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四 惨淡的局面
到底是经验老道一些,韩遂知道马超可能会战败,所以及时率军赶来支援。
韩遂十分及时的从后方冲击魏军的包围圈,直接杀入了重围之中找到了马超。
马超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线生机,顿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带着剩下的亲兵一股劲儿的往一个方向冲。
或许是因为求生欲带动了他的本能,他居然就真的跟着韩遂一起杀出了重围,魏军愣是没能阻止这两个想要活命的斗士。
韩遂和马超一起冲出了魏军的重重围困,不要命的往长安方向逃跑。
发现自己这边没能挡住一队骑兵的突围,曹纯和曹休非常不愉快,立刻率军猛追。
韩遂和马超就一路逃跑,曹纯和曹休就一路直追,一直追到都能看到长安城墙的地方,曹纯和曹休才因为马腾率军出来接应而不得不撤退。
马腾看到自己这边的军队战败溃退,立刻率军出城接应,曹纯和曹休刚一接近,就被马腾指挥弓弩手发矢阻挡。
箭如雨下,魏军骑兵折损了一些兵马,曹休和曹纯眼看对方军阵已经完成,再打下去没有意义,于是引兵撤退。
韩遂和马超算是顺利大逃亡了。
尽管也是被曹纯和曹休追在屁股后头撵,撵的魂飞魄散,但是到底还是胜利大逃亡了。
与马超的好运气相比,马岱和庞德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两人虽然也勇猛作战,但是始终不敌魏军。
不仅陷入重围之中,又没有得到韩遂的救援,结果两人双双被擒。
马岱年纪比马超还小,气力不足,撞上杀红了眼的曹洪,三下五除二把身边的亲兵全部杀光,然后提刀猛砍马岱。
马岱连着招架数次,气力不支,被曹洪一刀砍飞了手里的武器,一脚踢在了胸口,一群强壮的亲兵立刻围了上去将其狠狠的压制,擒拿。
庞德战斗力更强一些,力气也更大,更为凶猛,张与夏昭两人合战拿不下庞德,最后还是庞德的亲兵全部战死,被十几名强壮的魏军士卒夺了兵器,狠狠的压制在身下,被五花大绑。
饶是如此,庞德还是拼命挣扎,虎吼连连,额角青筋暴起,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般。
但是终究扛不住十几条大汉的拼命压制。
这一场正面交锋就此结束了。
包括韩遂带来支援的凉州兵在内,魏军基本上将之歼灭,跟着韩遂和马超逃掉的还不到三千,剩下的少量战死,大量都被俘虏了。
魏军大获全胜,士气高涨,诸将更是兴奋。
庞德和马岱被兴奋的将领们押着来见郭鹏,立了功的三人喜形于色,没抓到敌将的则咬牙切齿的痛恨敌将过于狡猾。
郭鹏让庞德和马岱报上姓名,然后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庞德,一个是马岱。
凉州名将庞德,还有马超的族弟马岱。
“马超跑了?”
郭鹏有些意外,从曹纯和曹休那边得知是韩遂救了马超,两人一溜烟的就跑走了,丢下了庞德和马岱,所以没能抓住马超,更没抓住韩遂。
要是能抓住马超和韩遂,这仗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魏公,马超和韩遂跑了也无伤大雅,这两人一样有用,凉州兵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必然全军丧胆,不敢与魏公争锋,如此一来,长安城指日可下,我军便可大获全胜。”
荀攸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而这个结论郭鹏也是认同的。
所以他看向了庞德和马岱,下令将马岱关起来,单独留下了庞德。
“韩遂救了马孟起,却没救你,你战斗虽然勇猛,但是跟错了将军,马腾和韩遂是可以成大事的人吗?困守长安,退路只有凉州一隅,而我有整个关东,还有即将到手的司隶,你以为是我能胜,还是马腾韩遂能胜?”
郭鹏这样一说,庞德默然无语。
“马岱是马氏亲眷,我不劝他,你姓庞,非马氏亲眷,为什么要为了马氏的错误而受到这样的折辱?如此你不感到痛苦,我都为你感到不值。”
庞德低头不言语。
“你是壮士,勇猛,我不逼你,我相信你能思考,能想出自己该做什么才是对的,你就在我的营中,看着我是如何将马韩二人彻底碾碎的!”
郭鹏身上的威势让庞德无法反驳他所说的话,更不敢抬头与他抗衡,与郭鹏说话间,庞德甚至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知道郭鹏没有说错什么,甚至并不怀疑以今天郭鹏所展现出来的军力,不能拿下长安。
无论怎么比较,都是郭鹏更具赢面。
当晚,郭鹏下令将战场上那些伤到无法救治的马和已经死掉的马收集起来,炖煮马肉给全军增加肉食,以此提升士气,鼓舞士兵再接再厉。
而与郭鹏这边昂扬向上的士气比起来,长安城内的情况也就过于惨淡了。
马超和韩遂败退回长安城,是损兵折将狼狈不堪的。
回去之后,马超甚至都还没有相信自己已经活着逃出来了,逃回了长安城里,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个事实。
马腾叹息不已,握紧了韩遂的手感谢韩遂不辞危险率军救助马超的恩情,然后又当众下令解除马超的军职,当中杖责二十,以此惩戒马超盲目冒进,不尊重长辈的罪责。
马超是被惩戒了,但是战事还没有结束,这一战战败之后,马韩联军彻底落入了颓势,而郭鹏那边则士气旺盛。
“郭子凤到底是怎么办理后勤的?那么长距离的进军,又没有人烟可以补充粮食,他到底是怎么保证军队不崩溃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马腾满脸都是费解,满脑门都是问号。
很显然,马腾依然搞不清楚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韩遂也没有搞清楚什么。
“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连战马都膘肥体壮,完全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样子,周边没有可以得到十万人军队的粮食的地方,那也就是说,郭子凤的补给线从洛阳一带直接拉到了长安来。”
韩遂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近八百里,他是怎么办到的?难道是用铁索把士兵都锁起来,不让士兵逃跑?”
马韩二人都有如此的疑惑。
而跟在他们身边同样惊恐万分的张济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之前在弘农的时候,曾经听一些荆州商旅说过,郭子凤在麾下大兴屯田。”
“屯田?军屯还是民屯?”
马腾询问道。
“好像都有,不过是以民屯为主,郭子凤似乎是在地方上设立了什么制度,专门用以屯田,还派专人管辖,确保屯田所得足够,然后所得到的全部粮食都存入府库里面用以征战。
郭子凤辖地那么大,全都是人口充裕土壤肥沃的地方,收获那么多粮食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估计这些年郭子凤积蓄的粮食数量很大,完全可以支撑这场大战,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听了张济的话,马腾和韩遂面面相觑。
五百六十七 难道还想享受八小时工作制?
目前郭鹏掌握的几大州里,只有幽州和徐州的地方权力还比较大。
其余各州都已经在各种意义上成为尚书台的下属机构,不再是乱世初期的那种各自为政的状态。
郭鹏将这些地区的不少权力都收回了中央,加派了监察官员以钳制地方势力,增强中央的权威。
刚刚到手的徐州也是郭鹏自己在做徐州牧,而幽州的情况更为特殊,以后再处理。
本来政务就比较繁忙,现在战事一起,后勤任务千头万绪。
程昱已经写了两封信,希望郭鹏可以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尚书台虽然经过扩编,人手大为增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够用。
为了应急,连部分军官都被借调来尚书台办事跑腿了。
这仗要是再不赶快打完,物资倒是还有很多,但是人要先累死了。
郭鹏也是有点郁闷,没想到自己这边首先出问题的并不是粮食,而是办事官员。
办事官员的数量看来还是不够,郭鹏决定这一战打完之后再度扩张尚书台的官员吏员数量,再把责任细细划分,扩张一些新的部门出来,把一个大政府的基础给打牢了。
但是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在郭鹏看来,魏公国的尚书台就是以后魏帝国的尚书台,是全国的中枢,重要性不言而喻。
现在不狠狠的锻炼一下这个办事机构,使之具备相当的抗压能力,以后如何能担起大任呢?
以后可不会因为战争变少了政务就会少,官员就会清闲,郭鹏是不会给他们多少清闲的机会的。
清闲了就会产生很多不该有的想法,清闲了就会开始内斗,斗来斗去,斗个没完没了。
拿着我的俸禄,就要做好九九六甚至零零七的准备,做好接受福报的准备。
在我的封建主义中央集权帝国里,难道还想享受八小时工作制?
开什么玩笑!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有工作可做有俸禄可拿就是天大的福报了,还想怎么样?
带薪休假?
郭鹏两度回消息给程昱,让程昱学会办事,学会休息,学会制定详细的作息时间表。
办事的时候全力办事,休息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
官员之间少点互相走动,少点互相交流喝酒,省出时间来给我办事!
当然不要不舍得把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不要觉得没了自己事情就肯定办不好,要是累坏了,郭鹏还能和谁共商大事?
郭鹏猜测以程昱的性格一定喜欢事必躬亲,死死抓着权力不放松。
郭鹏就不喜欢这样的办事方法,该抓的要抓,该放的就要放。
你一个帝国宰辅,难道还要去过问寻常人家几个铜钱失窃的小事吗?你是诸葛孔明吗?
郭鹏骂了程昱两次,程昱老实了,没有再送类似的信件过来,不过说是这样,郭鹏也知道了程昱那边压力的确不小。
思来想去,郭鹏决定把身边的办事人员抽调二十人回去帮帮程昱,然后让他们代替郭鹏监督程昱,不允许他一天办事时间超过五个时辰。
难得有个出身寒门的大才能和自己的屁股坐在一起,不好好的保护着,郭鹏还真的舍不得。
说到寒门地主家庭出身的人才,还真别说,这些年,郭鹏也是发掘培养了不少。
不过大多数都是一县之才,少有一郡之才,更不要说一州之才或者是中央的人才了。
不过就在进军的这段时间里,赵云给郭鹏推荐了一个人才来。
此人名叫张既,表字德容,是冯翊高陵人,出身三辅之地的寒门地主之家,家里有钱,但是没有地位,就在赵云驻军的地方做郡中吏员。
长安没有乱的时候,做出了不错的政绩,受到了嘉奖,将要被升迁的时候,李郭汜之乱开始,三辅之地惨遭荼毒。
其后,长安遭遇大瘟疫,十个人里有九个遇难,剩下一个不是逃到凉州就是逃到汉中去了,张济也在其中,带领家乡人往凉州方向逃跑。
一直到弘农朝廷建立起来,瘟疫消失,张既才带着乡人们回到了高陵,在一片废墟之中重新建设家乡。
马腾韩遂与张济在长安打仗的时候,张既又带着乡人们躲避进了山里,等赵云率军抵达高陵,代表魏军势力来到这里之后,张既听说了赵云的名声,就代表乡人前来拜见赵云。
赵云对于这里居然还有官员护着百姓建设家乡,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十分惊奇,于是立刻询问张既经历的事情。
听完之后,赵云深感张既有勇有谋,有胆有识,于是决定为张既推荐给郭鹏。
郭鹏于是接见了张既,得知了这个无论风吹雨打一直不忘家乡和乡人的年轻吏员,非常欣赏他,立刻宣布征辟他,将他招募到了自己身边办事。
郭鹏询问了一些张既对于关西地区的看法,还有对马腾韩遂等人的看法,意外的发现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有些看法的。
对于战后关西地区的建设,规划,他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深明长安周边的地理环境,很有些实干才能。
郭鹏起了爱才之心,就把张既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打算这一战之后就让他做个县令试试水,看看能力到底如何,会不会随机应变之类的。
打仗归打仗,能耐也要有,这件事情办得好的话,郭鹏不介意大力提拔这个年轻人。
打仗打得还有闲情逸致提拔人才,郭鹏也算是独一份。
不过即使如此,郭鹏对于军务还是不曾懈怠。
夜幕降临以后,亲自带队巡视军营,清晨起身,也亲自带队巡视各军营的点卯和战争准备。
猛攻长安城依旧不曾停止,不过眼下则换作了投石机主攻。
有些时候一轰就是一整天,砸的城池内鸡犬不宁,砸的城楼上混乱不堪。
有些时候甚至天色暗下来了之后,停止攻城之后,大家都在吃饭休息的时候,还来上那么一两轮,让正在休息的凉州兵猝不及防。
有些时候干脆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再来个一两轮,让还没清醒的凉州兵被猛然惊醒,肝胆俱裂的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恐怖情况了。
如此循环往复,城内的凉州兵为此总是生活在浓重的焦虑和不安之中,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频繁的出现逃兵情况,趁着大半夜逃到西城门,顺着绳子从西城门下来,然后一路狂奔回凉州老家,逃离这个可怕的修罗场。
从小长在修罗场内的凉州兵都承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可见郭某人是多么的奸诈且残暴了。
长安城内低落的士气已经让马腾和韩遂苦恼不已,郭鹏不分白天黑夜的攻击也让他们为难不已。
然后,结束禁足的马超主动请缨,想要将功折罪。
他提出自己带领一支精锐骑兵,等郭鹏趁着凌晨或者夜晚使用投石机的时候,他就立刻大开城门冲出去进攻,突然袭击,捣毁他们的投石机,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五百六十六 他们还想再赌一把
凉州兵的单兵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三方面的拼死搏杀让魏军的进攻举步维艰。
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之后,黄昏时分,郭鹏下令鸣金收兵,结束了一天的攻城,留待明日再战。
收兵回营之后,郭鹏命人统计损失。
得知今日一战折损士兵六百余人,受伤千余人,受伤的基本上都能救回来,少部分伤势太重也是真的就没办法了。
为此,郭鹏亲自来到伤兵大营慰问伤兵,亲手给伤兵包扎伤口,喂他们喝药,还吩咐增加受伤士兵的伙食供给,给他们吃好一点,以加快他们的恢复速度,秉持一如既往的重军主义。
郭鹏不知道自己这边到底杀掉了多少凉州兵,不过想来是不亏的。
魏军的伤亡主要集中在登城肉搏阶段,这一阶段伤亡还是比较大的,也是无法避免的。
真要说总体伤亡的话,之前都是远距离打击杀伤凉州兵,要比起来,凉州兵的伤亡远大于魏军。
事实上也是如此。
魏军鸣金收兵之后,长安城头上的凉州兵算是重重的松了口气,马腾双手撑在城墙垛上看着撤走的魏军,直喘粗气,然后走了没几步就快撑不住了,还是马休和马铁扶住了马腾。
韩遂和张济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魏军的悍勇,韩遂的女婿阎行甚至受了伤。
晚上开总结会议,大家统计了一下伤亡,得出死亡两千余,受伤四千余的数字,让马腾韩遂和张济沉默无语。
“这才是第一天……”
马腾低沉的说道。
“毕竟是第一天,咱们谁也没有料到郭子凤能用那种投掷石块的兵器来攻城,最大的伤亡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韩遂缓缓开口道:“明日开始,咱们要注意防备着那种石块的打击,只要能躲过石块的打击,就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了。”
“我也知道,但是,该怎么躲?总不能城墙上不站人,一旦有人,就一定有伤亡,这一次咱们拼死把他们顶了回去,下一次呢?还能顶回去吗?一战损失两千多人,我们总归才多少人?这样下去,长安能守一个月吗?”
马腾摇了摇头:“郭子凤的粮草能维持多久,你知道吗?文约?”
韩遂沉默不语,张济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总得拿个办法出来,不能坐以待毙,坐以待毙的话,不出一个月,长安就完了,我们也就完了。”
马腾看了看韩遂和张济。
可是谁又能想出好办法来呢?
一群人待在安全的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出建议。
拼死守城?
找外援?
出城突袭?
常规的办法什么都想过了,但是办不到,不常规的办法倒是能做,但是想不出来。
一群人围在一起头脑风暴,提出各种想法,却始终得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略。
“要不然,咱们突围撤军?”
张济忽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看到马腾和韩遂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张济连忙说道:“只是从目前看来,正面交战咱们不是对手,守城守下去也是一条死路,如此一来,除了撤军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而且据我观察,郭子凤不想和我们打生打死,否则他一定会四面围城将咱们围死,而不是围三缺一,这是在给咱们留活路,咱们应该趁着粮食还有,士兵还有体力,马还能跑得动,赶快撤,长安是死地,孤城不可守。”
马腾和韩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觉得张济说的有道理。
这几天的三场战斗,凉州军都输得很难看,损兵折将不说,连长安都成了死地。
现在郭鹏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大家说不定会被困死在长安。
正面野战刚又刚不过,攻防战也不占优势,这样一来,还能怎么办?
张济说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马腾和韩遂都有些不甘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回到凉州老家吗?
而且,郭鹏真的是可以承受那么久那么长时间的粮食供给吗?
真的能继续坚持下去,而不是最后的疯狂吗?
如果郭鹏只是在虚张声势,其实已经没有更多的粮草了,那么大家只要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坚持到郭鹏耗尽粮食的。
论每日的粮食消耗,对郭鹏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不是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现在就撤退,难道不是白白浪费大好时机,把战略要地拱手相让吗?
一旦让郭鹏站稳了脚跟,大家想要再次回到这里,就难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马腾和韩遂十分纠结,对于继续战斗下去和撤军模棱两可,拿不定主意。
“不说别的,庞令明和我家侄儿马岱还在郭子凤手里,我……我如何能放着他们不管,就撤走呢?”
马腾到底还是没有支持张济的意见,韩遂也不是很支持,两人都还想再赌一把,赌郭鹏的后勤已经跟不上,很快就要撤军了。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有点想法和见解的。
因为那么长距离的作战和大量消耗,对于郭鹏来说也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
至少冀州兖州和青州都被动员起来了,数十万青壮往返于运送粮食的路上。
对此,饶是郭鹏大力扩张政府人员数量,大量选考、收纳官员进入魏公府里办事情,人手也还是紧张不已。
魏国尚书台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因为郭鹏致力于打造一个大政府。
在将军府建立初期,郭鹏还是给了地方政府很大的权力,各州刺史都有相当大的行政权。
等魏国建立,郭鹏具备了足够的权力和威势之后,他就收回了部分地方的权力,尤其是财权。
必须经过中央审批才能使用财政预算,于是魏国尚书台一建立,政务就非常繁忙。
郭鹏打一开始就没有把魏国尚书台当作一个地方权力机构使用。
魏国尚书台是直接冲着一个完整的大一统帝国的权力中枢来打造、使用的。
程昱的权力很大,等于事实上的丞相,而陈纪和田丰作为左右副相,也有很大的职权,一层一层分派下去,办事人员极多,事物非常繁杂。
也就是郭鹏提前打造了大量的官道和驿站,打造了十分完善的交通传讯基础,才使得魏国尚书台从建立开始就能对地方行政造成影响。
否则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乱子出来,一个中央权力机构可不是那么容易打造的。
五百六十五 长安攻防战
直到此时,马腾和韩遂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以为的郭鹏犯傻并非如此。
犯傻的不是郭鹏,而是他们。
“早该想到的,郭子凤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犯那么大的错?他一定是有所依仗才会这样办事,否则,不就是拿自己的基业开玩笑吗?”
“是啊,现在想想,袁公路袁本初兄弟两个一起败在了郭子凤手上,以他们的名望和实力,郭子凤居然可以打败他们,这难道不是郭子凤已经完全超过了他们的原因吗?”
马腾和韩遂终于搞明白了郭鹏是一个怎么样的数量级的对手,但同时又出现了更大的疑惑。
“他到底是组织了什么样规模的民屯才能积蓄那么多的粮食?十万大军远征八百里,算上民夫辅兵和牲畜的消耗,起码要算上四十万人的口粮,他居然都可以负担得起……”
韩遂说出这个想法之后,马腾的瞳孔一缩,心里忍不住的打起了鼓。
“郭子凤的目标当真是长安?而不是整个凉州?”
韩遂也被马腾的这个想法给惊呆了。
细细一想,真的有可能!
郭鹏是真的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以他的储蓄来判断,绝非妄言!
“难道说,郭子凤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将我们连根拔起?”
“他……他是想直接占据全部的北国,然后……威压天下?”
猜测越来越恐怖,却也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张济直接就被吓傻了。
感情那么多年来,自己都是在与虎谋皮?
一头择人而噬的凶虎……
想到了这些内容之后,张济和马腾彻底的失去了分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而在他们慌乱的时候,郭鹏已经下令赵云从渭水以北渡过渭水,到渭水南岸扎营,从北方威慑长安。
又下令曹仁率军北上,在长安南侧威胁长安。
郭鹏亲自率军渡过灞水,在灞水西侧扎营,威胁长安的东面。
北面,南面,东面,三方面,十万大军,对长安形成了剧烈的压迫之势。
长安攻防战顺势展开。
郭鹏可不会留手,一声令下,三方面的军队一起对长安发起了破袭。
在郭鹏的统筹指挥下,一百五十架投石机从三个方面将长安城围住,对长安城发起了恐怖的巨石袭击。
当马腾韩遂和张济在高大雄壮的长安城墙上看到巨大的石块在空飞舞,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之后直接坠落在长安城楼上的时候,他们的思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的。
到底是从未见到过的攻城兵器,没什么好说的,不知道怎么评价,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抵抗。
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或者砸到了城楼上,碎石飞溅,将很多士兵击伤,一整块的石块直接砸上来,将一些士兵干脆的砸成肉酱,还有些事腿或者手臂被砸碎,凄惨的嚎叫着。
城墙上的凉州兵凄厉的喊叫着,不断的四处逃窜,有些甚至过于激动,导致摔下了城楼,活生生摔死。
争先恐后的逃命,争先恐后的躲避,城楼上乱作一团。
城楼后面的城池内也差不多如此,因为大量的石块直接越过了城楼向城内飞来,砸烂了城内的建筑物,砸死了城内的凉州兵,掀起了一阵又一阵尘土烟雾,带走了一条又一条人的性命。
城楼上下的凉州兵军心大乱,几乎不可控制。
而在此基础之上,半个时辰的轰击之后,长安城周边的坑道陷阱也被全部填满,防御设施和阻碍设施被魏军荡平。
于是郭鹏果断下令全军进击,开始攻城。
魏军步卒顶着大盾结成军阵,一步一步的向城墙接近。
接近到了一定程度时,投石机的打击就要停止了,换作军阵之内的弓弩手对城头进行火力压制,掩护步卒的推进。
密集的箭雨将刚刚回过神来被军官们强逼着进行抵抗的凉州兵们打的措手不及。
一个接一个的中箭,一个接一个的摔落城墙而死,一个接一个倒地身亡。
云梯驾了起来,大量魏军士兵蚁附登城,竭力攀登城楼。
军阵里的经过严格训练的弩手们开始定点射击,掩护正在攀登城楼的战友,看到有举起滚木石往下砸的,举起长矛往下捅的,就一箭射过去,竭尽全力保护正在攀登城墙的战友。
他们的伤亡率是最大的,不管多么努力的掩护,伤亡一样不会少。
大量魏军士兵攀上城墙开始厮杀,也有很多魏军士兵没能攀登上去就被石块和木头砸了下来,惨死当场。
还有魏军士兵被滚热的开水浇在头上,惨叫着摔下城楼摔死。
也有被弓弩一箭射死的,还有被长矛捅下去的。
更多的则是攀登上城楼之后,面对数量远远多于己方的凉州兵,奋力拼搏以争取更大的空间,往往也逃不了战死的必然。
随着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兵登上城楼,可以和凉州兵打的有来有回,激烈的拼搏厮杀在城头上开展,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每时每刻都在进行。
马腾反正是没有想到过如此高大坚固的长安城居然会在攻城开始的第一天就被攻上了城墙。
魏军所使用的超乎他的想象的攻城工具也给了他极大的震慑,引起了整个长安城内士兵的恐慌。
大家都在传闻,说郭鹏会法术,能用法术把几十斤重的大石头扔进城里,砸死所有和他作对的人。
为此被吓到崩溃而无法战斗的士兵并不是没有,相反,数量还相当多。
马腾接近全力指挥自己所负责的城墙的士兵抵抗魏军的进攻,炮灰们抵挡不住了,那就把自己的亲兵拉上去,用精锐善战甲胄齐全的亲兵上前正面抵抗魏军。
他们是守城方,占据优势,增援速度远远高于魏军士兵,结果却在城头上被魏军压着打,算什么?!
马腾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马铁和马休亲自披挂上阵,竭尽全力抵御魏军的进攻。
另外一边,张济为了活命也是拼了,带着自己的侄子张绣,带着精锐的亲卫兵上了城楼和魏军进行肉搏。
张绣一马当先勇不可挡,撑起了这面城墙的抵抗工作。
韩遂那边也并不愿意那么快的就把城墙的主导权交出,为了守城,韩遂也亲自上阵。
韩遂在女婿阎行的陪伴下带着精锐亲兵杀上了城墙,曾经差点杀死过马超的阎行挑起反击重任,率军杀在最前方,悍勇无匹。
激烈的长安攻防战正在进行着。
五百六十八 马腾请和
马腾没有拒绝马超的请求。
他答应了马超,交给他一支一千人的骑兵,打算让马超将功折罪。
马超的确也是这样做的。
但是没想到郭鹏的准备太齐全了,似乎早就猜到了马超会来这一手一样,稳稳的排列出了护卫军阵,一阵箭雨射的马超的骑兵人仰马翻。
马超不得不面对失败,赶快往回跑,好歹是保全了大部分骑兵。
这下子脸是真的丢光了,一点都没有了,三番两次输在同一个人手里,只能说是技不如人,心高气傲的马超也不得不承认郭鹏的统兵能力的确在他之上。
郭鹏能在混乱的中原大地上扫平诸侯一统中原与河北,这份本领当真不是吹出来的,他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的,而且明的确是在袁绍和袁术之上。
不愧是海内大儒卢植的弟子啊……
以区区县令之子的身份走到如今,走到这个地位上,郭子凤,何其可怕。
马腾和韩遂如此感叹道。
面对这样的局面,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郭鹏那边丝毫不曾减弱的攻势,马腾和韩遂不得不承认,郭鹏的后勤能力和他的军事能力一样,独步天下,难以对抗。
感到绝望的同时,两人也决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撤军,暂时不要再和郭鹏作对了。
遇上这样的敌人,是他们的不幸运。
“郭子凤势力太强,我们难以与之对抗,继续这样下去,早晚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不能继续犹豫了,文约,我们该撤兵了。”
马腾看着韩遂,叹息道。
韩遂面色难看,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马腾说的对,郭鹏太强了,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对抗的,继续打下去只能死在长安城,没有其他的出路。
要趁现在郭鹏还没有封死所有的退路的时候撤退,回凉州,如此说不定还能保全实力,徐图后举。
他们并不愿意相信郭鹏还具备着可以从长安追击到凉州的后勤能力,真要那样的话,他们要是覆亡了,也就不会觉得亏了。
和这样的对手作战被打败消灭,不丢人。
主意打定,两人就开始制定计划,如何撤退如何逃脱郭鹏的追击之类的。
他们就商量,看看能不能和郭鹏协商停战,他们让出长安,郭鹏放他们回到凉州,两相无事,岂不最好?
于是马腾和韩遂就派人向郭鹏传达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说这一战打到现在,大家的伤亡都很大,也很疲惫,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如果郭鹏愿意,他们愿意退出长安城,退出三辅地区,回到凉州。
而郭鹏需要保障他们的安全,不可以追击他们,要让他们安全的回到凉州,并且从此互不侵犯,两相安好。
得到这样的消息,郭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马腾和韩遂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马腾和韩遂意图请和,想要让出三辅之地,退回凉州,乞求我不要继续攻击他们,放他们离开,诸位以为,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场长安攻防战已经进行到了五月底将近六月份的时候,长安守军已经减员两万余人了,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手上没药可救伤死的,再打下去就真的没了。
郭鹏那边也战死了三千余人,受伤过万,虽然大部分都能治好归队,但是对于药材的支出也是一笔大数字,后勤部队的负担也的确是不小。
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项,让他们让出长安,退出三辅,回到凉州去,则郭鹏的战前计划就完全实现了。
全据司隶,占据关西之地,从此可以在关西立足,拓土八百里,这是一场极大的军事胜利。
荀攸支持这样的看法,觉得从战术角度上来说,继续攻打长安当然可以攻下,但是损失未免会太大,眼下这个局面,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郭鹏点了点头,认为这是对的,但是还是想听到一些其他的意见,于是将视线放在了鲁肃的身上。
“子敬,你以为呢?”
这是郭鹏不知多少次主动询问鲁肃的意见了,郭鹏似乎特别赏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州破落士人,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奇怪,还有些小小的嫉妒。
鲁肃没有惊慌失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忧虑的样子,听到郭鹏问他,则开口道:“魏公,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我们应该尽快结束长安之战,为下一场战事做准备了。”
“下一场战事?”
军帐内众将议论纷纷,谋士们也议论纷纷。
赵云奇怪的看向了鲁肃:“何来的下一场战事?难道是进取凉州?”
“不是,不是进取凉州,而是防守司隶。”
鲁肃摇了摇头,说道:“防守汉中方面的刘季玉所部军队的北上进犯。”
郭鹏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鲁肃的大局观真的很优秀。
这一点,荀攸也是在鲁肃提出来之后才想到,所以他也略显惊讶的看向了鲁肃,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维格局挺不错的。
总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到的东西,十分难得。
而鲁肃则就接下这个话题继续延伸展开。
“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两个月前,汉中之战已经结束,刘季玉部将庞羲率军攻占汉中,之前的汉中太守张鲁战死,引火**,汉中全境被刘季玉据有,刘季玉占据汉中之后,必然会选择北伐。
而我们和马韩二人的军队在这里激战太久的话,会损耗太多的军力,关西残破,恢复不利,若不趁现在多积蓄一些粮草,让军队得到修养,并且修建一些军事设施,等蜀军北上,我们会应付的非常艰难。”
鲁肃刚说完了一段话,就被迫不及待的曹洪给打断了。
“等一下,鲁子敬,你凭什么说刘季玉一定会北伐?你怎么就知道刘季玉一定会北伐?”
曹洪对于鲁肃看似有些武断的说法觉得很不满意,出言反对。
鲁肃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曹将军,我这样说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刘季玉攻克汉中之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此休兵养民,而是在汉中积蓄粮草,操练兵马,并且,去蜀王号,改为汉中王。”
曹洪对那段历史也就了解个大概,知道汉中王是刘邦称帝前的王号。
不过帐篷里还是有不少军将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鲁肃就大概的解释了一下,给他们补充了一点历史知识。
“昔日太祖高皇帝在称帝之前就被项羽分封在汉中,成为了汉中王,但是高皇帝并未就此固步自封,而是积极寻求回到中原的机会。
于是高皇帝以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出兵北伐夺取了关中之地,占领秦地,以此为基业,和项羽争霸天下,最终建立大汉。”
历史知识补充完毕,鲁肃看了看帐中的人们,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神情,知道自己并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五百六十九 汉室江山,是不是已经到头了?
掌握了必要的历史知识的人们似乎已经对眼下的局面有了最基础的判断了。
于是这个时候,张昭也开口了。
“刘季玉改称汉中王,这是最明确不过的信号了,魏公,刘季玉自称汉中王,这是在向全天下宣布,他要占据关中,回到长安,奉天称帝,继承汉室大位。”
张昭大声说道:“魏公,这不寻常,这非常不寻常!依在下所见,这是刘季玉想要称帝!”
一言既出,满帐篷的文臣武将们都大惊失色,纷纷震惊不已的看向了郭鹏。
但见郭鹏一脸平淡的样子,他们纷纷觉得不知所措。
“刘季玉乃汉室宗亲,父亲刘焉曾经是汉室宗正,从血脉上来说,距离皇室也很近,他若想做皇帝,在名义上来说并非是不可以的,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惊讶?”
郭鹏扫视了一圈文臣武将们,见他们的脸上都有迷茫之色,心中暗喜。
“魏公,刘季玉于国家有什么功劳?有什么威望?何德何能可以奉天称帝号令天下?”
眼珠子一转,心里亮堂堂的陈宫立刻开口:“汉室衰亡之时,刘季玉站出来挽救汉室了吗?他讨伐了董卓了吗?他讨伐了李郭汜了吗?他讨伐了段煨和张济了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偏安一隅,在益州做他的益州牧,于国家没有功绩,于天下人没有贡献,这样的人,就算占据长安奉天称帝,会有人信服他吗?会有人支持他吗?”
陈宫的表态激起了大部分人的一致愤慨,他们纷纷认为刘璋是没有那个资格奉天称帝的。
国家危难之际他没有做出任何功劳,现在皇帝没了,天子之为悬而未决,他倒站出来选择捡漏,想要占便宜,这天下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真要论皇帝,难道郭鹏不比他更适合?
郭鹏才是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之臣。
讨伐造反的黄巾,讨伐造反的张举张纯,讨伐不臣的鲜卑,讨伐不臣的乌丸,讨伐不臣的匈奴,讨伐乱国的董卓,讨伐不尊奉汉室的袁绍,讨伐伪帝袁术,讨伐害死天子的段煨、张济。
一桩桩一件件,忠心为国,力扶汉室,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大家亲眼所见的吗?
郭鹏麾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如果不是郭鹏十几年间奋力鏖战天下,和天下不臣的势力作斗争,竭力维护汉室正统,汉室早就消亡了。
也不用等到之前的弘农兵变,汉室早就会消亡了,而天下也会更快的分裂成无数个小国,比现在还要更乱。
论功劳,论能力,论品性,论功绩,郭鹏要是汉室宗亲,早就被大家迫不及待的拥戴为皇帝继承汉室正统了,只是郭鹏不姓刘而已。
但是吧,弘农中央朝廷覆灭之后,不少人的心理发生了变化,有了一定的异样的看法。
之前大家没得选择,现在天子死了,皇室绝后,弘农中央朝廷覆灭,天下核心正统权力没有归属,大家似乎又有了选择。
刘汉天下真的要继续维持吗?
如果要继续维持,为什么中央朝廷和皇帝本人会遭遇那样的结局?
事实上这件事情的细节传开之后,以冀州为核心,类似于这是天意这样的说法已经广泛的流传开来,并且在民间有了很大的反响和市场。
人们对于弘农兵变的消息议论纷纷,感觉这不仅仅是**,更是天意。
否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之前数次天子遭遇边乱,命途险阻,可是天子都活过来了。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不仅天子死了,还让可以代表中央法统的中央朝廷的的官员们被一锅端了呢?
天子和朝廷一起覆灭,覆灭的干干净净,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汉室江山走到头了?
在郭鹏西征的前夕,这样的说法甚嚣尘上。
从冀州蔓延到了并州、幽州,越过黄河又开始在青兖二州和徐州蔓延,现在估计已经蔓延到了长江以南了。
深信天意和因果循环的世人对这样的灾难充满了敬畏。
按照天人感应的学说,他们基本上认为这往往是上天的警示或者是明示,告诉大家天下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怎么应对。
之前天子都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在乱局之中保全自己,再立朝廷,继续统治,那就足以证明汉室还有希望,可现在天子却死了,岂不就是在说明天下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汉室江山,是不是已经到头了?
很多人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耳朵里听到的也是这样的说法,总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交流汉室江山走到头的说法。
真的不能说这是大家想多了,因为这场边乱实在是太惨,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都死了,一把大火烧掉了一切,若不是天意,真的想不通是为什么。
可见这就是天意。
既然是天意,不就意味着天子该换人了,不该继续让刘氏天子担任,而应该换一个天子,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天子,也不一定非要说是刘家的,对不对?
早前公羊儒在西汉后期就频频出现劝说天子禅位的头铁侠,他们就认为天下出现了问题是天子失德所致,刘氏天子已经不能顺应天意,就该退位让贤。
当然了,那样的头铁侠们基本上都被刘氏天子们干掉了,公羊儒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和限制。
时光荏苒,到了如今,天子不在了,没人能伤害他们的性命,又因为郭鹏早年是治公羊的,所以郭鹏麾下公羊儒的学说颇为兴盛,关于刘氏天子不适合继续统领天下的说法再次出现。
这样的想法一经提出,一旦开始蔓延,就如野火焚原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尽管一些官员对此提出了批评,学宫祭酒蔡邕甚至对此大加批判,但是依然不能止住这样的言论不断的传播出去,不断的引起人们的思考。
汉室的基础已经不复存在,继续下去,还有希望吗?
谁也不知道。
但是就眼下这些郭鹏集团的实际利益获得者们来说,郭鹏是可以带领他们获得胜利并且保障他们获得胜利的人,长期的相处与合作让他们相信郭鹏,彼此之间有信赖度,足以托付自己和家族的未来。
换一个人,换一个皇帝坐在大家的头上,那是给实权还是不给实权啊?
给实权,别说郭鹏乐意不乐意,他们也不乐意。
哪个汉室宗亲能和郭鹏比能力?
哪个汉室宗亲敢拍胸脯说老子能比郭子凤干得更好,你们跟着我干准没错?
不给实权,大家架空那个天子,和段煨张济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要让人骂权臣汉贼?
这个选择就特别的为难,特别的让人不舒服,让所有既得利益者都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胜利下去,无法更上一层楼。
这就很要命。
现在军帐之内的文臣武将们,没有一个是打心眼儿里希望汉室皇帝取代郭鹏成为他们的领导的。
他们信赖郭鹏,崇敬郭鹏,认郭鹏为主,郭鹏可以带领他们取得胜利,得到利益,名留青史,家族也能繁盛。
可是换一个人,他们能做到这些吗?
五百七十 你让我们大家好纠结啊!
别说皇帝有了大义名分就能天然得到所有人的效忠,那太理想了。
陈宫的表态代表了几乎所有人的表态,尤其是武将们,完全不认为刘璋可以做皇帝,并且号令天下。
他们就是不服,不认同,不相信,自然也不会合作,他们就信任郭鹏。
也就在这一瞬间,很多人都在心里感到遗憾,感到纠结,都在想为什么郭鹏不姓刘。
哪怕不是真正的汉室宗亲,只要姓刘,都能给你摁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然后给你推上皇位做皇帝,名正言顺。
偏偏你姓郭,偏偏你不是皇族。
偏偏你还那么优秀,放到大一统王朝的盛世里,死的就是你,可是你偏偏生在乱世,偏偏皇帝还死了。
你让我们大家好纠结啊!
感受到了这种莫名的气氛,郭鹏明白了。
这个时机,这个状况,其实还没有到自己可以称帝的时候,如果说时机成熟,大家都支持的话,就不会这样纠结了。
这种情况和男孩子追求女孩子是一样的,只要两情相悦,所谓的隔座山是不存在的,所谓追也是象征性的,那就是隔层纱,吹口气都能感觉到。
若是没有两情相悦,无论男追女还是女追男,都是隔着千山万水,那才是真正的追。
当然了,这其中有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长得足够好看,亦或是足够有钱,达成这两点的任意一点,都能让你体会到隔层纱是什么感觉。
郭某人套用了这套理论,顿时就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状态。
他感觉到自己没有立刻得到文臣武将们的拥护,没能即位称帝,是因为大家还不够“喜欢”他。
或者说本质上是他还没有足够强大,没有足以威压天下的实力和威望,还没有让自己的敌人感到绝望,没有让自己人觉得非自己不可。
所以大家没有选择不顾一切的推举他称帝。
只有到敌人绝望了,自己人都觉得他足够好看,足够有钱,非他不可,那么文臣武将们才会迫不及待的不顾一切的拥护他当皇帝了。
甚至是发动类似陈桥兵变之类你情我愿的行动,逼着他当皇帝了。
郭某人套用了现实经验,列出了一套计算公式之所以怎样,是因为本身就怎样。
他还不能做皇帝。
但是也大差不差了,就差临门一脚了。
因为他已经是最强的那个了,强大的程度还比较大,对手们并不是还没有绝望,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感受绝望。
也就是说他正处在爆发的前夜。
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心浮气躁。
我足够好看,我足够有钱!
郭某人不断这样的宽慰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的野心。
他所追求的女孩子已经愿意为了他强烈反对其他人的追(称)求(帝)了,这难道不能说明这是巨大的胜利吗?
这还不算是巨大的胜利吗?
怀揣着如此这般的喜悦,郭鹏认同了鲁肃的看法,并且支持了陈宫的看法。
“子敬说的不错,刘季玉改称汉中王,他所想的事情,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寻求北伐,只是到底是跟着高祖的路走,还是自己选择其他的方式,我们不得而知。
只不过,一旦刘季玉这边发动攻击,荆州刘景升,江东孙伯符,那可都有极大的可能顺势北上,他们三位一体,结成同盟,一起对抗我,一家攻击,就等于三家一起攻击,咱们必须要尽快结束和马腾韩遂的鏖战。”
郭鹏表扬了鲁肃的看法,并且向成功表示支持:“公台说的也很对,刘季玉对天下没有任何功劳,现在却想做天子,那是痴心妄想,我绝对不会答应没有尺寸之功的刘季玉僭越称帝!”
同时确定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和军事立场,郭鹏一锤定音,敲定了和韩遂以及马腾的协定,但是附加了一个条件。
“我可以将马岱放归,但是马腾和韩遂要把张济交给我,我要斩杀张济,祭奠先帝在天之灵,马腾和韩遂如果不答应,我就四面围城!城破之后,城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郭鹏杀气腾腾的恐吓马腾和韩遂派来的和谈使者,吓的使者面色惨白,忙不迭的跑回去汇报消息了。
马腾韩遂很快得知了郭鹏的想法和要求,对于郭鹏也愿意和平解决这场战争感到欣喜,但是同时也为张济这件事情感到为难。
“张济是走投无路来投靠我们,还带来了三万军队,要是交出张济。那不就等于是背信弃义吗?而且谁敢保证他的军队不会哗变呢?”
马腾和韩遂十分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少倾,两人心有灵犀的笑了。
嗨,咱们都是把背叛当作家常便饭的人,都是不懂得仁义道德,把仁义道德当狗屁的人,还谈这些干什么?
真是糊涂了。
自幼生长在凉州修罗场里的人,在汉羌战争之中成长,谁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谁都更加认同弱肉强食这般真实的理念,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利益一致就合作,利益有了分歧就刀剑相向。
要是害死别人可以让自己活下去,那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
贾文和就是代表性人物。
背叛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信守承诺的人早就死光了。
马腾和韩遂都不是第一次背叛他人了,何况对象还是一个他们本身就觉得十分棘手的人物。
这次和谈,是悄悄进行的,只有马腾和韩遂知道,除此之外没有让张济知道。
他们本来就担心张济知道之后要生异心,就不敢让张济知道,现在正好。
然后他们还担心郭鹏会不会趁机违背诺言进攻他们什么的,但是又觉得郭子凤行走天下从来没有做过违背诺言的事情,又以先祖的名义发誓,他应该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他们实际上也没什么选择,军粮已经快要耗尽了,长安城里的树皮草根都快要被吃光了,再不走,就要饿死在半路上了。
只能拼一把了。
两人谋划了一番,决定用鸿门宴的方式把张济送上路,献给郭鹏,换取自身的安全。
五百七十一 刘季玉会走哪条路?
之后几天,马腾和韩遂借着开军事会议的机会和张济多次交心,吃饭喝酒。
数次之后,马腾和韩遂定下了动手的日期,再次叫张济过来喝酒,还让张济带着自己的侄子张绣一起来,一起喝酒。
然后就在酒席间忽然动手,杀死了张绣,生擒了张济。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张济满脸绝望的嘶吼。
“我们之所以沦为逆贼,都是你害的,不把你交给郭子凤,郭子凤就要我们给你陪葬!”
韩遂恶狠狠地看着张济:“把你交给郭子凤,咱们所有人都能活!”
马腾和韩遂紧接着就发动了突然袭击,韩遂包围了张济的府邸,把张济的亲兵全部干掉,然后将张济的家人全部活捉。
而马腾则率军进入了张济所带来的士兵的防守区域,收缴了这群人的兵器,然后声称张济已经被捉住,张绣已经死了,他们要是想活命,就要老老实实跟随他们,否则,现在就会死。
而后马腾出示了张绣的脑袋,让这支军队崩溃了。
没了首脑,只能随波逐流,听从马腾的安排。
于是马腾兵不血刃的平定了可能发生暴乱的张济旧部。
接着,他们就开始紧急动员,让所有人收拾行装,联络郭鹏进行交易,并且准备撤退。
六月初六天刚蒙蒙亮,马腾和韩遂就做好了准备,韩遂带队在后方做接应和警戒,马腾带着马超马铁几个儿子上前和郭鹏进行交易。
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和诚意,双方只能带一百人以内的护卫部队,并且远离相对远离各自的大本营,也就是在长安城和郭鹏的军营之间的中间点上进行交易。
马腾将张济还有他的家人一起押过来,指给郭鹏看,郭鹏也把马岱和庞德押了过来,指给马腾看。
庞德到底没有选择投降。
当郭鹏告诉他自己要和马腾还有韩遂议和的时候,给了他选择,是回到马腾和韩遂的阵营之中,还是跟随自己征战。
庞德选择了回去。
“故土难忘,还望将军成全。”
郭鹏没有为难庞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跟着我,你有朝一日也能回家乡……好吧,既然你如此选择,我不为难你,令明,好自为之。”
郭鹏选择把庞德和马岱一起放走,用他们交换来了张济和他的家人,还有张绣的一颗头颅。
他们全家人都被堵住了嘴巴,虽然张济很拼命的扭动挣扎,不过郭鹏很快就下令虎卫们将他一家子包括他在内扭送回了大营,没有和他多废话。
他想要对话的对象自然是马腾,而不是张济这个失败者。
“没有想到,你我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合,马将军,久仰。”
“魏公客气,要说久仰,还是末将久仰魏公大名了。”
马腾皮笑肉不笑的抱拳一礼:“魏公的名声早就传到凉州来了,我们想不知道都不行,这一次,更是亲身领教了魏公的用兵,方知魏公当真是厉害,我们凉州人不是魏公的对手。”
“何以至此?”
郭鹏叹了口气:“孤并不想和马将军为敌,孤也不想和任何人为敌,孤只是希望这天下安稳,百姓安居乐业,仅此而已,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掀起战乱,逼的孤不得不奋战到底呢?”
马腾实在是不能说郭鹏太无耻,但是他这番漂亮话的确是说的太无耻了。
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讲,郭鹏每一次出兵征战都是师出有名,大义名分在手,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所以他这样说,难道有错吗?
显然是没有的。
只是马腾作为利益受损的那一方,如何能心平气和地看待此事呢?
马超就更是如此了,强忍火气已经不容易,又怎么能谈这种事情呢?
马超其实真的很想和郭鹏大战一场,一矛刺死郭鹏来出口恶气,但是马腾就是担心马超冲动,所以收缴了马超全部的兵器,不让他乱来。
“魏公说的也是,这天下实在是有太多人不安分了。”
马腾只能附和着陪笑脸,看着马腾尴尬的笑脸,郭鹏的心情也变得稍微有些愉快,于是也不介意和马腾分享一些比较重要的军事情报了。
“马将军,既然咱们和谈了,之后也应该和平相处,有些事情我就不得不提前告诉你。”
郭鹏笑了笑,开口道:“马将军可否知道益州牧刘璋攻克了汉中的事情?”
“这个我也知道,刘季玉攻克了汉中,在汉中自称汉中王……”
马腾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魏公,这刘季玉,难道是想……”
“没错,孤也是这样认为的。”
郭鹏点了点头:“孤之所以答应与你和谈,就是因为孤知道了这件事情,孤以为,刘季玉怕是有了称帝的心思了,若要称帝,自然就会北伐,我们继续打下去,打成两败俱伤,到最后,不还是便宜了刘季玉?说不定刘季玉就在等着我们打成两败俱伤。”
马腾很是吃惊,身后几个儿子也是一脸的惊讶。
“这……刘季玉要北伐?”
“要不然,他怎么会自称汉中王呢?”
郭鹏摇了摇头:“当初太祖高皇帝就是在汉中称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此进入关中,打败三秦,占据关中,从而拥有了和项羽争霸的资格,刘季玉大概也想重走这条路。
至于他是否会走陈仓道,孤并不清楚,或许他也会走祁山道,或者是褒斜道,亦或是子午谷,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北伐,虽然很可能就是冲着孤来的,但是也不好说。
马将军,从蜀中进兵,祁山道最为宽阔,路途相对而言最好走,子午谷距离长安最近,但是路途最不好走,你说,刘季玉是会从祁山道进军,还是从子午谷进军呢?”
马腾紧皱眉头,几个儿子互相看了看,满眼迷茫。
凉州大地上有大大小小十几股军阀势力相互割据,马腾和韩遂的联盟是势力最大的,也是名望最响的。
刘璋如果从祁山道进兵北上,抵达凉州,必然会和马腾韩遂的势力产生冲突。
刚刚打完这一战,实力损耗殆尽,马腾和韩遂都疲惫不堪,刘璋要是选择这个时候进兵,岂不是糟糕?
而且这个事情还不能假设刘璋不从祁山道走,万一他真的走了,出祁山直取汉阳郡,那简直就是灾难。
五百七十二 郭某人再一次大限度的凝聚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