的视线模糊，所以她才会愿意嫁给萧戈，自己对他什么时候已经信任到这种地步了，也许有责任心的男子并不止是萧戈一个，但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这么心甘情愿的嫁了吧。
夏夫人看着素年的眼神里带着怜惜，素年的感情她能感觉得到，真好，一个女子活在世上，未必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全身心信任的人了，至少，她就没能够遇见。
在那个小城接受医治的时候，夏夫人就十分欣赏素年，不单单是她沉着的心性，而是因为，素年十分像她年轻的时候，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王妃，素年生平从没有求过人，谁都没有，因为素年明白，与其求别人怜惜，不如重新选择另外的道路，可我现在才知道，有的时候，并没有另外的路可以走。”
素年起身，在王妃的脚边跪下来，她的肚子太大了，腰弯不下来，只能将头低垂着，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从来都觉得下跪礼节让她很不舒服，她也只跪一跪天子，跪一跪长辈，其余的时候想要让她下跪，她从心里唾弃。
可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跪得如此心甘情愿，“夏夫人，素年为丽朝的将士们求您，请您看在丽朝和夏族长久以来和睦的情谊上，协助丽朝对抗阿羌族。”
“只要夏族答应，什么条件都好商量。”皇上似乎也震惊了一下，然后才跟在后面补充。
夏夫人没有动弹，只深深看了一眼素年垂着的头，“若是我不答应，你会怪我吗？”
素年好久好久才轻微地晃了晃脑袋，声音轻不可闻：“不会，您也有族人需要顾及，这只能是素年的命不好了。”
素年闭着眼睛，是呢，她的要求太自私了，丽朝的人命是人命，夏族的就不是了吗？他们定然有他们的考量，可是……，萧戈怎么办？他是不是还在带着他的将士们苦苦等待着求援？皇上已经派了人出去了，可单单是丽朝的军队，阿羌族是不是又已经设计埋伏好了？
肚子里一阵痉挛，素年咬紧着牙关，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她忍得住的，她不要现在离开，她还没有等到王妃的回答，王妃只是说了如果，还没有肯定地拒绝不是吗？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
拼命来袭的疼痛让素年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似乎不能保持平衡，手掌撑在一旁，触及到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才能寻回一点点清醒的意识，怎么还没结束？之前也疼过的，一会儿不就好了吗？怎么还这么疼！？
“来人！快来人……！”素年在失去意识前，耳边只能听到皇上略带惊恐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四章 疼痛
事实上，素年只晕厥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就再次苏醒过来，然后一波波的疼痛让她觉得还不如昏过去呢，可她知道不行，也许，自己就要生产了，晕过去对分娩一点帮助都没有，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孩子。
她这会儿躺在不知道哪一个宫殿的床上，疼痛让她的意识无法集中，手抓着床上铺着的锦垫，几乎将之揪烂，阿莲在一旁不知所措，急得眼睛都红了，只能给素年擦擦汗，抓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皇上已经派人去萧府将稳婆接进宫，也传了太医先来看看，巧儿听到消息找过来，死活要进去瞧瞧，但皇上说她也正怀着孩子，看见血光会不吉利的。
“皇上！臣妾的娘亲是小姐救活的！若是没有小姐，臣妾早就被人买走折磨致死了！还能在这里考虑吉利不吉利？！”
小太监都麻木了，慧嫔娘娘从前是多么贤惠文淑，性子柔和得让宫里伺候的人都十分喜欢，可这会儿竟然敢冲着皇上吼？！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小太监觉得他得跟皇上申请换岗，去别的宫里伺候，省的整天担心被皇上的怒气给波及到。
说起来自己经历的几次惊险，都是萧夫人带来的，果然避着萧夫人才是上上策。
巧儿越过皇上跑进了殿内，小太监看得心惊动魄，慧嫔娘娘还怀着孩子啊！还不足三个月，是最重要的时候！怀着龙种还敢跑成这样，皇上你都不说说的？！
皇上自然是担心的，但他也发觉了，只要跟沈素年扯上关系，他身为天子似乎也有些无能为力。
“跟着去看看吧，仔细着点。”小太监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无奈，只得跟追过去的宫女们使了使眼色，都警醒着点儿，慧嫔这般无理皇上都不予追究，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
巧儿见到素年因为疼痛狼狈的样子，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素年咬着牙将这一波疼痛忍过去，神经才能得到暂时的松懈，“我也想说没事儿，但生孩子哪儿会没事的。”
“呜呜呜呜”，巧儿也没有生产过，跟阿莲一个级别的，团团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素年提醒了，她才使人去做点东西来，素年说，生孩子可是力气活儿，她这几天吃的比较少，得赶紧趁现在补充一些。
巧儿让人去做了以后，心里不放心，干脆亲自去小厨房里动手。
阿莲抓着素年的手，让她疼了就用力捏自己，小姐平日里最喜欢捏一捏自己的脸和手，说是肉嘟嘟的十分爽手，捏一捏病痛全无，这会儿只要能缓解一些小姐的疼痛，阿莲不怕被捏的。
素年是没想到宫缩居然如此得疼，她本来想着，反正大家都会生孩子的，还有人一个接一个生那么多孩子，其他人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定能做到。
没想到啊！这是要她的命啊！那些生好几个孩子的人，你们都特么得是神！这种疼痛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得住的？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十分乖巧的样子，只偶尔会动一小下，他知道是要出来的时候了吗？素年只要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跟她的孩子正式见面，似乎疼痛也能够忍得住了。
巧儿很快端来了一碗她自己下的面，从前小翠有事情下不了厨的时候，她就会下这种面给素年吃，素年还说她十分有煮面的天赋来着。
这边巧儿和阿莲抓紧着机会在素年疼痛稍缓的时候喂她吃东西，皇上那里又有头疼的事情了，夏族王妃也请求去看一看素年。
“呵呵呵，萧夫人可能是要生了，怎么能让王妃进去那种污秽的地方呢？”皇上心里翻着白眼，嘴里倒是很客气。
反正听夏王妃的意思，她是不打算让夏族出手了，皇上的态度立刻敷衍了起来，算了，他就不信丽朝的军队还对付不了一个阿羌族，就算阿羌族已经有了数个外族联盟，但倾丽朝全部，他也要将阿羌族给灭了！
皇上已经很客气地在心里翻白眼，夏王妃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直接光明正大地瞪了皇上一眼，“以皇上的意思，女子生产是一件污秽的事情？真是可笑，在我们夏族正好相反，将它看做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咳，朕的意思是，夏王妃身份高贵，不适合去那样的地方，冲撞了你可就不好了。”
“生孩子有什么高贵低贱可言？皇上此言差矣，更何况萧夫人对我有恩，我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
“夏王妃，朕就跟你坦白了说，朕知道你来到丽朝肯定是在夏族做了万全的准备，让我们不敢将你作为人质，但丽朝的人也是有血性的，刚刚萧夫人那样求您王妃却拒绝了，萧夫人若是看到您，也许会更加难受。”
皇上并不退让，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素年如此卑微地样子，这个女子似乎从来脊梁都是直着的，皇上一直以为素年对萧戈的用心远远及不上萧戈对她的，可刚刚看她垂着头跪在下面，皇上才被震动到，原来素年也并不是冷心冷清，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感受到罢了。
夏王妃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有算计的情绪，“皇上什么时候听到我拒绝了？”
“难道不是？王妃如此果决之人，居然说了‘若是’，这也应该是顾及到了萧夫人的心情才会如此的吧。”
“萧夫人对我有恩，我理应答应她，只是我也不能弃我的族人于不顾，所以，我还想要跟皇上商量一下，怎么样才能保我夏族族人长年安稳。”
皇上眼睛猛地一亮，夏夫人在跟他提要求！那就说明她是打算将夏族搀和其中了，这么一来，阿羌族便会顾及不暇，丽朝军队的折损也将被控制住，至于夏族会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皇上都是会答应的。
“那先让我见见萧夫人吧，我好歹也是生产过的，说不定能够帮得上忙。”夏夫人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又将一开始的要求提了出来。
皇上纠结了，他不让夏夫人去是不想让她跟素年接触，谁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安好心？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是不会加害于素年的，叹了口气，皇上只得同意了，只是特意让两个宫女随身伺候着夏王妃，以防止她出现危险。
夏王妃知道这两个宫女是监视自己的，她也不在乎，跟着人去到了素年那里。
素年一碗面吃得是无比艰辛，咬两口开始疼了，就只能专心一志地忍着，一口面能吃一刻钟，但是不吃不行，她怕真到生的时候没有劲，那就悲剧了，不仅她的孩子会危险，她也有的受了。
“多吃些，你这样怕是还有一阵子。”夏王妃进屋看到素年纠结着一张脸却仍然在坚持吃东西，不禁点了点头，是个清醒的孩子，就算没有生产过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不过，是谁告诉她的呢？
素年感激地看了一眼夏王妃，继续艰难地吞咽，吃的什么她也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在意味道了，只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就是胜利。
“疼也要忍着，一定别叫，力气叫散掉了就没有劲了，别怕，女人都要经历这种事情，没什么可怕的。”夏夫人坐到床尾，柔柔的声音给素年开导。
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她说的话是有权威的，素年慢慢镇定下来，豁出去了，不就是疼吗？疼还能将人给疼死？！……好像，也不是没有哈。
太医来给素年诊了脉，宫里也有稳婆，但素年不敢大意，左右时间没到，她就等着眉烟介绍给她的稳婆入宫。
稳婆到的时候，素年才刚刚完成进食大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衣襟已经被冷汗打湿了，稳婆也是个可靠的，进了宫竟然也没有太多的压力，一见到素年便去查看，“夫人还有一阵子，您放心，在府里老身已经摸过了，是个正常的位置。”
这位稳婆经验十分老道，当初眉烟的胎位不正并没有告诉素年，却让人找来了这位稳婆，素年对眉烟急救的时候，稳婆也特别给力才会有后来皆大欢喜的局面。
素年的心终于定下来，可这一会儿疼一下，还是往死里疼，太折磨人了，她怕自己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她是个极为怕疼的人，一点点疼都虚的要死。
肚子里骨碌了一下，素年挪着手放上去，好孩子，不怕啊，妈妈是很疼，可是再疼，也及不上要跟你见面的的激动，这是她和萧戈的孩子，一定长得又可爱又帅气，素年稀里糊涂地乱想着，甚至想到了一会儿见到孩子的第一眼要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阿莲想起来，找来纸笔让素年口述两个方子，然后伶俐地去按照方子抓药煎煮，巧儿则按照稳婆的要求吩咐下去让人找来必须的东西，热水宫里是不缺的，端来将剪刀等物件放进去煮……
第二百九十五章 狂吼
准备就绪以后，素年也差不多该发动了，那种疼痛素年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经历过，那是从身体内部往外扩散的绞痛，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
素年忍得将下嘴唇咬出血来，却一声不吭，她不想将力气用在别的事情上面，眼泪从耳边划过，疼得几乎背过气去。
阿莲和巧儿被素年命令出去，夏夫人却是执意要留在里面，她握着素年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一些力量，素年听着稳婆的指令，让她用力的时候卯足了劲，也不管自己流了多少血，也不管身体会不会破损。
她的羊水已经破掉了，孩子待在她的肚子里多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必须赶紧生出来，素年想起前世听说过的事情，长时间生不出来会让宝宝的大脑缺氧，造成脑部受损，这特么怎么可以！？
稳婆再下指示，素年玩儿命地用力，她能感到自己身体里不断地有热流流出去，素年知道那是血，十分多的血，可她也顾不上了，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宝宝的同样在流逝，素年忽然想起前世在小说里看到的场景，稳婆慌慌张张地跑出去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泥马倒是来个人来问问她呀！萧戈你个王八蛋！老娘流血不止都要死了你人在哪里啊！平日里浓情蜜意的为毛关键时候人不在了！你特么要是敢随便死掉，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
“哇……”
“……，恭喜夫人，是个胖小子。”稳婆捧着全身血污却哭得特别带劲儿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夫人狂吼的话惊着她了，平日里跟夫人接触可没发现夫人还有这样一面……
同样有些无语的夏王妃主动帮忙将孩子包好，稳婆赶紧继续忙活，萧夫人的胎衣还没有落下来呢。
婴孩的哭声仿佛在另一个空间，素年刚刚觉得肚子里一空，这会儿疼痛到麻木的身子开始发冷，失血过多了，力气也用完了，全身都发麻，似乎闭上眼睛就能昏睡个三天三夜一样。
可是她还没有看过儿子呢，她拼命生下来的儿子正在哭，不知道是不是长得跟她想象中一个模样。
夏夫人将孩子送到素年的面前，素年挣扎着将眼皮睁开，只看了一眼，嘟嘟囔囔地就昏过去了。
夏夫人手臂僵硬，是她听错了吗？怎么她听到的是“丑死了”？不应该喜极而泣的吗……？
焦急得等在外面的阿莲和巧儿听到稳婆的声音之后，顾不得别的小心着不让风吹进去慢慢地进了屋，满屋的血气让阿莲浑身发冷，再看床上的小姐，已经昏迷了，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皮肤上，脸颊惨白得都透光。
“姑娘别担心，夫人这一胎十分得顺利，头一胎能这么快的生产，已是很难得了，下一次保准更顺利。”稳婆还有空笑呵呵地安慰阿莲。
阿莲却是脸上挂了几条黑线，再顺利也几个时辰了，想到刚刚皇上亲自来探望，在门口听到小姐撕心裂肺的吼声，那脸上的精彩的表现……，阿莲都无法形容，真是，太精彩了。
阿莲将孩子从夏王妃的手里接过来，小少爷还在啼哭，声音洪亮有力，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举在脸颊旁边，脸上还有血污没有清理，阿莲忽然就很想哭。
“奶娘呢，孩子是不是饿了？”夏王妃瞧见只进来一个小丫头，忍不住皱了皱眉。
巧儿让阿莲拦在门外，说是小姐嘱咐的，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一点闪失，所以只有阿莲一个人进来，至于奶娘……，“回王妃，小姐并没有找奶娘，小姐说她要亲自喂养小少爷，这样……嗯……，才不白费了……嗯，这么丰满……”
阿莲低着头，都不想抬头看其他人的表情，小姐说这几个月胸前都重死了，怎么着也要派上用场才行，而且找别人她也不放心。
小姐还说了，反正孩子生下来一时半会儿不吃东西也饿不死，说是一定要等她亲自喂才行。
夏王妃一直都很清明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茫然，这个沈娘子究竟对孩子是个什么想法？要说她不喜欢吧，刚刚拼死的气势让她都惊惧，要说喜欢把，这会儿孩子哇哇哭成这样，却让丫鬟等着她醒过来……
阿莲十分忠诚地执行素年的命令，小少爷哭得可真有力气！
素年昏睡的时候，阿莲和巧儿在稳婆的指导下给孩子清理了身子，也将小姐换了个赶紧的床铺躺着，素年大概心里惦记着孩子，并没有真的昏睡个三天三夜，等她醒来以后，发现儿子怎么还在嚎呢？
看到小姐醒过来，阿莲扁着嘴都要哭了，闪动着水汪汪的眼睛将小少爷递过去，“小姐……，小少爷一直都在哭，怎么办呀！”
素年怎么知道怎么办，不是说小孩子哭哭就睡了吗？这孩子莫非在自己肚子里睡得多了所以这会儿不困？下意识地伸手将裹成包裹的孩子接过来，素年看到小婴儿嫩嫩的脸蛋，哭得水淋淋的眼睛，心里一下子软成了水。
这是她的孩子，小小的一团躺在自己的怀里，脸还有些没长开，有点皱皱的，哭了这么长时间，小嘴撅着一抽一抽的，看得素年心都醉了。
素年的身子还是剧痛着，身体的伤口怎么可能短时间就会好，她动一下都跟被刀割一样，可是小家伙无意识地裹嘴的动作，让素年咬牙忍着痛，将衣襟解开，让阿莲投了湿巾子，将胸部擦擦干净，把孩子的嘴往自己的胸口送。
小家伙还没哭够呢，可他的嘴凑过去以后，居然神奇地停住了，小小的头无意识地在素年的胸部拱着，一点点大居然会皱眉，跟小猪觅食一样来回蹭动。
孩子还太小了，素年的姿势也不标准，能半靠着已经是极限，素年耐着心尽量配合小家伙的动作，可他竟然没耐心了，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却吃不到，急得一咧嘴又要哭了。
“不能啊，我和萧戈谁都不是急性子，你这像谁啊？”素年虚弱地叹气，安抚地低头在他的头上亲了一下，继续挑战。
阿莲在一旁听得无语，才刚出生的小孩子而已，这找吃的是本能，找不到急了怎么能算是急性子？
疼痛加上折腾，好半天素年和小家伙才成功对接，也不知道乳汁分泌出来了没有，小家伙却吃的十分带劲，小嘴不断地裹动，过了一会儿，素年只觉得胸口一阵异动，另一边胸部已经分泌出了乳汁。
小家伙大口大口地吞咽，刚刚痛哭不止的不满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专注地喝着奶，咕咚咕咚地吞着。
素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滚烫的眼泪滴在宝宝的的脸上，让他不安地动了动，素年赶忙将它擦掉，一边落泪一边无比满足地微笑。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好像捧了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在手里一样，素年喂了一会儿将孩子转了一圈儿喂另一边。
素年看着儿子吃得香甜，不禁有些欣慰这些日子胸没有白长，另一边孩子只吃了几口就饱了，自己松开了嘴，“吧嗒吧嗒”了几下，不吱声了。
“臭小子……”素年将孩子交给阿莲，她醒过来就是为了喂他的，这会儿孩子既然已经睡了，她也累得不行，而且她听眉烟说，新出生的孩子平均每一个时辰就要醒来喂一次奶，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素年似乎忘记了夏族，忘记了王妃，她的心完全被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给占满了，等她再次醒来，夏王妃来看她时，素年才抱着孩子看了她半晌，然后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笑了。
先将儿子喂饱，交给了阿莲带下去，素年并没有也跟着休息，而是靠在那里，“多谢夫人，在素年惶恐的时候安慰我，素年身边也没个长辈，若是没有夫人，素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夏夫人微笑着看着她：“沈娘子多礼了，这点小事哪儿用得着感谢。”
“用得着的，对夫人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对素年来说则是金玉良言。”
素年道了谢，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身子的疼痛似乎都不能让她集中注意力，之前的焦虑再次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没有了夏族的援手，丽朝和阿羌族的斗争则不能那么轻而易举，皇上没有草率地大量派兵就是这个原因。
在正殿上的时候，素年心里还有破釜沉舟的意志，她甚至想萧戈若是真回不来了，她就去找他，跟他在一个地方死掉也算是全了跟他的夫妻情义。
可现在素年却没法再这么想，她就算不顾及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他还那么小，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素年觉得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将他照顾好一样。
这是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是继承了她和萧戈血脉的孩子，她会好好地将他抚养长大，让他成为萧戈那样优秀的男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条件
“王妃……”
“还是叫我夏夫人吧。”
素年点了点头：“夏夫人，之前是素年不懂事，让您为难了，素年只是着了急，夫君在战场上生死未卜，慌了神才会如此。”
“那么现在呢？你不着急了？”
素年靠在软枕上，全身都松懈着，“着急呀，如何能够不急？可是，我似乎丧失了做傻事的勇气，夫人您可能会笑话我胆小，或是薄情，只是想到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我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真的，虽然做娘亲不久，却没想到我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冲动……”
夏夫人带着浅笑静静地听着，她如何能不懂？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最最珍贵的孩子，之前自己一直只是为了自己活着，不想被那些贱人作践，想要出人头地站得比谁都挺拔。
可是当她的孩子降生以后，夏夫人觉得曾经那些能够强烈影响到自己情绪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只有怀里这一点点大的小生命才是她全部的重心，好像自己的生命都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只有他好好的，自己才能活下去一样。
“国家大事并不是素年能够插手的，若是夫君能够平安归来，素年感激不尽，若是不能……”，素年抬起头，眼睛里一点怨恨的情绪都没有，清亮得怕人，“素年会将孩子平安的养大，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英雄，他定会亲手为夫君报仇的。”
夏夫人心头一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沈素年，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令她另眼相待的女子，她眼里的气势让自己都为之震动，夏夫人能够肯定，这样的娘亲教养出来的孩子，今后定然有大作为！
“对了夫人，这孩子当真要一个时辰起来吃一次奶吗？这也太磨人了吧，我才觉得刚刚睡着他就又醒了……”
夏夫人还沉浸在刚刚素年坚毅的气势里，不料转眼素年的气质就变了，软塌塌地半躺在软枕上，满脸的无奈，眼睛都要耷拉下来了。
“好困啊，又疼又困，这要到什么时候……”素年说着说着眼睛就要眯上了，夏夫人摇了摇头，亲自去给她将被子盖盖好，“所以让你找个奶娘，自己喂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素年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妈妈在跟她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安抚她身体的疼痛，这种感觉太怀念了，素年的头无意识地蹭了蹭，脸上露出娇憨的笑容，沉沉地睡过去。
素年如果清醒的话，她会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跟她的儿子有多像，夏夫人看着素年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终究是软了。
********************
“联姻？！”皇上的表情还能勉强维持庄重，只是眼神却已经呆滞了，“夏王妃，联姻朕明白，但跟夏族的太子联姻……，如果朕没有弄错的话，夏族的太子是您的孩子吧，今年，似乎十岁都未到吧？”
夏王妃点了点头，“皇上的情报十分准确，确实如此。”
“那这联姻……”皇上忽略王妃的语气，十岁不到的小毛头，联什么姻啊！
“皇上，这是夏族愿意跟丽朝联手的条件，只有联姻，才足以显示出夏族的诚意，皇上请放心，我夏族定然不会苛待丽朝的女子。”
“这个朕自然相信王妃的话，只是我朝的公主年岁都不合适……”
夏王妃轻笑出来，“正如皇上所知，夏族的太子殿下年岁也尚小，就是还未出生的女婴，也是合适的，我想着，既然我跟丽朝的萧夫人那么有缘分，不如就跟她做个亲家吧。”
这下皇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夏王妃的意思是要让夏族的太子娶沈素年的女儿？她搞清楚了没有？沈素年这一胎生的是儿子啊！而且万一萧戈回不来了，她上哪儿去再生个女儿出来？不是说夏族的王妃十分精明吗？怎么自己瞧着不像呢？
“王妃，这事儿可能有些为难，萧夫人的情况……”
“我都知道”，夏王妃依旧得体地笑着，若无其事地将皇上的话打断，“只要丽朝同意即可，若是到时候真的出现别的情况，夏族也自然不会不讲道理。”
皇上的心动了，听夏王妃的意思是，如果成了最好，如果不成，她也不会执意非要履行这个承诺，那么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有了夏族的联手，阿羌族定然无法逃脱，就算萧戈阵亡了，也算是给他报了仇。
皇上几乎都想要答应了，却接收到一旁小太监的眼神，皇上，你觉得十分妥当是没错，但萧夫人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萧夫人的脾气，谁也摸不准啊……
“……咳，这个朕要去征询一下萧夫人的意见，毕竟夏王妃是想跟她结亲家，这样吧，王妃先去歇着，朕派人去问问，然后给你答复。”
皇上瞬间反应过来，这才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对的对的，沈素年这个女子，若是自己擅自做了决定，而她当真不满意了，饶是自己是皇上，也无法预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夏王妃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她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目前情况紧急，还望皇上能早点做决定得好。
将夏王妃送走，皇上去找了巧儿，打算让巧儿去跟素年说，毕竟素年才刚生产完，还是巧儿去说比较方便。
巧儿去的时候，素年正在喂奶，她几乎每次去素年都在喂奶，“小姐，小少爷可真能吃。”
素年睡眼惺忪，听到巧儿的话也没劲去纠正她的称呼了，她都爬不起来啊啊啊！可是听到儿子哭，身子不由自主就动起来了，再看到他大口地喝奶，素年也没什么力气升腾出火气。
“我觉得他比较像我，是个吃货，吃货是什么意思懂吗？就是整天只知道吃……”
巧儿哭笑不得的看着素年低着头对着小孩子抱怨，“小姐，孩子可不就是这样。”
“就是就是，小少爷多吃些才能长得壮壮的，小姐来，我给你擦一下。”阿莲端过来温热的水，小姐非要嫌她身上一身的汗水，说黏黏腻腻的不舒服，阿莲只好找机会就给她擦身子。
一旁皇后拨过来的嬷嬷看不惯，说月子里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能碰水不能吹风，哪儿还这么娇贵着日日擦好几遍身子。
这次宝宝吃完奶竟然没有立刻就入睡，而是睁开了眼睛，圆溜溜的，素年知道他虽然能够感觉到光线，但只能看到很近的东西，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好亮，素年忍耐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小脸蛋上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
“怎么这么可爱啊……！”素年觉得好幸福，软软地抱在怀里，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哎呀，小少爷笑了！”阿莲突然惊呼起来，就看到襁褓里的孩子咧了嘴，眼睛竟然还眯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几个小丫头被小婴儿无意识的笑容给萌住，都瞪着眼睛围着惊叹，一直惊叹到孩子又睡了过去。
素年没将孩子给阿莲，她也累坏了，素年让她赶紧去睡会儿，至于孩子，她就直接放在了枕边，然后看向巧儿，“是皇上让你来的吗？他要你跟我说什么？”
素年的心有些慌，轻轻伸手摸着包裹住孩子的襁褓才能平静下来，是萧戈的消息吗？还是夏王妃已经做了决定？是好的情况，还是坏事？
巧儿快速挑重点将事情说出来，抬头看见素年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和表情，“小姐……，小姐你还醒着吗？”
“你有见过睁着眼睛睡觉的吗？”素年愣愣地开口，面色继续迷茫。
怪不得老人常说一孕傻三年，孕傻孕傻，她现在就已经够傻的了，理解力急速下降，怎么就听不懂夏夫人说的意思了呢？
联姻联姻，必然要表示出最大的诚意才行，那历来都必须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怎么能随便找一个女孩子就能联姻了呢？
关键是，她才刚刚经历了痛苦磨难，还没有那么大的忘性和毅力再挑战一次，宝宝很可爱是没错啦，再退一步说，就算她以后继续生娃，那要都是男孩子呢？
哪儿还有这样的，素年简直跟听天方夜谭一样，夏夫人是不想答应所以乱说的吧？但巧儿说如果到时候真没有这种可能，她也不会强求，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素年迷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挪动身子，生怕惊醒身边的孩子，努力钻入了被子里，“就跟皇上说……，说我还没醒呢，夏夫人的态度太笃定了，我需要好好睡一觉才能去想。”
巧儿上前将被子给素年盖盖好，这才轻轻地离开。
***********************
“她是这么说的？”
“是的。”
皇上皱起了眉，夏王妃的态度太笃定了？这一点自己之前也感觉到了，但那会儿急着要说动王妃，便不是特别地在意，这会儿回想起来，王妃前后的态度似乎确实有点对不上，就好像，知道了什么特别有把握一样……
第二百九十七章 猜拳
皇上立刻招来了人，让他们尽快去打探消息，然后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扶手上，他不知道素年的这句话是无意识说出来的，还是特意让巧儿转达给自己的？
不管是哪样，皇上都十分庆幸，之前对夏族和丽朝联手不屑一顾的夏夫人，竟然已经连着使人来问过两次，虽然言语间似乎句句在为丽朝着想，但总透露着隐隐的焦急。
皇上逐渐镇定下来，从容不迫地安抚着王妃，还派人将素年那里保护了起来，萧戈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他的夫人丽朝朝廷有责任看顾好。
素年让巧儿派人回萧府通知了她的情况以后，刺萍和月娘死活要进宫，月娘尤其坚决，萧家的事情她才不管呢，重要的是小少爷！
刺萍只好委屈点让着月娘了，她和绿意两人守在家里，月娘揣着大包小包和绿荷被巧儿的人接进了宫。
素年本打算身子稍微好一些就出宫，回到萧府里休养，巧儿不同意，都说月子里的女子身体最为虚弱，皇上也答应了干脆就让素年做完了月子再出宫。
“……月姨，我不想吃了……”素年看到月娘捧到自己面前的糖水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知道月娘是为了她好，可是天天这么吃，会死人的。
月娘进宫之后，见到了孩子当即就懵了，那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光芒素年看着都心惊，定定地瞧了两刻钟才转移了一下视线，动了动眼睛又盯着猛瞧。
月娘对素年曾经的不满也淡了许多，见到孩子月娘都不会动了，绿荷拿出刺萍交代要给素年的信，素年也不管月娘了，径自拆开了看。
刺萍将这几天府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府里一切如常，沈薇那里也很平静，素年笑了笑，萧家这会儿正有事情忙活呢，大概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沈薇了。
刺萍让素年放心，她会准备好一切迎接小姐和小少爷回府的。
月娘直接接手了照顾素年的活，她自己虽然没有生产过，但她之前在萧戈出生的时候照顾过，这个糖水蛋呀，对生产完的女子特别的好。
“少奶奶，您多少吃一点，多吃些才有奶水喂小少爷。”月娘笑呵呵地将碗又递过去一些。
一开始知道素年打算自己喂养的时候，月娘还有些意见，谁家的孩子不都是找奶娘的，特别是大户人家，就连少爷当初也是喝奶娘的奶水，少奶奶怎么一点都不讲究呢？
不过后来瞧见小少爷吃的香甜，奶水也够，不过几天而已似乎都长了不少肉，月娘就一点意见都没有了，天天琢磨着怎么给素年多进补些。
素年叹了口气，“月姨，我这会儿不饿，您放在这里就行了，我一会儿就吃。”
月娘应了一声，放下碗又出去了，她给小少爷带了不少尿垫，这会儿正晒在外面呢。
“赶紧，快点你们两猜拳吧，谁输了谁吃。”
月娘将门一关上，素年就迫不及待地招呼阿莲和绿荷，两个小丫头脸都是苦的，她们就这两天为了小姐吃了多少东西？等到真正用膳的时候一点都吃不下，为此月娘还说了她们一顿，吃不好怎么有力气照顾少奶奶？
“小姐……，要不，我们三个猜拳吧……”
阿莲十分有胆子地将素年也拖下水，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逃脱的几率，她实在也是不想吃了。
素年考虑了一会儿，正要答应，门口有宫女说慧嫔娘娘和叶夫人来了，素年心里一喜，连忙让人将她们请进来，太好了，又多了两个猜拳的！
巧儿和眉烟走进来时，就看到三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眉烟的脚步一顿，跟素年这么长时间的交情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来来，我们正在玩一个有趣的事情……”
***********************
眉烟咬着牙将那碗糖水鸡蛋喝下去，愿赌服输，她十分后悔今日出门没有算上一卦，没想到自己再次尝到了这种可怕的味道。
素年将空碗接过来，觉得不够稳妥，又从里面沾了一点汁水点在自己的嘴唇边，其实也没啥颜色，就是心里安定了不少。
眉烟缓过来，立刻想要来看看孩子，素年从床里面将孩子抱出来，他正睡着，红润润的小嘴轻轻地嘟着，不时地裹动两下，看得眉烟十分欢喜。
“长得真好看，我家欢颜一定很喜欢。”
“……到时候若是两个小的看不对眼，你可别为难他们呀。”素年虽说也挺喜欢欢颜的，可这种事情吧，她还是打算让儿子自己选择。
眉烟嘿嘿一笑：“不说别的，我家乖囡那是人见人爱，倒时候让他们从小一块儿玩儿，不愁培养不出感情。”
素年无语了，她知道眉烟是担心欢颜以后没个兄弟撑腰在婆家会受欺负，若是嫁到她这里，自己定然是不会亏待她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能够理解眉烟的担心，只是，女子一生的幸福只维系在婆家上，素年不敢苟同。
过了一会儿月娘进来，看到碗已经空了，再看素年的唇上还有晶莹的糖汁，十分满意地将空碗收下去。
素年拍了拍胸口，跟眉烟相视而笑。
一旁巧儿看着孩子也挪不开眼，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够这么可爱，她就控制不住心潮泛滥，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
*************************
素年之后就没有再问巧儿关于夏族和阿羌族的事情，她知道外面有皇上下令将她围起来的那人，也知道夏王妃试图来看望自己，但被巧儿以自己的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夏夫人提出来的那个条件素年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怪异，以夏族对丽朝目前的重要性来说，这种提议真是弱爆了，素年甚至想如果她是夏族的人，那是多过分的条件都能提得出来。
而联姻，不过两族结好的标志，也许夏族还有别的要求，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再加上巧儿后来说，皇上觉得夏夫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素年觉得，是不是情况有转机了所以才让夏夫人改了口。
皇上那边，一边跟夏夫人周旋，一边等待着消息，之前略微有些急躁的夏夫人忽然偃旗息鼓了一样，而就在当天，皇上收到了密报，上面说，萧戈突围了！
看到密报的时候，皇上甚至有些虚脱，龙袍下出了一身的汗，他应该高兴才是，却发现手居然有些脱力，拿着密报的手垂落在膝盖上，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他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谁，除了萧戈，儿时的玩伴，到后来的君臣，萧戈从来都是他信心的来源，不管自己的处境如何，皇上都知道在他的身边，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支持他，哪怕豁出生命。
可皇上并不想萧戈为了他失掉生命，萧戈的忠诚在于他的父亲萧然的教导下，作为天子能有这样的臣子为他效命，他理应十分欣慰，可是，作为挚友，他并不想用萧戈的命来换取江山的稳定。
在听说萧戈也被围困，生死不明的时候，皇上也着急，可他是皇上，只能将这份着急压住，寻求对于丽朝来说最稳妥的对策，他有时候会想，做皇上究竟有什么好的，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皇上缓了一会儿，让人将密报给素年送过去，也许神经绷得最紧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女子吧，生孩子在一个女子的一生中也算得上是大事，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萧戈出了事，皇上想也能想得到素年的压力有多大。
密报是有专人送到素年身边的，她那时还睡着，说是要跟孩子保持一致的睡觉时间，等她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把孩子抓过来喂上，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当阿莲将密报递过去的时候，素年一度不敢伸手接过来，她害怕里面写的是自己不能承受的，虽然也许皇上不会将噩耗这么大大咧咧地扔在自己面前，但素年的手仍旧有些颤抖。
一只手搂着孩子，一只手慢慢地拿过来展开扫了一眼，素年的嘴立刻紧紧地抿住，眼睛迅速看向床幔，眼泪还是从脸颊两侧流了下来。
萧戈没事了？他没事的！素年咬着的嘴唇在颤抖，她就知道，萧戈不会那么坏丢下自己的，他还没有看一眼他们的孩子，虽然暂时丑了点，但在她心中是最帅气的！
他还没有抱抱他怎么可能忍心离开他们去另一个世界！素年吸了吸鼻子，阿莲见状立刻上前给她擦去眼泪，宝宝似乎察觉到了娘亲的异常，破天荒的松开嘴嚎了起来。
要说素年的这个儿子，那中气绝对足，嚎得素年眼泪都忘了继续流了，密报一丢手忙脚乱地伺候他，摸摸似乎没有尿湿啊，难道没吃饱？没吃饱你继续吃啊，你嚎什么呀！
素年赶紧继续将他的小嘴往自己胸口送，可小家伙哭上瘾了，愣是不吃，就张着嘴哭。
第二百九十八章 难吃
月娘从外面听见了哭声急匆匆地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哭了起来，也没有尿湿，这是为什么呀。”素年没有经验，求助般的看向月娘，虽然月娘也没有经验，但她至少曾经照顾过小时候的萧戈呀。
月娘看了看孩子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小孩子哭哭是正常的”，说着就想接过去到一旁哄一哄，却发现孩子的手紧紧地攥着素年的衣襟，攥的可用劲了，月娘不敢硬扯，只得又送到素年的怀里。
抬头一看，素年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少奶奶！都说了月子里不能流泪，会坏眼睛的，您怎么不听呢！”
月娘皱着眉开始数落，素年一边将眼泪赶紧擦掉，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被说了还是挺高兴的，月娘现在不仅仅是关心孩子，连她也一并照顾得好好的。
素年知道月娘对自己的偏见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完全抹灭，但若是十年呢？二十年呢？月娘是真心将萧戈当做是她的孩子来疼爱，也许方法和观念自己不认同，但素年也没指望这世上所有人都喜欢她。
看她不顺眼的多了去了，她也没有耐心一个一个改变，但她希望能够慢慢的得到月娘的认可，那就太好了。
“娘亲不开心，孩子当然会感受到，少奶奶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少爷那么聪明才会哭的……”
素年有些黑线，这怎么就跟聪明联系上了？知道月娘也牵挂着萧戈，素年赶紧将萧戈平安的消息说出来，成功的让月娘停下了嘴。
“……少爷，平安无事？”月娘的双手捂住胸口，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长到素年都跟着一块儿吸气，“真是……菩萨保佑……”
月娘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万事皆休的泰然，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素年低着头安慰儿子，大概是哭得太辛苦了，需要补充体力，这次再给他吃他就乖乖的含住，又吞咽起来。
“月姨您放心，夫君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我的孩子还要仰仗您呢，以后还有小二少爷，小三少爷……”
素年闭着眼睛胡扯，她这会儿可没打算继续生，疼都疼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没想到素年的胡扯还真让月娘的眼泪停住了，“是呢，少奶奶您可劲儿生，生了月娘都给您带。”
“……”月姨我说着玩儿的，月姨您别当真啊……，素年都要哭了，月娘的表情好认真啊，不至于吧……
****************************
夏夫人提出要离开，皇上也没有强留，只是再次感谢了她的到来，并且提出若是以后夏族愿与丽朝常年交好，等夏族太子继承了王位，丽朝愿意与他们联姻保持友好关系。
“萧夫人的女儿行吗？”
“……，这……，这还是要问萧戈和她夫人的意思了……”皇上就不明白了，夏王妃这是在嫌弃皇室血脉吗？为毛就盯上萧戈的孩子了？难不成他们的孩子以后就一定有出息了？
不过想想萧戈，再想想素年，皇上忽然也有些怦然心动，也不知道巧儿这胎是男是女，到时候能不能拐一个过来。
夏王妃提出在离开之前再见一见素年，今日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皇上自然是同意的，让周围的人都撤了。
素年见到夏王妃，脸上满是感激，还有些抱歉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不能下床给她行礼。
“我要回夏族了，很抱歉没有帮上你的忙，不过，你的夫君定然是个厉害人物，能从阿羌族手里逃脱，不简单呐。”
素年笑得含蓄，她挺想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想一想太不谦虚了。
夏王妃瞧了瞧孩子，十分喜欢，便顺势跟素年提出了之前联姻的想法，素年依旧觉得不能理解，但她也没有说死。
“夏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并不打算现在就给我的孩子定下什么事情，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今后的嫁娶，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他们喜欢就好。”
素年真的是这么想的，若是自己的孩子以后想娶个公主或是嫁个王爷，只要他们过的好，她没意见，若是到时候找个女婿或是找个贫家女，那更好，更不用操心，萧家的财富肯定是养得起的，她才不在乎。
夏夫人这才作罢，她看出素年是真心的，素年就是这么个随性的人，如若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中意她。
“好了，你休息吧，我就告辞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来到夏族，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夏夫人拍了拍素年的手，起身打算告辞。
这时忽然有个夏族的随从匆匆进来，将手里的一个东西交给夏夫人，夏夫人本来还有些不高兴自己的人如此不懂礼数，可等她看清楚手里的东西以后，脸色骤然变了。
素年看着夏夫人一目十行将手里的卷轴看完，然后脸色苍白匆匆离去，素年还想思考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没经得住睡神的召唤，赶紧睡赶紧睡，再不睡臭小子又要醒了……
****************************
“小姐，夏王妃并没有离开，现在还在宫里呢。”巧儿一边喂素年喝猪脚汤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求求你们了，就放一些盐吧，一点点也是好的……”
素年的注意力完全分散不了，这汤也太难喝了！对于她这么一个挑嘴的人来说，这段日子的吃食简直就是噩梦！
巧儿又送过去一勺汤：“小姐，您自己都知道要喂奶的话只能吃这些，何必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抱怨一下呢。”
“……因为真的太难喝了。”素年一边抱怨着一边还是将汤吞下去，喂奶的话不能够吃重口味的东西，最好不放调料，她本来以为这算什么事儿？不就是难吃了点吗？但她没想到竟然难吃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白白的一点滋味都没有，油腻腻的还不如白水呢……，素年吃得都要哭了。
可是，她的奶水非常好，宝宝压根就吃不完，这让素年十分欣慰，闭着眼睛将汤汤水水都吞下去。
“夏夫人没有走？为什么？”素年心一横，自己端过汤盅眼睛一闭一口气灌下去，省的一勺一勺折磨死。
巧儿满意地将空盅送到一边，“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夏王妃请求面圣了几次，似乎，挺着急的。”
素年心想反正也猜不到，干脆不去想，自己的乖宝宝这会儿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只有很短的时间会是清醒的，挥舞着小爪子逮着什么抓什么，劲儿还相当大。
素年玩得特别开心，之前因为睡眠不足和身体虚弱造成的疲劳都好像飞走了一样。
可是素年觉得自己似乎要患上产后忧郁了，跟小家伙玩着玩着就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阿莲只要察觉到就会飞奔过来，各种安抚。
“呜呜呜呜，我儿子真好玩，萧戈怎么都不回来玩一下！”
阿莲娴熟地将素年的眼泪擦掉，面不改色：“小姐您别急，您先玩着，等萧大人回来了以后说不定要跟你抢着玩呢。”
素年立刻就能笑出来，阿莲简直太可爱了，她都没办法继续往下哭。
萧戈不是已经脱困了吗，为什么就没有下文了呢，他怎么还不回来！素年抱着儿子在床上扭动，小家伙似乎觉得挺有趣，一把抓住素年的头发不松手。
日子似乎都挺乐呵，尤其在知道萧戈突围了之后，唯一让素年担心的是，宝宝有些黄疸。
素年其实并不着急，她检查过，并不是病理性的，这种生理性黄疸过几天就会自己消除，而且儿子的黄疸也不严重。
但是让月娘发现了，那叫一个天崩地裂，当时就憋不住痛哭起来，说是她曾经就见到过一些孩子，全身变黄就没了的，她的小少爷啊啊啊啊啊！
“月姨您别担心，您忘了我是大夫，怎么也不可能让孩子有事的。”
素年轻轻柔柔的声音成功让月娘的惊恐暂停住，对了，少奶奶是大夫，还是神大夫，是医圣来着！小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月娘这会儿不觉得素年大夫的身份低贱了，一点都不，只要能让小少爷平安无事，她一点意见都没有！月娘甚至觉得庆幸，还好她家少奶奶是个大夫，否则……，否则……
月娘都不敢往下想，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素年一本正经地指使阿莲去抓些药，然后让她们都出去，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就成，有需要会叫她们的。
等到月娘诚惶诚恐地带着众人退出去以后，素年严肃的眼神早不见了，低下头盯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的儿子猛看，脸上顿时洋溢起夸张的笑容，“哎呀我家阿宝就是可爱，来来来，娘亲一下，保你百病不生捏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九章 瘦了
生理性新生儿黄疸一般出生后七到十天消退，月娘虽然没有瞧见素年是怎么做到的，但过了几天发现果然消下去了，于是又是一顿感谢佛祖，对素年越发的百依百顺。
“月姨，猪脚汤都吃腻了，咱们换一个吧……”
“……鸡汤……，要不咱还是换回来吧，猪脚汤好歹没有那么多油……”
月娘都笑呵呵地配合，可不管素年怎么折腾，她还是见到什么都吃不下，曾经素年以为坐月子挺舒服的，躺床上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好吃好喝伺候着，但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
巧儿给素年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据说，夏族出现了战乱。
素年仰头脑补了一下，怪不得那一日夏夫人如此方寸大乱，原来是这样，夏夫人的孩子可还在夏族里呢。
“具体如何皇上也没多说，只是看得出皇上似乎心情不错。”巧儿补充道。
真是个恶趣味的人！素年在心里吐槽，现在看来，夏夫人几次面圣应该是想让丽朝助她一臂之力，夏夫人此刻在族外，夏族的战乱不外乎夺王位，那么夏族的太子必然有危险。
夏夫人没有立刻回去，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族内她的势力暂时还能够抵抗的住，但不管是什么，战乱必须被平息，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这下子夏夫人和皇上的心情直接掉了个个儿，也难怪皇上心情会好，不过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愿意成为夏夫人的助力呢？
“小姐，这是皇上交代我拿给你的，是随着前方的战报一并捎回来的。”巧儿拿出一个东西，素年看了一眼就伸手夺了过来。
一个小挂件，瓶子的模样，瓶口还嵌着一颗玉石，宛如琼浆。
这是自己亲手做的，素年的指腹在上面摸索着，瓶子，寓意平平安安，素年的心镇定了下来，平平安安，她只求平安，一直焦躁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
巧儿离开后素年让阿莲去将小挂件清洗一下，她想放到儿子的旁边，只是儿子现在还太小，免疫力低，需要清洗干净才行。
阿莲捧着挂件出去，半晌又捧了回来，她打算将玉石拆下来清洗，却没想到玉石的下面之前的填充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块叠得好好的牛皮。
“拿来我看看。”素年都准备睡下了，看见阿莲手里的东西赶紧招呼她送过来。
牛皮有些硬，似乎已经浸过了水，然后风干成现在的样子，素年轻轻地展开，看到了里面用小刀刻了一遍又用丹朱瞄了一遍的字。
“素年吾妻，若是我们有缘，这只瓶子也许还能回到你的手里，被阿羌族围困已经有段日子了，坐以待毙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所以我打算铤而走险。”
“然危险极大，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很抱歉，我没有遵守诺言，我说过会永远守着你，却没有做到，可是若是重来一次，我必还会将你娶到手，不计代价。”
“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何其有幸，我能够遇见你，我从来没有怕过死，可现在，我真的……好不想死，还想再看看你，还想再活下去……，我爱你……”
素年的手指几乎将牛皮纸抠破，她知道不能哭，月子里哭多了以后眼睛会疼，甚至会见风流泪，是不可逆转的，可她忍不住！
想到萧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姿态写下这些，素年就完全控制不住，这大概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崩溃的一次了。
完全没有压抑的哭声让小宝宝从睡梦中醒来，仿佛感受到娘亲心底的情绪一般，眼睛闭着也开始嚎啕大哭。
屋子里哭声一片，绿荷和月娘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大一小正哭得歇斯底里，仿佛要将屋顶给掀开一样。
“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月娘进屋就想上前去劝，却被阿莲拦了下来。
月娘觉得奇怪，阿莲姑娘可是从来都以少奶奶为重心的，怎么这会儿看到少奶奶哭成这样却无动于衷呢？
阿莲对着月娘摇了摇头：“月姨，你就让小姐哭吧，哭出来了，她才会好受一些。”
月娘顺着阿莲的目光看到了还攥在素年手里的牛皮纸，听阿莲小声地说了可能是萧大人写下的，再看到素年捂着脸痛哭的模样，月娘眼里也闪着泪花。
少爷是真心喜欢少奶奶的吧？才会在危机重重的时候也要给少奶奶留下信件，月娘擦了擦眼睛，还是忍不住上前：“少奶奶，您哭一会儿就够了，仔细您的眼睛，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素年发泄了一阵子，这会儿渐渐收住了，接过阿莲递过来的帕子擦脸，她明白的，刚刚只是太压抑了，不发泄出来她怕影响到心情，也会直接影响到小宝宝的口粮。
不好意思地对着月娘笑笑，素年鼻音浓重地嘟囔了几句：“呵呵呵，也没什么，就随便哭哭，月姨您别担心，听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这样。”
月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奶奶的性子十分好相处，就是有时候有些不着调。
“哎你怎么还哭呢？”素年都缓过来了，却发现儿子还哭得撕心裂肺，她赶紧将孩子捞过来抱着，“饿了么？娘现在就喂你，不过据说哭过之后的奶水不太好，你等等啊，我挤掉一些。”
说着素年就让阿莲那个容器过来，月娘是目瞪口呆，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呀，小少爷哭得都要喘不过气了，就算少奶奶的奶水充足，也不能这么浪费呀，小少爷的小脸都急红了！
素年将乳汁挤了一些出来，才把孩子抱起来，这次都不用她送，小家伙的嘴自己寻寻觅觅地找到了，这才停止了哭泣。
“没事儿的，小孩子多哭一哭以后中气就足，身体才能强健。”素年竟然还能振振有词，月娘扶额退出去，这个少奶奶想法太多，完全不像一个刚生育过的人，自己还就说不过她。
素年没什么育儿知识，但常识她还是有一些的，再加上有眉烟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素年多少记下了许多，这会儿刚好用上。
将那张牛皮宝贝的收藏起来，素年看着儿子傻笑，不知道以后小家伙会不会也跟他父亲一样，长成那么让人心动的男子，“你可千万不能滥情啊，知不知道？”
素年的手指尖轻轻地戳在孩子嫩嫩的脸颊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动了动继续吧嗒吧嗒吧嗒……
**************************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素年终于“刑满释放”，允许下床走一走，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洗个澡，月娘在月子里虽然同意她用温水擦身子，但那已经是极限，洗澡压根想都不要想。
弄的素年面对天天洗得粉嫩喷香的儿子无比怨念，凭什么区别待遇，他怎么就能洗得白白胖胖的？
素年大概洗了能有一个多时辰，泡在里面都不愿意出来了，还是听到儿子不满意地哭了才撇撇嘴，从浴桶里面爬出来。
满月了之后，素年便提出出宫，离开萧府实在太久了，她都没有想到生孩子竟然生到了皇宫里，真是匪夷所思，幸好这个朝代没有那么多讲究，皇上也好说话，不然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巧儿很是舍不得，这段时间有素年的陪伴，巧儿的性子又活络了不少，天天要往素年这里跑，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姐……”巧儿拉着素年的手不肯松，素年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在你身边一切要小心，断不可以大意疏忽。”
巧儿点点头，眼看着都要哭了，素年将儿子抱过来送到巧儿的眼皮底下，“别哭啊，看看多可爱，就是因为我在怀着他的时候天天笑，所以我的儿子才会也这么爱笑。”
小宝宝很给面子地又“咯咯咯”起来，逗得巧儿眼睛都亮了。
素年黑线，别看臭小子笑起来这么欢实，哭的时候也是卯足了劲的，真是够了……
巧儿派人送素年出宫，随行的还有皇上的赏赐，数量众多，素年都没有搞懂为毛皇上会赏东西给她，她就生了个娃而已呀，不过皇上哪儿会解释那么多，给她她就拿着就行了，废什么话啊！
回到萧府的时候，刺萍和绿意早已等在门口，见到素年从马车里出来，还带着一个小娃娃，刺萍忍着眼泪上前行礼：“小姐，您瘦了……”
“……”素年风中凌乱，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还没有消退下去的虚胖身子，茫然地抬起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阿莲忍着笑上前，扶着素年往府里走，“小姐，刺萍姐姐是想您了，你想想叶夫人生完孩子之后我们去看她，跟她比起来您可不就是瘦了嘛。”
能这样乱比的吗？！素年都无语了，自从生完孩子以后，那是一天几顿补下来，她本来打算最好能够瘦回去，这样等萧戈回来身材也不会太走形，但月娘不让，顿顿都看着她吃完，于是虽然没有再胖起来，但距离她预期的身材还是差了点。
不过这会儿有刺萍和绿意就好办多了，帮她消灭食物的人手又多了两个，素年十分欣慰。
第三百章 小名
小宝宝给萧府里增添了不少生机，每日吵吵闹闹的，素年因为睡不安稳头都疼，偏偏其他人都十分高兴，说是小少爷精神真好，尽管长得跟夫人那么像，却不像夫人那么懒散，真是太好了！
素年听到这话的时候正躺在椅子上，嘴里咬着一颗啃到一半的苹果，宝宝让月娘带到院子里晒一小会儿太阳去了，她难得这么悠闲。
孩子跟她长得像？开玩笑的吧……，素年伸手摸了一把脸，就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吧，那也能勉强算上国色天香，就那个小猴子跟自己长得像？素年都要吐血了。
等月娘将孩子抱回来，素年扯着襁褓凑近了去看他的脸，虽然比起之前稍微长开了一些，但她没发觉多好看呀，这些丫头真是，孩子才这么大也听不懂恭维的话，何必呢！
月娘看到素年的举动，笑呵呵地说：“少奶奶是觉得小少爷长得像您吧，都说儿子肖母，是一点都没错的。”
“……”
素年抽空将沈薇找来，小姑娘在萧家将养了一段日子，脸色好了一些，身上也有些肉了，不像之前消瘦到令人心惊的样子，可是沈薇的眼睛里仍旧有恐惧在闪动。
“你在担心你的弟弟吗？”素年一眼就知道沈薇在想什么。
沈薇猛地抬起头，看向素年的目光里甚至有祈求。
素年离开了足足有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萧家会不会对弟弟做什么，还是说，弟弟已经惨遭不测了？每每一想到这个，沈薇就毛骨悚然，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到萧家去看看。
她也真这么做了，可每次才溜出院子，这个名叫绿意的人都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薇一开始十分害怕，她怕绿意会对她做什么，毕竟她想偷偷溜走，可绿意什么都没有说，只将她送回院子，甚至并不逗留看守，径直转身离去。
沈薇不甘心，前前后后尝试了许多次，有一次甚至跪下来恳求绿意，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是还安好，只是看一看而已。
可绿意仍旧一言不发地将她送回来，完全不顾沈薇因为精神崩溃而歇斯底里咒骂和叫喊。
这些，在素年回府之后不久，绿意都跟素年说了，难得的是绿意竟然还为沈薇求情。
“绿意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深知这种牵挂有多么的沉重，还望夫人能够体恤沈姑娘忧心她弟弟的心意。”
素年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绿意这个人，说得好听叫做有做人护卫的素质，说得不好听就是没有存在感，跟他的妹妹绿荷一比，素年有时候都会忘记他的存在。
他是个彻头彻尾听令行事的人，素年从来没有在他的嘴里听过一次他的意见，没想到这次竟然会给沈薇求情！
沈薇原本跪着，被素年让人硬拉起来坐着，她不知道素年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她得到了什么关于自己弟弟的消息？
于是一着急，沈薇立刻站起来就想往素年身边走两步，绿荷哪儿容她靠近，当时就想将她制服，却不料绿意的动作更快，直接闪到沈薇的身边将她拉着重新坐下来。
绿荷有些奇怪，但她对哥哥的举动向来是无条件信服的，既然沈薇已经老实了，她也乖乖的站回到素年的身旁。
“夫人，我的弟弟怎么了？他还好吗？他是不是出事情了？”沈薇完全没有自觉，坐下来仍旧叠声问着，千万不要出事，她的弟弟才六岁啊！
“我不知道，”素年缓缓的说，沈薇的眼睛猛地一跳，又要说什么却被绿意按住，素年朝着她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
“你的弟弟目前应该是没有事，萧家人这段时间并没有找你吧？很反常是不是？既然他们知道了你已经住到了萧府，怎么说也应该找机会跟你嘱咐些什么，就算没能阻止我顺利生产，但也应该会有别的打算的不是吗？”
沈薇愣了愣，她当然发觉不对劲了，就是因为萧家人没有找上自己，她才会觉得如此不安，若是以弟弟要挟她做事，她好歹还能确定弟弟还活着，可是没有，萧家人就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杳无音讯了。
可是她的弟弟怎么办？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能在狼窝里生存？沈薇想着不会是沈素年让人看着她，让萧家人无法联系上她吧，若是那样，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小孩子，萧家人怎么可能还好心地养着？！
沈薇的呼吸又浓重了起来，可刚刚素年说她的弟弟目前应该没事，是真的吗？她能相信吗？不会是沈素年骗自己的吧？
“你放心，我很少会骗人的，而且不轻易说谎，这样难得说一次的话，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素年对着沈薇笑眯了眼睛，“萧家如今应该顾不上你们了，而且你的弟弟，你说不定很快就能够见到他，所以别担心。”
“夫人的意思该不会让我和我弟弟在地下相见吧？”沈薇现在就如同一头困兽，她知道以她的力量撼动不了素年，但她全身都散发着鱼死网破的悲哀。
素年一愣，想笑却笑不出来，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才能让一个十五岁女孩子有这种想法？她摇了摇头，“你放心，虽然我现在也是萧家人，但跟你之前认识的萧家人并不一样，现在跟你说也没用，您只要安心等着就好。”
这就算安抚了沈薇，素年不在萧府的时候，萧府收到了两封给她的信件，拆了以后才发现都是关于萧家的，一封说，萧家已经上钩，另一封，则是告诉她，到可以收线的时候了。
素年抿着嘴，回了一封，让绿意给刘府送回去。
萧家找上门来不外乎是求财求权，可素年的态度十分不配合，那如果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条看着就很光明的路，并且也同样能够谋得财富于权利，素年觉得，萧府应该是十分乐意的吧……
前提是这条路真的十分光明……
*************************
新生儿出生后几个月长得特别快，素年看着儿子吃饱了欢实的笑容，决定给他取个名字。
“小姐，要不要等萧大人回来以后再取？”月娘还没说话呢，阿莲就大大咧咧地提出不妥，“一般孩子的取名不都是男子来取吗，爹爹或是祖父辈的？”
那要是遗腹子又没有祖父的呢？素年话在舌尖滚了滚没敢说出来，“那什么，我以前在林县，可是获得了祭拜月神娘娘的资格呢，那是要考才学的。”
素年知道没什么可得意洋洋的，但取名字是个技术活儿，总得有些学问才好胜任不是吗？
“少奶奶……，少爷曾经也想参加科举，但皇上说以少爷的才学不用考，让出一个状元的名头给别的有志之士……”
月娘声音微弱的在一旁补充，这也是当初萧戈无意间说的，还让月娘相当自豪了一段时间，少爷的才学让皇上都予以了肯定。
素年不吱声了，林县和皇上比起来，那放在一起比都难算得上亵渎皇室，“……那，那我取个小名好了……”
呜呜呜，素年看着儿子，笑得呆呆的嘴里吐出一个泡泡，破了以后自己一愣，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真是个傻儿子，要不叫你萌呆呆好了！
最后素年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平哥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平平安安的平，她到底没有将萌呆呆拿出来用，她怕大家接受不了，连小名都不让她取了。
不过没有人的时候，素年还是喜欢乱叫，“萌宝宝”、“呆呆宝”……，怎么顺口怎么来，其他人仍旧是“小少爷”“小少爷”的叫，正儿八经的“平哥儿”倒是真没什么人喊，素年泪流满面，那她取来有什么意义？
平哥儿眼看着就要两个月了，素年十分奇怪是不是皇上骗自己让她安心，才做了个战报说萧戈已经突围了？不然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素年忍不住又将那张牛皮拿出来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手摸在上面的刻痕，有着触目惊心的悸动。
叹了口气：“赶紧回来吧，我好想你……”
素年将头埋在胳膊里，她真的很想萧戈，想念他宠溺的笑容，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温暖，仿佛什么都不能侵害到自己一样的安全，想念他平日里严肃的模样，却总在自己面前无奈的微笑，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门被推开，“吱呀”一声，素年赶紧手忙脚乱地抬起头将眼泪抹掉，一面急急地解释：“我没哭啊，就是刚刚有东……西……”
门口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挺拔，背着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瞧见一个黑黑的轮廓，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素年刚刚擦掉的泪水又冒出来了，将她的视线模糊掉，素年立刻伸手继续擦，怎么能看不清楚？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怎么擦不完呢？
第三百零一章 说完整
“别哭，眼睛会哭坏的。”
萧戈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倦，听在素年的耳朵里却像是天籁，她没有看错，真的是萧戈，素年站起来就直接冲过去，一把抱住萧戈的腰，紧紧的，好像在确认真的是实物一样。
“我还没有换洗，身上脏。”萧戈张开两只手想将素年的胳膊拉开，他风尘仆仆地一路快马回京，直接骑着马从萧府正门冲了进来，他怕身上不干净会弄脏了素年。
素年抬起头，眼里还蓄积着眼泪，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就要抱着，你再拉一下试试看！”
萧戈不动了，看着素年抱着自己，她身子还有些许的颤抖，萧戈抬起头，让眼睛里的热意慢慢地消退下去，半晌才猛地揉了揉眼睛，双臂将素年紧紧搂住，他回来了！
院子里闻讯赶来的月娘站在那里，不断地擦拭着眼睛，真好，少爷真的平安回来了，她要去菩萨那里再跪跪，感谢她老人家的慈悲心肠！
萧戈的脸比原来黑了许多，从左眼下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持续到下巴，这会儿还泛着血色，素年看得心惊，萧戈的身上必然还有许多好像这个一样危险的伤口，但人回来了就是最好的！
素年想要伸手摸一下萧戈胡子拉碴的脸，不防床榻上传来“哇哇”的哭声，整耳欲聋，将两人眼里的胶着都打散了。
“哦对了对了，”素年快步过去将平哥儿抱起来，“给你介绍一下，你儿子，小名叫平哥儿，我取的，来认识认识。”
萧戈的身子忽然僵硬得比之前还要严重，看着素年送到他面前的小布包，里面一个活的东西哭得撕心裂肺，跟他拳头差不多大的小脸涨的通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什么生物？
去叶少桦家看望欢颜的时候，萧戈也不是没有见过小婴儿，但那和现在这个不同，这个是他的孩子，这么一点点大，哭得眼泪直流，萧戈见惯了战场烽火、刀光鲜血，这会儿竟然连碰都不敢碰。
“接着呀，你还没抱过他呢。”素年眼瞅着就要往萧戈的手里送，萧戈又后退一步，眼里的惊悚让素年哭笑不得。
“他、他怎么一直在哭？”萧戈清了清喉咙，有些不明白小娃娃哭得这么惨是为什么。
“少奶奶，小少爷应该是饿了。”
月娘见不得平哥儿一直干嚎，偷偷地上前提示了一句，小少爷哭一声她的心就疼一下，少奶奶怎么能看得下去的。
“恩，我先喂着吧。”素年将儿子收回来，转身走进屋里坐下，解开衣襟开始喂奶。
萧戈还站在门口，只是将门关上了，关之前月娘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素年和萧戈，还有一个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
素年的发丝散落在脑后，随意地束成了一束，脸颊边有细碎的发丝落下来，给她平添了几份柔美温婉，她低着头，看着儿子终于不哭了满足的样子，脸上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萧戈的心被填充地满满的，他相信他以后不管过了多久，这一幕都会刻在他的脑子里不会消失，这是他最重要的人，就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再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沉醉了。
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平哥儿终于吃饱了，松开嘴吧嗒吧嗒两下，将手伸出来又开始捞素年的头发玩，这是他日常的消遣项目，乐此不疲。
萧戈像被蛊惑了一样，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平哥儿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就如同素年的眼睛一般得清澈灵动，这是他的儿子？这是他的儿子！
“要抱抱吗？”
“……，我先去……洗一洗……”萧戈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素年在他身后抱着儿子乐得不行。
等萧戈换洗完，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之后，他才好像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一般，恢复了从前的沉着进了屋。
素年正在床上逗儿子玩儿，拿着一个小拨浪鼓在他的耳边转动，左边转转，等儿子的头奋力地转过来以后，又换到右边，来来回回逗弄也不觉得无聊。
“这是做什么？”萧戈坐到床边，瞧了一会儿觉得有趣。
素年抬起头，将胡子刮掉以后，萧戈脸上的伤痕更加的触目惊心，素年估计刚刚月娘应该光顾着平哥儿而没有仔细去看萧戈的脸，不然她绝对不会那么平静的。
伸手轻轻地描绘了一下伤痕，“这个怎么弄的？”
“恩，被砍了一下。”萧戈的眼睛还盯在儿子身上收不回来，怎么有这么傻的东西，头来回地晃动还觉得十分有意思，摇一摇“咯咯咯”地笑一笑，然后接着摇。
素年将拨浪鼓塞到萧戈的手里，示意他摇着试试，萧戈看了看手里的拨浪鼓，愣了一会儿尝试性在平哥儿左边摇了两下，就见到儿子的头相当给面子地开始转动了……
玩了一会儿，素年将儿子抱起来，示意萧戈伸出手，萧戈又开始僵硬了，但他还是伸出了手臂，让素年慢慢地将儿子小心地放了上去。
小孩子柔软的身子，刚刚能够将头微微抬起不久，一颤一颤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小小的身子散发着甜甜的乳香，手无意识地挥了挥，将自己的袖子攥住。
萧戈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感动，从袖口一直蔓延到心脏的部位，这是身上流着他的血脉的孩子，跟他一脉相连的孩子……
突然，平哥儿的小脸一皱，顿时又再次放声大哭起来，依旧是撕心裂肺的架势，像是受到多大的委屈一般。
萧戈一愣，还没来得急问什么，只感觉身上一热，有水渍浸湿了他的衣袍……
“……，他尿了……”萧戈脸上的感动全无，面无表情地对着素年陈述。
素年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没法儿消退，她猜着差不多是时候了，没想到儿子这么给力。
月娘听见了里面平哥儿的哭声，敲了敲门，素年让她进来，“平哥儿尿了，尿到了夫君的身上。”
月娘“呵呵呵”地笑了两声，“我这就带小少爷下去清理。”说完将平哥儿抱过去，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萧戈湿着衣袍，刚刚算是白洗了，可他不想现在就去换洗，而是直直地盯着素年，一直一直的看，看到她揶揄的笑容全部都收起来为止。
“我想你了……”萧戈伸手就将素年抱住，也不管衣袍上的污渍，只有确确实实抱住她温暖的身子，他的心才会真正安定下来。
他回来了，之前一度以为自己回不来，在那个山谷里，萧戈和他的将士们咬着牙坚持着，每个人心底坚定的信念都不一样，而他，只希望能够活着回去再看一眼素年。
萧戈跟那些活下来的人，拼着最后的力量成功的突围，可最后，剩下来活着的，不足百人！
这就是战争，在战场上，舔血才能活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例外。
可萧戈终究是活下来了，带着满身的伤口，但命却是保住了，他有多庆幸！没人知道从来不信神拜佛的自己，当时真的有想要找个佛祖拜一拜的打算，感谢佛祖让他活了下来。
“……，你故意的吧。”素年“啧”了一声，真是的，不就是小孩子的尿吗。
萧戈抱着她不松手，甚至有越抱越紧的趋势，素年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颈窝处好似被一滴水给烫着了。
于是素年动不了了，刚刚扬起来的嘴角也顿时僵在脸上。
素年见到萧戈以后就一直在跟自己说，不准再哭了，丢不丢人？萧戈不是都回来了吗，还有什么好哭的？没得让萧戈觉得自己矫情。
可是素年会忍不住，于是只能借着儿子来卖萌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她看起来好像平常一样，只是没想到……
素年伸手环住萧戈的腰，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里，张嘴咬住他的衣服呜咽起来，呜呜呜呜，他终于回来了！
最后，素年哭得是泪眼朦胧，而萧戈的那一滴眼泪，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不公平啊……”，素年在心里吐槽，到最后好像还是她比较情绪化一些，她原本想更淡定更高冷一些来着。
萧戈回到京城，还没有来得及面圣，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疲困至极，再次洗漱了之后很快便陷入了昏睡，而等素年一早起身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身侧，只觉得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小姐你这么早就醒了？”阿莲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昨晚小少爷吃完奶以后被月娘抱到另一个屋子里睡了，小姐怎么会不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萧戈呢？他回来过没有？”素年愣愣地看着阿莲吃惊的脸。
阿莲十分不可思议，“小姐你做梦了吧！”
素年一怔，果然是做梦吗？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萧大人当然回来了呀，昨晚您不是都见到了嘛，萧大人这会儿去宫里了，交代我们让您多睡会儿。”
“……，你能一句话说完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