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推荐(粉红票1260加更)
这的确是兰汀的底牌。
所以之后不管周初瑾如果威胁利诱,她只咬紧了一点,让她说出欣兰的下落可以,周氏姐妹得放过她。
周初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示意马富山家的把兰汀的手筋挑了。
兰汀凄声厉叫。
和姐姐站在院中的周少瑾吓得抱着姐姐的胳膊直发抖。
不一会,马富山家的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低声道:“她说了。欣兰可能在荆州府。”
她满脸的疲惫,显然这桩差事对她也是件难事。
“可能?”周初瑾蹙了蹙眉,沉吟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没说吗?”
“没有!”马富山家的毕恭毕敬地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她说,欣兰的男人早些年在附近收棉花,后来发现荆州府的棉花要比这边便宜很多,就辞了太太,带着欣兰去了荆州府。
“欣兰回府的时候,太太问起她的近况,她也说她就住在荆州府,这次回金陵是想把之前留在金陵的老宅子卖了,以后就在荆州府定居了。
“后来她发现欣兰与程柏关系暧、昧,觉得她肯定是骗太太的,就悄悄地去了欣兰从前住的宅子,发现那宅子已托了牙行买卖,还没有卖出去。她怀疑欣兰是偷了男人的地契,还让人佯装是买家去司衙看那宅子的文书,手续齐全,那欣兰还就真是回来卖宅子的……
“后来程柏病了,她没有看见欣兰,又去了欣兰的宅子。隔壁的邻居告诉她,前些日子欣兰的男人从荆州府赶了过来,把宅子卖了,带着欣兰回了荆州府。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欣兰了。”
周初瑾沉默了一会,对马富山家的道:“她这样,只怕还存着侥幸之心,想着我既然知道了欣兰的事,肯定是要把欣兰揪出来的,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的。你这就进去,说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要你挑了她的脚筋……”
挑了脚筋,那可就一辈子都瘫在床上了。
马富山家的骇然道:“真,真的挑了她的脚筋啊?”
周初瑾气极,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懂不懂?”
马富山家的立刻明白过来。脸涨得通红地唯唯称喏。
周初瑾道:“你要让她相信,我之所以不灌她哑药的原因是那药不好找,一时还没有送过来。如果她再不说实话,一碗哑药灌下去,就算是她想说话也说不了了。金陵府虽然有能接筋的大夫,可若是不及时医治,就算是请了大夫来也没有用。……要让她相信,我根本不信任她的话——她凭什么怀疑太太是被程柏害死的?那欣兰不过是帮着小丫鬟提了壶水进去,那程柏也不过是和欣兰关系暧、昧。也许欣兰什么也没有做,也许程柏无意间遇到了欣兰,两人之间才有了纠缠……你要劝她,她想活命,就得好好地把知道的都讲出来。就算她不讲,我知道欣兰在荆州府,大可通过程家派了人去查,除非她是胡言乱语,十年前搬过去的外来户,很容易查到的。”
马富山连声应“是”,想了想,进了堂屋。
周少瑾还有些担心,道:“那她要是不相信呢?难道我们还真的挑了她的脚筋手筋不成?”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周初瑾沉吟道,“也就只能这样了。”
周少瑾唏嘘,陪着姐姐去了上房等消息。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马富山家的过来了。
“大小姐,”她神色有些窘迫,道,“兰汀说,太太去世之后,老爷要把她们都放了。她为了取信于老爷,就想到了曾在银楼里看见过的一对和太太私底下贴补给庄家舅老爷差不多的羊脂玉镯子,可她没钱买,最后主意就打到了程柏的身上。但程柏根本不理睬她,她没有办法,就大着胆子写了张‘你和欣兰合伙害死了太太’的字条给程柏,程柏竟然乖乖地照着她说的在城隍庙的大树放了二百两银子。她发现后吓得半死,怕被程柏报复,没敢拿,之后程柏就病了……至于欣兰,她是真不知道她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她见程柏病得厉害,就算是进了程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她男人找来的时候,她就跟着她男人回了荆州府。”
也就说,所谓母亲托咐她照顾妹妹的遗命也有可能是假的!
周少瑾目瞪口呆。
周初瑾像呼吸困难般捂住了胸口,半晌才道:“暂且先留她一条狗命,等我把那欣兰找到了,再通知父亲过来审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就一清二楚了!”
马富山家的低头应是。
周初瑾叮嘱她:“你可要把她盯好了。如果她拿了银子打点你们,你们只管收下好了,就算是她让你们悄悄地给她找大夫续筋,你们也给她找人,别让她觉得没有了希望,不管不顾地寻了短见。我指望着她和欣兰狗咬狗呢!”
马富山家的忙拍胸保证。
姐姐这是要用希望吊着兰汀的命!
周少瑾这才真正的体会到周初瑾有多厉害。
她十分的羡慕,可更多的却是佩服。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周初瑾问她“你都学到了些什么”时候,她嘻嘻笑着摇了摇头,道:“姐姐,我还是躲在你和父亲身后安安分分地过我的小日子好了。”
周初瑾怒其不争地摇头。
周少瑾只是抱着她的胳膊笑。
周初瑾无奈地叹气,想到了外祖母所说的“一根草一滴露水”。
对于妹妹来说,自己要走的这条路也许并不适合她。相反,她的路在她自己的脚下,她只要走好自己的路,就能找到幸福……说不定,她会更幸福!
周初瑾释然,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周少瑾问姐姐:“欣兰的事,怎么查?”
周初瑾笑着反问她:“你说该怎么查好?”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觉得马富山最合适,可就怕马富山家的没空。”
“嗯!”周初瑾赞同道,“他的确不太合适。寒衣节之后就是立冬,要准备春节的年节礼了。很多堂官都是江南人,他们喜欢的是杭州的莲子米、高邮的盐鸭蛋,这些东西都得马富山帮着准备,他走不脱身。”
周少瑾想到了一个人。
马富山的堂侄马赐。
前世,马赐是姐姐出嫁时要在周家的世仆里挑选陪房的时候由马富山做保进的府。他不仅吃苦耐劳,而且精明能干,忠心耿耿,跟着周初瑾去了廖家没多久就冒了出来,成为周初瑾最倚重的人。后来她出嫁,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帮着打理陪嫁,姐姐问过她之后,把她的陪嫁交给了马赐打理。不过几年,她的体己银子就翻了一番。直到她重生之前,马赐都帮着她们姐妹在做事。
她的双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道:“姐姐,我偶尔听说马富山有个堂侄,人很能干,好像叫什么马赐的,你不如问问马富山,看能不能让他的这个堂侄给我们跑跑腿!”
周初瑾很是惊讶。
她不是惊讶周少瑾突然提到了马富山的堂侄,她是惊讶周少瑾突然想到办法克服自己一紧张就绞指头的坏毛病。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个主意?”周初瑾指着她的手道,“不过,你放轻松点,这样看起来就更自然了。”
周少瑾不好意思说是程池告诉的,“哦”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态,追问姐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周初瑾压根不相信周少瑾是偶尔听到了马赐这个名字,在她看来,这肯定是马富山家的求周少瑾给她的堂侄安排一个差事。如果是别的事项,她立刻就答应了,但这次是要调查欣兰的下落,她道:“你让他来见我吧!如果行,就让他去。”
周少瑾松了口气,笑盈盈地应了,回到畹香居就让施香去给马富山家的带信,让马赐去见周初瑾。
马富山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儿一直以来都想进周府当差,只是周镇在外为官,两位小姐又长住程家,平桥街这边实在没有空缺,这才一直闲着了。听说周初瑾要见马赐,他还以为马赐走了其他的什么门路,也没有多问,交侍了他几句应该注意的事,就让他去了九如巷。
马赐才十六岁,但已长得高大壮实,很稳重。
周初瑾问过话之后很满意,许了他二百两银子跑趟荆州府。
周少瑾听说后呆了半晌。
姐姐让马赐去荆州府,才给了二百两银子……她让樊祺去京城,给了五百两银子……
她忙让施香去查她私房钱。
每一笔进出施香都记了帐的,还要时不时地清点,以保证帐实相符。
周少瑾问起来,她张口就来:“您还有拾六两三钱的体己钱。”
周少瑾立刻汗流浃背。
她许了樊祺事成之后赏二百两银子加十亩上等的水田……
樊祺回来,她拿什么银子赏他?
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问施香:“我支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说我只有五百多两银子?”
施香奇道:“您说要拿了银子去买地……我想着买地是百年大计……何况您又没什么用银子的地方,待到过年的时候,老安人、大太太、大老爷等都有赏赐下来……”
周少瑾道:“可那些都是银锞子,银锞能换钱吗?”
施香睁大了眼睛,道:“银锞子当然可以换钱啊,要不然诣二爷他们赌博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是哦!”周少瑾应着,心里却想着等让施香把自己历年来得的银锞子都拢到一起,看能不能凑二百两银子……如果实在不行,就写信向父亲要好了……不过,以什么做借口呢?总不能说自己要打赏樊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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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视线
财物的危机困扰着周少瑾。
前世,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家里,很少用银子,也没有这方面的苦恼,唯一一次缺银子是从程家跑出来,在通州遇到了大风雪,耽搁了几日,银子花完了,但樊刘氏很快就当了樊家祖传的镯子,带着她找到了姐姐。后来嫁给了林世晟,她有自己的陪嫁,又有马赐帮着打点,她大笔的开销就是去庙里捐香油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就更不缺银子了。
可没想到再世为人,她竟然手里没钱!
周少瑾坐在寒碧山房的佛堂里,越想越糟心,连着写坏了两个字。
她索性搁了笔,决定先把心静下来,就听坐在门口打络子的小檀对施香道:“……把留听斋翻了个底朝天,才把识大爷说的那个羡阳盆给找出来。”
留听斋,是二房程识的宅子。
周少瑾不由留了心听。
施香道:“羡阳盆?识大爷要养水仙吗?这东西也不稀罕吧?我们院里就有好几个,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拿出来给大小姐和二小姐摆水仙。”她说着,“哎哟”一声,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两天忙东忙西的,竟忘了去跟暖房的婆子说声帮我们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留几株好一点的水仙花。去年我们说晚了,好点的水仙花都让人挑走了。”
小檀道:“去年我们院的水仙倒开得好,连顾家的大太太过来拜年的时候都赞了一声。”
施香笑道:“你们院里的东西什么时候不好了?”
“那倒也是。”小檀笑道,“不过我们这边的珍珠姐姐会养花,我们这边的水仙花都是珍珠姐姐亲手刻的花茎。珍珠姐姐说,识大爷说的那个羡阳盆是梯形的,识大爷十之八、九要摆个进士及第模样的水仙花来。不比我们寻常的羡阳盆,不是圆的就是方的,再不就配个紫檩木的架子,要摆个进士及第的模样儿出来,那可得费工夫了,识大爷多半是要送人!”
“送人?”施香奇道,“还有谁能让识大爷这么花心思。”
“不知道。”小檀笑道,“识大爷和识大奶奶都是喜欢和人往来的人。这不,识大奶奶还没有满月,已经准备腊八节的时候请亲戚朋友到家里喝腊八粥了。”
这件事施香知道,她笑道:“说起来识大奶奶这人真的不错,自嫁到程家来,每年都会亲手煮了腊八粥送到各房头。”
小檀闻言就撇了撇嘴,道:“她就是再贤淑又能怎么样?我们家大爷才是长子嫡孙,我们家大爷的奶奶才是宗妇。”
施香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那是!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
小檀这些日子和施香像姐妹般的相处,闻言顿觉自己说话太生硬,不禁暗暗后悔,解释道:“我是因为看不惯二房那捧高踩低的样子才这么说的。姐姐你是不知道,那闵公子的胞兄不是壬辰科的状元吗?我们房的四老爷也是那年金榜题名的,却是二甲十二名。识大爷就一门心思地巴结那闵公子,好像巴结上了那闵公子就是巴结上了状元郎,就把我们房的四老爷踩在了脚下似的。”
周少瑾并不意外。
施香却愕然道:“还有这种事?”
小檀半是愤怒,半是为了弥补她和施香刚才产生的裂痕,义愤填膺地道:“何止啊!上次闵公子和大爷去梅花巷顾家做客,识大爷不知怎么知道了,非要跟了过去。过去之后,顾家设宴招待闵公子,拿了家中珍藏的葡萄酒出来待客。闵公子当时就开玩笑地说了句‘可惜无缘见那夜光杯’,识大爷就急巴巴的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只所谓的‘夜光杯’送给了闵公子。可惜闵公子瞧不上识大爷,不仅把那‘夜光杯’还给了识大爷,还跟识大爷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把识大爷臊了个脸红。
“我们听说的时候可真是解气。
“识大爷仗着他比大爷年长,总喜欢在大爷面前指手划脚的。可他也不想想,就算是他比大爷年长又怎么样,以后掌管程家的,还不是我们家大爷。”
施香连连称是。
周少瑾却在心里琢磨着:袁氏想娶闵氏女,闵行强在家里做客,这么好的机会,她没道理不好好利用利用?闵行强这么得罪程识,难道是知道了什么?而且还对程许的印象很好,想让程许做他的妹夫?
她站起身来喝了口热茶。
不管怎样,都与她无关。她只求菩萨保佑,让她平平安安、风平浪静地度过这两年的光阴,至于程许会娶谁?程辂会怎样?都统统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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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立雪斋里,偌大个庭院静悄悄的没有一声人语。寒气还没有袭来,书院的书案前已摆了个斗大的火盆,上等的银霜炭烧得红彤彤,把屋子都照亮了。
屋里的书架空着,地上却到处都丢着线笺、书册、画本,一片狼藉。
程池长身玉立,穿了件靛蓝色细布夹袍站在火盆前,笔直的身姿像北方原野上的白桦树,安静的面庞像亘古不变的雕像,正不时地把书案上的账册打开看上几眼,丢进火盆里。
火苗迅速地蹿起来,吞噬了他丢在火盆里的账册。
怀山抱着一大撂账册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他微微一愣,迟疑道:“四爷,这些都烧了它吗?”
“全都烧了。”程池眉眼都没有动一下,继续往火盆里丢着账册。
怀山把抱着的账册放在了大书案上,犹豫良久,还是道:“四爷,这可都是府里几十年的账册,一旦烧了,可就再也没有了。以后就是想查什么,也无处可查了。”
火光照亮了程池脸庞,他的眉梢显得有些冷:“我就是把账册给他们留了下来,他们看得懂吗?”
怀山一哽。
程池又往火盆里丢了一本账册,淡淡地道:“方鑫同怎么说?”
怀山道:“他说两千架织机,他一个人吃不下去,问能不能找几个同行一起……”
程池鬃角的青筋跳了跳。
怀山脸色微变。
四爷的心情好像很差。
他离开书房之后,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下了眼睑,耳边就传来程池听上去依旧颇为温和的声音:“他这个嘉兴首富都吃不下我两千架织机,我想别人就更没有能力了……这样好了,上次不是有个叫什么郑四的,想从我们这边接点活做,我看着他还是个拎得清的。你去问问他,看他有没有胆量把我这两千架织机,三百熟练的织工一起接在手里。我现在不要他一分银子,两年以后结清。但我有个要求,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得跟我把方鑫同拉下马,我不喜欢他做嘉兴的首富。”
“是!”怀山汗淋淋地道。
“反正十三行欠我的银子两年以后才能结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程池又丢了本账册在火盆里,银霜碳仿佛经不起账册的力道,“嘭”地一声灰尘四溅,眼看着就要扬到了程池的身上。
怀山的衣袖却快如闪电般地划了个弧,所有的灰尘都像碰到了一张无形的网,全落在了火盆里。
程池又丢了本账册进去。
这次账册轻轻巧巧地落在火盆里,乖乖地被燃了起来。
怀山松了口气,道:“四爷,您让我查周家二表小姐的事……”
“怎么样了?”程池漫不经心地翻了一本账册。
“周家二小姐自六个月大进府到现在,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甚至可以说是自从今年三月二十四日之前,她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怀山道,“三月份之后,她先后出去过几次,一次是四月份,端午节之前,她和姐姐回周家的祖宅祭祖;一次是庄家从前服侍过她外祖父的人求她的恩典……”他事无巨细地把周少瑾自三月份之后所做的事都禀了程池,并道:“四爷,我可以肯定,她真是周知府的女儿,四房的二表小姐。”
程池问:“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有。”怀山道,“那小厮十分的机灵。计家的人把他送去了京城,转眼间就把人给跟丢了。他雇了个外地的行商,谎称是他的叔叔,要去天津收货,把他寄居在了祟仁坊附近的上清宫……”或许是机灵的孩子人人都喜欢,说到这里,怀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活泼起来,“盯着他的人说,他看上去每天无所事事,不是听戏就是上馆子、逛大街,还和上清宫的一个小道士搅和到了一块去了,帮那个小道士还了二十个铜板的点心钱。可实际上他每天有意无意都会经过祟仁坊的一条胡同和胡尚书胡同和那些街坊邻居说说话,其中问到的最多的就是一条胡同的林家和胡尚书胡同的沐家……”
程池听了也有些意外,道:“这两家有什么特别吗?”
怀山眼底闪过一丝困惑:“林家是世袭的三品指挥使。沐家虽是读书人,在都察院任御史。两家是儿女亲家……虽然不是门当户对,但林家和沐家是老邻居,又是通家之好,林家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品行也为人称赞,和沐家的女儿年纪相当,青梅竹马,也勉强算是门好亲事……现在还不知道周家二表小姐让那小厮打听林、沐两家做什么?”说完,他补充道,“那小厮叫樊祺,是周家二表小姐的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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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知(粉红票1290加更)
能让怀山记住名字,还在他面前提一句,这个小厮必有过人之处。
程池扬了扬眉。
怀山道:“他今年才十二岁,怀里揣了五百两银票。”
五百两银子,可以在京城买个小小的宅院外带四、五十亩良田;可以在淞江府最繁华的大街上盘下两间铺子;可以在宁波入股海上贸易……更可以让兄弟反目,父母成仇。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赚到过五百两银子。
程池笑道:“让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怀山恭敬地低应喏,道:“那周家二小姐那里……”
“先派人看着,”程池不以为意地道,“她既派了樊祺去京城,我们只要盯着樊祺,迟早会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的!”
怀山应“是”,退了下去。
程池静静地站了一会,慢慢地翻出一本账册。
打开,最前面的一行用楷书写着“冬月十二日,收灰鼠皮四十四张。”
字迹方正,是最标准不过的馆阁体。
虽然年代久远,却可以看得出写这几行字的人提笔收势间流露出来的果断和毅然。
程池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那行字,然后拎起那本账册丢进了火盆里。
火光四射,溅在了程池的衣角,烧了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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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周少瑾回到了畹香居,施香已把她历年所得拿了出来,除了银锞子,还有几颗金豆子。
周少瑾望着雕红漆海棠花托盘堆着的银锞子、金豆子恍如隔世。
那个步步高升的银锞子是有一年程诣去给他的外祖母拜年,他的外祖母赏了他六个步步高升的银锞子,她觉得很有意思,过完年,程诣就送了一个给她,并歉意地告诉她:“如果不是长辈赐的,我就全都给你了。”
那几个万事如意的银锞子则是姐姐给的,好像是姐姐到谁家做客,别人赐的,姐姐给了几个给她。只是她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几颗金豆豆,则是长房的程笙表姐给的——长房向来富贵,程笙又是郭老夫人的掌中宝,每到过年,郭老夫人就给程笙一袋子金豆子,她看着很是羡慕,程笙就给了她几颗。
施香道:“二小姐,这些加起来也快有两百两银了,全都兑换了吗?”
周少默然。
这些或是长辈所赐,或是姐妹们所送……
她想想就舍不得,好像自己为了快银子辜负了长辈的祝福,姐妹的心意似的。
“暂时先别兑换。”周少瑾吩咐道,“等我缺银子的时候再说。”
施香不疑有它,笑着应了,把那些赏银又重新收在了箱笼里。
周少瑾就在屋里打起转来。觉得还是嫁人好,嫁了人就有了自己的体己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
她的晚膳是在嘉树堂用的,饭后,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商量给二房程识的次子送满月礼的事。
除了小孩子的衣服鞋袜,还有金银长命锁、手镯、脚镯,七七八八的也得五、六十两银子。
周少瑾咋舌。
这还只是满月礼,百日礼的时候岂不是更重!
关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周少瑾在心里想什么,吩咐她和周初瑾:“你们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拿几件针线活送过去就行了。”
周少瑾又觉得做姑娘家也不错,人情客往的时候她们只是应个景,不算在内。
可这银子的事到底怎么办,她心里还是没有底。
等长房的外孙和二房的孙子做了满月礼,就到了寒衣礼。
祭祖、送年节礼、收租、盘点、赶制过年的新衣……不管是外院还是内院,都开始忙碌起来,大家也都喜气盈盈地开始盼着过年。
静安斋已经恢复上课。周少瑾的日子一如往昔般的平静有序——每天早上去静安斋上课,下午到寒碧山房里抄经书,晚上做针线,偶尔和程笳斗斗嘴,隔三岔五地去探望集萤。
集萤终于赶在腊八节之前抄完了五百遍《女诫》。
周少瑾有些不相信,睁大了眼睛悄声道:“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还看见你案头上只放了五、六本,怎么突然就抄完了。”
集萤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难道就不能装着不知道吗?”
周少瑾恍然,眼睛瞪得更大了。
集萤扑哧地笑。
周少瑾道:“谁帮的你?”
集萤得意洋洋地道:“我给了秦子平一百两银子,秦子平就帮我抄了。”
有这么好的事?
周少瑾狐疑地望着她。
集萤就“喂”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我爹说过,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尽量用银子解决,伤筋动骨的划不来。”
周少瑾抹汗。
集萤的父亲屡有高见……可你有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周少瑾就问她:“腊八节的时候,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我那里喝粥?我姐姐说,今年要告诉我熬腊八粥。”
“好啊,好啊!”集萤高兴地应了,可转瞬间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算了,我去了又要给这个磕头,给那个磕头的。”
周少瑾希望姐姐也能喜欢集萤。
她忙道:“只是去我们屋里,我们几个自己过腊八节。”
集萤有些心动。
周少瑾忙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到时候还可以带些回来给南屏姑娘、池舅舅他们尝尝。”
“你池舅舅就不用了。”集萤道,“他腊八节的时候受邀去甘泉寺喝粥。”
周少瑾还以为可以趁机在程池面前挣点印象分,结果泡汤了。
她略有些失望,道:“我没听说甘泉寺的腊八粥煮得好吃啊?他为什么去甘泉寺喝粥?”
“你傻吧!”集萤笑道,“谁会请他去喝粥,是到了年尾,甘泉寺催着他捐香油钱呢!”
周少瑾道:“不是开春后吃新饼的时候才开始捐香油钱吗?”
“你说的是北方的寺庙吧?”集萤道,“我们北方人就是爽朗,不像你们南方的人,九曲十八弯,想着名目让人掏银子。”
周少瑾娇嗔道:“又不是我让甘泉寺的请池舅舅去喝粥的。再说了,他可以不去啊!”
“不去?”集萤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不去你就等着那些大和尚每天蹲在家里给你讲经吧!”
这倒也是。
那些知客和尚都很厉害。
像她,刚开始去大昭寺礼佛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陪婆婆,可后却发展到每年都会定时给大昭寺捐五百两银子。
集萤道:“算了,我们别说他的事了,说起他的事我就没有一句好话。我有件事告诉你,过两天我就要搬去立雪斋住了,你再来找我,就直接去立雪斋找。”
周少瑾愕然,道:“为什么啊?”
集萤翻了个白眼,道:“小山丛桂院里服侍的人不够,你池舅舅决定让大家都住到立雪斋去,把这边关了。”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道:“是今年的生意不好吗?”
她把集萤给问住了。
集萤想了半天,道:“看不出来啊……难道程子川今年的生意做垮了?我爹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程子川已经走了十年的鸿运,该不会是从今年开始走霉运吧?”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周少瑾“呸”了她一声,双手合十朝着西边拜了拜,喃喃地道了几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莫要怪罪”。
集茧气结,道:“我是童言,那你是什么?”
周少瑾这才惊觉自己的年纪……她哽了半晌。
集萤就对她道:“你说,我跟我爹爹说,让我爹爹拿银子来赎我,程子川会不会答应啊?”
周少瑾实在拿不准。
她总觉得池舅舅看上去和气,可却从骨子里隐隐透出几分骄傲来。如果他生意顺利,集萤的父亲拿了银子来赎集萤,他心一软,也许就会答应。可他的生意如果遇到了困境,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预防那些生意对手落井下石,他也不会答应集萤的父亲。
可什么事都有万一。
她也希望集萤能早点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做个倍受人宠爱的大小姐。
只是可惜集萤如果真的走了,她们以后恐怕就再也难以见面了。
“你试着跟池舅舅提一提呗!”周少瑾道,“不管答应不答应,总要试一试。”
集萤若有所思地颔首。
施香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周少瑾,道:“二小姐,马赐让人从荆州府带了信回来,大小姐让您赶紧回去!”
周少瑾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就站了起来,匆匆地对集萤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急急地离开了小山丛桂院。
谁家还没有点要紧的事。
集萤没有放在心上。
程池那边却得了信:“……周家二小姐又来拜访集萤。话说到了一半,被周家大小姐叫走了。”
程池“嗯”了一声,吩咐怀山:“腊月二十二之前,必须搬完。”
怀山应声退了下去。
周少瑾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一面往回赶,一面问施香:“姐姐什么时候接到信的?可说了些什么?”
“就刚才接到信的。”施香跟在周少瑾身后赶,道,“什么也没有说,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马赐那里至少有个信来,樊祺那边却连个纸片也没差人递给她。
这眼看着要过年了,他要是再不回来,她怎么向樊刘氏交待?
周少瑾急急地回了畹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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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息
因快过年了,各房头已经开始除尘,畹香居的丫鬟婆子们多在嘉树堂帮忙,因而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周初瑾手里捏着封信,眉头紧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显得有些急躁。
周少瑾看着心里“咯噔”一下,忙朝着施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之后,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书房,笑道:“姐姐,听说马赐那边有了音讯……”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动静的周初瑾已经回过头来。
“少瑾!”她满心欢喜,拽了妹妹就往东边去,“你可算回来了。”
周初瑾和周少瑾在书房里坐下,眼角眉梢就止不住地飞扬起来:“你给我推荐的那个马赐可真行!他不仅打听到了欣兰的下落,还佯装是去荆州贩棉花的行商,把欣兰俩口子诓到了金陵来。”她说着,把信摊开了给周少瑾看,“你看!马赐在信中说,他报的是大市街李记缎绸庄,让我们想办法在江东桥头接应,免得露了马脚!”
周少瑾又惊又喜,一面问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面接过姐姐手中的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周初瑾则在一旁感慨:“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兰汀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能跟那马赐明言。可我又怕马赐摸不着头脑地撞了进去,打草惊蛇,让那欣兰跑了,再也找不着了。所以只当着马赐说这欣兰是我们家的旧仆,近日家里出了桩盗窃案,可能与欣兰有关,让他想办法打听欣兰的下落。我还怕马赐行事急燥,让欣兰有所惊动,马赐一个外乡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反被欣兰挟制。还给了张父亲的名帖马赐,让他若是走投无路了,可拿着父亲的名帖向官衙求助。
“没想到他却是个心头灵活的。一到武昌府就称自己是从金陵来荆州府收棉花的,雇了两个惯在这行里做的熟手做向导,又买了身好衣裳,去了荆州府。
“欣兰的男人一直做这一行,他去了荆州府随便一问就问到了欣兰的下落。
“原来欣兰从金陵城回去之后没两年就遇到了水患,两个儿子都溺水而亡,丈夫也因为呛了水得了肺痨,不能做重活,家境就这样渐渐的败落下来。这几年更是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全仗着欣兰帮别人家洗衣浆裳赚两个钱。
“马赐虽然不知道欣兰和我们家的恩怨,可想到那欣兰已经嫁到了荆州府我们还派人去悄悄打探她的消息,他就怀疑那欣兰的事不简单。索性佯装是大市街李记绸缎庄的少东家,因贪玩不懂事被家里人差到了荆州府来收棉花,请了欣兰俩口子帮着押送棉花到金陵。
“欣兰不答应。
“可欣兰的丈夫却贪图马赐许的那二十两银子的报酬。不仅一口答应了,还怂恿着欣兰回周家看看。说她毕竟是周家放出来的,虽然太太不在了,可我们姐妹还在。看在从前太太的份上,我们姐妹怎么也要打赏她几十两银子的,有了这几十两银子,又有周家这座靠山,他就能东山再起。还说,从前是想回去没银子,现在不仅不用花银子就能回金陵,还可以赚二十两银子,她要是敢不答应,就把她卖到街头的李婆子那里去做半掩门的。
“欣兰一开始还咬着牙不答应,她丈夫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她这才同意一起来金陵。
“因为我给的银子不多,马赐怕被欣兰俩口子看出破绽,拿着父亲的名贴请荆州知府帮着赊了二百多两银子的棉花,又谎称还要继续收棉花,让欣兰俩口子先押了锦花回金陵城。
“算算日子,欣兰俩口子这两天就要到了。我喊了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这件事怎么办好?”
“我吗?”周少瑾奇道。
她以为姐姐早就有了对策。
“嗯!”周初瑾道,“我想,这件事得马富山出马,跟李记绸缎庄的打声招呼,让他们帮着出面把棉花收下,等到欣兰俩口子去账房结账的时候,把他们绑了回来,让兰汀和欣兰对质。如若兰汀所说属实,再写信告诉父亲。然后拿了父亲的名帖告官,由官府审判。”
周少瑾迟疑道:“由官府审判,那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父亲是官员,可以要求官府不公开审讯。”周初瑾道,“我想吴大人会答应的。”
周少瑾颔首。
周初瑾道:“那你事后记得给父亲写封信,我已经让人去叫马富山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还要请几个靠得住的人躲在李记绸缎庄的账房门口……”
很多事要忙。
周少瑾忙道:“姐姐放心,写信的事就交给我了。”
周初瑾欣慰地笑了笑,去了厅堂等马富山。
周少瑾不由地叹了口气。
姐姐这边好像也超支了……她要不要提醒姐姐一声呢?
下午,周初瑾和马富山家的去了平桥街周家的祖宅,周少瑾去了寒碧山房抄经书。
郭老夫人看上去情绪很好。
周少瑾悄悄地问碧玉:“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碧玉笑道:“大爷来信了。”
程许是十月初六走的。
他和闵行强去了京城。
周少瑾“哦”了一声。
碧玉笑道:“大爷说,平安到了京城,见到了大老爷、二老爷和二老太爷,二老太爷和两位老爷都让他代问老夫人好。还说二老太爷的精神很好,两位老爷的身体也好,大老爷、二老爷和二老太爷都留了大爷在京城过年,还去拜访了闵行健闵修撰,请了闵修撰看了他的文章制艺。闵修撰很热心,给大爷提了很多建议,大爷受益匪浅。闵修撰说如果大爷没事,可以常去闵府走动。老夫人看了非常的高兴,刚让我执笔给大爷回了一封信。说让大爷听从二老太爷和二位老爷的教诲,就留在京城过年。要常去闵府走动走动,既要沉下心来读书,也要多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到这里,碧玉抿嘴一笑,和周少瑾耳语道,“老夫人还让送信的管事给大爷捎了一千两银票过去。”
长房可真有钱啊!
周少瑾唏嘘着,又想起了程池。
程池今年的生意到底是做得好还是不好呢?
她决定抽个功夫去问问集萤。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和集萤的事告诉姐姐,请集萤到畹香居来喝腊八粥。
周少瑾从寒碧山房出来先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还没有回来。
周少瑾有些担心,让施香在门口等周初瑾,自己一个人去给关老太太问了安。
关老太太就朝着她招手,塞给了她一个大红锦绣年年有余的荷包,笑眯眯地道:“快过年了,你们姑娘总想着买这买那,这个你拿去给自己买点喜欢的小玩意。”
周少瑾脸色微红,知道这是外祖母私下补贴给她的。
她忙道了谢。
回到畹香居一看,是二十两银票。
比往年要多十两。
她把二十两银票收在了箱笼里,越发不想兑换那些银锞子金豆子了。
可不兑换那些银锞子金豆子,她又拿什么补这个漏洞呢?
姐姐那边肯定是不能开口的。
要不就向父亲借三百两,以后慢慢还?
不过,父亲肯定不会要她还的!
周少瑾胡思乱想着,姐姐回来了。
她快步迎了上去。
冬天的夜晚很冷。
周少瑾帮姐姐解了披风,沏了杯热茶。
周初瑾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这才朝周少瑾笑了起来:“成了!李记那边答应帮这个忙。也不用去请外面的人,就他们铺子里平时帮着扛布的伙计。”
周少瑾松了口气,道:“要不要准备点酒水酬谢那些伙计?”
“我倒把这个给忘了。”周初瑾有些意外,道,“贵人不可贱用。我这就吩咐马富山,让他明天在饭馆里订两桌席面请了那些帮忙的伙计出来吃一顿。”然后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周少瑾嘻嘻笑。
从前庄子里春播秋收的时候,东家都会做好吃的犒劳那些帮工的。
她就趁机说了想请集萤到家里吃腊八粥的事。
周初瑾觉得集萤是服侍程池的,自己对她客气点是应该的,满口答应,还道:“你看要不要把笳表妹也请过来?”
自静安斋开课之后,姜氏对程笳管拘得更严格了,程笳已经有些日子没过来畹香居了。
周少瑾高兴地应了,让施香去跟程笳说一声。
谁知道施香回来的时候神色却有些奇怪,低声对周少瑾道:“笳小姐,和泸大太太起了争执。我去的时候如意轩正闹得不可开交,我就没说请笳小姐过来的事。”
不知道又是为什么?
周少瑾叹气,道:“那你明天再过去说一声吧!”
施香应喏,服侍周少瑾梳洗。
第二天,良国公世子朱琨有意迎娶程笳为填房,程笳却死活不同意,一直闹到了程泸那里,直到程泸发话谁敢提让他的女儿去做填房的事就立刻撵出府去,这件事才算平息。
好比半空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周少瑾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和姐姐道:“笳表姐以后应该好好孝顺泸大舅舅才是。”
“你这个小笨蛋!”周初瑾捏了捏妹妹的脸颊,笑道,“泸大舅母不这么闹一场,你让良国公府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周少瑾干笑。
她还真不适合在大家族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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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腊八(给梦闲66的加更)
到了腊八节那天,天气骤变,突然刮起了刺骨的寒风。
程笳穿着灰鼠皮的皮袄过来,脸红彤彤的,来了并不进屋,而是站在庑廊下望着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石榴树枯枝哈哈大笑,问出来迎她的周少瑾:“你说今年会不会下雪啊?”
周少瑾的记忆还停留在京城冬季的皑皑白雪中,闻言不由愣了愣。
程笳就感叹道:“去年就没有下雪。但愿今年能下雪。我们就可以堆个雪人了!”
多大的人了,还惦记着这些。
周少瑾忙招了她进屋坐:“……外面太冷了。”
“冷才好。”程笳笑道,“冷了正好喝粥。”又问她,“你的粥是用什么熬的?”
“莲子米、花生、赤小豆、桂圆、薏仁米……”周少瑾边说边和程笳进了屋,“怎么了?”
屋里点了两个火盆,热气扑面,让程笳的呼吸一窒。
她叫道:“你点这么多火盆干什么?”
“太冷了。”周少瑾道,“在被子里捂半天才有点热气。”
程笳睁大了眼睛,道:“你不会用汤婆子。”
“汤婆子也不顶事。”周少瑾道,“我就是觉得太冷。”
不像在京城,热着地龙,手碰到哪里都是热的。
程笳有些无语,道:“集萤什么时候过来?我出来的时候,识嫂嫂正好去送腊八粥,说是用了什么江米、大黄米、红香米、黑米……一共八种米熬成的,比一般的腊八粥都清爽,我原想尝一口再来的,又怕你们等着,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早知道集萤没来,我就应该晚点过来的。”
周少瑾气结。
周初瑾解着围裙走了进来,笑道:“粥我已经炖在茶房的炉子上了,等集萤过来就可以吃了。”
周少瑾点头。
程笳跳了起来,道:“你不是说你熬的腊八粥吗?怎么是初瑾表姐下的厨?”
“你知不知道怎么做腊八粥?”周少瑾横了程笳一眼,道,“像那莲子米、赤小豆、薏仁米什么的,要提前一天就泡好……我今天是卯正(早上六点)就起来了,一直用勺子搅着粥,怕它们粘在一起。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围个围裙去迎你的!”
程笳嘿嘿地笑,拉了拉周少瑾的衣袖,低声道:“大不了我请你吃齐芳斋的马蹄糕好了。”
周初瑾听着就笑了起来。
屋里正热闹着,施香进来禀道:“集萤姑娘来了。”
“快请她进来。”周少瑾说着,门帘一撩,集萤自己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玫瑰紫的妆花比甲,里面是柳黄色杭绸夹袄,乌黑的青丝随意绾了个纂,耳朵上戴了对珍珠耳环,手上还提着个礼盒,像是去谁家拜年似的。
周少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集萤不解地望着周少瑾。
周少瑾怕集萤误会她是在嘲笑她,忙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去街坊邻居家里串门似的。这还没到过年呢!就算是过年,一个巷子里住的姐妹,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集萤才这明白过来。
她顿时咬牙切齿,道:“秦子平,你等着,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周少瑾奇道:“这关秦管事什么事啊?”
“这就是他给我准备的!”集萤指了指礼盒,“齐芳斋的八大件。我说不用,他非塞给我不可,还说这是你们这里的风俗!”
大家都笑了起来。
周初瑾温柔地告诉她:“礼多人不怪。不过今天是姊妹们之间的小聚,就不用那么客气了。你若是实在想送什么东西过来,就捡你自己喜欢吃的,看着好看的带过来给她们长长眼就是了。”
集萤连声道谢。
周初瑾这下子看清楚了。
别看这集萤长得冷艳动人,却和周少瑾一样,是个心里不用事的。
她吩咐施香把粥端上来,几个人也围着厅堂的圆桌坐好。
施香端了粥进来,正说着吉祥话,程诣过来了。
“好香啊!”他耸着鼻子,“你们躲在这里喝粥竟然也不喊我。”他说着,落在集萤身上的目光由惊艳变得发起直来。
集萤皱了皱眉。
周少瑾忙咳了一声,道:“诣表哥,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程诣的眼睛像钉在了集萤的身上似的,心不在焉地道,“你们应该不止熬了这一点粥吧?也盛碗给我尝尝呗!我看看和我娘熬的有什么不同。”
程笳受不了了,干脆就踢了程诣一脚。
程诣捂着小腿,眉一横,对着程笳就想说什么,结果眼角的余光一瞥,又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接着放开了小腿,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角,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程笳脸色变了。
周少瑾很是尴尬。
她自己也曾遇到过这种事,自然知道集萤的烦躁,可做这种事的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她就算是把他给撵出去,他恐怕也会死皮赖脸地在这里不肯走吧?
周少瑾就朝着施香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等会就说外祖母找他,把他给支走。”
施香会意,摆了碗筷在外面停留了片刻又走了进来,道:“二爷,老安人让你过去!”
程诣正悄声地问周少瑾集萤是谁,闻言怀疑道:“不会这么巧吧?”
施香委屈道:“我骗您干嘛啊!识大奶奶过来送腊八粥了。”
通常这个时候关老太太都会把粥分食给他们。
程诣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
集萤透了口气,道:“要不是看在他是你表哥的份上,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周少瑾和程笳都窘然地笑着。
周初瑾也不由莞尔,觉得集萤正如妹妹所说,非常的特别。
有人撩帘而入。
集萤等人面色微愠,循声望过去却是持香。
三个人齐齐舒了口气。
持香禀道:“马总管让人带信过来,荆州府的那船棉花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东江桥了。问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去平桥街等还是得了空再过去。”
周氏姐妹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周初瑾转身把周少瑾按在了座位上,道:“你去跟马富山说,我这就去平桥街等。”
周少瑾焦虑地喊了声“姐姐”就要站起来。
周初瑾手一用劲,又把周少瑾给按了下去,并道:“你就呆在家里,到时候帮我写信给父亲就行了。”
周少瑾知道自己不能去。
不要说程笳和集萤在这里,就算是她们不在这里,她们姐妹这样频频地回平桥街,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要留下来给姐姐打掩护。
何况今天是腊八节,等会她还要去外祖母那里请安,她们姐妹俩总不能都不在家吧!
“姐姐,”周少瑾抬头望着周初瑾,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心,“你早去早回。识大奶奶送粥过来,我会帮你留着的。”
周初瑾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她没有想到妹妹居然懂她的意思。
周初瑾不禁笑了起来,柔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喝粥吧,不用等我。我尽快早点回来。”
三个人起身送周初瑾出了门。
程笳就道:“你们家还做棉花生意吗?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些事不是应该由管事的打理吗?怎么要初瑾表姐出面啊?要不我跟我哥哥说一声,让他派个管事去瞧瞧?”
集萤却若有所思。
周少瑾知道集萤起了疑心,望着她回答着程笳的话:“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姐姐过去就行了,暂时不需要帮忙。若是有需要,肯定会向你开口的。”
程笳点头,在圆桌旁坐下。
集萤则对周少瑾释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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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初瑾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和上次接到马赐来信的欢喜不同,她显得既愤怒又疲惫。
周少瑾结结实实地扶住了周初瑾。
“真是欣兰干的!”她面色苍白,面颊却像打了胭脂似的彤红彤红的,“是程柏指使她干的……她觉得母亲应该嫁给程柏,这样她也就可以服侍程柏了……程柏许了事成之后让她进门,她就做了……我要扒了她的皮……”
周少瑾没有作声。
心里像打湿了的布般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腿却像踏在棉花上似的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就因为喜欢程柏,就可以帮着程柏害人!
她想到了程辂。
前世的恨意仿佛穿越时光在她心里燃了起来。
怎么有人这么卑鄙无耻?害死了她母亲,还来害她!
还有兰汀,既然发现了程柏和欣兰的阴谋,为什么不告诉父亲?还一直装着不知道的样子,母亲是无是生非的责骂过她?还是不明青红皂白地惩罚过她?她一点也不念旧情,居然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欣兰逍遥法外!
她们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姐姐,”周少瑾听见自己声音尖锐地道,“要让官府好好地判她们,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们!母亲死得太冤枉了!”
周少瑾想到从无印象的母亲,忍不住眼角湿润。
“我知道,我知道。”周初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倒在了床上,“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如果杀了人只要放下屠刀,只要改过自新,只要哭着说几声‘是我不对’就能得到原谅。又有谁会遵纪守法做好人呢?我明天就去找沔大舅舅,父亲隔得太远,这件事还得程家出面。”
周少瑾立刻道:“我这就去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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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吵闹
周少瑾想不出来郭老夫人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去了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正在除尘。走道上,庑廊下,窗棂前都是拿着抹布的丫鬟婆子,模样儿也很陌生。
碧玉笑着告诉她:“是蕴真堂那边的,过来帮帮忙。”
周少瑾“哦”了一声。
碧玉把她领去了正房后院的退步。
那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郭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正弯腰和坐在小杌子上的史嬷嬷说着什么。
看见周少瑾走了进来,老人家和颜悦色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上前屈膝给老夫人行了礼,碧玉端了个锦杌放在了史嬷嬷的对面。
“听说你家里出了事。”郭老夫人示意周少瑾坐下说话,道,“你父亲不在金陵城,官府那边,可要你泾大舅舅出面打声招呼?”
周少瑾十分的意外。
郭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能这样待她,实在是让她没想到。
她忙向郭老夫人道谢:“……沔大舅舅已经去过俯衙,两个婢女也已经收了监。”
言下之意,不需要郭老夫人帮忙。
郭老夫人挑了挑眉,看了史嬷嬷一眼,笑道:“真是个实诚的丫鬟。”
这是褒奖还是贬义?
周少瑾有些拿不准。
郭老夫人已从旁边的黑色描金漆盒里拿出了个大红色绣祥云纹的荷包递给她:“拿着,给你过年用。”
周少瑾愕然。
这还没过年呢!
郭老夫人已笑了起来,道:“过年是过年的,这是给您买零嘴的。”
长者赐,不敢辞。
周少瑾连声道谢,接过荷包的时候差点被沉甸甸的荷包弄得失了手。
等回到畹香居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一荷包的金豆子。
周少瑾有些哭笑不得。
郭老夫人为什么不像外祖母那样打赏她二十两银子呢?
银子用起来不用担心什么,可这金豆豆让她怎么用啊?
沔大太太知道后点了点周少瑾的额头道:“你啊,还真像郭老夫人说的似的,真是个诚实的丫头——你沔大舅舅的面子怎么比得上你泾大舅舅的面子?郭老夫人一片好意,你把那名帖接在手里就是了。就算这次用不上,下次有什么事也可以用啊!”
“名帖还能这样用的吗?”周少瑾很是惊讶。
沔大太太笑着对关老太太道:“您听听,您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怎么就把她养成了个万事都不知道的了!”
关老太太呵呵地笑,搂了周少瑾道:“别听你舅母的,你做得很对。我们虽是女子,可行事也要光明磊落,仰天俯地,对得起自己的一言一行。”
周少瑾连连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是我的我不放弃,可不是我的我就不会去肖想,这样睡觉都是安稳的。
沔大太太听了不依,笑道:“我不过是说一句话,您就回了我十句话。我这要是当着您的面把少瑾训斥一通,您岂不是要罚我去跪那祠堂?您也太偏心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少瑾挽着周初瑾的胳膊也在笑。
她眼里带着些许的水气。
她喜欢这样的外祖母,这样的大舅母。
大家就像一家人,能肆无忌惮地说话,能爽朗欢畅地大笑。
程沔就和关老太太商量过年的事来:“……从腊月二十四的小腊到正月初四都一样,初五的时候何氏恐怕要带着大郎和二郎回一趟浦口——何家三房的大舅母带着几位外甥今年在浦口过年,过了元宵节就启程回京城了。”
沔大太太是浦口何家的姑娘,早年也是钟鸣鼎食的人家,但这几年除三房出了个任左通政使的何勉之外,再无精彩的人物,已无当年之盛。程沔所说的“三房大舅母”就是何勉之的妻子。
周少瑾重生之前,何勉之做到了大理寺正卿,程家被抄的消息,就是他告诉姐夫的。
而且她还知道,沔大太太这次带程诰和程诣过去,是想为程诰求娶何勉之的长女何风萍。
前世,她直到程诰和何风萍订了亲才知道这件事。
可今生……她望着程诰抿了嘴笑。
程诰莫明其妙。
程诣却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二表妹,那天在你屋里做客的是谁?长得可真是漂亮!是顾家的十七小姐吗?我听笳表姐说,你们中元节的时候曾经一起去放过河灯。”
敢情他还惦记着集萤。
周少瑾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她是池舅舅屋里的大丫鬟,叫集萤。”
“不可能!”程诣跳了起来。
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正在和关老太太说话的程沔等人都望了过来,程沔更是肃然地道:“你都多大了?还这样毛手毛脚沉不住气!给我把论语《劝学》篇抄一百遍。”
程诣低声应“是”,一句申辩的话都没有,落寞地低着头,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直到众人要散去,他才默默地跟着程诰出了嘉树堂。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
可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
周少瑾惴惴地回了畹香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有起床,程诣就来了。
他穿了件紫红色底蓝色银丝祥云团花袍子,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昂首挺胸地站在她厅堂里对她道:“二表妹,我决定了。就算集萤是池从叔屋里的大丫鬟又怎么样?也不是没有长辈把自己贴身的丫鬟送给晚辈为妾的。”他还怕周少瑾不相信,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本族谱的副本出来,指了其中的一页道:“你看,七世祖庶长子的生母,就是族叔所赠。我可以求池从叔把集萤送给我。”
又一个把集萤当成池舅舅通房的。
周少瑾同情地望着程诣。
她觉得程诣要是这么跟池舅舅说,池舅舅不说什么,集萤也会狠狠地收拾他。
就像集萤还知道“点天灯”这回事一样。
她问程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我等会就去。”程诣退后几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怎么样?我看上去还可以吧?”
“那你先在我这里用早膳吧!”周少瑾道,“你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人家集萤还没有起床呢!”
“不会吧?”程诣怀疑地道,“她不是池从叔屋里的大丫鬟吗?”
“大丫鬟难道就不当值吗?”周少瑾不耐烦地问他。
“也是哦!”程诣怕衣裳起了褶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道,“那你就让丫鬟给我上碗白粥好了……不,还是上几个小笼包,免得我等会要上官房。”
周少瑾出了门,低声吩咐施香快去叫了沔大太太过来,然后让丫鬟上早膳,她这才回到厅堂,不动声色地对程诣道:“你先坐会,我才梳了一半头呢!”
“好,好,好。”程诣眉飞色舞地道,“你快去梳洗,我一人个就行了。”
周少瑾“嗯”了一声回了内室,支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沔大太太很快就赶到了,揪着程诣的耳朵就把他拽出了周少瑾的厢房。
程诣“哎哟”地惨叫,高声地指责周少瑾:“你竟然出卖我,我们两个以后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你说什么?”沔大太太恶狠狠地道,“你要和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我看你试试,我不告诉你父亲让他打断了你的腿……”
程诣和沔大太太在吵吵闹闹中离开了畹香居。
程池听闻却哈哈大笑起来,道:“程诣真的说过七世祖的庶长子的生母就是族叔所赠的话?”
怀山吓得胆战心惊。
四爷这些日子很是暴躁,他不会一个不痛快就真的把集萤送给程诣吧?
他不由抿了抿嘴,斟酌道:“传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池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怀山冷汗直流。
程池道:“那两个丫鬟真的害死了庄氏?”
“千真万确。”怀山见他转移了话题,身子一松,道,“周家的管事马富山买通了牢里的狱卒,那狱卒就把那个因虐待儿媳妇致死的婆子和两个丫鬟安排到了一起,那婆子见两个婢女一个手筋被挑是个半残,一个骨瘦如竹没两把力气,很快就开始欺负两个丫鬟……这是那两个丫鬟被打怕了之后那婆子问出来的。”
程池听了指尖轻轻地叩了叩桌子,道:“从端行节回家祭祖之后,她们姐妹就频频地出府,最后居然找出生母的真正死因,还使人将那婢女诓了回来……”他问怀山,“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怀山老老实实地道,“我看周家的两位小姐都不像是那阴险狡诈之辈。”
“是吗?”程池淡淡地道,“能够看出来的阴险狡诈那不称之为阴险狡诈。”
怀山欲言又止。
程池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又转移了话题,道:“给刘永的东西都送到他手里的吗?”
“送到了。”谈起了正事,怀山一凛,道,“刘永说谢谢您,您哪天去京里,别忘了去他的别院坐坐。还说,万童的事,还要请您多担待点,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您的损耗,他怎么也要补给您,让您放心。”
程池不屑地翘了翘嘴角,道:“我的损耗?他能怎么补?也就是跟两淮盐运使打声招呼,把今年的盐引都给我们。可江南这么大,要是我们全接在了手里,那些言官还不得把唾沫都喷干了。你去跟他说,补偿什么的就不用了,我要个四品的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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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来(粉红票1350加更)
怀山奇道:“您又不出仕,要个四品的缺做什么?”
程池略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道:“淮安的主薄相志永这些年来帮了我们不少忙,我要走了,这些人却不能不安排。淮安向来复杂,前有漕运总督府、两淮盐运司,后有淮安知府、淮安县令,我寻思着是不是把他调到淞江或是湖州去,好歹是主政一方的大员,不用被人制肘。”
这如交待后事般的话让怀山很是难过,他微微点头,道:“四爷考虑的周到。相志永在淮安主薄的位置上也呆了快十年了,是时候挪个地方了。”
程池点头,道:“主要是他和我们的关系走得太近,我走后,只怕他的日子不好过。但浙江道有宋先明,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相志永不犯事,他怎么也能保他平安,等再过几年,事情淡了,也就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
怀山默然。
程池笑道:“对了,程嘉善既然不回来过年,以我母亲的性子,肯定会让袁氏也去京城和他们父子团圆,今年过年母亲会很冷清的,你去跟寒碧山房的人说一声,就说今年我会和母亲一起守岁。你们准备些烟花爆竹……母亲喜欢放爆竹。我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都会买很多的爆竹回来,说是给我玩,实际上是想讨了母亲高兴……”
他说着,渐渐陷入回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黯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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畹香居里,周少瑾惊讶地望着施香,道:“你说什么?李长贵回来了!”
李长贵是周镇的随从。
“嗯!”施香道,“说是老爷接到小姐的信,气疯了,连夜就让李长贵赶回来。太太听说李长贵回来,寻思着要过年了,就派了贴身的李嬷嬷过来给两位小姐请安。”
周少瑾皱眉,道:“算算日子,太太应该快生了吧?这个时候,派李嬷嬷过来干什么?随便派个嬷嬷过来就行了。这不是瞎折腾吗?”
施香没有作声,心里却想,怕是新太太得了消息,知道两位小姐把兰汀给折了进去,心里高兴,派了体己的妈妈过来给两位小姐道谢的。
说是道谢,只怕这话还不能这么说。
不知道那李嬷嬷见了两位小姐会说些什么?
她问周少瑾:“大小姐正和李长贵在说话,李嬷嬷就等门外,您看……”
“那就让她进来吧!”周少瑾道,寻思着自己也应该帮姐姐分担些琐事了,而且她很想知道父亲现在怎样了。
施香应声而去,很快领了李嬷嬷进来。
或者是日夜兼程的缘故,穿着鹦哥绿的李嬷嬷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进门就给周少瑾磕头。
周少瑾颇为意外。
虽说是来给她们姐妹问安,可李嬷嬷是服侍李氏的人,李氏是她们的继母,李嬷嬷跟着水涨船高,对她们姐妹恭敬是应该的,可也这太恭敬了!
她吩咐施香端个小杌子进来。
李嬷嬷低眉顺目的,连声称不敢,道:“我来的时候太太嘱咐了的,在两位小姐面前切不可失了尊卑。”
周少瑾也不勉强,先问了李氏,知道她一切都顺利,然后问起了周镇:“……父亲可好?”
“出了这样大的事,老爷怎么可能好!”李嬷嬷抹着眼睛,“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的,不过一夜的功夫,人看着就瘦了一大圈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就是见到我们这些仆妇也是和颜悦色的,现在却是一点点小事就暴跳如雷,我们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从前都是这样,突然就变得怎么做都不对了……太太说,老爷是心里不痛快,窝着火呢!把这火放泄出来了就好了。可太太到底担心老爷,身怀大肚身,眼看着要生了,还每天都亲自在茶房里候着,就怕老爷要茶要水……太太琢磨着两位小姐只怕心里也不好受,还惦记着老爷,特意让我跟着李长贵一起回来了,说是两位小姐若是有什么话问,我回来也有个答应的人。”
李氏考虑的的确周到。
周少瑾叹了口气,问:“李长贵什么时候走?”
李嬷嬷咬着牙道:“他要等兰汀和欣兰那两个贱婢判了再走,我却今天晚上就要赶回去——太太要生了,我不敢多耽搁。”
周少瑾点头,道:“父亲那里,还请太太多多照顾。太太那里,你就多费心了。”
“这本是老奴的份内事,不敢当二小姐吩咐。”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嬷嬷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两个荷包,一个大红色,一个宝蓝色,都绣着缠枝花纹:“走得急,太太也没来得及给两位小姐置办些什么。只拿了两个荷包让我带给两位小姐,说只当是提前给了压岁钱的。”
周少瑾让施香收了。
周初瑾过来了。
她神色有些冷峻,和李嬷嬷说了几句话,知道她只是过来给她们姐妹请安的,赏了桌饭菜,赏了她十两银子,由持香陪着去了后院用膳。
周少瑾忙坐到了姐姐身边,道:“李长贵怎么说?”
周初瑾却答非所问地道:“集萤应该不是世仆吧?你可知道她老家是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人?”
“怎么了?”周少瑾愣住,“你怎么突然问起集萤来?”
周初瑾道:“李长贵是从衙门的监狱过来的。问我们姐妹怎么知道监狱里还有狱头这件事?问是不是沔大舅舅的意思?还说,父亲让他过来,也是办这件事的。没想到我们姐妹和父亲想到了一块。还赞我这是老成的办法,只有那些积年的老吏才知道。”
虽然她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姐姐,可这事关集萤,没有集萤的同意,她却不能告诉姐姐。但瞒着姐姐她也做不到。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得问过集萤之后才能告诉你她家里的事。”
想必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但集萤对妹妹的好却是真心诚意的。
“那就算了。”周初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别人给我们出了个好主意,我……们反而刨根问底地查别人家的家世,想想就让人心寒。以后有机会,我亲自问她好了。”
这样也好。
周少瑾道:“那李长贵还说了些什么?”
“父亲让他和沔大舅舅商量,看能不能让欣兰和兰汀秋后再处斩。”周初瑾有些不满地道,“那岂不是让两人又多活一年?”
如今已是冬季,秋后再斩,就只能等到明天的秋天了。
周少瑾见姐姐不高兴,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她们俩个在牢里这样等死,比立刻就审了她们日子更难熬?”
“我也这么想。”周初瑾道,“所以挺感谢集萤的。要不是她,我们哪里知道还有这种事?”
周少瑾道:“我们家又没有作奸犯科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了!”
说着,她心里一跳。
难道集萤家有作奸犯科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集萤待她那么好,她也不应该疏远或是害怕集萤才是。
周少瑾长长地透了口气。
周初瑾就问起程诣的事来:“……我刚听说。诣表弟这次算是铁了心了,不管大舅母是打骂哭泣还是威胁利诱,他都不为所动。吃了大舅舅两个耳光也不开口认错,外祖母还为此哭了一场。你要不要去跟集萤说一声,这种事,通常都是做丫鬟的吃亏。要是她能求了池舅舅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少瑾听着胆战心惊。
她知道程诣在闹腾,但因是她告的密,虽说她认为自己没有错,可程诣临走时那么一通叫嚷,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发虚,也就没去打听他闹得怎样了。
不曾想程诣居然闹得这么厉害!
前世,她是官宦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出了那种事尚且被人指责,何况婢女出身的集萤?
周少瑾站起来就走:“我去跟集萤说一声。”
周初瑾叫住了她,道:“你先跟集萤说说,听听她的意思。如果集萤觉得应该告诉池舅舅,再告诉池舅舅不迟……我瞧着集萤不像池舅舅近身服侍的脾女,她又长得这样,池舅舅对她有安排还好,若是没有安排,以后最多也就嫁个管事的,哪里就拦得住别人动心思。这件事,你可别乱掺和,知道了吗?”
周少瑾想了想才明白姐姐的意思。
姐姐是说红颜祸水吧!
以集萤的相貌,若是池舅舅不收了她,也应该给她找户能保得住她的好人家,不然还不如趁机跟了程诣。程诣虽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可为人却纯善,外祖母、大舅母也都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总算是有个依靠。
但到底要怎样选择,还得听集萤的。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她们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少瑾隐隐有种笃定。
她觉得集萤绝对不会答应跟着程诣的。
这不仅仅是年纪、见识、地位之间的差异,而是集萤绝对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我知道了。”周少瑾颔首,急匆匆地去了小山丛桂院。
集萤阴着张脸,正站在庑廊下发脾气:“……这是皇宫大内还是六部衙门啊?搬个家也不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就我们几个人是,别说是十二月二十二了,就是正月初二,只怕也搬不完。要是四爷心痛银子,你去跟他说,我自己掏,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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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天外仙仙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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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这个星期都没办法为打赏加更了。我出书的那家台湾出版的编辑这个星期六到武汉来,我需要和对方见个面,星期六那天没办法写文,需要存两章稿子。打赏的加更只能推迟到下个星期了。
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今天只有两更,还是原定的时间。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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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解决
自己搬家!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见集萤是在和对面的男子说话,她不由朝那男子望过去。
那男子穿了件褐色的潞绸袍子,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五官看着和秦子安有六、七分相似,未语带笑,不仅比秦子安文雅秀气,而且还比秦子安和蔼可亲。
难道他就是集萤常提起的秦子平?
周少瑾猜测着。
那男子却像感觉到她来了似的朝周少瑾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就对了个正着。
这样大大咧咧地打量别人,还被别人逮了个正着,周少瑾脸一红,忙朝着那男子点了点头,赧然地笑了笑。
男子微微一愣,正要说什么,集萤已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怎么事先也不让丫鬟过来打个招呼,我这里乱七八糟的……”她说着,皱了皱眉,对那褐衣男子很不客气地道,“秦子平,你去给我找点茶点来。刚才搬家,茶叶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秦子平“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走了。
集萤就拉了周少瑾屋里去坐。
路过堂路的时候,周少瑾才看见两个仆妇在帮着收拾东西。
她问:“这是怎么了?搬家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只安排这几个人帮忙呢?我听你的口气,这是池舅舅的意思,池舅舅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不添人了?不行我就让畹香居的人过来帮你搬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生气。”
集萤显然是被这个事弄得很烦恼,她如释重负,拉着了周少瑾的手道:“哎哟,还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等会秦子平过来了我问秦子平——不让到外面雇人,用你们程家的仆妇总可以吧?要是这些人都信不过,我也没办法了。只好今天搬一点明天搬一点,搬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管他是怎么吩咐的。”
周少瑾笑着点头。
秦子平过来了。他不仅她们给带了茶叶过来,还带了青瓷茶具过来。
周少瑾就请了秦子平喝茶。
可没有等到秦了平开口,集萤已道:“他哪有功夫喝茶?你池舅舅要我们二十二日之前全都搬到立雪斋去,我这边还好,除了那把剑,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砸了就砸了,偷了就偷了,南屏那边可不得了,除了花棚子还有衣案、明纸、画粉、零头布角……七七八八的,仅箱笼就装了二、三十个,他得去帮南屏搬东西。”
周少瑾就笑道:“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秦子平看了集萤一眼,拱手行礼走了。
周少瑾道:“秦管事,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集萤摸不着头脑地道,“他为什么要生气?”说完,她恍然大悟般地道,“难道是我刚才当着你指使他,所以他生气了?不对啊……我以前也常当着南屏或怀山叔的面指使他,他也没怎么着了……”她想不出来了,索性不去想,道,“我们别管他了,他这个人还不错。就算是生气,估计等会气也就消了。”随后亲自给周少瑾沏了杯茶,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也不是什么急事……”程诣毕竟是自己的表哥,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腊八节的那天,我不是请了你和笳表姐喝腊八粥吗?当时诣表哥也在场……”
她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集萤。
集萤像被石头砸中了脑袋似的,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气得就跳了起来:“王八蛋,他哪只眼睛看我像程子川的通房了?”说着,转身就要去取那把挂在墙上镇宅的剑。
周少瑾吓得脸都白了。
这要是让集萤这样提着剑冲了过去,就算有池舅舅护着,只怕也活不成了!
若是一不小心无意间伤了程诣……她和姐姐也没脸见外祖母和大舅母了。
周少瑾想也没想就抱住了集萤的腰,并急急地道:“集萤,我知道这件事是我诣表哥的不对,可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一般计较。我外祖母和大舅母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只要你不愿意,断然不会逼迫你跟了我诣表哥,你大可放心……”
集萤扭腰周少瑾就落了个空。
周少瑾愕然。
集萤已转过身来,哭笑不得地道:“我是去找程子川!不是去找你那个诣表哥!”
周少瑾闻言顾不得追究集萤怎么一扭身就轻轻巧巧地从自己怀里挣脱了出去,忙道:“你,你不是去找诣表哥啊!”
“是啊!”集萤很无语地望着周少瑾,道,“我去找他做什么?正如你所言,你外祖母和你大舅母并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只要我不愿意,她们断然不会让程诣胡来的。我是怨你池舅舅……要不是他,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我是他的通房呢!”
周少瑾觉得她的想法很奇怪。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想办法和外祖母、大舅母澄清吗?
怎么一心一意地想着和池舅舅算账呢?
何况这关池舅舅什么事啊!
是诣表哥自己看中了她,也是诣表哥自己以为她是池舅舅的通房……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出了这种事集萤就都算在了池舅舅身上不成?
“从前的事我不知道,但这次的事你却是错怪了池舅舅。”周少瑾道,“如果说是池舅舅当着我诣表哥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我诣表哥误会了你是池舅舅的通房,那是池舅舅不对。可我诣表哥一年四季也难得见到池舅舅一面,是他自己想当然,你怎么能怪到池舅舅的头上去呢!我来的路上想了个主意,不知道你答不答应?如果你答应了,我就去跟诣表哥说。如果你不答应,我觉得你不如把这件事告诉池舅舅,让他给你拿个主意。要是他不管,或是说出来的话不好听,你再怪他也不迟啊!”
集萤没有作声,却也没有往外冲。
周少瑾松了口气,道:“我想,诣表哥之所以敢这么大的口气说要向池舅舅讨了你去,多半是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你,还会给你个名份,就凭这一点,你跟着他就会比跟着池舅舅强。我们只要让他知道,就算是你跟了他,他想给你名份,除了要看外祖母和大舅母高兴不高兴之外,还要看他未来的妻子答应不答应。而池舅舅不同,他有自立门户的能力,你跟着池舅舅,就算是通房,只要池舅舅还把你留在身边,就算是池舅舅以后成了亲,池舅母也不会随意给你脸色看……他若是真心待你好,就不应该再缠着你了。”她说到这里,不安地看了集萤一点,道,“只是要委屈你……背个名声……以后怕是还有这样那样的误会……”
集萤倒不在意,道:“我得在你池舅舅身边呆十年,就算他不误会也有别人误会,就算是此时不误会以后也会误会,你既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就去跟程诣说吧!”
周少瑾没想到集萤这么好说话,感激地挽了她的肩膀,道:“谢谢你,我一定会让诣表哥发誓,不乱说你和池舅舅的关系的。”
集萤笑道:“这有什么好感激的,不过是些许小事。”
周少瑾知道她是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禁道:“你真大度。”
集萤哂笑,道:“这也算大度?”
周少瑾认真地道:“如果搁在我身上,我肯定愁死了。”
“不会的!”集萤很有信心地拍了拍她头,笑道,“就看你想的那个主意,你都不会是个坐以待毙的。这事要是搁在你身上,你一样会很快想到办法的。”
周少瑾愣住。
前世,她慌乱无措,不要说想办法了,就连面对外祖母等人都不敢……
今生,她真的有所改变了吗?
周少瑾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她重生之后的所作所为,想从中找出些她的改变。
而在立雪斋的程池听到怀山的禀告之后,好一阵讶然,道:“周家二小姐真的这么说的?”
“是啊!”怀山道,“周家二小姐说,您有自立门户的能力,就算是您以后成了亲,只要您还把集萤留在身边,就算是您的发妻,也不会随意给集萤脸色看……”
程池奇怪地看了怀山一眼,道:“我又不是问你这个,你啰啰嗦嗦地说这些做什么?”
怀山不解地道:“那您问什么?我是觉得周家二小姐说的那通话里,只有这几句话最中听——她年纪虽小,又是家中的次女,却没有那些少爷小姐的不问经济的臭脾气……”
“行了!”程池不耐烦地打断了怀山的话,道,“我是问,她让集萤在程诣面前默认是我的通房,集萤居然没有气得拨剑就刺?”
“没有。”怀山道,“商婆子说,她在厅堂里看见周家二小姐抱住了集萤的腰,当时还吓了一大跳,生怕集萤伤了周家二表小姐,人都闯到了落花罩那时,却看见集萤用了他们计家的独门功夫‘金蝉脱壳’脱了身。还好周家二表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追问,不然肯定要出事。您看,要不要让集萤去藻园里住些日子?”
程池没有作声,指尖就轻轻地叩了叩书案。
怀山就小心翼翼地道:“四爷,还有件事……那个樊祺,从京城返回来了,应该这两、三天就会到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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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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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劝阻(粉红票1380加更)
程池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道:“说说看,他在京城都干了些什么?”
怀山嘴角露出一丝笑道,道:“现在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呢!”
程池挑了挑眉。
怀山道:“他在上清宫里住了一段时间,整天的就是和上清宫的那几个犯了事的被贬为杂役的道士混在一起。其中一个姓杨的,是原来上清宫的知客,特别喜欢喝酒,喝了酒就吹牛,总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如何的有天赋,如何差点就被龙虎山天一教收为了入门弟子。樊祺不信,就和姓杨的道士打赌,说姓杨的道士若能让沐家的大小姐今年就嫁给林家的大爷,他就输一百两银子给他;若是能让沐家的大小姐明年就嫁给林家的大爷,他就输给他三十两银子;如果能让沐家的大小姐后年嫁给林家的大爷,他就请姓杨的道士到京城最有名馆子里去吃一顿。
“还请了当时在座的几个道士作证。
“姓杨的道士立刻就应下了。
“过了几天佯装成龙虎山天一教的道士路过沐家,说什么沐家大小姐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家里就会殃及父母兄妹。那沐大人是个读书人,这讲的是怪力乱神,他哪里会信?不仅没有把那姓杨的道士奉为座上宾,还让仆从用扫帚把姓杨的道士给打了出来。
“姓杨的道士不服这口气,和几个相好道士一商量,用几个铜子找了个街头要饭的,让他悄悄地把沐大人家的门轴给弄坏了,结果第二天沐家的人一推门,大门倒在了地上,把街坊邻居都吓了一大跳。
“又过了几天,沐大人回来的时候官轿的踏脚突然坏了。
“就这样连着出了几天的事,沐大人不信,沐太太信了,找了上清宫的大师帮着沐姑娘算命。上清宫的大师倒没有算出沐姑娘有什么劫难,不过沐家这两年的运程是有点不好。
“沐太太拿了私房钱请上清宫帮着化解。
“姓杨的道士见沐夫人入了彀,呲牙咧嘴地心痛打赌的那一百两银子,悄悄地把他和樊祺打赌的事告诉了那位大师。
“等沐太太再去给家里祈福的时候,上清宫的大师就说,原来是你这个女儿命中有一劫,阻碍了沐大人的运程。不过没事,只要你今年过年之前的把女儿嫁了,这沐大人的运程也就好了。
“沐太太听了就真的起嫁女儿的心。
“只是一来沐大小姐今年才十三岁,还没有及笄;二来是沐大人根本不信这些;三来快过年了,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赶在年前把沐大小姐嫁了。
“犹犹豫豫地,沐太太又去了潭柘寺。”
说到这里,怀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四爷,难怪您总说这些道士和尚都是骗人的。您猜怎么着?那潭柘寺的和尚竟然也跟着那上清宫所谓的大师一样,也说沐大小姐命中注定有一劫,要做七七十四九天的道场才可以化解。
“樊祺回来的时候,沐太太正和沐大人置气呢!说是无论如何明年春上一定要把沐大小姐嫁了。不然沐太太就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去。”
程池听着有些意外,道:“那樊祺就这样回来了?”
“嗯!”怀山道,“给了那姓杨的道士二十两银子,说明年开了春还会跟着家中的长辈来京城做生意,到时候再去看那姓杨的道士。”
程池轻轻地叩着桌子。
怀山道:“可能是要过年了,怕家里的人怀疑,所以只好赶了回来。我会派人注意的,一旦樊祺再有什么举动,让他们不必示下,直接派人跟着就是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程池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就这样完结,“他们处心积虑地去了趟京城,不可能就这样折了回来。你继续派人盯着,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怀山应诺。
清风隔着帘子禀道:“四爷,朱国公世子爷派人从京城送了封信过来。”
十月中旬,朱鹏举随着父亲去了京城,除了他们父子,皇上的兄弟湘王、越王、晋王、楚王等也都带了子嗣进京。皇上留了他们在京城过年,并决定在保和殿摆家宴,招待这些多年未见的兄弟侄儿,并在长安街放焰火,与民同庆。
程池道:“把信拿进来吧!”
怀山去接了书信。
程池撕了信封的封口,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怀山躬身,等候差遣。
程池却坐着没动,半晌才道:“我们去寒碧山房。”
怀山恭声应“是”,忙喊了声“鸣鹤”,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鸣鹤马上要嫁人,正在屋里给自己赶着嫁衣,顺口就想喊清风,又想起清风今年才八岁……偌大个小山丛桂院,连个给四爷更衣的人都没有。
他亲自去拿了件衣服过来,一面服侍程池更衣,一面道:“四爷,您还得在这里住两年,我看还是添两个丫鬟吧?年纪大一些,您走之前放出去就行了……”
“到时候再说吧!”程池的兴趣不大,自己换了衣服,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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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堂,周少瑾却在劝程诣:“……你这样,岂不是把集萤往火坑里推?你既然说喜欢她,又怎么这样的对她?你让她以后还做不做人?”
程诣半边的脸肿得老高,又红又紫,还留着指头印子,被绳索捆着丢在地上,十分的狼狈。还好他穿的是件皮袄,不然这样的天气,地上铺的又是青石地砖,就算是有火盆了也会被冻坏的。
他斜着眼睛看着周少瑾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我已经和你绝交了,你再也不要和我说话。你说的话,我也不会听的。”
周少瑾气极,踢了他一脚,道:“你以为我喜欢和你说话啊!我是不想看到集萤落得个‘狐媚惑主’的名字被发卖了,你以后后悔!”
“发卖?!”程诣冷哼,“你少吓唬我了!集萤是池四叔的人,怎么也轮不到祖母和母亲插手。”
周少瑾不客气地道:“我问你,你和池舅舅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你可知道他的为人?你就那么肯定你向池舅舅要人,池舅舅就会一点怀疑、芥蒂也没有地把人给你?家里这么多爷们,又不是没人见过集萤,怎么就你一个要急巴巴地向池舅舅讨了她?”
程诣急得脸红脖子粗,嚷道:“你胡说八道!你造谣!你无事生非!我和集萤什么也没有!就只见过一次。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啊!”周少瑾道,“我也相信你啊!可别人会不会相信你呢?”
程诣嘴角翕翕,好半天都没有说出句话来。
周少瑾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你可别为了自己一时的喜好害了别人一辈子!”
程诣沉默地垂下了头。
周少瑾轻走轻脚地了出去。
沔大太太正静心屏气地等在帘子外面,见她出来,立刻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院子中央这才停下,小声地道:“少瑾,这次谢谢你了。你诣表哥要是能回头,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大舅母,您言重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胡乱说的,也不知道诣表哥听不听得进去。”
“听不进去,那是他不知道好歹。”沔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的心意,大舅母却领了。”然后爱怜地道,“走,我们去你外祖母屋里说话去。这外面冷,小心凉着了。”
周少瑾点头,和周少瑾去了关老太太那里。
关老太太正等着她们,还没有等她们站稳,已焦灼地道:“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沔大太太到底心疼儿子,道,“可我们瞧那样子,倒不像先前那么嘴硬了。”
关老太太听着就松了口气,沉吟道:“我看这不是个法子……你初四的时候不是要回娘家吗?把二郎带给何家的老太爷瞧瞧,看看能不能把二郎就留在何家读书……”
何家老太爷是少年进士,曾在翰林院里任过职,后来因没办法适应北方的气候,落了个哮喘的毛病,这才辞官回乡静养。何勉之就是他的孙子,也是跟着他起的蒙。
前世,程诣可是一直在程氏族学里读书的。
自己……又改变了一件事……
周少瑾强忍着,才没有去擦额头上的汗。
沔大太太闻言却十分的欢喜。
如果儿子能得了何家老太爷的青睐,可比这样在族学里跟着一堆人上课强多了。
“我听您的。”她立刻道,“我这就把送给娘家的东西再添一成。”
万一成了,这谢礼却是不能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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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碧山房,程池在和郭老夫人下围棋。
郭老夫人沉思良久,还是叹着气放下了手中黑色棋子:“你的围棋是我教的,可现在却让我三子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程池浅浅地笑道,“这不是所有老师对弟子的期望吗?”
“可也有教会了徒弟气死了师傅的。”郭老夫人笑道,看得出来,她心情非常的好。
程池就问:“大嫂什么时候启程?若再不走,怕是赶不上年三十的团圆饭了。”
“就是此刻走也来不及了。”郭老夫笑望着程池,若有所指地道,“我何尝不想让她早点走,你大嫂又何尝不想早点走,可她若是走了,长房的中馈怎么办?但凡她有个能搭把手的,我早就让她去京城照顾你大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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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陪伴
程池没有搭腔,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母亲到底老了,明明知道他不想成亲,这两年也开始催他了。
郭老夫人对程池的反应很是失望,但她不敢再多说,怕逼紧了,儿子会拂袖而去。
他难得来一次,就不要让他不高兴了。
郭老夫人调节着自己的心情,笑道:“你等会留下来用午膳不?”
目光隐隐含着几分期盼。
程池看着心中一酸,不由道:“好久都没有吃糟鹅掌了,您让厨房里给我做一个吧!”
“好,好,好。”笑容就止不住地在郭老夫人的脸上荡漾开来,她高声吩咐珍珠,“四老爷今天中午留下来用午膳,你去跟厨房里说一声,让她们做个糟鹅掌,再做个拌素丝,少放点香油;炸个老豆腐,放点四川的辣椒,清蒸狮子头,多放点荸荠,脆皮乳鸽要配上我们自家做的五香粉,再用前几日申家送来的那个羊肉做个一品锅,配上些小菜一并端过来,其他的,就让她们看着办好了。”
林林总总,全都是合程池胃口的。
珍珠笑着应“是”,见郭老夫人兴致勃勃,有意讨好,笑道:“那酒呢?喝什么酒?前几天二老爷让人送回来的梨花白,说是贡酒呢!”
“你就会来事。”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看了程池一眼,道,“今天喝金华酒——我也陪着喝两杯。”
寒碧山房里的几个大丫鬟都知道,郭老夫人的话不要说在九如巷了,就是在京城的杏林胡同,一样好使,可到了四老爷这里,不免就会打个折扣。
珍珠不由睃了程池一眼。
程池无奈地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脸上就有了几分笑意,道:“就听我母亲的,我们今天喝金华酒。你去小山丛桂院跟南屏说一声,让她把我上次从泉州带回来的那个美人画的烫酒壶拿过来。”
这下大家是真的高兴起来。
珍珠更是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出了门。
程池就道:“大嫂不在家,本来应该接您去我那里过年的。可您也知道,小山丛桂院的路不好走,也清冷,我今年就到您这里来蹭饭吃好了。”
“真的!”郭老夫人大喜过望,眼眶微湿,拉了他的手又惊又喜的反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别人的孩子都是看父母的脸色,只有他的母亲,反而看他的眼色。
程池差点被心中的愧疚打翻在地,半晌才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我倒希望你常常骗骗我。”郭老夫人眼中闪着水光,面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你啊,就是脾气太犟了!不过,你爹说的也对,脾气要是不犟,又怎么读得好书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打翻了你爹的墨汁,还偏偏说是在画画,你爹有意压压你的气焰,就拿了支画笔给你,说:那你把这幅画画完。那时候你才五岁,还在写大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仇英的山水画出来,照着那山水画就画了片崇山峻岭,然后又怕麻烦,在山脚画了几只小鸡算是完事了。你父亲问你,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小鸡。你说:是怕被杀了吃了,从家里逃出来的。你父亲听了忍俊不禁。原想狠狠地惩罚你一顿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今年也有六十八了,看到你这样,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他从前总说,皇帝爱长子,爹娘宠幺儿。你大哥、二哥小的时候要是敢这样调皮,早就被罚跪庑廊了,对着你,他却硬不下心肠来。怕是要把你宠坏了。又说,宠坏了也不打紧,反正有你两个哥哥担着,保你一世衣食无忧,随心所欲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你两个哥哥现在却托了你的福……”
郭老夫人说着,伤心地抹起了眼角。
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些事,程池已不大记得了。
他无意让母亲难过,示意翡翠拿了块帕子递给母亲,温声地安慰母亲:“我这样不好吗?好歹没成了纨绔子弟,母亲应该为我高兴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我脸色行事呢!”
可那也不如做官的好!
这句话在郭老夫人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笑着拉过了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听说你让南屏她们搬到立雪斋去住了?要不你搬到我这里来住吧?我后面的厢房还空着,你要进出,可以从北边的角门走,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大家住在一起,也热闹些!”
程池迟疑了片刻,道:“我想想!”
从前儿子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次还想了想,郭老夫人已经很满足了,忙道:“那你仔细想想。嘉善这两年都不会回来,你大嫂这些年也和你大哥聚少离多,我跟她说了,让她住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长房就我们两个,你又一年四季不见个人影……”
“我知道了!”程池笑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那边这几天正忙着盘点,一时间也没空想这件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郭老夫人不敢再催,笑眯眯望着程池,让翡翠给儿子换杯茶。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棂里射进来,照在郭老夫人的身上。
夹杂在黑色头发间的银丝闪闪发亮,让郭老夫人平添了几分老态。
程池看着,心中好一阵难受。
母亲年事已高,却为着他的事寝食难安。
可这件事母亲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利益权衡之下的选择而已。
他们身为程家的子弟,受了程家的供养,就得为程家出力。如果连这个自觉性都没有,又凭什么享受程家先辈的余荫呢?
程池不禁握住了母亲的手,道:“娘,我这两天就搬过来吧!正好陪着您过小年。”
“你说什么?”郭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像铜铃,愣愣地望着儿子。
程池心里就更难过了。
是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不孝,凭什么让母亲跟着担惊受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好地陪陪母亲的念头更加清晰、明了、坚定。
“我说,我明天就搬过来好了。”程池笑道,“你今天下午赶紧安排人把您后面的厢房都打扫出来,我那边的东西还挺多的。北边角门恐怕还得设个轿厅……这些我让秦子安去做好了……”
他思忖着,郭老夫人已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拉着儿子的手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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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池从寒碧山房出来,怀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四爷,我们,我们还走吗?”他斟酌地问。
从京城回金陵的时候,四爷是住在藻园的,可架不住郭老夫人每天往藻园送衣送食,四爷搬了回来,选了路最不好走的小山丛桂院。现在,四爷又决定搬到寒碧山房来住……
“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没有必要更改。”程池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旦搬到寒碧山房的消息传了出来,还会有很多人和怀山一样心存顾忌,他有意让怀山来解释这一切,道,“我两年之后就要走了,趁这个机会,就好好地孝顺孝顺我娘吧!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是亲虽在却不欲养。这两年,就当是我对母亲最后的孝敬吧!”说到最后,他已怅然不已。
怀山低声应“是”,情绪也很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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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堂里,沔大太太送走了周少瑾,和关老太太说着程诣的事:“……若是一切都顺利,诰儿能娶勉之从兄的女儿,我想为诣儿求娶少瑾。您也看见了,少瑾虽柔柔弱弱的,关键的时候却不糊涂,也管得住诣儿,有她帮我看着诣儿,我也能少操些心。”
关老太太沉吟道:“孩子也都还小,姑老爷那边刚去保定,要忙的事也多,新太太马上又要生产了,这件事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姑老爷提提。”
“好!”沔大太太兴高采烈地应了,再看见周少瑾的时候,眼神就热切了很多,弄得周少瑾在心里暗暗打鼓,猜不透沔大太太是因为自己帮她说了程诣所以才对自己这么热情,还是因为沔大太太别有所求才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好在过年的时候事多,她不是常碰到沔大太太,些许的不自在之后,她又很快释然,见周初瑾跟着沔大太太忙得团团转,就督促屋里的丫鬟扫尘、贴符。
持香笑道:“从前这些都是大小姐的事,什么时候二小姐也管起这些琐事来?”
周少瑾脸一红,强作镇定地道,“那是因为你们今年比较偷懒!”
众人哄堂大笑。
持香赧然道:“二小姐也开始和奴婢们开玩笑了。”
周少瑾抿着嘴笑了笑,佯装苛刻地道:“快把这几扇花窗擦干净了,要是让我看到一点灰尘,今天午膳的梅菜扣肉就没有了。”
大家跟着凑趣,纷纷说周少瑾没有周初瑾侍人宽厚。
周少瑾不以为意,笑盈盈去了书房。
春晚跑过来道:“二小姐,樊祺回来了!”
周少瑾惊喜地站了起来,忙道:“快让他进来!”
春晚转身去叫了樊祺。
他比走的时候瘦了些,但人也长高了些,举止间更是多了些许的沉稳,有点小大人的模样了,这三个月在外行走显然让他得到了磨砺。
见着周少瑾,他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大礼。
周少瑾见他穿了件崭新的粗布袍子,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知道他是回家换了衣服过来,吩咐春晚端了张凳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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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定计(粉红票1410加更)
樊祺再次道谢,半坐在了凳子上。
周少瑾笑着问他:“见过你母亲了?”
“见过了。”樊祺恭谨地道,“我回来的时候穿着件潞绸镶灰鼠领的袍子,怕我母亲起疑,就先回家梳洗了一番,这才进府和母亲说了会话。”
这是老成的做法。
周少瑾赞同的颔首。等春晚上了茶点退了下去,她就问起樊祺京城之行来。
或者是对自己此行非常的满意,樊祺再也绷不住了,眉飞色舞地讲述起自己此次的出行,又变回了原有的样子:“……计家的人根本没有想到,一下子就被我丢下了……我仔细地琢磨着二小姐的话,觉得到我的年纪,只怕是镇不住那些成了精的老油条。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差点被计家的人问出端倪来!可我想来想去,二小姐的方法却是最可行的。我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又见那计家的人在外行走都是先敬衣裳后看人,我也就索性买了几件好衣裳,雇了个人冒充我的长辈,装成了个少东家的模样住进了上清宫。思忖着先把沐、林两家的事摸清楚了再说。
“不曾想那上清宫里一个姓杨的杂役却原来是个知客,后来犯了事被贬到了杂役处,喜欢吹牛不说,还喜欢喝两盅小酒。我先是想在他嘴里多打听点事,就常请客买些吃食和酒菜送了他,后来发现他和道观里有些人关系非常的好,我就想让他帮我引荐个在上清宫游历的道士……”
他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说到最后,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不曾想到了最后,我没说给钱的事,他却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法子也要让沐家把女儿嫁了。还说,等到沐家大小姐嫁了之后,他要到京城最高档的成衣铺子‘花想容’去置一身金光闪闪的道袍,还要在背后绣上太极八卦图,从沐家门前再走一遍,定要诓了那沐老爷给上清宫捐几十两银子不可。”
周少瑾听得又惊又喜。
惊的是事情一波三折,喜的是樊祺为人机敏大胆,总算是把这件事办成了。
她不由双手合十,朝着西边念了声“阿弥陀佛”,说一声“多谢菩萨保佑”。
樊祺见了犹豫道:“二小姐,你要不信了道吧?我听那些道士说,菩萨修得是来生,他们是养生的。像小姐这样好命的人,就应该修今生,求长生不老。”
周少瑾愕然。
樊祺在上清宫呆了几天,不会是把那些道士的话都听进去了,改信道教了吧?
万一他要是走火入魔要出家,那樊妈妈怎么办?
她忙摆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然后夸奖他道,“还好是你去了,若是换了个人,事情只怕都不会这么的顺利。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提前放了樊妈妈的假,你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等过了元宵节,你恐怕还得去趟京城——你之前既然和姓杨的道士说了明年还会过去的,不妨把这件事当成笑话看,想办法让那姓杨的从中周旋,尽快让沐家大小姐嫁到林家去。”
樊祺也是这么想的。他道:“若不是怕我娘起了疑心,我就等到沐家大小姐出了嫁再回来的。”说着,他从兜里掏了个荷包出来,道:“二小姐,我往返的吃住都是计家出的银子,在上清宫寄居的时候,本来花二两银子就够了,但我想我装的是少东家,就给了他们五两银子。再就是请那姓杨的道士喝酒吃饭花了大约快十五两银子,他说要请他的师兄帮他圆谎,我又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还有雇轿子的钱、买零嘴的钱、雇下人的钱……加起来一共花了六十七两三钱银子。这是剩下来的四百三十两银票和碎银子,都在这里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大方地道:“你拿着吧!开了春你还要进京,等回来再一并和我结算好了。”
樊祺不肯,诚惶诚恐地道:“我怕弄丢了。您可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去趟京城要多少银子,只拿了五张十两的银票出来,其他的四百两银票,我都卷成了卷缝在贴身衣服的夹缝里,每隔两个时辰就摸一摸,计家的伙计还以为我身上长了虱子呢!这银票还是您收着吧。我再去的时候再向您要。”
周少瑾倒能理解他的害怕。
前世她逃出金陵城的时候,只带了体己的二百两银子,觉得只要有了这二百银子,她就能找到姐姐了,如果没有了这二百两银票,她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当时她就怕银子掉了或是入了那些闲帮的眼被偷了,反复地叮嘱樊刘氏把银子藏好。
“那好。”她笑着收了银票,转身去拿了二十张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了樊祺,笑道,“这是我答应你的二百两银子。因要过年了,管事们都很忙,说好的那十亩上等的水田只有等你回来了再说了。”
樊祺涨红了脸,道:“二小姐,我的事还没有办妥呢!您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赏我好了。”
“你拿着就是。”周少瑾把银票塞给了他,笑道,“正好可以好好地过个年。”
樊祺不敢推搡,只有收下了。
周少瑾又给了他一个匣子,道:“这里面有一根金簪一对金手镯。金簪是给你娘的,金手镯你和你哥哥一人一个,娶媳妇的时候用。”
“多谢二小姐。”樊祺起身给周少瑾磕了头。
周少瑾笑眯眯地受了,让春晚送了他出门。
施香就小声嘀咕道:“太太赏的二百两银票都还没有捂热钱就赏了人,照您这样下去,我看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您的折腾。”
周少瑾肃然地把樊祺还回来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道:“这里一共有四百三十两银票,四百两银票收起来,那三十两银票去大舅母那里兑些银锞子来,今年怕是要赏人。剩下的碎银子……你们这些日子当差十分的用心,就拿去买些零嘴分了吧!”
春晚欢喜雀跃,用手肘拐了拐施香。
施香红着脸悻悻然地低了头。
周少瑾强忍着笑意进了内室,换了件衣服,去了寒碧山房抄经书。
碧玉在路口等她。
远远地看见她就迎了上来,笑着屈膝给她行了礼,道:“四老爷要搬到我这边来往了,秦总管正带着人在收拾后面的鹂音馆,在寒碧山房设了围帷。老夫人怕那些粗人冲撞了二表小姐,特意让我在这里等您。”
周少瑾惊讶不已,道:“池舅舅怎么突然会搬到寒碧山房这边来住?”
“可能是小山丛桂院地方大,服侍的人又少吧?”碧玉笑道,“我听从前在四老爷屋里当差的人说,四老爷念旧,身边的人都是用了七、八年的。那些小厮、随从还好说,我们这些丫鬟到了年纪却是要放出去的,四老爷又不愿意进人,就只好先将就着住进来了。”
“那倒是。”周少瑾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心灵手巧又知书达理的,与其再升个大丫鬟,还不如让你们服侍。不过,这样一来你们的事就要多起来了,更辛苦了。”
“这原本就是奴婢们份内的事,哪里就当得了‘辛苦’二字。”
碧玉和她一边说,一面往寒碧山房去。
周少瑾很快就看见了靛蓝色的粗布围帷。
她们在围帷内行走,可以听见外面有男子声音吵哑地道:“快点,快点,秦大总管说了,天黑之前必须弄完。弄完了每人赏一两银子,弄不完每人少发一两银子。这里外一算就是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可以给你媳妇买件花棉袄了。”
外面哄然地笑。
周少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人很会说话。
碧玉就道:“这是府里的陆管事。小的时候不小心被烟熏了嗓子,说起话来像鸭公,反倒容易让人记得他。”
周少瑾笑着颔首。
旁边围帷后面陡然走出个人来。
周少瑾和碧玉都吓了一大跳。
碧玉更是把周少瑾拦在了身后,大声地喝着“是谁”。
“是我!”来人活泼地道。
周少瑾定晴一看,竟然是集萤。
她不禁拍了拍胸,道:“你可吓了我一大跳。”
集萤道:“是谁在这里围的这围帷,我转了半天,差点就迷了路。”说着,她朝着周少瑾笑了笑,道,“四爷说要搬到这里的鹂音馆住,我想着你每天下午都会过来抄经,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你以后找我就方便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挽回了碧玉的胳膊:“我们早就知道了!”
集萤气得直瞪眼。
大家笑着去了正房。
集萤要去看看鹂音馆在什么地方:“……我要选个僻静的地方住。”
碧玉告诉她:“你往南边走,那边有个三阔的厢房,推窗就可以看见荷花池,屋后种了几株石榴树。”
“石榴树?”集萤两眼发光,“你们这里竟然有石榴树。我都多少年没看见朵花了。”
这话当然有点夸张。
碧玉掩了嘴笑,道:“我听史嬷嬷有一次说,那几株石榴树是四老爷小时候种的,宝贝着呢!”
“那我要住那里。”集萤听了和周少瑾耳语,“然后在石榴树上挂满了姹紫嫣红的各色香囊、荷包,我看程子川还得瑟不得瑟。”
周少瑾哭笑不得,和集萤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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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搬家
郭老夫人并不在正房,而是在正房后面充当库房的三阔厢房里。
冬日暖暖的阳光晒在紫红色檀香木包祥云铜角的箱笼上,古朴庄重而又高贵。
郭老夫人站在打开的箱笼前向着周少瑾招手:“你来看看,这个赏瓶如何?”
天青色的釉面,像龟背一样裂开,圆圆的肚子,高高的瓶颈,线条优美自然流畅,让人想起天鹅的脖子。
是媲美那尊“月下美人”的前朝哥窑赏瓶。
周少瑾强忍着心中的惊讶,笑道:“真漂亮!”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道:“这是我母亲的陪嫁。当时战乱,我外祖父家是当地的乡绅,最先遇到好些土匪抢劫,家里的很多好东西都没了,只有这个赏瓶,被我外祖母藏在后院的水井里,留了下来。后来我出嫁,我母亲把它给我。我想把它摆在你池舅舅的多宝格上,你觉得怎样?”
“应该会很合适。”周少瑾笑道。
郭老夫人就吩咐身边服侍的翡翠:“把这个拿出来。”
翡翠应诺,小心翼翼地将赏瓶放到了一旁的长案上,在账册上记了一笔。
郭老夫人就道:“我记得我还个哥窑蟹爪纹的马蹄炉……翡翠,你仔细找找。把它和那尊哥窑龟背纹的赏瓶摆在一起,应该很好看。”
翡翠笑着应“是”,在满满一箱子的账册里找到了写着“瓷器”的十本账册,开始一页一页的翻。
郭老夫人就和周少瑾叹道:“年纪大了,东西也多,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哪些东西了。”
这样最容易被盗。
当年太后娘娘的九珍璎珞项圈不见了,就是管库房的太监监守自盗。若不是长公主出嫁,太后娘娘突然想起这件东西来,只怕太后娘娘驾崩都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早被盗出宫卖了。
但郭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着人品都挺不错的,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事才是。
周少瑾微微地笑。
冬日的暖阳下,如开放的水仙花。
郭老夫人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怪嘉善对她念念不忘,就凭这相貌,就已让人百看不厌,至于其他,反而是次要的了……那庄氏比起周少瑾来还要出色几分。这果真就应了情深不寿的话来。
郭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想了想,打开了个贴着“甲子”的箱子来,拿出了个小匣子打开,枣红色的绒布上静静摆放着枚赤金菊花点翠簪。
酒盅大小的菊花,镶着宝蓝色的点翠,卷曲而细长的花瓣,金黄色颤巍巍的花蕊,无一不栩栩如生。
郭老夫人盖上了盒子,把它递给了周少瑾,道:“快过年了,拿去戴吧!”
“无功不受禄。”周少瑾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头,却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她极力地推辞。
郭老夫人笑道:“你不是在帮我抄经书吗?收下吧!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等到明年春上,就给我做件披肩,我生你池舅舅的时候肩膀受了寒气,冬天还好,有火盆,到了春天就隐隐作痛,非要在肩头搭上什么东西才好。今年的披肩,就交给你好了!”
周少瑾忙不迭地应了,接过了郭老夫人手中的匣子。
她看出来了,郭老夫人的库房没有一件不是好东西的。她怕郭老夫人又心血来潮送她东西,起身告辞。
郭老夫人也没有留她,继续和翡翠在库房里找东西。
周少瑾在小佛堂里刚抄了两页经书,集萤过来了。
她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鹂音馆?”
周少瑾奇道:“鹂音馆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吗?”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寒碧山房还有个鹂音馆。
集萤颇带几分神秘地笑道:“鹂音馆外面有个套着太极阵的八卦阵,寻常的人进去一定会迷路。我带你去见识一番。”
周少瑾心中一动。
难道就是自己上次迷路的竹林?
她还记得那竹林东边好像还有个院子,几朵火红火红的石榴花从花墙后探了出来。
周少瑾道:“你懂阵法?”
“我不懂。”集萤道,“不过怀山懂。他说每隔五步就在竹子上绑了红绳,大家照着红绳走,就绝不会出错。可照着他说的走有什么意思?趁着怀山在指导小厮绑红绳,我们跑过去玩玩。若是迷了路,只管大叫一声,就有怀山相救。还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更好的?”
上次的事,周少瑾还心有余悸。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不行,我今天得把这些经文抄完了。改天我再陪你一块去吧!”
集萤有些失望,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太小。”
周少瑾窘然。
集萤笑道:“那好,我一个人去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周少瑾觉得集萤就像个诱惑自己去玩的小孩子。
她莞尔,送集萤出了佛堂,继续抄经书。
等她抄完今天的经书,收拾好东西就去向郭老夫人辞行。
竹林里依稀传来集萤的呼喊声。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让施香去找怀山。
施香很快就折了回来,笑道:“集萤姑娘被怀山给拎出了竹林。”
“拎?”周少瑾有些不解。
施香就学着怀山的样子:“像拎小鸡似的。”
周少瑾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怀山时怀山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怀山恐怕不是普通人。
周少瑾思忖着,回去后就跟姐姐说了。
姐姐笑道:“应该是池舅舅的护身保镖吧?池舅舅为了家里的生意,常在外奔走,遇到的也是三教九流的,没有个像怀山这样武艺高超的保镖,怎么敢和那些船帮边军打交道啊!”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低声道,“二房的励老太爷,据说就是死在船帮的手里的。”
周少瑾骇然,道:“不是说病死的吗?”
二房的励老太爷就是二房的老祖宗程叙的独子,唐老安人的丈夫。
周初瑾朝四周看了看,见屋里只有她们姐妹俩,这才道:“我小的时候,有天睡午觉起来,外祖母和大舅舅正坐在碧纱橱外面说话。当时大舅舅刚刚掌家,家里日子艰难,大舅舅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张盐引,因要到永嘉场取盐,外祖母不让大舅舅去,当时曾言:你看二房的励伯父,要钱有钱,要物有钱,人又精明能干,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漕帮手里……”
周少瑾半信半疑,道:“朝廷不是一直说漕帮‘聚众生事’,留不得吗?那时候二房的老祖宗应该已入朝为官才是,既然励老太爷是死在漕帮手里的,怎么不报官?就算不能找到凶手,也能让漕帮大受创伤才是!”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周初瑾道,“朝廷哪年不说漕帮是‘法律崩坏之源’,可哪次能彻底地剿了漕帮?想必这漕帮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二房老祖宗就算是朝廷的命官也没有用。何况正经的生意人,又怎么会惹上这些江湖亡命之徒,说不定当时的事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拔出了萝卜带着泥!”
周初瑾有些不以为然。
“这倒也是。”周少瑾感慨道,“只是可怜了唐老安人,孤儿寡母的,守了这么多年。”
“所以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也说不上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周初瑾道,“如果励老太爷还活着,有二房的老祖宗帮忙谋划,长房哪里还有今天?二房的老祖宗比长房的老祖宗大,励老太爷也比勋老太爷大……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不认命不行啊!”
家族的资源有限,年纪一大,就意味着懂事早,懂事早,就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源。这也是为什么嫡妻不怕丈夫有宠妾,就怕宠妾生出比自己儿子大的儿子。
周少瑾想到了一直掌握在二房老祖宗手中的族谱。
二房的老祖宗肯定很不甘心,并且把希望寄托到了程识的身上。
姐妹俩说了会悄悄话,看着天色不早,就去了嘉树堂。
谁知道关老太太却有客人。
似儿悄悄地告诉周少瑾和周初瑾:“是存仁坊的柏大太太。说是听说了兰汀和欣兰的事,特意来找老安人评理的。”
周少瑾听了气得脸色通红,道:“难道我们冤枉了程柏不成?她还好意思来找外祖母评理!她评什么理?我们没有找她的麻烦就是好的了。”
“二小姐别生气。”似儿低声道,“她不是为程柏评理的,她是为自己来评理的。说是她什么也不知道,程柏在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管到自己丈夫头上去不成?程柏在外面做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还说程柏死的时候程辂只有六岁,就更不知道父亲所做的事了。如今程柏做错了事,却要祸及子孙,她想想就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芸芸,说了快半个时辰了,老安人烦不胜烦,连句安慰她的话都懒说得了。”
周少瑾和周初瑾听了都觉得好笑。
周初瑾更是道:“枉我以前还觉得柏大太太为人虽然有些浮燥却也还讲道理,原来是没有遇到切肤之痛,如今大难临头,却说出什么‘祸及子孙’的话来。人死如灯灭,若是不能祸及子孙,那谁都可以杀人放火之后自缢,所有的债都可以一了百了了。那谁还怕犯事?”她说着,抬脚就往正房去,“她这样缠着外祖母算是怎么一回事?让她来找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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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管教(粉红票1440加更)
周少瑾怕姐姐吃亏,忙跟了过去。
董氏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抱着关老太太的双腿在那里哭泣着,关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半是无奈半是不悦地望着董氏,很是头痛的样子。
周少瑾一看心里就冒火起来,只是没等她开口,周初瑾已喊了声“柏大太太”,似笑非笑地道:“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没想到我们姐妹过来给外祖母请安竟然会遇到您?您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哭得妆也花了,眼也红了,头发也没有了个正形。”说着,一面上前扶了董氏,一面冲着跟进来的似儿不悦地道,“似儿姐姐也是的,柏大太太这个样子,你也不吩咐小丫鬟们打了水进来服侍柏大太太洗个脸!”然后拉了董氏道,“您有什么话不能跟我大舅母说的?非要到老太太面前哭。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啊!知道的说您和我外祖母情同母女,有什么话都会过来跟外祖母说,不讲究这些俗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家死人走水了……”
诅咒他们家死人走水,程辂在赶回家过年的路上还没有平安到家,又是过年的当下,周初瑾还是个晚辈,董氏哪里还忍得住,跳起来就道:“你这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你也知道快过年了,死人走水,这是能说的话吗……”
周初瑾没等董氏的话音落下来,就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听到外面的小丫鬟们都这样议论,还以为您家里真的发生了事,一时说错了话,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了。既然您家里大人孩子都平安,您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弄得大家在外面议论纷纷的……”
董氏语凝,看见了周少瑾。
她不由的老脸一红。
在周少瑾面前,她向来是端庄大方,矜持肃穆的……
董氏恨恨地瞪了周初瑾一眼。
程柏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丑事,她可以像这样哭得别人都知道,让别人背后议论程柏无情无义去,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于理于情她都得带着儿子过来给周少瑾姐妹赔不是,给周家的人赔不是。那岂不是坐实了程柏的丑事,以后他儿子背着这个骂名,还怎么抬头做人?还怎么说亲娶媳妇?
她在家里也是想了又想的,觉得自己好歹是比周氏姐妹高一个辈份,关老太太又向来怜惜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她在关老太太面前好好地哭诉惭愧一番,关老太太说不定心一软,也就把这件事揭了过去。等到程辂回来的时候,再备份厚礼给程沔赔个礼,程沔还能仵逆了关老太太不成?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
四房的不追究了,其他房头又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至于周家,关老太太都不追究,程柏又死了这么多年了,说出去对庄氏也没有什么好处,她把钟山脚下那块三十亩的上等良田赔给周家,周家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可不曾想到关老太太这次却铁了心不松口,翻来覆去的只说这是程周两家的事,她一个前岳母,不能因为给周家带过两个孩子就挟恩图报……她这才没有办法哭起来的。
如今被周少瑾看了个正着,只怕以后再难在她的面前摆那长辈的谱了。
周少瑾看姐姐被瞪,心里更加不舒服。
枉她从前觉得董氏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前世落得个那样下场还真不怪别人!
周少瑾忍不住道:“您也用不着瞪我姐姐。任谁看着您这么哭着闹着,都会以为您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呢!我姐姐这是关心您。如果是别人,我姐姐早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扭头就走了,横竖您的事有我外祖母呢,您难道还找到我们姐妹身上来了不是?”
董氏向来知道周初瑾精明能干,刚才那一通话棉里藏针,她心里就有点悚周初瑾,此时周少瑾横插一句,她想起了那次二房的老祖宗过寿时周少瑾的不敬,又想到儿子有意求娶她她居然不识抬举,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想着我对付不了周初瑾,我收拾你周少瑾还不是现成的,想也没多想地张口就道:“少瑾,你什么时候也跟着别人学得这么牙尖嘴利的了?我们家相卿从前当着我的时候总是不住地夸奖你,说你贤良淑德,温柔敦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周少瑾听到她提起程辂就气得全身发抖。
难怪前世这母子俩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赶情人家是觉得她心地善良好欺负呢!
她起了心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长幼尊卑,冷冷地打断了董氏的话:“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闺阁女子,辂表哥怎么会私下和您说起我?我瞧着辂表哥也是个正人君子,对兄弟们恭敬有礼,对我们这些表妹们也爱护有加,怎么到了您嘴里,就像变了个样子似的?莫非是我们都看错了辂表哥?辂表哥私底下却是个喜欢非议他人的人……”
董氏听了气得发晕。
周少瑾这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儿子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关键是她不相信这些话是周少瑾说的。
周少瑾向来软弱无能,定是有人给她撑腰,她才敢这样和自己对着干。
“少瑾,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董氏睁大了眼睛,痛心疾首地道,“你快别说了。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还以为你喜欢搬弄是非,逞那口齿之利呢……”
周初瑾听着上前几步,就要和那董氏理论。
周少瑾心里明白,人都喜欢捏软柿子,自己从前就是那个软柿子,董氏自然要捏一捏。除非她想像前世般永远地躲在姐姐身后,不然她就得自己站出来和董氏应对,让董氏知道,她脾气虽好,可也不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
“柏大太太这话我可不同意。”她一把拉住了姐姐,打断了董氏的话,“我上有外祖母,下有大舅母,我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教养德性需要您来管了?或者是您觉得您教出了个中了秀才的儿子,就比我外祖母或是大舅母都要体面几分?若是您真要这份体面,我劝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家里的事再说吧!免得站门口指手划脚地说着别人家的事,自家后院的葡萄架却倒了,白白给人嗤笑才是。”
董氏刚才还当着关老太太说不知道程柏所做的事,现在就被周少瑾嘲讽糊涂无能,她又羞又气,脸胀得通红,张嘴就要和周少瑾理论。谁知道关老太太却高声喊了句“少瑾”,道:“还不快给柏大太太陪礼!长辈的事,也是你们小辈能议论的?”说完,也不等周少瑾给董氏赔礼,已笑着对董氏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是长辈,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随后又朝周少瑾喝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下午不是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吗?难得郭老夫人如此器重你,你也要争气才是,不求你战战兢兢,也要按规守时才是……”
这哪里是在喝斥周少瑾,这分明是在包庇周少瑾。
董氏听得出来,周少瑾姐妹也听得出来。
周初瑾忙拽着妹妹就退了下去。
董氏气得脸色发紫,可想到刚才关老太太又是什么“寒碧山房”,又是什么“郭老夫人”地威胁她,肝都痛了起来。
周初瑾和周少瑾却在茶房里掩了嘴笑。特别是周少瑾,第一次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中不知道有多畅快。她陡然间又想起了集萤那天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是一辈子低眉顺言只求死后的殊荣?还是遵循本心只求不负岁月做自己喜欢的事?
周少瑾恍恍惚惚的,直到关老太太打发了董氏,请了她们姐妹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少瑾也知道维护外祖母了。”关老太太拉着周少瑾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很是感慨。
周初瑾和她有血缘关系,周少瑾却只是她名义上的外孙女,所以她敢管周初瑾却不十分敢像周初瑾那样去管教周少瑾。可没想到周少瑾这孩子如此的懂事,有一天会像她亲孙女似的维护她。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抚养周少瑾的辛苦都值得了。
关老太太不禁道:“以后不要再和人逞口舌之利了,不管怎么说,柏大太太是你的长辈,别人看见了,总觉得是你容不得人,是你不对。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只管大哭就是了。她若是再说你,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周少瑾热泪盈眶。
这才是肺腑之言。
前世,她求之不得。今生,却这样轻轻巧巧地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含着泪笑道:“我这不是看见是在您屋里又没有外面的人吗?若是在外面,我肯定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
关老太太看得出她的感动。就觉得周少瑾更像庄氏了,懂得感恩图报,心里越发的喜欢她,遂笑道:“你要记往了,切不可和人硬碰硬,就算是赢了,也得罪了人。俗话说得好,宁愿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又不知道那人是君子还是小人,所以还是万事留个心眼,小心点的好。”
周少瑾连连点头。
关老太太就呵呵地笑了几声,道:“好了,我也不在这里讨你们的嫌了,我呀,应该只负责让你们快快活活的才对,管教你们,是你们大舅母的事!”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初瑾则娇嗔道:“外祖母又要推卸责任了!”
关老太太哈哈大笑。
屋里服侍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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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武汉本地人,昨天请了同在起点的武汉同乡Leideen做向导招待了出版社的编辑,不仅事情谈得很顺利,大家聊得很开心,特别是Leideen,对武汉的历史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让我这个湖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还带我们去吃了正宗的楚菜——连我这个湖北人都不知道这些菜的来历和典故……⊙﹏⊙b汗……不过,下次有朋友来,我就可以照着葫芦划瓢了。
O(∩_∩)O哈哈~
谢谢大家的理解,让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周末。
明天开始加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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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错误
周氏姐妹和关老太太的一番举动算是彻底把董氏给得罪了。
她关在内室里足足哭了两天,直到听说程辂回来了,她这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直奔厅堂。
“大郎,大郎,不好了,不好了!”她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根本就看不清楚东西,她丢开扶着她的贴身丫鬟就朝那个站在厅堂正中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影冲了过去,“你父亲他,你父亲他出事了!”
按照岳麓书院的规矩,外地求学的学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任意安排回家的时候,可快过年的时候,他却被岳麓书院的教授叫去帮着编三年前的时文集子,直到喝了腊八粥才放他回来。他生怕错了大年夜的祭祖,日夜兼程才赶了回来。谁知道人还没有站稳,母亲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嚷着什么“父亲出事了”的话。
他父亲已经死了十年了,能有什么事?
程辂又累又饿又冷,哪里还有什么好态度对待董氏。
“娘,您能不能稳重点。”他有些不耐烦地道,“您有什么话能不能等我换件衣服,喝口热茶之后再说?”
“你,你还没有更衣啊!”董氏期期艾艾地忙站好了,想到那些糟心的事,又想哭,可眼泪却像干涸的井似的,怎么也流不出来,眼睛却涩涩的痛,但她还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大郎,你都不知道你父亲背着我们干了些什么?现在可好了,他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管我们母子,死了还要祸害你……”
“母亲!”程辂听了脸色铁青,暴喝道,“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当着这满堂服侍的丫鬟小厮,您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董氏面露畏缩。
程辂沉着脸吩咐她贴身的丫鬟:“莲香,扶了夫人屋里去。”
莲香吓得瑟瑟发抖,忙去扶董氏。
董氏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乖乖地跟着丫鬟回屋,而是拽了程辂的衣袖,半是哀求半是惶恐地道:“大郎,你换件衣服就过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然后想到儿子也许连饭都没有吃,又道,“你要是还没有用膳,就让丫鬟端到我屋里来,我一面说,你一面吃。这件事很要紧。”
儿子从就喜欢父亲,若是从下人嘴里听到了他父亲的不好,她怕儿子伤心的时候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程辂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等到董氏离开了厅堂,这才吩咐赵大海:“你赶紧把我们从长沙府买的土仪都送到九如巷各房去,明天就是小年了,再晚就不合适了。”
赵大海连声应是。
程辂带着小厮松清回了内室。
墨香不知道程辂什么时候回来,一进入腊月就像程辂在家的时候一样,每天都把程辂住的偏厢房每天都打扫一遍。此时得了信说程辂回来了,她忙迎了出来。
程辂见自己事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屋里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就是中堂的画也挂上应景的瑞雪兆丰年,很是满意,微微颔首,赏了墨香五两银子。
墨香喜出望外,麻利地吩咐丫鬟打水进来服侍程辂梳洗,又让小丫鬟去跟厨房里说一声程辂回来了,准备些他喜欢吃的酒菜。
程辂想起母亲的话来。
他母亲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却是个心疼孩子的,明知道他刚回来,如果不是出了什么让她慌了神的大事,她不可能明知道他没有用膳还要他去她屋里说话的。
难道真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念头闪过,他“呸”了一声。
母亲糊涂了,自己也跟着糊涂了,竟然和母亲说出一样的话来!
他想了想,对墨香道:“把饭摆到太太屋里,我要和太太说说话。”
墨香恭敬地应诺,等到程辂梳洗完毕,换了身青莲色湖杭锦袍,这才服侍着程辂去了董氏的屋里。
董氏立刻把两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拉着儿子的手就忍不住捂着眼睛干嚎了起来:“你爹那个死了都不做好事的……”她把周家如何发现兰汀假传庄氏的遗命被周氏姊妹查出程柏与欣兰合谋害死了庄氏告诉了程辂。
只是程辂还没有等董氏把话说完,他已暴跳如雷,冲着董氏咆哮道:“你听谁跟你胡说八道的?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伙同个卑贱的婢女,还是个嫁给了商贾的婢女合谋!别人没脑子,你也跟着没脑子!你整天在家里都在干些什么?我辛辛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不是让你人云亦云地说我父亲不是的!”
董氏被儿子狰狞的面孔吓得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要不是身后的靠背,她只怕就要跌落下去了。
程辂看着母亲的样子又是可怜又是憎恶。
他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道:“好了,娘,我不应该吼您。可您说的话也太离谱了。您以后再也别这样的。我看您是太闲了,您要是实在无聊,就去庙里多走走,像郭老夫人似的,念念经,抄抄经书什么的,别总是听风就是雨了!”
董氏不识字,怎么可能抄经书呢?
只是此刻程辂忘记了这件事,董氏也忘记了这件事。
她见儿子面色和缓下来,身上的力气这才一点点地回来了,朝着程辂就哭了起来:“大郎,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胡说八道……那两个婢女,已经入了监。”
程辂一愣。
董氏把自己为了他的前程是如何去程家求的情都一一地告诉了程辂,最后抓着儿子的手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万一别人要是知道了你父亲的事,你想想,你还能做官吗?我们这家可怎么办?你十年寒窗苦岂不是白读了?你还没有娶媳妇呢?”
程辂脸色煞白,道:“娘,您是说,您去求周少瑾,她不仅没有答应放过我们还把你呵斥了一顿?”
“是啊!”董氏现在怎么看周少瑾怎么不顺眼,她生怕儿子放在周少瑾身上的心收不回来,夸大其词地道,“她说的话可真是难听!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是周少瑾说出来的,就是那市井泼妇,也比她要有教养得多……”
程辂根本没有认真地听董氏在说些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是啦!程、周两家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呢?
原来是留着后手呢!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想在他的头上扣屎盆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果周家真的是以这个名义把两个丫鬟送进府衙的,他得抓紧时间赶快弄到那两个丫鬟的供词才行。看能不能从字里行间找到破绽。
程辂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高声喊着墨松,这才发现母亲还抓着他的手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周少瑾的不是。
他忙对母亲道:“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自有主张。您只要记住了,父亲是个好人,那些话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诋毁父亲的就行了。”
向来对儿子言听计从的董氏却很是怀疑,她吞吞吐吐地道:“这次恐怕不是什么流言蜚语。听说那欣兰承认,你父亲还送过那欣兰一整套的赤金头面,欣兰的丈夫也证实了那贱婢真的有那么一套赤金头面,她当时说是庄氏所赐,她丈夫才没有起疑……”说到这里,她不由咬牙切齿,“要不是你父亲死得早,他只怕早就将那个破烂货收了房……”
程辂不喜欢听母亲这样说父亲,他不悦地打断了董氏的话,道:“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些都是骗人的!是周家胡说的!”
或者是那套赤金头面刺激了董氏,她刨根问底地道:“周家这么做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我觉得不像是周家的人在造谣!”
程辂对母亲的冥顽不灵很是恼火,他不由冷冷地道:“您难道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周家这是要打击报复您儿子呢?”
“他们为什么要打击报复你?”董氏呆住,道,“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周家的事?”话音未落,她“哎哟”一声,忙道,“难道周家是怪你喜欢上了周少瑾?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周家大可把周少瑾许配别人就行了,又何必得罪你呢?周家难道就怕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反过头来找他们算账?”
对着这样的母亲,程辂很是不屑。
他不无恶意地把程庄两家的恩怨告诉了母亲。
董氏骇然地望着儿子,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再也难忍心中的愤怒,指着儿子的鼻子大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明明知道周少瑾是庄良玉的女儿,你竟然还要娶她回来?你怎么有脸让我去程家提亲?你把她娶进门,那我们成什么了?你就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地说你们父子两人都没脸没皮,老子喜欢娘,儿子喜欢闺女,把一家人人脸面给别人踩……”
程辂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娘,您小点声音好不好?您就不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他妥协般地道,“我也是刚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想到要娶周少瑾呢?你现在知道了缘由,就别再相信那些道听途说了。我现在已经有了功名,也不用事事都求着程家了。您以后还是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做您的太太好了!”
董氏将信将疑。
程辂已顾不得她。
他要想办法找人拿到欣兰和兰汀的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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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今天只有两更,这是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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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年(粉红票1470加更)
且不说那程辂是如何的愤怒焦急、董氏是如何的伤心欲绝,弄得存仁坊程家上上下下都无心过年,周少瑾这边因要过年,暂停了抄经书,就在家里画观音。
周初瑾笑妹妹:“怎么一刻也停不下来?”
周少瑾冲着姐姐抿了嘴笑。
周初瑾让丫鬟端了很多系着红绳的水仙花摆在她的屋里,说这是周家伺候花房的余嬷嬷托马富山家的送过来给她们姐妹过年的。周初瑾送了关老太太几盆,送了沔大太太几盆,其他的就搬到了畹香居。
周少瑾见那些水仙都养出了苗,且形态各异,品种繁多,很是喜欢,在茶房里多点了个火盆,把水仙都放在了茶房里。
周初瑾笑着叮嘱她:“这屋里这么热,你小心把水仙养死了。”
“不要紧。”周少瑾笑道,“我想让它们赶在大年三十之前都开花。”
周初瑾怀疑道:“这样行吗?”
周少瑾笑着把姐姐推出了茶房,道:“你就等着好了。”
周初瑾笑着去了涵秋馆,和沔大太太安排小年夜的团年饭。
程诣身边的小厮三宝畏手畏脚地过来禀道:“大太太,二爷说,说他屁股疼,就在自己屋里吃,吃年夜饭!”
沔大太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喝道:“那你就跟他说,让他别过来了。我有两个儿子,少了他这一个,还有一个。”
三宝吓得瑟瑟发抖,恭声应着“是”,仓皇地退了下去。
沔大太太当着周初瑾抚着额头直落泪:“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东西!他是不把我气死不罢休啊!”
周少瑾劝了程诣一通后程诣虽然不再嚷着要向程池讨要集萤了,可也依旧犟着嘴不肯认错。照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意思,小孩子家面皮薄,这样也就行了。程沔却不依,说什么“现在年纪这么小,正是明辨是非的时候,做错了事都不认错,以后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以这样默不作声地走开”,非要程诣写过错书不可,程诣哼哼叽叽地不痛快,程沔就让小厮把他绑了,在嘉树堂的厅堂前打了二十大板。
程诣在外面哭天抢地,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在屋里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出去给程诣说一句好话。
周少瑾和周初瑾知道后都去探望程诣,程诣和周初瑾、程诰甚至是来探望他的程笳都有说有笑的,唯独不理睬周少瑾。周少瑾心里有些难过,程诰顺手就给了程诣一巴掌,道:“你要是连谁对你好谁对你坏都分不出来,你以后就给我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了?混吃混喝地等死好了。家里的庶务也一并由我打理,免得你把父亲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当都败光了。”
程诣嗷嗷叫“痛”,硬着脖子道:“大丈夫说话算话,我说了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再说!”程诰又给了程诣一巴掌。
周少瑾忙拦着程诰,气道:“诰表哥别把手给打疼了,他不想和我来往,我正好落得清闲。谁家的哥哥见到妹妹的朋友就两眼发直的?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然后叫了程笳:“你是呆在这里还是去我那里?我要回去了?”
程笳来探望程诣不过是看在从兄妹的情份上,她和程诣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去,闻言立刻挽了周少瑾的胳膊,道:“当然是去你那里。我看诣表哥没有半个月百来天休想下床,我们也别在这里讨他的嫌了。”拉着周少瑾就出了房门。
“喂,喂,喂,你给我说清楚,我要在床上躺这么长的时间吗?”程诣听了心里发慌,冲着周少瑾和程笳的背影直叫唤。
自上次五房走水,程诺等人想进四房来找他玩就没那么容易了,周少瑾和程笳再一不来,他岂不是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床上躺上百来天?
他想想就觉得害怕。
程诰和周初瑾见他这个样子无奈地摇头。
周少瑾道:“诣表哥的伤需要这么长时间吗?我听姐姐说,诣表哥的伤都是皮肉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你可真实诚。”程笳咯咯笑,道,“我是随口说说的!谁让他那么嚣张的。”
周少瑾讪然。
程笳约了她元宵节去看灯。
在程家吃过小年的团圆饭,周少瑾和周初瑾就要回周家了,要等到初二给舅舅拜年才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出去啊!”周少瑾道,“若是我能出去,一定和你去看灯。”
程笳满意地走了。
周少瑾回到畹香居,集萤在等她。
“听说你去看程诣了?”她道,“他怎么样了?”
程诣看中了集萤的事府里已经悄悄地传开了,他被打的事自然有人说给集萤听。
“还好!”周少瑾把刚才的事讲给集萤听,并道,“我看他精神挺好的,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集萤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听了笑道:“你们家算是家教严的。上次程嘉善被打,袁夫人居然让贴身的丫鬟暗示行家法的婆子轻点打。难怪郭老夫人对袁夫人很不以为然,想把二老爷家的让二爷带回家来让程子川帮着带些日子,程子川好像没同意。”
周少瑾很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集萤睁大了眼睛,道:“我现在住在寒碧山房,这些事当然是听那些丫鬟小厮说的啊!”
周少瑾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集萤还大,道:“我在寒碧山房抄了大半年的经书都没有听说过,你这才住进去了几天,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集萤鄙夷地瞥了周少瑾一眼,道:“你能跟我比吗?”
周少瑾嘿嘿地笑,道:“池舅舅为什么不想带让二爷?”
在她的印象里,程让是个胆小却很老实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听话。
如果能把程让教出来也是挺不错的,程家最少也能多个举人。
“可能是嫌麻烦吧!”集萤不以为意地道,笑着转移了话,“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回家,到了正月初二才回来,是真的吗?”
周少瑾点头,笑道:“我们周家也要祭祖啊!”
“好了,我知道了。”她说完就要走。
周少瑾莫名其妙,道:“你就为了问这个吗?”
“是啊!”集萤道,“我到时候好去找你玩!”
“哦!”周少瑾送了集萤出门,想着等会要去嘉树堂吃团年饭,重新梳了个双平髻,换了大红色妆花褙子,戴了金珠发箍,去了周初瑾的屋里。
周初瑾刚刚回来,见周少瑾眉眼带笑,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但还是带了几分小心地问她:“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周少瑾哼道,“他不理我,我就不让笳表姐去看他,看到时候谁更不自在。”
“小丫头。”周初瑾忍不住捏了捏妹妹的脸,感慨道,“这才对!他不理你,是他的损失,我们高高兴兴的,气死他。”
“是!”周少瑾咯咯地笑,心里的那点不快这才烟消云散,催促着姐姐,“快去换衣服,我们早些过去。”
周初瑾让人拿了装着糖食的攒盒给周少瑾,这才去换了衣服。
因四房没几个人,周少瑾等又是小辈,嘉树堂的年夜饭也就没有分桌。
周少瑾和姐姐过去的时候,碗箸已经摆好了,沔大太太正笑盈盈地和关老太太说着话,可她的眉宇间却难掩轻愁,见到周氏姐妹,她忙笑着打招呼,吩咐丫鬟端了果盘上来:“……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你诰表哥去请你大舅舅的,你大舅舅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考起你诰表哥的功课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
没有提程诣的事。
大家也都不提。
周少瑾在心里偷偷地笑。
沔大舅舅是担心诰表哥去何家的时候被何家的老太爷问功课的时候答不出来吧?
她装着不知道的,和姐姐一右一左地坐在关老太太身边吃着水果,陪着老人家说着家长。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程沔和程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程沔神色和煦,看得出来,对程诰的功课还是很满意的。
屋里的人忙给程沔行礼。
程沔目光一扫,微微一愣,脸就沉了下去,道:“二郎呢?”
沔大太太小心翼翼地道:“他身上还伤着,所以妾身作主,就让他在屋里歇着了……”
“胡闹!”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程沔已是一声暴喝,鬓角冒着青筋道,“你这就把他给我叫过来。他要是敢狡辩一句,你就跟他说,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来了,程家以后祭祖、过年也都与他无关了……”
沔大太太吓得脸色煞白,朝关老太太望去。
关老太太垂了眼睑,捻着手里的佛珠。
周少瑾胆战心惊,不由依偎在了姐姐的身边。
周初瑾握住了周少瑾的手,安慰般地朝着她笑了笑。
屋外就传来了似儿又惊又喜声音:“大老爷,老安人,太太,二爷过来了!”
屋里的人俱松了口气,沔大太太更是热泪盈眶,道:“快,快扶了二爷进来。”
似儿没等沔大太太的吩咐已撩了帘子。
三宝扶着程诣挪着步子走了进来。
程沔神色微霁。
程诣老老实实地给程沔行礼。
“不用了。”程沔冷冷地看了程诣一眼,吩咐沔大太太,“上菜吧!”
屋里的气氛一暖。
周少瑾觉得空气都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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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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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更新推迟到十一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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