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二 赵云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想要办大事,就要有好的帮手。
谁是好的帮手呢?
陆议。
郭瑾十六岁认识了十五岁的陆议,如今已经十六年过去了,他与陆议早已心意相通,互相之间非常了解。
办事的时候,他们可以互相配合的很默契,很有章法,郭瑾无论有什么想要做的,哪怕自己不说出来,陆议都能提前去办。
这让郭瑾感到非常舒服。
哪怕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卢毓相处都没有和陆议相处那么舒服。
所以在办事情的时候,他更喜欢和陆议商量。
无论是称帝之前,还是称帝之后。
对于郭鹏把陆议安排到自己身边这件事情,郭瑾一直都觉得非常庆幸。
如此有才华的人要是不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
于是他找来了陆议,把这件事情和陆议说了一下。
然后表示他要惩处张飞,以儆效尤,震慑军中老资格的将领,并且就此询问陆议有什么看法。
陆议有点意外郭瑾会和自己商量这件事情。
这种事情似乎不是他这个职位和层级的人可以去办的,真要商量,应该召开兵部和参谋台的联席会议,公开商议。
陆议的公开身份只是民政部下辖的一个司中的郎中,很低级的一个中央小官。
也就是挂着南书房侍读的头衔,否则群臣都会感觉新皇帝对自己的小团队是不是太苛刻了。
但是他一个民政部的行政官员也能对军事问题指手画脚吗?
陆议感到有些不安。
“陛下,臣只是民政部郎中,不便于对军事问题发表看法。”
这个表态让郭瑾觉得蛮舒服的。
真的,陆议跟随他很久,但是出身于江东敌对政权的经历让他时刻谨小慎微,比起那些没有规矩的人来说,他对待郭瑾的态度更让郭瑾满意,所以郭瑾更愿意和他相处、谈话。
就是这种对他尊重,对他有距离而又不显得生疏的态度。
皇帝是很苛刻的,是非常难伺候的人,陆议却能把握好其中的度。
于是郭瑾摇了摇头。
“在我这里,你不是民政部郎中,而是南书房侍读,我有什么问你的,你回答就是,不逾越,我也不是要你去办事,只是问问。”
“臣……遵旨。”
陆议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陛下要惩处张益德将军?”
“嗯。”
“可是,张益德是老将,资历深厚,在军中威望很大,此番还立了功,骤然处置,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
陆议有些担忧。
郭瑾摇了摇头。
“张飞肆意妄为,不按照命令行事,此番打乱了子龙将军的任务部署,让很多将领没了功劳,大家看在他老资格的面子上敢怒不敢言,实际上,想要收拾他的人并不在少数。”
“陛下的意思是,军中同样有一股势力对张益德不满?”
“那是自然。”
郭瑾点了点头:“张益德十分霸道,任意夺取军功,仗着自己资格老,就不认真执行命令,肆意妄为,不仅我不满,其他那些将领肯定也不满,我要惩处他,一定会有人支持。”
“陛下如此说,倒也是对的,但是陛下,此事的关键点不在于张益德本人,而在于张益德是太上皇的旧部,陛下惩处张益德,太上皇那边……会不会……”
陆议看着郭瑾的脸色。
郭瑾抿了抿嘴唇。
“太上皇那边我自然会去交代,你不用担心,你帮我筹备一个惩处张益德的流程。”
“这不是难事,但是陛下,若要惩处张益德,最好,可以有人带头上表,言明张益德的过错,陛下刚刚即位,不应该直接明了的表示对太上皇旧部的不满。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让太上皇旧部来做,这样可以为陛下转移视线,不至于让外人觉得这是陛下的意思,否则陛下的压力会很大。”
陆议给出了建议,让郭瑾稍微犹豫了一下。
他认为陆议说得有道理。
张飞毕竟是郭鹏旧部,元从老将,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地位很高,声望很大。
贸然处理,而且还是自己直接出手,很容易会让朝臣和武将们感觉自己这样做是在打击军队里的太上皇旧部,好为自己人腾出空间。
这种情况一旦把持不好,就会造成军队里太上皇旧部的集体不安。
树立权威是有必要的,但是造成军队老将的集体不安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郭瑾并没有打算清洗军队里的郭鹏旧部,只是要杀鸡儆猴,让这些人清楚的认识到时代变了,从而乖乖的待着,别有异心,等他们逐渐老去,自然而然会实现新老交替。
到那个时候,军队里自然就是郭瑾的学生们当家做主,他的地位自然安稳。
可是现在若要强行对张飞下手,也不是不行,凭借皇帝权威,强行杀了他又如何呢?
但是这样做就太容易让人以为自己是等不急要清洗太上皇旧部了,太急着想要掌握军权,甚至挑战太上皇的权威了。
到时候军心不稳是小事,郭鹏误会他是大事,别的都无所谓,关键在于郭鹏对他的信任,他的统治法统,是郭鹏给他的,他不能让郭鹏不满意。
于是郭瑾点了点头。
“伯言,你说的是对的,这件事情不能由我亲自出手,至少不能由我来发起。”
“陛下英明。”
陆议随手一个马屁拍上。
于是,郭瑾很快做出了决断,下令嘉奖征西军队,就地赏赐军队牛酒,然后下令他们凯旋,回来搞献俘仪式。
献俘仪式结束之后,再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这件事情必须要认真对待,必须要严肃处理,宁可扩大不能缩小,否则遗祸无穷!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帝上任也要烧几把火。
正好,这第一把火就从军队里面开始烧!
维护军规军法的同时,也要树立起他郭瑾在军队里说一不二的地位。
老家伙们,时代变了,现在,我才是那个说话算数的人!
郭瑾决心已定。
只是,谁来带头发起对张飞的攻击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张飞地位高,这个人选一定要非常合适,否则弹劾不动张飞,还会落得一身腥气,成为笑柄。
人选范围自然是确定的,就是此次的西征诸将,因为只有他们拥有对张飞最直接和最合理的愤怒与不满,提出弹劾也是众人可以预料和接受的。
而西征诸将之中,要说地位足够、身份足够、说话分量重,还能弹劾动张飞的,实际上并不多。
曹休和曹纯是亲族将领,地位的确特殊,但是这两人的资历都没有张飞深厚,年轻也小,他们要是敢于动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有人在背后指示。
关羽和张飞关系密切,估计不愿意这样做,不然还真是奇怪的事情。
李典的身份地位和资历远不如张飞,弹劾不动,还容易招致白眼,估计不愿意做。
小字辈们更是如此,想都别想,他们要是越级弹劾张飞,这背后主使是谁,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样算起来,只有一个人合适做这件事情。
赵云。
赵云的身份地位和资历都在张飞之上,还是本次行动的主帅,张飞直接违背的是他的命令,他来弹劾张飞,是够格的,是非常合适的。
虽然他和郭瑾有姻亲关系,但是赵云素来公允,有贤名,他主动出手,不太容易被大家认为是郭瑾在背后主使。
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是郭瑾在背后主使,更容易让人们觉得这是赵云对张飞不尊帅令的反制行为,是赵云出于对自己权威的维护而进行的努力。
郭瑾的嫌疑会小很多。
从更深一层次的关系来说,郭瑾认为这样做,会让赵云的声望受损。
因为张飞毕竟是你的部下,你弹劾部下,弹劾多年一起奋战的战友,这样的行为会让大家感到意外、担心,甚至是寒心。
不管张飞是不是犯错了,你弹劾了他,就有了弹劾其他人的可能。
从此以后,赵云好好先生的处境就没有了,一如现在的郭嘉。
而这正是郭瑾需要的。
赵云本来就资历深厚,是太上皇旧部,元从老将,一身荣誉,位高权重,这一次远征获胜,更是声威卓著,在五虎大将只剩三人的情况下,他在军队里的威望迅速攀升。
他将迅速超越张辽、于禁,成为皇帝之下军中第一人,还是职业生涯没有污点的第一人。
这怎么能行?
这严重触犯了封建帝王的利益,触碰到了封建帝王的安全线。
就算他是赵可岚的父亲,和皇帝有姻亲关系,素来忠诚,老实可靠,郭鹏也非常喜欢他,但是这身份地位和声望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高到了让郭瑾感到不安的地步。
没有理由的不安,就是不安,就是发自内心的不安。
必须要削弱他的声望,坏他的名声,让他的部下都不能倾心归附他,这样才能让威望不足的新皇帝感到宽心,感到舒适。
所以,让他对多年战友张益德亲自下手,就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郭瑾还记得郭鹏为他分析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可以用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
帝王对待臣下,是有方式方法的,用人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才华多高,而是他是否有威胁。
这才是帝王用人的第一要义。
一千三百八十三 关羽被自己的儿子说教了一顿
赵云能用,也必须要用,不用不足以度过最初的动荡期。
所以最初的动荡期中,卫军的统领权的确是掌握在赵云手里的。
但是,必须要有方式方法的去用赵云。
不能为此给大将松绑,让大将获得自由。
那么局面就危险了。
正好,这一次好好操作一番,说不定能一箭双雕、一口气完成郭瑾的全盘部署。
大时代里,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唯一的弄潮儿,是可以引领天下风尚的。
但是如果皇帝有实权,还很聪明,那么皇帝才是那个唯一的弄潮儿,其他所有人的风头都不应该也不能盖过皇帝——只要他足够聪明。
其余的人只能居于其下,无法更进一步的发光发热,因为唯一的太阳就是皇帝自己。
张飞很明显不懂得这样的道理。
凯旋的路上,他不断的和身边的朋友炫耀自己的军功和战绩,表示自己是那个最牛逼的人,康居国什么的根本就是渣渣。
他的“朋友们”要么强颜欢笑,要么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实在受不了张飞如此的嘚瑟。
你说你抢了大家的功劳就算了,你小心翼翼的做人,大家能忍也就忍了,毕竟你资历深厚,你牛逼,惹不起还躲不起?
可是你偏偏跟我们玩炫耀的,你是嫌我们柠檬吃的不够还是怎么的?
逮到一个人就炫耀自己的战功,逮到一个人就问他自己是不是非常牛逼,是不是大魏最强悍最能打的将军,这让其他将军非常不爽。
张飞如此嚣张的行为,终于连他【兄事之】的关羽都看不下去了。
关羽的年龄比张飞大,当初和刘备一起起事的时候,他就对关羽【兄事之】,也就是把他当哥哥看待,很多年之后的现在也还是如此。
很多话其他人不方便说,关羽却可以说,并且可以说很多。
张飞别人的话不一定听,关羽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益德,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些话说了,对你有好处。”
大军野外休息的时候,关羽把张飞拉到自己的营帐里与他私下里谈话。
“什么话啊,仲兄?”
张飞一脸拎不清的样子。
“什么话?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这场大战子龙是怎么规划的,是怎么给你命令的,你不知道?”
“知道啊,但是那些康居人太没用了,我就五千人,居然可以纵横驰骋毫无压力,他们一万多人都拦不住我,我要是不打他们,就对不起魏军的威名赫赫啊。”
张飞一脸的理所当然:“而且我不是打赢了吗?”
“你是打赢了,其他人呢?你觉得其他人到这里来只是纯粹喜欢康居的山山水水,过来踏青游玩的是不是?他们就不要军功不要赏赐的是不是?你一个人搅黄了多少人获取军功的机会?”
关羽一脸的恼火:“天下大定,周边的敌人基本上都被太上皇扫平了,咱们以后能打大仗的机会越来越少,获取军功的难度会越来越大,好不容易有一个,还被你搅黄了。”
看着关羽这副模样,张飞似乎有些诧异。
“战场上本来就是强者为尊,子龙的安排太谨慎了,根本不用这样的,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们了,而且……仲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啊?以前你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
张飞觉得关羽变了,关羽原本和他一样,都是很强者为尊的人,现在怎么感觉有点……谨小慎微的感觉?
“以前不考虑,现在必须要考虑。”
关羽摇了摇头:“太上皇退位,新帝即位,情况不同了,咱们有必要做点改变。”
“仲兄,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家长子和新帝走得那么近,几乎算是新帝的元从老臣了,这一次不也被派到军队里锻炼了吗?陛下很看好他,你不用担心关氏的未来。”
“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关羽叹了口气:“益德,你不能总是这样想,情况不同了,新帝和太上皇是不一样的,你这样违背帅令,就算是太上皇都未必能容你,你还记得魏宵吗?”
关羽说了一个名字,张飞才稍微动容。
“记得,当年也是一起吃过肉一起喝过酒的。”
“你要牢牢记住,当年,咱们谁能想到魏宵会出事?他的出身,和子龙差不多。”
“我又不会做魏宵一样的事情。”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关羽深吸了一口气:“不仅如此,你这一次的行为得罪的可不止一个人,很多人对你不满,你却浑然不知!收敛一些吧!别觉得你资历深厚就能为所欲为!”
张飞皱了皱眉头。
虽然感觉关羽有点小题大做,但是出于对关羽几十年的信任,张飞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至少没有到处找人炫耀自己的战功了,这是一大进步。
关羽看在眼里,稍稍放心,但还是有所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关羽的儿子关平。
他本来是没有那么好的政治觉悟,这点政治觉悟还是儿子告诉他的。
关平是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是郭鹏自己办教育所教育出来的第一批学生。
他受教育程度远高于关羽,文化水平也远远高于关羽,且长期在帝国政治中央接受熏陶,长期在郭瑾身边办事,就算不是专业搞政治的文官,但是也很有些为人处世的经验。
而且政治嗅觉也是灵敏的。
论及政治,关羽远远不是自家儿子的对手。
关平在政治上的经验和嗅觉绝对可以完爆自家父亲,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毕竟对于一个帝国将军来说,光会打仗,是很要命的事情。
打了一辈子仗也不太懂得如何跟同僚处好关系的关羽这一次在战场上可算是得到了和儿子相处的机会。
但是这一次的相处却并没有跟他所想的那样,是父子重逢的温暖场面。
相反,短暂的温馨之后,关平劈头盖脸的给关羽一顿教育,把关羽说的一愣一愣的。
关平给关羽普及了一些政治常识。
他让关羽这个战场王者、政治青铜好好的了解了一下朝廷的局势。
还有新帝即位之后发起这一场战争的主要原因,以及战争策划阶段,关羽在新帝心中的麻烦程度。
关平能跟在郭瑾身边一起长大,是关平运气好,出生的比较早,一眼被郭鹏相中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机会。
比如张飞生儿子晚,没赶上那个好机会,没能和郭瑾相处,得到进一步精英教育的机会和接触帝国权力中枢的机会,失去了培养政治眼光的机会。
跟在郭瑾身边,还被授予了未来主管禁军的可能,关平可谓是前途无量,和曹真一起被视作未来魏军当中的重要人物。
而张飞的儿子只能在边关磨炼。
但是郭瑾对关羽那个【麻烦且不好配合】的态度让关平觉得非常不妙。
关平已经结婚且分家,自立门户出来居住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关氏的事情他已经不能过多干预了。
他很清楚,郭瑾不喜欢麻烦且不擅长和同僚打好关系的关羽。
他觉得关羽这样资历深厚却又不好用的老将非常累赘,言语中多有相让这种老将早点荣归故里安心养老的意思。
资历老,战功高,偏偏很有个性且不好用,这样的老将是新帝所不需要的。
只是新帝刚刚登基,威望不足,不好直接对老将下手。
这一战打下来,郭瑾是怀着想要测试一下关羽和张飞这两个老将到底能不能继续用下去的想法,如果可以用,那就继续用,不能用的话,搞不好就要被【荣耀退休】了。
想想曹仁,明白了吗?
关平的点拨让关羽茅塞顿开,关羽瞬间想明白了一些过去想不明白的事情。
进入郭鹏集团时的先天不足和后天自己主观上的一些弱点,让自己和张飞虽然地位高资历深厚,却没有很高的职位。
而与之相对的是比较懂政治且性格随和的于禁和张辽走得远比他远——尽管他的资历更深厚。
这就很能体现问题。
关羽一直以来都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但是这样的态度并不能和同僚搞好关系。
比如安南都护府都护司马懿,关羽就和他的关系比较僵硬,完全处不好。
他听说过一些司马懿的传言,比如司马懿对待上级比较谄媚,不是那么讲原则,所以他就很不喜欢司马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非必要情况下,他尽量不和司马懿有什么接触和交谈。
两人实在是谈不到一起去。
新帝手下并不缺乏良将,相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此时此刻比较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些老资格将领会不会听话。
听话还好说,不听话的话,问题就很大了。
所以张飞闹出事情之后,关平私下里建议关羽,千万不要学张飞,不要跟上去,而要乖乖的跟在赵云身边,做那个吃亏的人。
在军队行列里,只要跟在赵云身后,就一定不会是最后吃亏的人,反而可以笑到最后。
赵云是谁?
新帝的半拉丈人啊。
那么近的关系,那么好的机会,不紧紧跟在赵云身边,难道还要和张飞继续在风沙里厮混吗?
“现在吃亏,到了洛阳就未必吃亏,现在折腾得欢,到了洛阳就未必能继续欢快了。”
关平如此说道。
这让关羽陷入了沉思。
一千三百八十四 让子弹飞一会儿
虽然关羽和张飞私交很好,三十年交情轻若兄弟,但是这和关平的关系不大。
关平比郭瑾大几岁,郭瑾到了求学的年龄以后,被郭鹏选为郭瑾的学伴,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可以说关平从小是在郭鹏办理的学府里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年龄也比张飞的几个儿子要大。
他小的时候,并没有和张家人一起成长,而是和郭瑾他们这一群人一起成长。
后来张飞有了儿子,但是俗话说三岁一代沟,关平和张飞的儿子没什么往来,甚至和张飞本人都没什么往来,关系平淡,不见得多好。
反倒是关平的弟弟关兴国和关安国与张飞的几个儿子关系比较好,因为年龄相近,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关平自己娶了赵云的庶出长女,和老丈人赵云走得更近一些,本身又是郭瑾幼时学伴,早已是魏帝国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
可以说他本身就是关家里的另类,和自家兄弟的处境都不一样,就更不用说张家了。
他和张家这个游离在外的军事家族根本不是一路人。
所以谈及这样的事情,他并不太在意张飞如何,他更在意关氏会被张飞拉下水,遭到新帝在政治上的打击,从而牵连到他的前途。
所以他极为不愿意关羽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非常不希望关羽和张飞在这件事情上扯上什么关系,以免影响到关羽本就非常不明朗的前途。
他担心自己,担心父亲,也担心自己的两个同胞弟弟的前途。
当时关羽就觉得不对劲。
再怎么迟钝、再怎么不懂政治,话说到这个份上,关羽也该明白了。
“益德要出事?”
“难说,真的难说,父亲,您就没注意到我丈人他的脸色从凯旋之后就一直没好过吗?全军上下除了益德叔,还有谁的脸色好?
本来大家都能获取战功的机会,几乎被益德叔一人独占,他的功劳是大了,可是其他人呢?待回到洛阳论功行赏之时,难说不会出事。”
关平回想起自己和郭瑾一起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洛阳的政治风暴,总觉得这一次会有人倒霉。
不,是一定会有人倒霉。
关羽倒吸一口凉气。
他很清楚关平的政治嗅觉比他要好的太多,关平的政治渠道也比他好,获取的讯息是他这个边关守将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这是他觉得非常庆幸的一件事情。
而眼下看来,关平肯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怀着这样的忧虑,念及多年感情,关羽出言告诫了张飞,让张飞收敛。
但是事已至此,他再怎么告诫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张飞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把该得罪的给得罪了。
没戏了。
只能说看着洛阳城里的新皇帝到底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
关羽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张飞出事。
两人三十多年的交情,那里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的呢?
从黄巾之乱发生之前,两人就和刘备相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多少次面临生命危险却依然挺了过来。
如今两人都步入人生暮年,正是期盼寿终正寝的时候。
益德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凯旋大军很快就从西域进入了玉门关,从玉门关过河西四郡,进入了凉州东部,进而过陇坻,抵达雍州,踏上了宽敞的雍州大道。
抵达雍州大道以后,行军速度就更快了。
倒不是说凉州的路就修不好,主要是地形因素,雍州大道的路很多都是笔直的一条直路,好走的很,而往西,凉州的道路就有些弯曲,不是那么好全速前进的。
雍州大道联通洛阳道路,凯旋大军一路奔驰在军用道路上,加上基本上全骡马化的行军方式,这支魏军的行军速度特别之快。
八月初,大军进入洛阳地区,迎来了皇帝派遣的迎接使者。
这是皇帝第一次派兵出征,主动发起战争,意义重大。
赵云代表皇帝打赢了这一战,消灭了康居国,俘获了康居国王,这在所有人看来,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一场关乎到皇帝声誉和威望的胜利,一场不容有失的胜利。
皇帝顺利完成了继位之后的首场战争,向天下人宣告,他是一个继承人,但是,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继承人,魏军在他的时代一样可以获胜,一样所向披靡。
任何敌人试图挑战魏帝国的霸权,都将遭到新皇帝的迎头痛击,然后被彻底的消灭。
他们的国家元首也会被俘获,带回洛阳负荆请罪,接受皇帝的责罚。
如此重大的意义当然需要一场同样盛大的凯旋献俘仪式来映衬,这样就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尤其是赵云按照郭瑾最开始的打算,满足了郭瑾的期待。
他让被俘获的康居国王脱光上衣背着荆条跪在了洛阳城门口,面向皇宫的方向向郭瑾谢罪,连磕十个头,以极大的羞辱极大地满足了郭瑾作为皇帝的虚荣心。
郭瑾就更高兴了——
虽然决定搞事情,但是打胜仗本身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更别说一个外国元首跪在帝都门口向魏天子谢罪,用最卑微的方式谢罪,这是不能否认的。
献俘仪式要搞,论功行赏也要搞,不管怎么说都要搞起来,这样才能让郭瑾超脱事外。
当张飞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之后,原来有的一些担忧瞬间就没有了。
他瞬间感觉这是关羽的小题大作。
当关羽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之后,原来深深的担忧也瞬间消失了不少,改为了疑惑,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儿,这?”
关平皱着眉头看着这极为盛大的凯旋仪式和献俘仪式,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但是他知道这场胜利对郭瑾的重大意义,所以他打算静观其变,让子弹飞一会儿。
“父亲,静观其变。”
“好吧。”
出于对儿子的信任,关羽选择了静观其变。
但是献俘仪式和凯旋仪式那是真的盛大,非常盛大。
鼓声号角声连成一片,炮声连连,旌旗飞扬。
大量仪仗队把整个场面烘托的极为热烈,还有一些身着劲装的舞女在洛阳城头跳起了舞。
皇帝郭瑾的特使——皇室重臣郭嘉亲自出迎获胜大军,为他们带来了皇帝本人的慰问和欣喜,以及对诸将的赞许。
郭嘉当场宣布赏赐全军各级军官、士兵不同的钱、布匹和粮油米面,以及肉类,还有军属家庭的免税期限。
这样的封赏让军队极为满足,纷纷高呼万岁,向新皇郭瑾献上感激和祝福。
再然后就是正式的嘉奖典礼,皇帝郭瑾在奉天殿设宴,招入全部军官和斩获丰盛的士卒进入皇宫,在奉天殿大广场上面见皇帝。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在皇亲国戚们的注视下,亲自接受皇帝的勉励和进一步的嘉奖。
所谓进一步的嘉奖,当然就是军衔的提升和军职的提升了。
赵云作为此战主帅,获得胜利,功劳最大,赵云原本为卫军将军职,卫将军衔,郭瑾加封赵云为卫军大将军职、骠骑将军衔。
还增加了六百户食邑。
赵云依旧统领中央卫军,且但是名义上,已经有了大将军的称号。
如此,在必要时刻,可以充当全**队总帅,成为郭瑾以下名副其实的军队二把手,位高权重。
而在此之前,赵云的军衔仅为卫将军,低于曹仁的大将军和张辽的车骑将军,这一次,郭瑾给赵云连升两级,成为骠骑将军。
如此,在现役军人群体之中,赵云已经是最高军衔拥有者了——拥有大将军军衔的曹仁已经退休了,不再统领军队了,大将军只是一个荣誉,彰显曹仁一生征战的功劳。
所以赵云瞬间成为了军衔、军职最高者,权力荣誉的顶端,现役军人的顶点,堪称第一军人。
对此,赵云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向郭瑾行军礼。
“臣,赵云,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举止得当,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就是赵云。
赵云之后,是张飞。
张飞原来的军衔也是卫将军,军职则是北庭都护府守备军指挥使。
这一次,郭瑾壮张飞之功,增加张飞五百户食邑。
又加封张飞为车骑将军衔,升任军职为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兼北庭都护府守备军指挥使。
也就是说张飞不仅还是担任原先的北庭都护府军事长官,现在更是成为西域三府的最高军事长官。
他的军衔军职得到提升,都足以担当这个身份。
以后,只要不出意外,西域的战事基本上就离不开张飞的指挥了,张飞将全权负责魏帝国西部战区,一跃从一个小军区的负责人升任西部战区总指挥。
军衔和军职终于匹配了。
张飞闻言大喜过望。
他觉得自己又有仗可以打了。
“臣张飞,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张飞喜形于色,看的周边其他同行将领一阵不爽。
这个家伙,仗着资历深厚,倚老卖老,在军队里撒泼耍横,大家还都拿他没办法,还要看着他步步高升,实在是晦气!
赵云难道就不和皇帝说点什么,说这个家伙有点问题吗?
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忿。
但是碍于场合,谁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千三百八十五 赵云不敢公私不分
这一封赏之后,张飞成了魏帝国西北军区总指挥,一下子有了曹仁之前的地位。
曹仁退休之前就是全权负责魏帝国西北军区,总领西域地区的征战和军事指挥,地位崇高,被誉为五虎大将之首。
曹仁退休之后,西北兵团一分为三,分驻三个都护府,交给不同将领管理,大家平级,没有从属关系,遇到战事需要集合军力,那就从中央派人来统领。
总而言之,郭鹏在曹仁之后就没有给西北军区任命新的长官,这被认为是郭鹏强化自身军权的行为。
而眼下,张飞成为了三个都护府守备军的总指挥使,也就是说,他成为了曹仁退休数年之后的第一个可以继承曹仁地位的人。
他重新整合了西域三府的军事指挥权,成为了第二个曹仁,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张飞就迈入五虎大将的层级了,他为非战斗减员五分之二的五虎大将群体增加了一个名额,五虎大将这个群体恢复到了四人规模。
五虎大将并不是魏帝国官方说法,而是好事人自己评选出来的,官方并没有认可过,但是奈何不了民间对此有浓厚的兴趣,以至于逐渐影响到了官方和军队。
很多人对于五虎大将只剩三人这样的事情觉得非常遗憾。
现在张飞拥有了西北战区最高军事长官的身份,很显然,他已经是五虎大将其中的一员了。
关羽扭头看了看关平,满眼都是询问。
怎么回事?陛下怎么还把张飞提升到西域军事总指挥官的地位上了?
说好的责罚呢?
关平皱着眉头,低下了头,左右思量,总觉得情况不对。
他示意关羽稍安勿躁。
事已至此,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忧虑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发生的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政治家,面对这种事情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太放松,还是要让子弹飞一会儿。
封赏的重头戏其实也就是赵云和张飞,其他人不疼不痒的封赏了一些东西,有几个提升了军衔,有几个增加了食邑,有几个赏赐了一些免税土地,仅此而已。
像赵云和张飞这样的厚赏,也就此二人。
赵云是总帅,做的还是很合格的,大家都心服口服,没什么不可以,但是张飞……
同行将领、军官,除了曹纯之外,还真没有几个对他没有意见的。
奈何皇帝厚赏了他。
这样的大环境下,他们也无话可说,只能无奈的认命,无奈的接受了张飞被厚赏的事实。
封赏仪式结束之后,郭瑾下令把康居国王斩首,向全天下宣告违逆魏帝国的人没有好下场这个事实。
同时也进一步强化了自己作为君主的威严,然后宣布召开晚宴,招待有功将士们大吃大喝一顿,以示表彰。
打着宫廷菜招牌的山海酒家早就在洛阳打响了赫赫威名,精美的菜式和鲜美的味道让来自罗马、贵霜和安息的达官贵人们和客商们都向往不已,而这只是次等的宫廷菜。
郭瑾招待有功之臣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把自己吃的东西和大家分享,赏赐给有功之臣吃他吃的御膳,那滋味儿比山海酒家要好多了。
从郭鹏时代开始,能吃到皇帝赏赐的御膳,那就是多少有功之臣渴望的事情。
这一回大家可算是满足了,张飞更是如此,大吃大喝,根本不把奉天殿当做皇宫一样,把桌上的菜都吃完了居然还要添菜,郭瑾哈哈大笑,赏给了张飞又一桌菜。
等张飞吃饱喝足,郭瑾又赏了他一车御酒,说这个酒是他平常喝的,但是他不太喜欢喝酒,听说张将军喜欢喝酒,但是平时不能多喝,那就趁现在多喝一点吧。
张飞大为惊喜,跪在地上向郭瑾谢恩,笑呵呵的把一车御酒拉走了。
真可谓是又吃又拿,一点不带吃亏的。
看上去,郭瑾完全没有惩处张飞的意思,晚宴散了之后,关羽和关平同乘一辆车回家,在车上就交谈了起来。
“先是厚赏,然后又给两桌御膳,还给赏酒,这分明是喜欢极了的表现,陛下非常喜欢益德啊,平儿,你是不是多虑了?”
关羽质疑起了关平的想法。
关平紧锁眉头。
“父亲,我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就是觉得很不安,觉得很不对劲,不该是这样的。”
“没有根据的事情,仅仅因为你的感觉,你就这样下了定论?等明日,还不知道你益德叔要怎么嘲笑为父。”
关羽对关平的武断感到不满。
关平连连摇头。
“父亲,我在洛阳很久了,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我就经历过好多次动荡,好多次朝政争端,好多次死人的事情,乃至于之前陛下去给曹子廉求情的时候,我是跟着去的。
有些事情,我说不准,但是我能感觉到,我能觉得不对,我这心里就跟打鼓一样,总是不安稳,一定有什么地方疏漏了,或者,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关羽素来不相信这些邪乎的事情,但是看着关平一脸言之凿凿的样子,他也有点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真的有问题?
真的有问题。
晚宴之后,郭瑾放所有人回府休息,等夜深之际,他派人悄悄来到了赵云府上,把赵云喊到了皇宫里见他。
赵云怀着一些疑虑和担忧,避开所有人,悄悄地跟着皇帝来使前往皇宫,面见皇帝。
“子龙公,我等你很久了。”
郭瑾在南书房等着赵云,并且屏退所有人,连张德都被他放在外头把风,不准任何人进入南书房。
赵云对这个架势感到不安。
“陛下深夜唤臣前来,难道是有要事吩咐?”
“对。”
郭瑾直接点头,开门见山:“子龙公,你与我的关系深厚,有些场面话,我就不说了,你给我的战报,我看了,我对其中的一些事情怀有疑虑,恳请子龙公为我解惑。”
郭瑾对赵云是客气的。
别说半拉老丈人的身份,单说很小的时候就是赵云和郭烈两人数次往返北疆和洛阳接送他和曹兰与郭鹏相会,那就是二十多年的关系。
然而赵云不敢有任何托大。
“陛下请问,陛下但有所问,臣但有所知,无所不答。”
“好。”
郭瑾点了点头,手里拿着赵云给他的那份战报:“关于张益德将军违背你的命令擅自出击的事情,你确定是真的吗?”
赵云心里一突。
“是真的。”
他从不说谎。
“子龙公,作为主帅,你为何不节制他?”
郭瑾坐在皇位上看着赵云,视线极具压迫力。
赵云叹了口气。
“益德作为先锋领军出发之后,就到处转战,臣多次派人联络他,都找不到他的踪影,直到他带着被俘获的康居国王回来,臣才终于知道他做了什么,又去了什么地方。”
“等于这一战打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你的掌控?”
郭瑾缓缓说道:“这一战能打赢,主要是我军太强,康居国太弱,张益德又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令人无法预测他的位置?”
赵云犹豫片刻,点了头。
“这一战能打赢,完全不是按照臣的规划来打,各部将领其实都是按照命令出发的,但是张益德的突然行动打乱了一切。”
郭瑾抿了抿嘴唇,皱紧了眉头。
然后甩手把战报扔在了地上。
“荒唐!一场国战,居然用这样荒唐的方式打完!张飞居然胆大至此!简直荒唐!这可是国战!是国战!”
赵云心里一紧。
“陛下,张益德将军他的用兵风格与众不同,所以他……”
“所以什么所以?”
郭瑾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这一次是他运气好!对付的是康居这种小国,但凡遇到大国,如贵霜,如安息,亦或是娄摩!个个都是拥兵几十万的大国!他就带着五千人乱打一气,就能把这种大国打灭掉?
战场上,军队将领最重要的是什么?子龙公,你别对我说你不知道,听命令!军规军法,你忘了吗?还是说张益德已经忘了?仗着他元从老将的身份,就敢无视军规军法?”
郭瑾已经把话说的很重了,所以赵云有些担心郭瑾要惩处张飞。
只是若要惩处的张飞的话……
刚才为什么给他厚赏厚待?
赵云不理解。
但是不要紧,他理不理解都不要紧,郭瑾的决定已经不会更改了。
“此风不可长,军规军法是我魏强军立身之本,是我魏强军的基石,如果军队不再遵守命令,将领不再听从号令,我魏强军和前汉时的那些乱军又有什么区别?”
赵云的心一沉。
“陛下,张益德他……”
话到嘴边,赵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子龙公,我知道你和张益德多年交情,当初太上皇还在上谷郡做护乌丸校尉的时候,你们就相识了,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私不分,乃是取祸之道,子龙公难道不知道吗?”
郭瑾的大道理说的赵云无可奈何。
“臣知道,公私不分,乃取祸之道,臣不敢公私不分。”
“很好。”
郭瑾收起了愤怒的面容,换上一副笑脸:“那么,就明日吧,明日,子龙公递一个奏本给我,言明张益德之罪,如何?”
赵云一愣,猛然抬起头看着郭瑾。
一千三百八十六 赵云的奏表(上)
我……要上表弹劾益德?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赵云有那么一瞬间是为此感到疑惑的。
但是很快,赵云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他明白郭瑾的用心了。
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皇帝真的要他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郭瑾就是要他做这样的事情。
郭瑾满脸笑容。
“哦,子龙公还不知道,你西征之后,为了更好地治军,我已经允许了卫军四将军包括大将军在内,都可以直接上奏本给我,与我直接交流,可以省去中间环节,免于冲突。。
所以子龙公回去以后辛苦一下,写个奏本,把张益德的罪过明明白白写下来,写的越详细越好,写好之后明日一早递给我,我看看,再想想该怎么治罪。”
赵云的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子龙公,有问题?”
“陛下……这……这是不是……”
“子龙公,你与我相识也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了,我依稀记得我小的时候,就是你和郭烈将军一起,护送着我和母亲从洛阳到北疆,数次往返,论起渊源,不比你和张益德的渊源要浅,对吧?”
郭瑾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云:“难道子龙公不愿意写这个奏本递给我吗?”
赵云嘴巴微张,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郭瑾,眼里除了不可置信之外,还有浓浓的疑惑。
仿佛他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他所熟悉的郭瑾一般。
郭瑾就那么直直的盯着赵云,没有转移自己的视线,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浓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把赵云给碾碎了似的。
“子龙公……赵将军,你可想好了?”
赵云悚然一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
短暂的犹豫之后,赵云开口了。
“臣……遵旨。”
“如此甚好,子龙公,我对你可是非常信赖的,所以,你也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赖,还有,太上皇对你的信赖,风雨三十年,子龙公可不能忘记。”
赵云闭上了眼睛。
“太上皇及陛下的信赖,臣,永不敢忘,没有太上皇和陛下的信赖,臣,注定不会有今天,这一点,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嗯,既如此,我就等着子龙公的奏表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郭瑾终于允许了赵云的离开。
赵云有些步履艰难的走出了南书房大门,心情沉重。
走到大门口,一直在这边侯着的张德凑上前来。
“大将军,天色已晚,奴婢派人送您回去吧。”
赵云扭头看了看张德,又看了看这苍茫的夜色。
叹了口气。
“有劳大内官了。”
“不敢,不敢,来人呐,送大将军回府。”
张德很快就把赵云安排的妥妥当当。
赵云回到府里,府里静悄悄的,只有伺候赵云多年的老仆还在等候。
“今夜我离开府里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赵云嘱咐老仆。
老仆心领神会。
“明白了。”
赵云点了点头,满脸疲态的叹了口气,没走向卧房,而是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到了书房,老仆帮着点起了灯,又在赵云的嘱咐下帮他磨墨。
往日,这是赵云的妻子吕氏的任务,可今日,他不想麻烦吕氏了。
赵云坐在了书桌前,摊开了一本空白的奏本,提起笔,沾了些墨汁,落笔就要写,可是当笔端即将触在纸面上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略微算一算,从前汉中平二年认识张飞开始,一直到如今,好像……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的时间,在前汉乱世那种局势下,大家一路走过来,多不容易啊。
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倒在了乱世里,没能成功迎来治世,多少人渴望着生活在太平盛世里,免于遭灾遭难,做梦都想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安稳觉,起来还有饭能吃。
他们是幸运儿,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们的出身都不高,却能在那个看重出身的时代跨越阶级成功踏入统治阶级,这当然是郭鹏的功劳,是因为他们跟对了人,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如果没有跟对那个人,他们的下场一定不会比那些死掉的人更好。
现在还活着的那个时候的故人已经不是很多了
往后,会越来越少,走的会越来越多。
最终,他们都将留在记忆里。
对于张飞这种三十年战友,赵云是怀着一份别样的情感的,尤其是这样的战友渐渐凋零,日渐稀少的情况下。
可现如今,他却要写下这样的一份奏表。
赵云想清楚了,这份奏表,大概率会终结掉张飞的军旅生涯,会把张飞从天堂打落凡间。
而他自己,或许也将面临众多非议。
再细细一想,这不就是当今陛下的连环套吗?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他赵云,将顺利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成为那个代替皇帝受过的人。
皇帝将达成他的全部目的。
张飞的确得罪了不少人,此番出征的将领基本上给他得罪光了。
过去,也有不少与他合不来的人,这些人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他也有很多旧部,有不少仰慕他的战绩的部下。
赵子龙始终与人为善,始终不与人冲突、为敌,可是到如今,这样的立场也坚持不了了吗?
这样想着,忽然间,赵云想起了一年前,郭嘉上表要求责罚乐进的消息。
赵云明白了。
卫军大将军,军界第一人,原来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要得到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自己的地位已经太高,郭鹏是开国皇帝,威望之高无可动摇,他可能还能容忍,但是郭瑾……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还有可能失去一切,甚至危及性命。
在不同皇帝手下,有不同的生存哲学与方法论,这一点,也是要与时俱进的,不能还停留在郭鹏的时代,他不是皇帝了,他不掌握实权了。
曹仁,曹洪,乐进,魏宵……
这些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还会不断有人犯错,不断有人错误的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他可是那位培养出来的。
那位培养出来的、传承了地位的皇帝,怎么会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呢?
赵云一时间也在自嘲着、苦笑着,落笔开始书写这份完全不是自己的本意的奏表。
上面写满了自己对于张飞不听命令擅自进击打乱全盘部署的不满,写满了自己对张飞的不愉快和各种意见,还有全军将领对张飞的不满。
尤其要注明的是因为张飞不听命令擅自进击,以至于军队的部署被打乱。
幸好康居并非强敌,如果是强敌,张飞这种行为只会让全军受累,还会让五千先锋死无葬身之地。
魏军自建军以来,还从未遭受过五千人成建制覆灭这种惨痛的失败。
最严重的一次战损,也不过一场苦战之后一千余人阵亡,但是战斗还是获得了胜利。
张飞如果一意孤行,必然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思来想去,赵云觉得张飞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能鼓励,不能放任,必须要予以严惩,不这样做不能遏制军队里的冒进思想。
赵云以卫军大将军的身份向皇帝建议,惩处张飞,震慑全军,遏制冒进思想,重整军心,加强军规军法的教育,再度申明军队遵守军规军法的必要性,并且开展新一轮的军中整风运动。
从头到尾都没有作为臣子的私心,只有为了国家、为了皇帝的一片公心。
写完这份奏表,赵云仔细地看了看,从头到尾仔细的读了三遍,读出了满满的求生欲。
这样,皇帝陛下应该就会满意了吧?
赵云放下笔,双手略有些颤抖的举起了这本奏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加速墨迹的风干。
而后将之合上,着老仆熄灭房中灯具,离开了书房,去往卧房。
一夜安眠。
第二日,赵云起得很早,并且让妻子吕氏为他换好朝服。
“你昨日才凯旋,今日难道不休息休息就去上朝吗?”
吕氏有些奇怪。
赵云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是卫军总帅,陛下一旦需要卫军做些什么事情,我是必须要在场的,到了我这个层级,休息是不应该的。”
“休息怎么能是不应该的呢?”
吕氏打量着赵云的面容:“子龙,你已经不年轻了。”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
赵云握住了吕氏的手:“我现在是军队里的第一人,树大招风,平素里行事就更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把柄被人握在手里,贵人家女眷的集会你能少去就少去,不得不去,也尽量不要说话,尤其,不要对朝政发表任何意见。”
吕氏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放心吧。”
“那就好。”
赵云点了点头:“今日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家里你多照看着……不管有任何人要来见我,都回绝掉,任何人来送礼、递拜帖,全部回绝掉,闭门谢客。”
“好。”
吕氏还是点头,没有任何质疑。
而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
“子龙,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赵云略一停顿。
“不会,我怎么会有危险呢?可岚还在宫里呢。”
吕氏闻言,略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
赵云是她的一切,只要没有危险,就好,她别无所求,从她的父亲被下令斩首的那一刻开始,就别无所求。
一千三百八十七 赵云的奏表(下)
赵云不会把太多的话在家里说。
有些事情只适合藏在心底,不适合说出来,不能宣之于口,以免被有心人察觉。
吕氏不是政治家,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只是在害她。
她的嘴巴也没有那么严,心机也没有那么深沉,万一被有心之人套了话,也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赵云沉默着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奏本离开了家,前往皇宫,把奏本递给了专门负责卫军绿色通道的相关递送人员。
然后赵云就在宫中等候进一步的消息。
郭瑾为卫军将领开通的奏本绿色通道是非常高效的。
绿色通道的负责官员得到奏本之后,直接飞奔着把赵云的奏本送到了南书房里递给了郭瑾,还直接送到了郭瑾的桌子上。
郭瑾得到了这份奏本,感到满意,认为赵云是听话的,是遵从他的,是可以信赖和任用的。
翻开来再一看,感觉更加满意,觉得赵云的前途还是有的。
一定时期内,赵云是可以安心做他的第一军人,帮他统领卫军,稳固局势的。
赵云充分地领会了他的想法,察觉到了他的需求,把张飞的罪责和相应的军规军法都给列了出来,直接帮郭瑾做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郭瑾很高兴的把这本奏本递给了身边的陆议。
“看看吧,子龙公还是很忠诚的。”
陆议翻开了这本奏本,稍微阅览了一下。
“大将军有如此忠诚,陛下应该可以放心了。”
“那是自然,子龙公如此忠诚,在我初登位的这段时间里,必然是我不可或缺的帮手,伯言,把这份奏本抄写两份,一份送到内阁,一份送到参谋台,原本……送去泰山殿,交给太上皇,你亲自去。”
陆议愣了一下。
“太上皇?”
“太上皇虽然退位,不再管日常政事,但是威望还在,张飞毕竟是太上皇旧部,我要处理张飞,若是太上皇不高兴也不美。”
郭瑾叹了口气,眯起了眼睛看向前方:“有些事情无所谓,有些事情,太上皇不问,我却不能不说,这既是孝道,也是为政之道。”
陆议明白了郭瑾的忧虑。
“那,是否先送给太上皇,然后再送到内阁和参谋台?”
郭瑾犹豫了一会儿。
“不,一起送。”
“臣……遵旨。”
陆议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别的事情,遵从郭瑾的命令,把奏本带下去找人誊抄了两份。
然后派人分别送去参谋台和内阁,自己则带着这本奏本和皇帝的手令,亲自前往泰山殿。
郭鹏自退位以后就没有怎么离开过泰山殿。
虽然他掌管着学部,但是一般来说半个月才会去一趟学部了解学部的工作进程,其他时间都在泰山殿内深居简出。
据说每天都在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著作之类的东西。
太上皇有事情做而不是闲着无聊到处闲逛,那是郭瑾愿意看到的事情,也是陆议愿意看到的事情。
只要他不觉得闲得无聊,只要有事情可做,那么郭瑾就会很开心,就会很放松。
郭瑾时不时的还会送些珍奇有趣的东西给郭鹏玩乐、享用,知道郭鹏喜欢看书,还到处搜罗珍贵孤本献给郭鹏,还想方设法的往他那边塞钱,像极了郭鹏对待郭单和刘健那样。
郭鹏的确没有再询问过郭瑾处理政事的内容、过程,对于一些人事变动也根本不发表任何意见,给了郭瑾充分的自主权。
不过有些事情,郭鹏自己不问,郭瑾却不能不主动请示,以示自己对父亲的尊重和感激。
比如张飞的事情。
张飞到底是郭鹏的旧部,或者说整个魏军的高级将领集团都是郭鹏的旧部,是郭鹏一手拉起来的。
郭鹏对他们怎么做都可以,拿下谁也好,杀了谁也罢,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没人敢反抗,没人敢非议,心里有所不满也绝对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郭鹏不仅是皇帝还是他们的老上级,是魏军的缔造者,一切的起始,他就是主人翁,想做什么,在法理上情理上都说的通。
郭瑾则不行,郭瑾只有法理上的权力,在情理上却没有这样的基础,他和功勋老将们没有一起打过天下,甚至很多老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面对一众功勋老将,郭瑾固然可以依靠权力拿下他们,却不免让人感到寒心,产生【狡兔死走狗烹】的凄凉感,由此动摇军心。
也有极大可能动摇魏军的战斗力。
魏军的战斗力来源的确是组织度和军规军法,但是将领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视。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合格的将领的个人能力还是起到很大的作用,郭鹏可以无视一切拿下乐进,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强的武将。
他有合适的后备人选,就算他拿下所有人,自己亲自上阵,军队也服他,跟从他,为他效死,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在士兵心中的地位。
而郭瑾则不能,他的军事能力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
眼下魏军正处在一个新老交替的关键时期,这个时期需要大家都稳住。
老人要稳住,不要慌。
新人也要稳住,不要急。
让这个新老交替的过程缓慢而有序的过度,不能剧烈,不能人为加快速度,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人才断档、青黄不接。
这一点郭鹏曾经明确地告诉过郭瑾。
他参考朱元璋和朱允炆时代因为朱标之死而直接导致的明军将才断档、从而导致朱允炆拥有庞大军力却不能遏制朱棣的事件,告诫郭瑾不能剧烈而快速的进行军队的主导权更换。
必须要缓慢有序,主要看自然,辅以人力。
老将军们征战三十年拥有的经验是新人无论怎么学习、演习、训练都不能掌握的。
这一点郭瑾非常清楚,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过度刺激军队老将的事情。
而且郭瑾受限于情理上的缺失,想要对军队大将做点什么事情。
不照会一下郭鹏,一旦郭鹏反对,他就真的很为难。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郭鹏不会反对。
陆议抵达泰山殿的时候,郭鹏正在进行教育改革计划的规划,正在书写草案,以备将来之用,得知陆议前来拜见,就召他入见。
“臣陆议,拜见太上皇。”
陆议进入泰山殿,一眼望见郭鹏正在伏案疾书,心下感慨之际,便下拜,向郭鹏见礼。
郭鹏坐着没动。
“伯言来了啊,起来吧,赐座,我这里还有点东西没写完,你稍等片刻。”
“臣遵旨,臣多谢太上皇隆恩。”
陆议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姿态端正,目不斜视,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身边有内侍端来了茶水和茶点,小声地请陆议用一点。
陆议不是第一次来拜见郭鹏,每一次来,郭鹏都在伏案疾书,好像总是有很多写不完的东西一样。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早已习惯。
于是陆议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吃了几块郭鹏非常喜欢的新式宫廷糕点绿豆糕。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郭鹏松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笔,拿起正在写字的纸吹了口气,而后放下,抬头看了看姿态端正目不斜视的陆议。
自从他退居泰山殿之后,郭瑾忙于政务不会事事来见他,也没有时间事事来请示他。
每当有郭瑾不能拿主意的事情而郭瑾走不开身子的时候,陆议就会代替郭瑾来向郭鹏请示问题,然后带着郭鹏的回复去给郭瑾知道。
陆议是郭鹏下令顾雍从江东拐回来的宝贝,就是准备留给郭瑾用的,现在看到他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成为郭瑾重要的左膀右臂,郭鹏很是欣慰。
“伯言来找我,有何事?皇帝那里又有什么问题需要我来帮他参谋参谋?”
郭鹏呵呵笑道,十分和善。
如此和善的郭鹏,在陆议的记忆里并不常见,但是他退位之后,陆议每一次去见他,他都是如此和善。
似乎退位之后,他的脾气也随着皇位一起远去了。
陆议站起身子走到郭鹏身前一拜。
“回太上皇的话,陛下委托臣带一份奏本给太上皇阅览,并且询问太上皇的看法。”
“什么奏本?拿来我看看。”
郭鹏伸出了手。
陆议把赵云的奏本递了上去给郭鹏看。
郭鹏打开奏本,一眼看到赵云的落款,顿时皱了皱眉头,再看了奏本的内容,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合上奏本,沉默了片刻。
沉默了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但是这段短时间的沉默,真的让陆议非常的不安。
他很担心郭鹏会为此大发雷霆,觉得郭瑾过于冒进,刚登位不久又是打仗又要对大将出手什么的,是乱来。
可他没想到郭鹏皱眉并不是因为此。
“子龙是我珍视的旧部,为人忠诚、勤勉、低调、谨慎,素来不参与任何争斗,不与人为敌,可这份奏表一上,子龙的名声怕也是不可能再有从前那般好了。”
郭鹏微微叹了口气:“伯言,这份奏表,皇帝是不是已经派人送到参谋部和内阁了?”
一千三百八十八 赵云弹劾张飞
郭鹏的话一问出来,陆议就是一愣。
他没想到郭鹏居然已经猜到了郭瑾的做法。
这本就是先斩后奏之举,为的就是确保张飞会被惩处,就算郭鹏想要保张飞,也做不到。
郭瑾是真的担心郭鹏会出手保住张飞,他不敢确定郭鹏在军事层面的问题上到底会不会对他宽容至此。
当他想要明确的确定自己对军队的主导权的时候,军队的精神领袖和真正主人郭鹏到底会不会进行干预,这一点,他不确定。
所以他选择了这种冒险之举。
赌他的父亲对他的重视程度远超对张飞的重视程度。
陆议当然也没什么否认的话好说。
“回太上皇,是的,陛下已经把奏表交给了内阁和参谋台。”
“不出所料。”
郭鹏摇了摇头:“子龙……罢了,罢了,子龙作为卫军大将军,若还是从前那般风评甚好人畜无害,未免也太令人感到不安,皇帝还愿意做点什么,反而对他有好处。
子龙能上这份奏表,应该也是想明白了的,知道自己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相信子龙,他能想通透,他不是一格眷恋权力和地位的人,皇帝应该能懂他了。”
对于赵云,郭鹏只是略有些叹息。
说到张飞,郭鹏就不是这样的语气了。
“益德放纵了,有些倚老卖老的感觉了,一个人打乱大军部署,何等危险的举动,他居然能做的出来,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容他,这个先例太坏了,不能无视
就算我能容忍他,我也不会让他完好无损,皇帝要惩处他,我觉得是可以的,他这样做,纯粹是在挑战军规军法的底线,甚至在挑战皇帝的权威,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太上皇以为,陛下做的是可以的?”
陆议有些惊喜的询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倒不如说,做的还是不错的,懂得自己不够资格亲自下手,必须要拉一个人来作为下手的借口,减少群臣的非议和诸将的担忧,这是不错的。
但是之后要怎么做,怎么从中获利,怎么实现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军队是我一手创立,我是不担心,但是他若要完全掌握军队,就不得不顾及老将的想法。”
郭鹏看向了陆议:“皇帝之后打算怎么做?伯言你可知道?”
“陛下与臣商议过,陛下有一些完整的想法,打算付诸实施。”
“你觉得可行吗?”
“臣觉得,陛下不愧为圣明天子,所思所想,远超旁人所能考虑,臣若不是被陛下透露天机,怕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陆议果断拍马屁。
“这样啊。”
郭鹏点了点头,笑了笑:“那我就不管了,皇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只要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就可以,别出了事,求我来摆平,眼下这个局面对他而言还是有风险的。
老将尚未归心,新人尚未成长,这样的局面就算交给我,我也会感到棘手,感到忧虑,就是不知道皇帝想怎么做就是了……伯言,你这边还是与我维持一个畅通联络,皇帝有什么问题,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臣遵旨。”
“还有,记得告诉皇帝,人心难测,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天下间有的是聪明人,老将们不善政治,并不蠢。”
“臣,遵旨。”
陆议接下了郭鹏要求互通信息的命令,和传话的命令。
然后把郭鹏的看法和忧虑带回去告诉了郭瑾。
郭瑾松了口气。
“父亲不否认就好……父亲还是父亲,思虑周全,考虑深远,只是看一本奏本,就知道我做了什么。”
郭瑾似是感叹般的说道。
“陛下,太上皇还说,要臣及时给太上皇那边送咱们前朝的消息,陛下要是有了问题,也要告知太上皇,关于这件事情,您看?”
“送,为什么不送,太上皇也是皇,只要他想知道的,我不会瞒着他,你也不许,听到没?”
“臣遵旨。”
陆议连忙点头。
得到了郭鹏的首肯,郭瑾很开心。
不过郭鹏交代的问题,郭瑾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他威望不足,而张飞是为魏军服务了三十年的老将,二话不说拿下他,只有郭鹏有这个威望顺利办到且让诸将不敢有任何想法。
郭瑾没这个威望,刚登基就要拿下老将,问题是存在的。
别说有正当理由。
再怎么正当的理由也敌不过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很快就能让老将们的心哇凉哇凉的。
太上皇刚退位你就要对我们这群老家伙下手,你是看我们不顺眼了吗?
老将们不会说,但是心里一定会这样想,然后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担忧。
他的部下们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接管魏帝**权的地步,他的部下们都还很年轻,是军队里的少壮派,不是主流,还不能承担军事重任。
这个时候不依靠老将们,魏军的骨架就维持不住,一旦有什么军事问题,就很难控制局面。
所以郭瑾不能自己亲自下场和大将博弈,废掉大将之类的。
必须要有人率先发难,他来成为仲裁者,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个人必须要有超过张飞的资历、职位、权力、名望,如此,才能成功为躲在后面的郭瑾吸引火力。
否则火力没吸引到,这个人首先就要成为活靶子被大家集火。
一通集火之后,他肯定扛不住,郭瑾也要暴露真身下场拉架,到那个时候就糗大了。
帝王权威一朝丧尽,群臣怎么看待他,就是个问题。
这一点郭瑾想得很明白。
所以,在曹仁退休之后,能承担起这个金刚盾牌的职责的人,也只有赵云一人了。
赵云的火力激发将极大地混淆视线,把君臣矛盾掩盖成臣与臣之间的矛盾,君则高高在上成为仲裁者,成为最后的获利者。
张飞当然是没有前途了。
赵云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经营的人设,面临着人设崩塌的局面。
皇帝则一波操作顺利平息事端,依靠仲裁收获威望,有一就有二,成功打入魏军顶级将领的圈子里,拥有了仲裁者的身份。
从此,郭鹏留下的这个顶级军事指挥俱乐部,就要被郭瑾的势力缓缓渗透进去,也不再是郭瑾登基以来难以插手的部分了。
这就是郭瑾的目标。
而张飞只是达到这个目标需要献祭的牺牲品。
硬是要说的话,赵云也是半个牺牲品。
用一个半大将的前途作为祭品,召唤出属于郭瑾的美好未来和醉人的权力。
郭瑾都能看到这样的未来了。
在他和陆议商量之后的执行细节的时候,赵云的奏表已经先后在内阁和参谋台激起了千层浪。
等他宣布召见赵云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很多,大家都在热烈的讨论着。
一般来说,能参与到军事问题的朝廷部门,也就是参谋台和兵部。
内阁因为有专门对接兵部的辅臣和工作组,所以也被纳入其中进行军事运作的商讨,只是本身不发表任何意见罢了。
参谋令戏忠和新任兵部尚书陈宫对于这样的消息感到万分的不解和为难。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赵云要做这样的事情,想不通为什么赵云要上表弹劾张飞,要求严惩张飞。
他们不是好多年的老战友吗?
一路走到现在,赵云居然要弹劾张飞?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听说还是利用绿色通道直接把奏表投给皇帝,而不是通过原先的某些渠道,非常直接。
就那么急切吗?
昨天才是凯旋大典,大家都在高兴呢,今天你就搞这一出,你是生怕世界不够乱吗?
想不通的人很多,大家都不太明白赵云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皇帝下发这样的奏表给群臣知道,显然就是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这搞不好也是赵云的想法,他是打算把事情闹大,搞个大新闻的。
不对啊,这和赵云一直以来低调有内涵的人设完全不符合啊。
曹操看着赵云的这份奏表,感觉不对劲,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赵云会上表弹劾张飞,这感觉就像是曹操亲自弹劾曹洪一样,很不可思议。
但是奏表都已经送过来了,他不得不把奏表按照程序转交给兵部尚书陈宫,让兵部参与到这件事应当中去。
于是很快,兵部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兵部知道了,尚书台的各大部门也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就传播向了朝廷的每一个角落。
人人都知道昨天刚刚荣升为卫军大将军、大魏帝国第一军人的赵云上表弹劾了昨天刚刚荣升为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的张飞。
帝国最高阶的军人弹劾了西域地区最高军事长官,说他犯了很多错误,几乎让西征的局面毁于一旦,所以必须要惩戒他。
这个消息的确是惊吓住了不少人,比如刚刚进宫去找曹真换班的关平。
他进入皇宫中的禁军值班房里准备和曹真换班的时候,看到禁军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又看到曹真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子丹,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在商量什么啊?”
曹真看到了关平。
“坦之,大将军把张益德将军给弹劾了。”
一千三百八十八 赵云弹劾张飞
郭鹏的话一问出来,陆议就是一愣。
他没想到郭鹏居然已经猜到了郭瑾的做法。
这本就是先斩后奏之举,为的就是确保张飞会被惩处,就算郭鹏想要保张飞,也做不到。
郭瑾是真的担心郭鹏会出手保住张飞,他不敢确定郭鹏在军事层面的问题上到底会不会对他宽容至此。
当他想要明确的确定自己对军队的主导权的时候,军队的精神领袖和真正主人郭鹏到底会不会进行干预,这一点,他不确定。
所以他选择了这种冒险之举。
赌他的父亲对他的重视程度远超对张飞的重视程度。
陆议当然也没什么否认的话好说。
“回太上皇,是的,陛下已经把奏表交给了内阁和参谋台。”
“不出所料。”
郭鹏摇了摇头:“子龙……罢了,罢了,子龙作为卫军大将军,若还是从前那般风评甚好人畜无害,未免也太令人感到不安,皇帝还愿意做点什么,反而对他有好处。
子龙能上这份奏表,应该也是想明白了的,知道自己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相信子龙,他能想通透,他不是一格眷恋权力和地位的人,皇帝应该能懂他了。”
对于赵云,郭鹏只是略有些叹息。
说到张飞,郭鹏就不是这样的语气了。
“益德放纵了,有些倚老卖老的感觉了,一个人打乱大军部署,何等危险的举动,他居然能做的出来,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容他,这个先例太坏了,不能无视
就算我能容忍他,我也不会让他完好无损,皇帝要惩处他,我觉得是可以的,他这样做,纯粹是在挑战军规军法的底线,甚至在挑战皇帝的权威,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太上皇以为,陛下做的是可以的?”
陆议有些惊喜的询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倒不如说,做的还是不错的,懂得自己不够资格亲自下手,必须要拉一个人来作为下手的借口,减少群臣的非议和诸将的担忧,这是不错的。
但是之后要怎么做,怎么从中获利,怎么实现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军队是我一手创立,我是不担心,但是他若要完全掌握军队,就不得不顾及老将的想法。”
郭鹏看向了陆议:“皇帝之后打算怎么做?伯言你可知道?”
“陛下与臣商议过,陛下有一些完整的想法,打算付诸实施。”
“你觉得可行吗?”
“臣觉得,陛下不愧为圣明天子,所思所想,远超旁人所能考虑,臣若不是被陛下透露天机,怕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陆议果断拍马屁。
“这样啊。”
郭鹏点了点头,笑了笑:“那我就不管了,皇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只要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就可以,别出了事,求我来摆平,眼下这个局面对他而言还是有风险的。
老将尚未归心,新人尚未成长,这样的局面就算交给我,我也会感到棘手,感到忧虑,就是不知道皇帝想怎么做就是了……伯言,你这边还是与我维持一个畅通联络,皇帝有什么问题,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臣遵旨。”
“还有,记得告诉皇帝,人心难测,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天下间有的是聪明人,老将们不善政治,并不蠢。”
“臣,遵旨。”
陆议接下了郭鹏要求互通信息的命令,和传话的命令。
然后把郭鹏的看法和忧虑带回去告诉了郭瑾。
郭瑾松了口气。
“父亲不否认就好……父亲还是父亲,思虑周全,考虑深远,只是看一本奏本,就知道我做了什么。”
郭瑾似是感叹般的说道。
“陛下,太上皇还说,要臣及时给太上皇那边送咱们前朝的消息,陛下要是有了问题,也要告知太上皇,关于这件事情,您看?”
“送,为什么不送,太上皇也是皇,只要他想知道的,我不会瞒着他,你也不许,听到没?”
“臣遵旨。”
陆议连忙点头。
得到了郭鹏的首肯,郭瑾很开心。
不过郭鹏交代的问题,郭瑾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他威望不足,而张飞是为魏军服务了三十年的老将,二话不说拿下他,只有郭鹏有这个威望顺利办到且让诸将不敢有任何想法。
郭瑾没这个威望,刚登基就要拿下老将,问题是存在的。
别说有正当理由。
再怎么正当的理由也敌不过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很快就能让老将们的心哇凉哇凉的。
太上皇刚退位你就要对我们这群老家伙下手,你是看我们不顺眼了吗?
老将们不会说,但是心里一定会这样想,然后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担忧。
他的部下们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接管魏帝**权的地步,他的部下们都还很年轻,是军队里的少壮派,不是主流,还不能承担军事重任。
这个时候不依靠老将们,魏军的骨架就维持不住,一旦有什么军事问题,就很难控制局面。
所以郭瑾不能自己亲自下场和大将博弈,废掉大将之类的。
必须要有人率先发难,他来成为仲裁者,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个人必须要有超过张飞的资历、职位、权力、名望,如此,才能成功为躲在后面的郭瑾吸引火力。
否则火力没吸引到,这个人首先就要成为活靶子被大家集火。
一通集火之后,他肯定扛不住,郭瑾也要暴露真身下场拉架,到那个时候就糗大了。
帝王权威一朝丧尽,群臣怎么看待他,就是个问题。
这一点郭瑾想得很明白。
所以,在曹仁退休之后,能承担起这个金刚盾牌的职责的人,也只有赵云一人了。
赵云的火力激发将极大地混淆视线,把君臣矛盾掩盖成臣与臣之间的矛盾,君则高高在上成为仲裁者,成为最后的获利者。
张飞当然是没有前途了。
赵云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经营的人设,面临着人设崩塌的局面。
皇帝则一波操作顺利平息事端,依靠仲裁收获威望,有一就有二,成功打入魏军顶级将领的圈子里,拥有了仲裁者的身份。
从此,郭鹏留下的这个顶级军事指挥俱乐部,就要被郭瑾的势力缓缓渗透进去,也不再是郭瑾登基以来难以插手的部分了。
这就是郭瑾的目标。
而张飞只是达到这个目标需要献祭的牺牲品。
硬是要说的话,赵云也是半个牺牲品。
用一个半大将的前途作为祭品,召唤出属于郭瑾的美好未来和醉人的权力。
郭瑾都能看到这样的未来了。
在他和陆议商量之后的执行细节的时候,赵云的奏表已经先后在内阁和参谋台激起了千层浪。
等他宣布召见赵云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很多,大家都在热烈的讨论着。
一般来说,能参与到军事问题的朝廷部门,也就是参谋台和兵部。
内阁因为有专门对接兵部的辅臣和工作组,所以也被纳入其中进行军事运作的商讨,只是本身不发表任何意见罢了。
参谋令戏忠和新任兵部尚书陈宫对于这样的消息感到万分的不解和为难。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赵云要做这样的事情,想不通为什么赵云要上表弹劾张飞,要求严惩张飞。
他们不是好多年的老战友吗?
一路走到现在,赵云居然要弹劾张飞?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听说还是利用绿色通道直接把奏表投给皇帝,而不是通过原先的某些渠道,非常直接。
就那么急切吗?
昨天才是凯旋大典,大家都在高兴呢,今天你就搞这一出,你是生怕世界不够乱吗?
想不通的人很多,大家都不太明白赵云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皇帝下发这样的奏表给群臣知道,显然就是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这搞不好也是赵云的想法,他是打算把事情闹大,搞个大新闻的。
不对啊,这和赵云一直以来低调有内涵的人设完全不符合啊。
曹操看着赵云的这份奏表,感觉不对劲,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赵云会上表弹劾张飞,这感觉就像是曹操亲自弹劾曹洪一样,很不可思议。
但是奏表都已经送过来了,他不得不把奏表按照程序转交给兵部尚书陈宫,让兵部参与到这件事应当中去。
于是很快,兵部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兵部知道了,尚书台的各大部门也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就传播向了朝廷的每一个角落。
人人都知道昨天刚刚荣升为卫军大将军、大魏帝国第一军人的赵云上表弹劾了昨天刚刚荣升为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的张飞。
帝国最高阶的军人弹劾了西域地区最高军事长官,说他犯了很多错误,几乎让西征的局面毁于一旦,所以必须要惩戒他。
这个消息的确是惊吓住了不少人,比如刚刚进宫去找曹真换班的关平。
他进入皇宫中的禁军值班房里准备和曹真换班的时候,看到禁军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又看到曹真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子丹,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在商量什么啊?”
曹真看到了关平。
“坦之,大将军把张益德将军给弹劾了。”
一千三百八十九 卫军大将军赵云赵子龙,他弹劾你!
听到曹真这样一说,关平眨了眨眼睛,呆立当场。
大将军是谁?
从昨天开始,大魏帝国就有两个大将军。
一个是军衔上的大将军,代表荣誉的大将军——帝国荣誉最高的武将曹仁。
还有一个是真正的大将军,不仅有荣誉,还有实权职位的卫军大将军——帝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军人赵云。
曹仁已经没有职位,照理来说,已经失去了弹劾现任官员、武将的资格,有资格弹劾他们的只有拥有职位的现役军人、官员。
很显然,弹劾张飞的,是赵云。
回想起了自己一路上的不安和担忧,还有那隐隐约约不祥的预感,关平大惊失色。
然后转身就跑。
“坦之!你去哪儿啊?”
“子丹,你帮我顶替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关平忙不迭的跑出了皇宫,跑回了自家府里,找到了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的关羽。
“父亲,我丈人他……他上表弹劾了益德叔!”
关羽刚端起一碗稀粥正准备喝,被忽然冲回来的关平所说的话给震住了。
手一松,一碗稀粥就掉在了桌子上,碗翻了过来,粥溅的到处都是。
但是关羽没有任何感觉。
真的?
真的。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赵云弹劾了张飞的事情,这昨天才是凯旋仪式,赵云和张飞被厚赏,今儿个一早赵云就弹劾张飞,这是几个意思?这是什么情况?
没人知道。
但是很快又有人说赵云被皇帝喊进了皇宫,正在南书房问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于是大家都在等消息。
等着等着,忽然有人来了一句——张将军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大家纷纷反应过来。
对啊,这天都塌了,张飞呢?
张飞昨天在宫里大吃大喝,还给赏了一车御酒,回家以后没忍住,不听劝,又抱着一坛子御酒喝的稀里哗啦的。
喝完之后,他直接睡在了酒坛子边上,醉得不能再醉了,还是几个家丁上前把张飞抬到房间里的。
张飞到现在还在府上呼呼大睡,将军府到现在门还没开,还是紧闭着,与外界隔绝。
所以这个时候,张飞家里的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之后传来了皇帝派人去找张飞,结果张飞还没睡醒,睡得死死地怎么叫都叫不醒。
连皇帝召见都参加不了。
消息传开,有些人也是佩服张飞的大心脏,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在家里醉酒,他……
先机已失,甚至不能和赵云在皇帝面前辩论,那是完蛋的征兆。
张飞完了。
大家都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然后,传来了皇帝非常生气,在南书房里大发雷霆,痛责张飞喝酒误事不堪大任的消息,这更加印证了大众的看法。
关羽急急忙忙的从家里赶到皇宫打探消息,但是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渠道,只能指望关平,关平进入皇宫打探消息,得知都到这个份上了,张飞居然宿醉未醒。
你是真的牛逼。
关平都傻了。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关羽,关羽大惊,连忙就要跑走。
关平拉住了父亲。
“父亲,您要去哪里?不会是想去找益德叔吧?”
“自然!”
关羽正色道:“我不能让益德连为自己争辩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平连忙拉住了冲动的关羽。
“父亲,情况不会那么简单的,事已至此,益德叔几乎肯定是会被定罪的,您现在过去,很容易被陛下盛怒之下当做同伴一起惩罚,对您来说何其冤屈?”
关羽一愣,而后眉头紧锁,继而摇了摇头。
“我与益德,那是超过三十年的交情!三十年!坦之,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能对益德遭难无动于衷吗?”
“我……父亲,这不是交情的事情,益德叔这一次惹了众怒,有了大将军带头,很快,会有很多人一起上表弹劾益德叔,到那个时候您万一也被盯上了,就完了!”
关平指了指自己:“我是没关系,大将军是我丈人,我无论如何都能保证平安,您呢?还有兴国和安国呢?您不为他们考虑吗?
一旦被益德叔牵连,张氏和关氏就会被一网打尽,就算大将军能保我,咱们两家三十年征战的功绩所换来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全都没了!父亲!”
看着关平满脸焦急,关羽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思虑百转千回。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坦之,你读书多,知道如何趋利避害,比我更懂政务,更懂朝政,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去帮益德的话,我就再也没有颜面去见他了。
我与你益德叔从前汉乱世一路相互扶持走到今天,没有什么比这份感情更重要了,男儿立于天地间,不能不讲义气,陛下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我必须要去,否则,我不就是个小人了吗?”
关羽甩开了关平的手,对着关平笑了笑。
“如果为父出事,兴国和安国就拜托你了,如果为父侥幸平安,你就想着帮帮你益德叔的儿子和女儿们,别让家眷一起受苦。”
说完,关羽转身离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关羽留给关平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也没给关平最后一点点挽留的时间。
关平站在宫门口愣了好一阵子,“哎呀”一声回过神来,一跺脚,一甩手,狠狠地叫嚷了几声,然后转身跑回了皇宫。
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关羽不顾一切的策马奔驰,很快来到了张飞家里,看到张飞的妻子和儿子女儿们聚在一起六神无主的样子。
“仲兄!”
张飞的妻子刘氏一看关羽来了,顿时感觉家里来了个靠得住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益德他还没有醒过来!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知道,我来叫醒他。”
关羽看了看张飞尚未成年的儿子和女儿们,见他们也是一脸慌张的模样。
张飞有两个成年的儿子现在都在平州军中服役,在家里的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去找益德,益德呢?”
关羽看向了刘氏,刘氏便把关羽带到了卧房里。
推门而入,一阵浓郁的酒气差点没把关羽熏晕过去。
这是喝了多少酒?
关羽定睛一看,张飞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都要塌了,你还睡!你还睡!
怎么不睡死你!
你这酒疯子!
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光长岁数不长脑袋!
关羽左右看了看,在卧房旁的小水池边上看到一个木桶,便冲过去拎起木桶打了一桶水,然后冲进了房间里,二话不说一桶水就往张飞脑袋上浇了上去。
“啊!!!!!!!!!”
张飞给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狂嚎一声,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谁干的!!!!!!”
张飞的破锣嗓子喊得震天响,把刘氏和房间外的儿子女儿们吓得够呛。
“你仲兄我!”
关羽更是恼火,一拳打过去,稳稳地打在张飞的面门上,沙包大的铁拳一拳把张飞直接打倒在了床上。
这下子张飞才算是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要杀人,一眼看到了关羽怒气勃发的脸庞,浑身火气化作一肚子的疑问。
“仲兄?”
“清醒了?!”
关羽直接把张飞拎了起来,对着他一顿狂喷:“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喝!喝喝喝!怎么不干脆把你喝死算了!省得你祸害家人!”
张飞宿醉刚醒,脑袋跟炸裂了一样的疼,关羽的声音又太大,张飞差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关羽撕开了。
“轻点儿轻点儿!仲兄你犯什么病了?干嘛来打我?我喝点酒又不是啥新鲜事情!”
张飞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了关羽,喘了几口气,抱着脑袋痛苦的蹲下了身子。
“哎呀……头疼,疼……”
关羽更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塌下来也和我没关系啊仲兄,我头疼,你让我继续睡不行吗?刚打完仗,又不要上朝,你……你这是……哎呀!”
张飞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子龙上表弹劾你了。”
“爱弹劾谁就弹劾谁!与我无关!”
张飞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强行站了起来,忍着剧烈的头痛往床上挪。
他想躺在床上。
挪了几步,张飞站住了。
转过头看着关羽。
“弹劾我?谁?”
“赵子龙。”
“赵……咱们军中有叫赵子龙的将军吗?”
“赵云,表字子龙。”
关羽冷冷的看着张飞。
张飞瞪着硕大的牛眼看着关羽。
“子龙?”
“就是他,卫军大将军赵云赵子龙,他弹劾你!”
关羽冷声道:“他已经把奏表递给了陛下,陛下已经知道了你在战争期间不听命令擅自出击打乱全军部署的事情,现在非常生气,刚才派人来找你,你还在呼呼大睡,陛下大怒,在南书房里砸东西。”
张飞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头疼都忘记了。
一千三百八十九 卫军大将军赵云赵子龙,他弹劾你!
听到曹真这样一说,关平眨了眨眼睛,呆立当场。
大将军是谁?
从昨天开始,大魏帝国就有两个大将军。
一个是军衔上的大将军,代表荣誉的大将军——帝国荣誉最高的武将曹仁。
还有一个是真正的大将军,不仅有荣誉,还有实权职位的卫军大将军——帝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军人赵云。
曹仁已经没有职位,照理来说,已经失去了弹劾现任官员、武将的资格,有资格弹劾他们的只有拥有职位的现役军人、官员。
很显然,弹劾张飞的,是赵云。
回想起了自己一路上的不安和担忧,还有那隐隐约约不祥的预感,关平大惊失色。
然后转身就跑。
“坦之!你去哪儿啊?”
“子丹,你帮我顶替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关平忙不迭的跑出了皇宫,跑回了自家府里,找到了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的关羽。
“父亲,我丈人他……他上表弹劾了益德叔!”
关羽刚端起一碗稀粥正准备喝,被忽然冲回来的关平所说的话给震住了。
手一松,一碗稀粥就掉在了桌子上,碗翻了过来,粥溅的到处都是。
但是关羽没有任何感觉。
真的?
真的。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赵云弹劾了张飞的事情,这昨天才是凯旋仪式,赵云和张飞被厚赏,今儿个一早赵云就弹劾张飞,这是几个意思?这是什么情况?
没人知道。
但是很快又有人说赵云被皇帝喊进了皇宫,正在南书房问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于是大家都在等消息。
等着等着,忽然有人来了一句——张将军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是大家纷纷反应过来。
对啊,这天都塌了,张飞呢?
张飞昨天在宫里大吃大喝,还给赏了一车御酒,回家以后没忍住,不听劝,又抱着一坛子御酒喝的稀里哗啦的。
喝完之后,他直接睡在了酒坛子边上,醉得不能再醉了,还是几个家丁上前把张飞抬到房间里的。
张飞到现在还在府上呼呼大睡,将军府到现在门还没开,还是紧闭着,与外界隔绝。
所以这个时候,张飞家里的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之后传来了皇帝派人去找张飞,结果张飞还没睡醒,睡得死死地怎么叫都叫不醒。
连皇帝召见都参加不了。
消息传开,有些人也是佩服张飞的大心脏,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外面都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在家里醉酒,他……
先机已失,甚至不能和赵云在皇帝面前辩论,那是完蛋的征兆。
张飞完了。
大家都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然后,传来了皇帝非常生气,在南书房里大发雷霆,痛责张飞喝酒误事不堪大任的消息,这更加印证了大众的看法。
关羽急急忙忙的从家里赶到皇宫打探消息,但是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渠道,只能指望关平,关平进入皇宫打探消息,得知都到这个份上了,张飞居然宿醉未醒。
你是真的牛逼。
关平都傻了。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关羽,关羽大惊,连忙就要跑走。
关平拉住了父亲。
“父亲,您要去哪里?不会是想去找益德叔吧?”
“自然!”
关羽正色道:“我不能让益德连为自己争辩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平连忙拉住了冲动的关羽。
“父亲,情况不会那么简单的,事已至此,益德叔几乎肯定是会被定罪的,您现在过去,很容易被陛下盛怒之下当做同伴一起惩罚,对您来说何其冤屈?”
关羽一愣,而后眉头紧锁,继而摇了摇头。
“我与益德,那是超过三十年的交情!三十年!坦之,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能对益德遭难无动于衷吗?”
“我……父亲,这不是交情的事情,益德叔这一次惹了众怒,有了大将军带头,很快,会有很多人一起上表弹劾益德叔,到那个时候您万一也被盯上了,就完了!”
关平指了指自己:“我是没关系,大将军是我丈人,我无论如何都能保证平安,您呢?还有兴国和安国呢?您不为他们考虑吗?
一旦被益德叔牵连,张氏和关氏就会被一网打尽,就算大将军能保我,咱们两家三十年征战的功绩所换来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全都没了!父亲!”
看着关平满脸焦急,关羽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思虑百转千回。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坦之,你读书多,知道如何趋利避害,比我更懂政务,更懂朝政,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去帮益德的话,我就再也没有颜面去见他了。
我与你益德叔从前汉乱世一路相互扶持走到今天,没有什么比这份感情更重要了,男儿立于天地间,不能不讲义气,陛下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我必须要去,否则,我不就是个小人了吗?”
关羽甩开了关平的手,对着关平笑了笑。
“如果为父出事,兴国和安国就拜托你了,如果为父侥幸平安,你就想着帮帮你益德叔的儿子和女儿们,别让家眷一起受苦。”
说完,关羽转身离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关羽留给关平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也没给关平最后一点点挽留的时间。
关平站在宫门口愣了好一阵子,“哎呀”一声回过神来,一跺脚,一甩手,狠狠地叫嚷了几声,然后转身跑回了皇宫。
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关羽不顾一切的策马奔驰,很快来到了张飞家里,看到张飞的妻子和儿子女儿们聚在一起六神无主的样子。
“仲兄!”
张飞的妻子刘氏一看关羽来了,顿时感觉家里来了个靠得住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益德他还没有醒过来!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知道,我来叫醒他。”
关羽看了看张飞尚未成年的儿子和女儿们,见他们也是一脸慌张的模样。
张飞有两个成年的儿子现在都在平州军中服役,在家里的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去找益德,益德呢?”
关羽看向了刘氏,刘氏便把关羽带到了卧房里。
推门而入,一阵浓郁的酒气差点没把关羽熏晕过去。
这是喝了多少酒?
关羽定睛一看,张飞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都要塌了,你还睡!你还睡!
怎么不睡死你!
你这酒疯子!
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光长岁数不长脑袋!
关羽左右看了看,在卧房旁的小水池边上看到一个木桶,便冲过去拎起木桶打了一桶水,然后冲进了房间里,二话不说一桶水就往张飞脑袋上浇了上去。
“啊!!!!!!!!!”
张飞给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狂嚎一声,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谁干的!!!!!!”
张飞的破锣嗓子喊得震天响,把刘氏和房间外的儿子女儿们吓得够呛。
“你仲兄我!”
关羽更是恼火,一拳打过去,稳稳地打在张飞的面门上,沙包大的铁拳一拳把张飞直接打倒在了床上。
这下子张飞才算是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要杀人,一眼看到了关羽怒气勃发的脸庞,浑身火气化作一肚子的疑问。
“仲兄?”
“清醒了?!”
关羽直接把张飞拎了起来,对着他一顿狂喷:“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喝!喝喝喝!怎么不干脆把你喝死算了!省得你祸害家人!”
张飞宿醉刚醒,脑袋跟炸裂了一样的疼,关羽的声音又太大,张飞差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关羽撕开了。
“轻点儿轻点儿!仲兄你犯什么病了?干嘛来打我?我喝点酒又不是啥新鲜事情!”
张飞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了关羽,喘了几口气,抱着脑袋痛苦的蹲下了身子。
“哎呀……头疼,疼……”
关羽更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塌下来也和我没关系啊仲兄,我头疼,你让我继续睡不行吗?刚打完仗,又不要上朝,你……你这是……哎呀!”
张飞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子龙上表弹劾你了。”
“爱弹劾谁就弹劾谁!与我无关!”
张飞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强行站了起来,忍着剧烈的头痛往床上挪。
他想躺在床上。
挪了几步,张飞站住了。
转过头看着关羽。
“弹劾我?谁?”
“赵子龙。”
“赵……咱们军中有叫赵子龙的将军吗?”
“赵云,表字子龙。”
关羽冷冷的看着张飞。
张飞瞪着硕大的牛眼看着关羽。
“子龙?”
“就是他,卫军大将军赵云赵子龙,他弹劾你!”
关羽冷声道:“他已经把奏表递给了陛下,陛下已经知道了你在战争期间不听命令擅自出击打乱全军部署的事情,现在非常生气,刚才派人来找你,你还在呼呼大睡,陛下大怒,在南书房里砸东西。”
张飞呆立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头疼都忘记了。
一千三百九十 我郭瑾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君
听闻赵云要弹劾自己,张飞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他想要搞清楚这是什么事情,但是却又无论如何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似乎都失去了思考能力了。
“怎么会呢?子龙怎么会弹劾我呢?”
张飞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我……我和子龙相识三十年了,不说生死之交,也是好友吧?他怎么会弹劾我?为什么弹劾我?”
“你不信,就自己去皇宫里证实吧,当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去还能不能来得及。”
关羽怒不可遏:“都到了这个份上,益德,没人能帮你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关羽十分生气,转身就走。
离开张飞的府邸之后,关羽又前往皇宫,试图求见郭瑾,为张飞说几句话。
结果却得知又有三名卫军将领一起上表弹劾张飞的事情。
他们都是此番和张飞一起出击的将领,因为被张飞打乱了全军部署而没有得到什么功劳。
跨越千里出征,心里满怀着对军功的向往,结果被张飞一杆子打懵掉,专门跟在张飞屁股后头吃灰,恼火极了。
他们心里对张飞有诸多不满,但是碍于张飞的地位不敢说什么。
可是现在有了赵云带头,他们心中的不满也瞬间爆发。
于是,张飞被群起而攻。
出征的卫军将领,镇西都护府的将领,还有一些过往的岁月里和张飞有点不愉快和过节的将领,全都来落井下石了。
张飞过去也因为资格老脾气爆,和同僚多有征战上和战果上的争端。
而且他这人不太喜欢和武将处关系,喜欢和读书人处关系,你有学识,张飞瞧得起你,你没什么学识,张飞就不拿正眼看你。
这一波学术下移之前,军队里多是大老粗,或者是豪强出身的半拉学问人。
可以说魏军里最初基本上没什么士族出身的儒将,硬是要说有,那也就是郭鹏。
后来引入了军法官和参谋制度,张飞来了兴趣,和一些军法官还有参谋处得比较好,但还是不愿意和大老粗们相处。
所以张飞在军队里自然没什么好人缘。
所谓墙倒众人推,赵云的带头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平常那些暗中对张飞不满的军将们群起而攻,积攒多年的怒火一朝喷发。
这下,张飞是真的无法翻身了。
就算是关羽这个没什么政治敏感度的人也知道张飞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于是关羽站在皇宫外面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的皇宫里,也早已闹翻了天。
这件事情属于军队系统的事情,除了军队系统内部人士,不相关人士是不能参与进去的,能参与进去的朝廷部门也就是兵部和参谋台。
但是其他部门虽然不能参合,却能传八卦,传小道消息。
他们到处传谣言和所谓的真相,把事情越闹越大,说张飞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越传越邪乎,最后甚至传出了张飞图谋造反的事情。
说什么张飞要带领自己的部下搞什么兵变之类的。
他们的阴谋论当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参与的权利。
但是在张飞已经被群起而攻的局面之下,他们的掺和只会让张飞的处境更加不妙。
军队系统里和张飞有过节的人纷纷上表落井下石,对张飞穷追猛打,恨不得把他打入无底深渊。
而愿意为张飞上表说句话的人却至今没有看到过。
这样的局面也超乎了郭瑾的设想。
他没想到这些年来张飞居然得罪了那么多人,而且连个朋友都没有,愿意帮他说话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全都是要上表弹劾他的。
翻看着弹劾张飞的表奏,郭瑾颇为惊奇。
“我以为张飞是功勋老将,怎么着也得有些愿意帮他说话的人,没成想居然全是来落井下石的,没一个人帮他说话,他的人缘到底为什么那么差?同僚不喜欢他,他的部下总该帮他说几句吧?”
陆议站在一旁,低声道:“臣听闻张益德喜欢和文人士子来往,不太喜欢和军将来往,而且对军中士卒和部下比较苛刻,不怎么愿意施恩,所以尽管是他的部下,也不太有谁与他亲近。
而且,墙倒众人推,此乃人之本性,之前有传言说陛下暴怒,估计也不会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惹陛下不开心,臣以为,并非没有人愿意为张飞说话,只是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他们不敢。”
郭瑾放下了一本弹劾张飞霸道欺凌军中新人的奏表,嘲讽的摇了摇头。
“没有自然是好事,证明大家都很聪明,可是如果一个朝廷里全是聪明人,却没几个蠢笨的人,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凄凉啊。”
郭瑾看向了陆议。
陆议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张益德纵横沙场三十年,为我魏立下功勋无数,如今一朝犯错,居然全是落井下石之人,连一个愿意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伯言,换做是我,我估计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郭瑾叹了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张德却突然从外面进来跪下。
“陛下,解侯关羽请求拜见陛下,他说,他想为涿侯张飞辩白。”
郭瑾还没说出去的话就停在了嗓子眼里。
他呆呆的看了看陆议,陆议也呆呆的看了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以为满朝文武百官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不曾想还是有那么个蠢笨之人的,哈哈哈哈!宣!宣关羽觐见!”
“遵旨。”
张德跑了出去。
郭瑾抚掌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还真有如此蠢笨之人,落井下石之人何其多,他这个时候帮张飞说话,不是等于帮他一起承担罪责吗?关羽应该不是这种没有头脑之人,伯言,你说是吗?”
陆议点了点头。
“关云长跟随太上皇三十年,是最早的一批元从老将之一,虽然从来没有从事过政务,但是,也绝对不是蠢笨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显然,是因为他和张益德三十年的交情。”
郭瑾点了点头。
“我当年听人说过,关云长和张益德早前是一个叫做刘玄德的汉室宗亲的部下,并非一开始就是太上皇的部下,他们曾跟随刘玄德征战过沙场,在黄巾之乱中立功。
后来因为刘玄德和太上皇同为前汉太尉卢公之门生,所以前去投奔太上皇,再往后,刘玄德奉太上皇之命,带兵跟随前汉军阀公孙瓒一起出动参与平定凉州韩遂、北伯宫玉之乱。
结果在路途中,公孙瓒粗暴对待当时的乌丸人,引发乌丸人的叛乱,乱战之中,刘玄德战死,关云长和张益德侥幸逃出,回奔太上皇,自此成为太上皇的部下。
如此算来,他们之间相识相知还要更早于跟随太上皇征战,应该是超过三十年的交情,这份交情在整个朝廷里也算是非常深厚的,关云长能站出来,不愧重情重义之名。”
“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有什么好说的?张飞必然要严惩,但是关羽没有任何过错,不能惩处,反而要抚慰,要嘉奖,如此,才能更好的抚慰老臣、老将之心啊,呵呵呵。”
郭瑾笑眯眯的看着陆议。
陆议稍微愣了一下,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这一推一拉,可不就是把老臣老将之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若只是严惩,固然树立权威,固然有赵云分担压力,也难保老臣老将不为之担忧、寒心。
皇帝严苛,就算是功勋老将也不会放过,赵云一波得逞,这一次是张飞,下一次,谁又会成为那个被打击的靶子呢?
如果赵云的权力**勃发,和郭瑾这半拉姑爷唱双簧,一起排斥异己,把军队里对赵云不服从的人全部干掉,以此集权,他们又能怎么办?
而且赵云素来不结党不搞山头,这一波忽然要搞小团体了,这样一来,整个魏军的生态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很多人都会因此而失去地位的。
如此,军队必然爆发大的信任危机,从而影响到魏军的战斗力和魏军的发展。
况且成军多年,魏军绝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谁又没有一点争端、过失,谁又没有一两个仇家、对头呢?
若只是打击,不去抚慰,就会引发这样的问题。
而嘉奖、抚慰关羽,便能打消老臣、老将的担忧。
这就等于告诉老臣老将,这一波是就事论事,不搞清洗,不搞扩大化,不会由军事问题牵扯到政治问题,来一轮【一朝天子一朝臣】式的政治行动。
告诉他们,我郭瑾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君,我赞许忠义之辈,我欣赏忠诚勇敢的老臣,欣赏关羽这样愿意为自己的同僚说一句好话的心存善念的人。
这样可以使得郭瑾不仅得到权威,还能得到老臣老将之心,在军队里和老将们的群体之间,郭瑾将真正意义上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威望,而不是郭鹏为他营造的【人望】。
尤其是对于关羽来说,这种威望就更加明显。
一千三百九十一 张飞本身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陆议很清楚,关羽多年积累的声望地位,绝非一个守备军指挥使的职位能够承载。
他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作为最早跟随郭鹏起兵征战的老将之一,他在魏军中的地位是真的很高,
而且在眼下这个局面之中,关羽的属性早已超越他个人的属性,已然成为了赵云集团之外军中老人们的代表,关羽的下场如何,将极大程度上影响军中老人们对新皇帝的看法。
还有对他们自己对处境和未来的看法。
所以这一波安抚关羽,就等于安抚了全军有地位的老将和有影响力的军中老人,极大地促进了郭瑾在军队里的声望和存在感。
告诉全军老人,我不是一个会过河拆桥的人,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看,关羽的处境不是很好吗?
严惩张飞,安抚关羽,一推一拉之间,军队、朝廷之人心尽在陛下掌握之中。
想通了这一点,陆议就感觉到当今陛下玩弄人心的手法,并不比太上皇要差。
太上皇总是要他告诫当今陛下,人心难测,天下间多是聪明人。
可越是聪明人,面对皇帝就越是恐惧,因为他们更加清楚,皇帝的权力是可以杀掉他们的。
恐惧压制之下,他们原有的聪明能发挥出几成也就不好说了。
当今陛下智计不凡,加上实权皇帝身份,几个聪明人能在这样的陛下面前火力全开、与他争锋相对争权夺利,然后还能占据上风呢?
这一波交锋,他们还不是被浩荡君威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太上皇啊,您低估了您的继承人啊。
陆议在心中感叹道。
“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哈哈。”
郭瑾畅快的笑出了声,又让陆议出去回避一下。
不一会儿,关羽来了。
“老臣关羽,拜见陛下!”
关羽跪在地上向郭瑾行礼,郭瑾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了关羽。
“老将军快快请起,老将军年过五十,年事已高,不必如此多礼,张德,给老将军赐座,上茶。”
“遵旨。”
张德立刻为关羽安排了软座和茶水,关羽谢过郭瑾,郭瑾又要扶着关羽坐下,关羽有些惶恐,一再推辞,还是在郭瑾的搀扶下坐下了。
“老将军为我魏征战三十年,劳苦功高,值得孤尊敬,孤要是不尊敬老将军,恐怕太上皇也会感到生气,饶不了孤,哈哈哈哈。”
关羽闻言,心下有些感慨,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也有了些缓解。
“陛下能如此看待老臣,老臣感铭肺腑,陛下,老臣此来,实有不情之请。”
“老将军的来意,孤已经知道了。”
郭瑾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了赵云的表奏递给了关羽。
“是为了此事,对吧?”
关羽双手接过这份表奏,打开一看,看到上面书写的内容,还有落款处的人名,深深一叹。
“陛下,益德……张将军他,的确是犯了错,老臣知道,张将军不听指挥,贸然前进,把自己和五千先锋至于危险之境地,实在是犯了兵家之大忌,若不严惩,实在是……无法交代。”
郭瑾缓缓点头,满脸忧虑。
“老将军也清楚这一点,孤就放心了,可实际上不止如此,老将军啊,孤不是长在军伍里,对军规军法只是略懂,孤一开始不清楚这件事情,没能细细了解。
孤一听西征大捷,喜不自胜,就决定给张将军厚赏,结果今日一早,大将军就上表给孤,孤一看,就愣住了,张将军不听命令,贸然率兵深入敌境,犯了兵家大忌。
整个战役进行期间,大将军居然联系不到他,战前的战术规划全部落空,无法执行,之所以能获胜,是因为我军太强,康居太弱,根本不能对抗我军兵锋。”
郭瑾走到了座位上缓缓坐下,喝了口茶,又缓缓开口道:“康居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当然无法对抗我魏大军,所以张将军也算立了功,打了胜仗,直接促成此战大胜。
但是这是极为危险的大胜,如果我军面对的不是康居,而是如鲜卑这般的大敌,张将军率领五千先锋军,还能打出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吗?老将军,你以为呢?”
郭瑾看着关羽。
关羽沉默片刻。
“自然是不能的。”
“老将军也知道不能。”
郭瑾摇了摇头:“此番,张将军这件事情,不仅是打了孤的脸,叫孤颜面难存,他这样的做法,也是叫西征大军对他极为不满,规划战术的参谋台对他也十分不满。
老将军,你看看,孤这桌案之上,可全都是弹劾张将军的表奏,西征大军的将领,参谋台的参谋,兵部的官员,还有卫军的将军们,这弹劾的表奏就是那么多啊。”
关羽看了看郭瑾的桌案上所堆放的那些表奏,暗暗心惊。
“陛下,这……”
“张将军犯了众怒,而咱们都知道,众怒难犯啊,就算是孤,也不敢犯众怒。”
郭瑾满脸的为难:“而且说实话,老将军,要不是孤就是皇帝,这参奏张将军的人里,也要算上孤一份,张将军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关羽低着头,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为张飞开脱罪责。
而且这想要惩处张飞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张飞之前一波得罪的人也实在太多,赵云一打头,牛鬼蛇神全都跳了出来对张飞穷追猛打,大有不搞死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这股势力实在是非常强大,关羽一个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关羽长叹一声。
“惟愿陛下思量张益德为我魏奋战三十年,忠心耿耿,从轻发落。”
郭瑾缓缓点头。
“惩处是必然的,不惩处不足以服众,但是正如老将军所说,张将军为魏国奋战三十年,忠心耿耿,孤也是知道的,所以,张将军的罪责,孤会尽力从轻发落。”
关羽松了口气,站起身子向郭瑾行礼:“陛下有如此仁厚之心,老臣感铭肺腑,老臣代替张将军向陛下谢恩。”
郭瑾摇头。
“老将军何须多礼?孤其实还是很高兴老将军能站出来为张将军说句话的,张将军虽然犯错,但却忠心耿耿,一朝犯错,落井下石之人居然如此之多,孤看了,也会觉得难过。
为我魏奋战三十年之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孤也如此,孤也会感到痛苦万分,老将军能站出来为张将军说话,便是让孤知道,满朝文武之中,还是有重情重义之人存在的。”
郭瑾走上前,握住了关羽的手:“张将军有老将军这样的友人,孤有老将军这样的将军,何其幸也?”
“陛下……”
关羽眼圈红了,哽咽道:“老臣……老臣多谢陛下恩德!”
关羽痛哭流涕,为郭瑾的仁德还有世道的多艰感到非常的痛苦。
张飞为国奋战那么多年,可是到最后,却被那群人如此的对待,墙倒众人推,那些落井下石之辈比带头上表的赵云更加可恨!
平日里藏着掖着不说,心里不知道怎么憎恨,一个个笑里藏刀和他们貌合神离,满肚子都是坏水,一张嘴就不知道要扯什么馊主意。
一群混蛋!
关羽已经恨上了那群人。
当然,他也对赵云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三十年感情,一朝丧尽!
赵子龙,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三十年情谊就和没有一样!
既如此,你与我从此形同陌路!
关羽心中痛恨。
之后,关羽向郭瑾表示感谢,随后告退。
送走了关羽,郭瑾把陆议喊了回来。
“如此,我该做的就全部做完了,接下来,就是宣布对张飞的惩处了,伯言,张飞醒了吗?”
“醒了,刚才有密探来报,说除了关羽去了张飞府上喊醒张飞之外,曹纯也派人去张飞府上问了一下情况。”
听了陆议的话,郭瑾稍微有些意外。
“子和叔……哦,对了,他是副先锋,张飞的副将,和他一起受赏了,难怪,张飞受难,他要是什么都不表示,以后也就真的别想在军队里待着了。”
郭瑾摇了摇头:“其他人呢?还有没有人给张飞说话?”
“没有了。”
陆议摇头:“这种情况下,能不跟着落井下石就不容易了,张飞倒下,他的职位必然会有人接替,现在应该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的确是如此啊,不跟着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郭瑾正在思考者对张飞的惩处和之后的一系列安排,忽然外面张德又来汇报。
“陛下,张将军求见陛下。”
郭瑾看了看陆议。
“终于来了。”
“陛下见吗?”
“见,为何不见,惩处张益德又不是我的目的,暂时惩处,留着张益德还是有用的,毕竟是如此能征善战的将军啊,兵法所谓万兵驱驰,只要能给张益德一万精兵,我相信他能做到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郭瑾笑了笑,抬手让张德把张飞带进来。
惩处张飞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郭瑾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机会打击赵云的威望,以及增强自己在军队里的话语权,成功掌握军队的实权,杜绝第二个张飞的出现。
与之相比,张飞本身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现在这枚棋子已经起到了预料之中的作用,那么是时候把他丢到一边反省去了。
之后有没有再一次利用到他的机会,再说。
一千三百九十二 新皇帝下手有点柔和?
张飞被带进皇宫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
一扫昨日的潇洒和无所畏惧,此时此刻的张飞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缩头缩脑的。
连平时非常看不起的【没卵蛋】的宦官他都不敢冒犯,对着张德一口一个大内官。
“大内官,陛下很生气吗?”
“大内官,陛下会不会责罚我?”
“大内官,陛下现在还在生气吗?”
“大内官,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飞不停的发问,就想知道一些事情让自己安心。
不然他怎么能安心呢?
但是张德就被他问的烦不胜烦了。
他可不敢和这些领兵在外的将军有什么往来。
前辈教导——在皇帝身边当差的人若想活得长,就千万不能和外臣、尤其是外将有什么私下里的往来,最好连交谈都不要有。
不然鬼知道什么时候消息泄露,吃饭的家伙就要搬家了。
于是张德就没好气的回复张飞。
“张将军,您也别多问了,反正您去了就知道了,刚才陛下反正没生气,现在生没生气,奴婢就不知道了。”
“哦,那……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张飞连连点头。
说实话,刚才那阵子的经历的确是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张飞吓得够呛。
关羽把他弄醒之后就来皇宫求见郭瑾想着救他,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立良久,好容易整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询问妻子和孩子们具体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皇帝已经派人来让他入宫辩白,结果他呼呼大睡怎么喊也喊不醒。
皇帝得知大怒,在南书房里大发雷霆。
张飞给吓坏了。
赵云弹劾他本身已经让他意想不到,现在皇帝又大发雷霆,对他的印象直接变成负值,他现在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行,傻站着没用,要赶快去皇宫想想办法才行。
张飞于是胡乱穿戴一下,赶快跑出了府。
到了皇宫之后,张飞见到了关平。
关平告诉张飞,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很多人跟着赵云一起上表弹劾他。
张飞又怕又怒。
之前他还有些疑惑,怀疑自己和赵云并没有什么过节,不知道赵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则是非常确定赵运是要把自己搞死。
怎么会呢?
“我和赵子龙相识三十年!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张飞气的跺脚。
关平对这样的事情有自己看法,但是他却不想多说,他觉得有些事情就算告诉张飞也是白搭。
“父亲已经去宫里向陛下求情,益德叔,现在我父亲也和你一样危险了。”
张飞眨了眨眼睛,伸手握住了关平的手。
“坦之,到头来,还是只有你父亲真心待我!”
这样说着,张飞忙不迭的请求面见郭瑾,要求向皇帝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这似乎有些晚,当他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冷着脸,好像不是很想见他的时候。
“张将军,这不是你与孤第一次见面,孤还未做皇帝之时,与你有过很多次的见面,也曾并肩作战,当时,你还是很遵从主帅的命令的,怎么时过境迁,你就开始违抗主帅的命令了?”
皇帝第一句话就让张飞难以回答。
他的确是膨胀了,是飘了。
打仗的时候,他得到命令的时候就想着头上没什么人管着自己了,赵云宽仁,新皇帝也有宽仁的名声,曹仁退休了,老皇帝也退休了,还有谁能和他竞争呢?
答案就是没有。
所以他非常膨胀的开始了自己的战斗,并且越打越上头,越打越上头,觉得自己立了很大的功劳,怎能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局面呢?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是严重违背军规军纪的事情!”
郭瑾狠狠一拍桌案,把张飞吓得够呛。
“违背命令擅离职守,擅自带兵出击,整个战役过程主帅甚至都联系不到你!你把自己置于何地?你把五千先锋置于何地?也就是康居弱小,不能与我对抗,若换做强敌,你这五千人都要葬送在敌国腹地!
自我魏强军建军以来,还从未有过被成建制歼灭一整支部队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孤初次派兵出征的战场上,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孤?太上皇会怎么看待孤?!”
郭瑾咆哮连连,把张飞骂的头都抬不起来,根本生不起一丝一毫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虽然他感觉自己打了胜仗,不该被如此苛责,可是恐惧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在皇帝面前站着,比面对着千军万马还要恐怖。
这个时候,他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无论面对多少敌人,无论敌人多么强大,他都不会觉得害怕,最多是想要转头逃跑而已,但是此时此刻,他无路可逃,他所面对的,就是名为皇帝怒火的绝境。
“陛下……臣……臣有罪。”
到最后,在郭瑾的怒火之下,张飞只能垂头认罪,向皇帝认错,向皇帝表示自己真的有错——这样或许会好一点。
张飞如此设想。
郭瑾本来也没有打算把张飞一锤子砸死,只是要通过打压张飞这件事情来达成某些目的,所以对于张飞的认错,他是接受的。
“此番你虽然打败敌军,立了功劳,但是你违反军规在先,不知错误在后,犯了众怒,孤断断不能宽恕你,免去你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之职,削食邑五百,保留军衔、爵位,回老家养老去吧!”
张飞原本低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
免职?
我的职位没了?
我……
再也不能带兵了?
张飞急了。
“陛下!臣有罪!但是臣……陛下,求求你了别让臣回老家啊,臣这个性子,没仗打是要难受死的,真的会难受死的!”
张飞忽然眼珠子一转:“要不然,陛下干脆把臣流放了,流放到漠州,平州,云州,交州,都可以,让臣充军也可以啊!”
“放你的……”
郭瑾差点没忍住爆了粗口:“那是前汉那一套!我魏没有充军一说!我魏军队都是招募训练而来!没有惩戒之用!你昏了脑袋了你!”
郭瑾怒喝连连,张飞却面色凄苦。
“陛下,臣要是从此不能再打仗,臣就真的会和死了一样,陛下,您宽慰宽慰老臣吧!真的,哪怕把臣贬为一个普通的军卒发往边关也好啊陛下!”
张飞哭喊着要郭瑾发配他,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离开战场,离开战场他就要死。
郭瑾被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声令下把禁军喊了进来。
四个禁军大汉一拥而上,把张飞整个人抬了起来。
“把他给我赶出宫去!赶回原籍老老实实待着!没有命令不得离开原籍!”
郭瑾怒不可遏。
于是张飞就哭喊着给四条禁军大汉架了出去,丢回府里,强制张家人打包行李,限期离开洛阳滚回原籍。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震撼整个洛阳城一整天。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南书房传到了朝廷里,然后又很快传到了洛阳城里。
张飞被解职,被赶回了原籍。
而他不愿意,哭喊着求饶,结果逼着皇帝出动禁军把他赶出皇宫,扔进家门,强制要求张家人赶快收拾行装,以便尽快离开洛阳。
很多人都在想着张飞会受到什么惩罚,不过他们都没有猜中。
大多数人都在猜测张飞会被解职,家人也会遭到牵连。
甚至还有一些心思阴暗的看着那么大的阵仗,觉得按照郭鹏那时候的传统来看,张飞难逃一死。
结果张飞只是被解除职位和,剥夺权力,失去五百户食邑,被赶出洛阳赶回老家,爵位和军衔并没有失去。
除此之外,张飞的家人没有受到牵连。
他的两个儿子还在军队里服役,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也没有失去学籍,还能在讲武堂里读书。
这就等于那么大的阵仗,赵云领衔带着那么多将军一起搞事情,只是解除了张飞的职位而已,张飞本人倒没有什么问题。
这在某些心思阴暗的人看来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们总觉得这要是在郭鹏时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保不齐又是一个魏宵案,又是一次传首四方以为震慑与告诫的军中大案。
郭鹏肯定不会放过张飞。
可是在郭瑾这儿,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就算是当初性质一样恶劣的乐进案,乐进甚至没有在军队里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因为一封信和某种趋势,乐进就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整个家族都被一锅端失去了权力。
而张飞只是个人失去了权力,他的儿子们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乐进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保不齐多生气多愤怒,估计要被气死。
从郭鹏时代走过来的老人们对此有些不太理解,他们总感觉这样不够,要是郭鹏的话,一定会更加凶狠,张飞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更大,而不是像这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新皇帝……
下手有点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这件事情还没完,随即,皇帝又下令,厚赏在整个过程之中唯一一个站出来帮张飞说话的人,也就是关羽。
一千三百九十三 赵云主动减少了自己出现在军队里的次数
因为勇敢站出来为张飞说话,关羽被赏赐了很多钱,很多物品。
他的行为得到了皇帝的高度赞扬,说他重情重义,勇于担当,面对危局敢于挺身而出,是个好男儿,值得嘉奖。
皇帝这一波操作就让那些力主严惩张飞的人感到十分疑惑了。
张飞和关羽的关系,魏**界没人不知道。
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才对皇帝的操作感到迷惑。
这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关羽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帮张飞说话,帮张飞辩白,就差把整个人砸在里头了。
大家都对这件事情表示不解。
诸将不解,群臣也不解。
然后,皇帝对外发表了自己对这件事情处理方式的解释。
皇帝说,这件事情本身的确是张飞犯了错。
他无视军规军法,侥幸获得胜利,实在不能鼓励,也不能宣扬,必须要予以严惩,否则不能纠正军队里某些人的冒进思想。
魏军的确强大,但是不能傲慢,觉得老子天下无敌,想打谁就打谁,越是强大,越要谦虚谨慎,人如此,军队也要如此。
所以他决定严惩张飞,哪怕算上他的功劳在内,都要解除他的职位,把他一撸到底,赶出军队,赶回老家赋闲,以此警示全军。
但是,他不希望继续对张飞做进一步的惩处了。
因为张飞不仅是功勋老臣,也是太上皇的旧部,从太上皇起兵早期就跟随太上皇作战,一路浴血拼杀,整整三十年忠心耿耿。
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对张飞做出更加严厉的惩处,他觉得很不合适。
对于老臣老将来说,奋斗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功名利禄。
张飞却只想打仗。
他不贪污不作怪,只是行事霸道,喜欢打仗,沉迷于战场。
这样的人若要进一步严惩,便显得过于严苛,有伤老臣之心,他不愿如此。
同时,张飞为魏国浴血奋战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他违反军规军法将要遭到严惩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他上表辩白。
反倒有诸多要求进一步严惩他的人上表攻击他。
这样的事实让郭瑾在愤怒之余也感觉到一丝凄凉。
浴血奋战三十年的老将,因为一次犯错,就要被攻击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不必要。
张飞的确犯了错,触犯了军规,按律的确是要严惩不贷。
现在剥夺他的职位和权力,把他赶回老家,已经是严惩,更进一步,是真的没有必要了,诸位臣工也千万不要觉得他量刑过轻。
另外就是关羽。
在这样的局面下,在没有人愿意为张飞哪怕说一句话的情况下,他站了出来,帮张飞辩白,帮他说话,不说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的忠义却深深地感动了皇帝。
张飞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人,他可以得到辩白的机会,不至于满朝上下没一个愿意为他说话的人。
所以皇帝决定嘉奖关羽。
和张飞无关,而是嘉奖他没有在舆论狂潮之中随波逐流,而是坚守本心的忠义之举。
简而言之,新皇帝欣赏关羽。
这一波解释出来,着实让整个洛阳的人都感受颇深。
郭鹏时代的多次残酷无情的政治风暴让每一个官员都学会了什么叫做明哲保身,学会了只要保住自己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这样的本领。
愿意为人不惜一切的辩白这样的事情,是越来越少了。
进入郭瑾时代之后,很多人来不及转变思维,一旦嗅到政治风暴的味道之后,立刻缩了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打算什么都不管。
然而他们似乎忘了郭瑾积累政治资本的高光一战就是【奋不顾身】救下了曹洪。
立刻就有人明白了,这一波不是单纯的政治斗争,不是那种为了清洗而进行的郭鹏式政治风暴,而是另一种模式的全新的政治动荡。
人们发现郭瑾似乎并没有郭鹏那种一言不合荡平全族的气魄和手腕。
这让很多人感到后悔。
后悔他们没有摸清楚新皇帝的脉搏。
但是现在也晚了。
只有关羽一个人出于自己的意愿【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关羽估计会有一次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次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生又突然结束掉的风波里,除了突然杀出来获得利益的关羽之外,其他人好像都不是什么赢家。
本性难移的张飞当然不用说了,职位丢掉了,回老家赋闲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起复的机会。
赵云等人好像也不是赢家。
他们对张飞穷追猛打,造成了一阵恐慌,使得整个军队系统人人自危。
而在郭瑾终结了这一阵恐慌之后,那些因为恐慌而不敢站出来的人们对他们充满了不满。
不少参谋台和兵部乃至于卫军系统里的人都对这一波赵云等人的做法感到不满。
觉得他们这样弄实在是不合时宜,就算放倒了张飞,实际上也没有得到什么。
赵云原本因为成为了卫军大将军,大魏帝国第一军人,声望刚刚攀上顶峰,结果第二天就忍不住的弹劾了张飞。
好像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的新身份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似的。
结果张飞是倒了,但是赵云自己好像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反而还有些失去的东西。
比如——名望。
一直以来低调做人做事的赵云,居然弹劾了三十年交情的张飞,这让很多军队里的人感觉赵云是不是膨胀了,是不是忍了很久终于要爆发出自己的本性了。
赵云的名声受损了。
大家忽然觉得赵云好像也不是什么圣人,他的人设好像已经崩塌了似的。
而那一群跟着赵云一起弹劾张飞的军队系统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惹的一身腥气。
每个人在军队里的名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受损。
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做起来舒服愉快,但是事后的反噬显然也不是随便某个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张飞去职之后,他的两个职位——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和北庭都护府守备军指挥使的职位没有一个落到他们这群人头上。
他们本来指望着放倒张飞给自己出口气,然后趁机拿到军职更上一层楼,但是他们的想法破灭了。
郭瑾只是提拔了讲武堂优秀毕业生、在此次西征战中立下功勋的新人军官王仲武接任张飞的北庭都护府守备军指挥使的职务。
而且并没有重新设立西域三府守备军总指挥使的意思。
就好像这个职位不曾存在过——仅仅存在了一天,就消失了。
张飞这个新晋五虎大将之一的身份也就保持了一天,然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没有新晋的五虎大将。
而那群人当然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是原地踏步走。
皇帝似乎并不喜欢他们这种墙倒众人推还要落井下石的行为,觉得他们德行有亏。
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皇帝亲口说自己不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这一波,是真的亏了。
无论是张飞,还是弹劾张飞的人,看起来,大家都是输家。
表面上的赢家关羽被很多人艳羡,觉得他们要是敢于站出来硬怼赵云,说不定也能得到皇帝的欣赏了。
但是真正的赢家就真的是关羽吗?
未必。
真正的赢家,是现任皇帝郭瑾。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真正的赢家已经达成了他的重要目标——还是有的,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说出来。
打压张飞,打压了军队里的冒进思想和试图挣脱军规束缚的某种趋势,让军队归于平稳、老实,还安插了他名义上的学生进入西域。
安抚关羽,安抚了军队里老人的心,告诉他们,他不会因为张飞就对军队里的老人展开大清洗。
打压了赵云刚刚要起来的势头和名望,把赵云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的可能掐死在了摇篮里,断绝了赵云凭借威望突破规则束缚的可能性。
三方面被他连推带拉,给他折腾的服服帖帖的。
有人被打压,心有戚戚,不敢妄动。
有人感受到了新皇帝的温暖,心中感动,对新皇帝的忠诚度和归属感大大提升。
有人则失去了很多东西,浑浑噩噩,大有一蹶不振的迹象。
而忠诚于皇帝的新人正在奋起。
之后,一应关于军队的政令和人事调动命令轻而易举的就推行下去了,郭瑾对于卫军的掌控程度大大提升。
这种微妙的权力地位扭转让很多人都没有及时察觉出来。
郭瑾却十分及时的察觉到了这种趋势。
赵云因为这件事情名声受损,虽然该得到的一点没少,卫军大将军的地位不可动摇,可是他却因此而决定闭门谢客,不与旁人交通往来,竭尽全力的展示自己的无害化。
这场变故发生之后,赵云仔细的思考,忽然意识到这是皇帝的连环套,针对的不止是他,目标也不单单是他。
他意识到自己进一步增长军功会让皇帝猜忌,自己在卫军之中的声望越大,皇帝越会猜忌,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半拉女婿,也没用。
封建皇帝对于军权的敏感程度不是什么人都能挑战的。
郭瑾肯定不是郭鹏,退位之前就开始让郭瑾染指军队。
郭鹏有充分的威望和自信,他不担心。
但是郭瑾没有,所以郭瑾会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赵云非常主动地接受了皇帝的坑害,自损名望,自污以求安稳,还更加谨慎小心的行使自己做为卫军大将军的权力。
进一步察觉到了新皇帝的某种政治动向之后,赵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一个重大的阻碍,如果不主动腾出位置,可能就会被动的腾出位置。
这次风波只是皇帝看在亲人的面子上给的一个机会,根本没有刻意的针对自己。
但是如果自己没有及时领悟皇帝的用意,还要主动彰显卫军大将军的权力和地位,那么皇帝肯定就不会再留手了。
于是,赵云主动减少了自己出现在军队里的次数。
一千三百九十四 全军大比武
赵云觉得,皇帝需要的毫无疑问是军权,是对于卫军,乃至整个魏军群体无可置疑的军权。
而自己,就是横在这中间最大的障碍物。
所以,才在自己成为卫军大将军的情况下,直接动手。
赵云猜测,新皇帝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职位所掌握的那些权力。
新皇帝不愿意把权力交出去,却必须要这样封赏自己,因为自己立了很大的功劳。
所以,自己只能拥有名义,却不能拥有实际权力。
赵云明白了一切,主动退让,深居简出,对于卫军的事情不管不问,只是象征性的宣誓一下自己的存在,并不做什么实际的事情。
郭瑾抓住了这个契机,开始主动把自己的手往卫军里伸。
当卫军众人发现他们无法从赵云那边获得什么指示的时候,觉得很疑惑,但是当他们通过绿色通道得到了皇帝的直接指示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与其和赵云商量之后还要和皇帝确认,倒不如直接和皇帝确认。
反正赵云也找不到,感觉他有点消极怠工的样子,所以直接和皇帝商量事情,一步到位,多轻松?
卫军里那些负责干事的人就拥有了这样的想法。
于是,郭瑾进一步确定了绿色通道的存在和意义,他号召四将军和后勤方面的办事人员,遇到什么问题直接通过绿色通道和自己商量。
不用找大将军,大将军很累,需要休息。
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
都来找我。
郭瑾要架空赵云,把卫军大将军变成一个纯粹的荣誉职位,让这个荣誉职位再也不能影响军队,只能象征性地存在,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充当救火队员。
赵云出征在外的时候这个趋势就出现了。
现在,赵云主动地退让则是让这个趋势加速了。
皇帝的存在逐渐替代了大将军存在的意义,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绿色通道联络皇帝,那么是否需要大将军从中作为中介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更何况,大将军自己都很少出现在军队里了。
于是大将军这个职位所拥有的权力就在实际上被郭瑾通过绿色通道掌握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云的政治智慧远超关羽和张飞,权力**却远低于关羽和张飞。
多优秀的将军啊。
无外乎郭鹏那么喜欢他。
郭瑾如此认为。
只是郭瑾的权力**丝毫不弱于郭某人,皇位交接之际一度为赵云掌握的卫军实权必须要掌握在手,否则他就吃不香睡不好。
而现在绿色通道的建立和赵云的主动退避,实际上已经确定了郭瑾战胜赵云的结果,郭瑾成为了实际上的【卫军大将军】。
而赵云则主动进入了半退休状态。
郭瑾非常欣赏赵云的魄力和政治智慧,所以没有打算进一步的折腾赵云,而是打算让赵云安度晚年,而且比曹仁还要舒服一点。
因为赵云还有职位,一旦出事,赵云还是可以挂帅出征。
只是赵云不能在日常拥有实际权力罢了。
郭瑾的夺权计划初步成功,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架空卫军四将军。
卫军四将军也是魏军中常设将军的职位,常设将军职位所自带的权力非常重大,且不能随便改变。
一个赵云好对付,四个常设将军却不好对付。
眼下卫军大将军虽然没有了威胁朝政的可能,这四将军却可以拥有。
一旦朝局有变,四将军必然成为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角色,而且眼下他们本身就具备着各方势力的背景。
曹纯,李典,郭栋,夏侯渊。
郭栋自然是听他的,因为是自己人,非常忠诚于郭氏。
曹纯和夏侯渊一个代表曹氏,一个代表夏侯氏,两家在某种情况下甚至可以结为战略同盟。
李典游离在外,代表的实际上是游离在皇族、亲族将领集团之外的军中势力,是第三方势力,也是一旦出事非常容易被拉拢的一方势力。
他们各自已经代表了不同的利益集团。
在郭鹏还在的时候,他们当然都听郭鹏的。
不管背后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势力集团需要代表,郭鹏一声令下,让他们交出兵权,他们还敢有二话?
现在郭瑾没有这种威望,所以他们背后的势力集团其实是可以作妖的,若不把这种可能性掐灭掉,问题就很大了。
这种可以集中力量的常设将军职位必须解除实权。
最高只能允许校尉的存在。
校尉就太多了,几十万卫军,校尉起码几百个,让利益集团尽管去争取,看他们能争到多少个站在他们那边帮着他们办事。
而且人一多,心思也多,繁杂纷乱,难以统御,各有各的需求,各有各的想法,要如何才能通过他们影响朝局呢?
只是四将军的话,只要争取到两个,就有动摇朝政局势的可能,就算两两对立,胜负也未可知。
设想一下,未来的某一天朝廷发生政治斗争,皇帝不察,四将军被某个权臣拉拢,或者说四将军中的两个被拉拢,那么这个权臣在实际上就已经有了主导朝政的可能,皇帝就危险了。
如果皇帝不能完全掌控这四人,很容易就会造成军权旁落、权臣诞生,从而威胁到魏帝国的中央集权。
所以这种可能是郭瑾不能接受的。
四将军不是不能存在,但是不能成为常设将军,要成为和卫军大将军一样的荣誉职位,实权不能交给他们。
军队里要以校尉为主要统兵者,日常只有校尉可以带兵,不能有更高的职位身处于卫军之中带兵。
魏军里没有中郎将这一层级。
或者说曾经有,在乱世的时候有,但是当郭鹏的军队从名义上的汉军进化成魏军之后,就没有中郎将这一层级了。
直接从校尉蹦到将军。
这是郭鹏的掌军之术,尽量削减军队层级,减少中间部分,可以更加凸显最高统治者的权威,方便领导,也能增强最高统治者的存在感。
可以说当时郭鹏也在为日后郭瑾的行动做铺垫。
汉军和魏军不同,汉军在体制上也是贯彻了汉朝廷位卑权重的用人法原则的。
权力重不重,不重要,重要的是职位不能高。
职位越高,收拾起来越麻烦,职位越低,就算权力大,收拾起来也很简单,这就是帝王心术。
位卑权重绝对是个好手法。
所以东汉时代,哪怕在黄巾之乱时代,中郎将都是统兵大将的最高职位了。
一群中郎将的地位又能多高呢?
当年讨伐黄巾军的时候,卢植就是以北中郎将的身份统兵作战的,一样取得了胜利,胜利之后还特别轻松的就被解除职位成为太尉。
这要是换一个高级军职你试试?
和西汉时代的大将军、骠骑将军还有车骑将军比起来,中郎将是典型的位卑权重,任命起来容易,撤掉一样容易,都没办法挣扎的。
所以郭瑾觉得自己全面掌握卫军之后,进一步全面掌握军权之后,有必要更改一下郭鹏设立的军衔军职制度。
开国老将们纷纷凋零之后,将军的荣誉都不能随便给。
而且出征将帅也不应该随便给个将军号,就给中郎将,东南西北中郎将,或者加个威武的称号之类的,就和郭鹏早期建军时给麾下部将的封号一样。
要贯彻位卑权重的用人之法,若非资深老将,绝不给将军号。
郭鹏来自乱世,设立的军职军衔承接将军号不值钱的乱世,而不是将军号异常值钱的时代。
可适当乱世过去治世到来之后,将军的地位和职权就太高太大了,这不符合和平时代皇帝控制军权的要求。
郭瑾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一趋势改变。
不仅是军界,政界也是一样,彻底贯彻落实郭鹏一直都在贯彻的位卑权重用人法,不断用地位低下权力却很大的人去取代已经功成名就位高权重的人,以此实现政界和军界的动态平衡。
郭瑾牢牢记住了郭鹏告诉他的动态平衡理念,绝对不能让某一部门一潭死水动也不动一下,那么很快,这个部门就**了。
必须要动,不停的动,不断的折腾,让他们没有舒适区来折腾一些有的没的。
自己的手法尚且不够成熟,那就用这场行动来锻炼这种手法,锻炼的成熟一些,未来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郭瑾暗暗下定了决心。
然后下令举办一场全军中层军官大比武活动。
打着【考验军官就是考验军队】的旗号,号召整个卫军全部的校尉、军司马这一层级的中下层军官和积累斩首超过五个的强悍士兵全部参加这场大比武。
大比武分作多个项目举行,每个人最多报名五项,每一项目获得前三名的都会得到嘉奖,得到第一名还会有更加丰厚的嘉奖。
消息传开,整个卫军的中下层军官们以及积累斩首五个以上的士兵们都有些疑惑。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皇帝搞出来的这个奇怪的活动,他们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