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六十二 恐怕我要和你一起步上绝路了
张津一反常态在会谈上提出了很多士燮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比如交出郡太守的位置,交出一部分利益,交出一部分部曲和土地,答应和他一起上表给郭鹏让郭鹏允许他的儿子继任他的地位之类的。
士燮觉得张津简直是疯了。
所以士燮理所当然的强硬拒绝,还出言嘲讽张津,说他病糊涂了,简直不知死活,然后张津恼羞成怒,把士燮抓住了,软禁了起来。
非要他答应不可。
不答应就不放人,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张津还要自己的部下四面出击,不要给士家喘息之机,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达成事实上的成功,至于其他的,等成功以后再说。
张津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一段时日由于过度操劳,身体健康状况快速恶化。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为家族还有儿子谋一个未来。
只要能连消带打逼迫士家就范,张家的地位就是稳固的,至于朝廷那边……
之前的语气不够好,这一次重新上一道奏表,不要交州牧了,交州刺史也可以,能让他的儿子做交州刺史,那也可以。
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于是他一边上表,一边收拾士燮。
表奏刚送出去没多久,他强行软尽士燮并且逼他就范的负面效果就出现了。
士家人再也无法忍受张津的乱来,联合交州属于他们的势力还有看张津不爽的势力,一起聚集军队向张津叫板,在各地绞杀张津的势力,然后全部向交趾郡聚集,武力胁迫张津认怂。
交州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军备弱小,打起仗来,千余人的军队都算是大军,地方实力派尚且不行,更何况是张津呢?
张津安排的人手很快就被反张津联盟给搞掉了,三个郡守两个被杀一个被抓,五个县令三个被杀一个逃了一个被抓。
张津耗费不少精力打造起来的势力很快就被连根拔起。
他终究比不上深耕地方几代人的士家。
说到底张津本来就没有这样干的基础,却非要这样干,结果靠着州牧的地位和权势一时占了上风,也失尽了人心。
原本投靠他的人纷纷背叛,聚集起来的军事力量一触即溃,没人真的愿意为他而死,于是张津强大的表象很快就被戳破了。
士家人自以为自己做的很不错,一定可以胁迫张津就范。
张津那种蠢货是必然不可能知道士家在交州真正的底蕴到底有多么深厚的。
殊不知得知此事发生之后的士燮勃然大怒,痛骂他那几个弟弟愚蠢不堪,简直是要把士家埋葬!
这几个愚蠢的兄弟!
一口气把士家在交州深厚的底蕴全部暴露给了中央朝廷!
这里还有中央朝廷的驻军啊!
说不定还有眼线之类的,交州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逃过中央朝廷的眼睛!
中央朝廷一旦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就会知道交州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也会知道士家庞大的势力足以主导交州政治的走势。
如此一来,士家希望继续占据交州当土霸王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弥补的机会了。
到时候中央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入主交州,那种规模的军队和政治势力进入交州扎根,难道是士家可以抵抗的吗?
交州最强的士家,放到整个魏国去看看,根本排不上号。
士燮去过中原游学、做官,对中原的优势有很大的了解,对交州的劣势也一清二楚,所以知道苟才是王道。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士家这种家族若想保持地位,就应该在交州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绝对比在中原过得好。
结果这几个愚蠢的弟弟居然把他一直以来韬光养晦的成果毁的一干二净!
还在那里洋洋自得炫耀武力自以为自己了不起。
蠢货!蠢货!全是蠢货啊!
这个时候就该示弱啊!示弱啊!
真以为我不会起兵吗?
真以为我是不小心被张津抓住的吗?
真以为我对张津就丝毫没有防备吗?
我就是在示弱啊!
你们这帮蠢货!
张津感到崩溃的同时,士燮也正在为他那愚蠢的弟弟们所做的事情而感到无比的崩溃。
两个人一起陷入了莫名的绝望之中。
张津眼看着自己的想法落了空,交趾郡的士家势力很快聚集起来打败了他的军队,他就只能带着少数守军困守望海县城,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不由得感到十分绝望。
绝望之下,他打算胁迫士燮,让士燮斥退这些反抗他的人。
结果士燮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
“张使君,这一次,恐怕我要和你一起步上绝路了。”
病重的张津不停地咳嗽,并不知道士燮在说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得到天子的命令就挟持太守,软禁太守,以至于酿成如此大祸,损害了交州的稳定,朝廷必然大怒,你以为你的目标还能实现吗?朝廷不问罪你都该庆幸。”
士燮这一说,张津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似乎短暂的恢复了理智。
“而我家,一口气暴露了我们在交州身后的底蕴和全部的势力,被洛阳的天子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天子必然知道交州的主人是谁,然后,就能用【讨伐州牧,大逆不道】的罪名问罪士家,士家必然不能保存。”
士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会死,我说不定也要死,我们没有赢家,我们都输了,硬是要说有一个赢家,那就是魏天子。”
张津的面色愈发惨白。
“你……这……我没有想要害你,我只是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你是州牧,但是你也是魏天子的臣属,我也是魏天子的臣属,朝廷没下令,你就对两千石的官员用私刑,这是一个州牧该做的事情吗?而且还引起叛乱,动摇交州稳定,你必死无疑。”
张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士燮说的是对的。
可事已至此,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所以唯一的赢家,是魏天子啊,张使君,就算我让他们退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魏军来你门前治你的罪了,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士燮不无嘲讽的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张津。
张津的嘴唇微微颤动。
自然,他们的命运已经无法扭转。
得知交州内乱起,郭鹏已经可以预料交州会发生战乱了,到时候张津和士燮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问罪的。
交州的人口不能算太少,但是可以用的资源和装备起来的军事力量实在是非常有限,所以非常之弱,全靠道路难行和五岭雄关才能维持存在,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场局部战争还是要打。
郭鹏没打算动用大军出征,最多开发的时候用一下大军,攻打是不需要的,只要一支军队就能占据交州了。
于是郭鹏决定召开参谋台的御前会议,在御前会议上,郭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走陆路,走海路。
一千二百六十三 豫字旁边有头象
郭鹏决定下令统领海军的定海将军太史慈率领大量海船和一万海军士兵南下。
途中携带一批扬州丹阳大营里的精锐军队,然后再一起南下,凑足两万人。
这批军队常年生活在江南地区,已经熟悉了江南的暖湿气候,前往交州也不会出现不耐酷暑的情况,作战也会非常简单。
用海军绕开陆上艰难的道路,兵分两路。
一路在珠江口登陆,攻略南海郡,然后往西进发。
一路则直接到交趾郡沿海一带,直接登陆交趾郡,对交州的核心地区发起打击。
理由自然就是平叛,并且问罪交州牧张津和交趾太守士燮。
用这样的理由把这两股势力从交州连根拔起,接着强制推行清丈土地政策,短时间内就能把弱鸡的交州地方势力荡平。
然后,交州就是中央直辖了。
作战部队从海军和丹阳大营里抽调,作战总指挥为太史慈。
部队后勤则从扬州调运,一样采取海运策略,最大限度利用海船和海运,最大限度利用当地资源,以减少战争损耗。
郭鹏也不想为了这个如今的蛮荒之地耗费太多的钱粮。
江南的开发工作非常耗钱,郭鹏扫荡豪强庄园得到的钱财之中的一部分用在漠州的建设和大运河的建设上,剩下的一股脑全部投入了江南开发,为了增加江南开发的速度。
小冰河步步逼近,时不我待,郭鹏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用不了多少年,淮河流域都能在冬天结冰了。
零度等温线的南移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毁灭性的打击,不止辽东,不止河北,整个江北的农业都要遭到重大打击。
长江以南都难说会不会受到影响,真正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岭南。
而岭南现在的开发等同于没有,开发起来岭南之地也少耕地,多丘陵,分担不了多少北方的压力。
可以起到大作用的,估计还就是红河平原这一块一年三熟的宝地了。
土壤肥沃,气温暖湿,一年三熟,把中原先进的农业技术转嫁到这里来,这里很快就能成为天下粮仓,希望之光。
郭鹏预计魏国只有十年时间,十年时间若是不能把红河平原打造为粮仓,不能把岭南地区的农业初步发展起来,小冰河期就十分难熬了。
还有海运和大运河。
南粮北调工程需要海运和运河,寻常陆路运输根本就无法考虑,效率太低,速度太慢,军队出征都是问题,更别提支援全民。
没有海运和大运河,江南和岭南的粮食也无法转移到北方支援。
海运可以把粮食从岭南转运到大运河,再由大运河把这部分粮食转移到中原腹地,转移到关中地区和关西地区。
海运甚至还可以直接把这部分粮食转移到幽州、平州,直接支援二州,确保二州的稳定。
损耗固然是有的,但是这种大规模的突破时间空间限制的南粮北调工程,本身就是非常艰难的。
所以郭鹏现在把惩治贪官污吏的事情全部交付给程昱主导,让程昱大杀四方威慑群臣,而他则全身心投入大运河的修建工程。
一刻都不能迟缓了。
延德二年开始,大运河工程就被提上日程。
之后在政治风暴的同时,大运河工程也在不断的推进,并从最初抵达洛阳的计划修改为延伸到河北,抵达冀州。
通过大运河沟通南北交通,从河北到洛阳再到江南的杭州湾地区。
具体计划是充分利用春秋战国时代和秦汉时期修缮的古运河工程还有自然水道,把南北交通连接在一起。
大运河的修建并非是凭空挖水道出来。
挖水道肯定是要挖,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利用前人修缮过的运河工程还有自然水道,以此最大限度的缩减成本。
春秋战国时期,吴越争霸,吴国和越国都曾经北上争霸,所以当时他们也明白江南的交通劣势,于是开凿水利工程和运河。
现在江南地区也是有着春秋时期的先人开凿而后人维护的古老运河。
通过这部分运河,把杭州湾地区和长江联系在一起,在通过长江水道把江南淮南联系在一起,再通过淮河把淮南淮北联系在一起,进一步直通中原腹地,进一步对接洛阳和河北。
这巨大的工程从延德六年左右就确定要进行了。
延德六年开始,魏帝国进行了大运河修缮的初步勘探工作。
延德七年,具体的方案提交皇帝审核,郭鹏召集御前会议商讨,确定实施。
延德七年下半年,大运河工程开始全面推进,南北两路同时进行。
借助北伐俘虏的大量鲜卑、乌丸人的人力,以及延德九年平叛缴获的财力、物力,大运河工程进入了高速铺开的进程。
尽管郭鹏俘获了人数超过百万的鲜卑人和乌丸人,但是他们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修缮蜀道之类的,工程量巨大,死亡率高,摊到大运河工程上,人数略显不足。
于是郭鹏只好下令征发运河沿途周边地区的民夫,以村乡为单位,发起动员诏令,获得大量人力,一起推进大运河的修缮。
挖掘新的水道,拓宽、整修古老运河与自然水道,商讨运河走向,测绘一切数据,以及实时反馈给中央政府等等。
延德九年因为叛乱的发生,工程稍微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也不大,地方民兵的活跃限制了豪强叛军的活动范围,他们始终没能进犯到大运河工程区。
所以工程区的那些乌丸人和鲜卑人自然也没有逃跑的希望,整个工程保护的还是很好的。
叛乱平息之后,郭鹏手上又多了一批劳动力,这批劳动力被全部投入了大运河的工程之中。
为此,他专门设置了一个运河公署,任命南书房侍读诸葛瑾和庞统分别担任运河公署的正副负责人。
运河公署直接对他负责,由他负责协调处理一切,一切都要让他知道。
皇帝直接负责运河公署,可见皇帝对运河的重视程度,人们只当皇帝重视运河是为了沟通南北交通,以便于更好的控制南方,但是对于皇帝提出的什么气候严寒粮食减产之类的,群臣大多数认为这是笑谈。
粮食怎么会说减产就减产呢?
气候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古已有之,所谓气候变迁,不过是无法确定的推测罢了。
尽管是皇帝,这种话依然不能让群臣信,大部分人都觉得皇帝在危言耸听,说这样的话肯定背后有更深刻的政治意义,哪怕是支持他的,也把这种事情视作政治投机。
并没有人相信小冰河和粮食减产的未来真的会到来。
随着魏帝国不断开发江南领土和推广江南屯垦,魏帝国每年的粮食产量还是在不断上涨的,丝毫看不到下降的趋势,就和人口的数量也在不断增长一样。
郭鹏就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相信商朝时期黄河流域还能跑大象,到处都是热带树林,他们现在生活的地方还是猛兽的乐园。
要不然豫州的【豫】字为什么旁边有个大象呢?
而且晋代最高峰也就统治两千万多一点的人口,渡河南下以后对北方更是没有顾忌的资格和必要了。
和如今魏帝国直奔八千万的人口不是一个数量级别,双方要面对的局面完全不同。
有些事情没法儿说,但是真的到了粮食减产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而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准备,魏帝国就真的要面临大自然的降维打击了。
这种规模的人口,会死很多人的。
一千二百六十四 犁庭扫穴政策
人多力量大。
人多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才能创造大的工程项目,才能解决大的问题,很多事情都要靠人多去解决,这是真理。
但是在这个生产力底下的时代,人多和饥荒、大瘟疫往往是绑定在一起的。
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规律就是温暖时期积蓄的大量人口在寒冷时期养不活,草原下大雪冻死牛羊马,他们活不下去了,必须要寻找出路。
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舍命南侵。
温暖时期,很少有北方游牧、渔猎政权的领导者会产生入主中原的政治目标和野望,寒冷期则不然。
就算为了活下去也要往南走。
中原帝国则由于零度等温线南移而导致北方边境粮食供应量不足,无法动员大规模军队抵抗反击游牧骑兵南下,往往居于劣势。
游牧骑兵则由于高机动型和后勤补给的灵活性居于优势,来去如风,让中原帝国头疼不已。
大军出征后勤绝对是第一要素,中原帝国规模庞大的军队则更需要大规模后勤作为依仗。
没有后勤,没有粮食,万事皆休。
所以郭鹏无比重视这一切。
他深知,以魏帝国如今扩张的领土北境以及人口规模来看,不修大运河,不修大驰道,不搞海运,未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当然,提前把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族一扫而空也是一个办法。
所以郭鹏在建立漠州和平州的建制之后,也在漠州和平州安排了驻扎当地的骑兵,两个州各有一支万人骑兵队活动。
漠州的万人骑兵队由原黑山降将张燕率领,平州的万人骑兵队则由原辽东太守田豫率领。
主要威胁力量被扫平之后,这两支骑兵万人队的任务就是不断的游猎,不断地探索边境,寻找土著蛮夷的居所,然后直接灭杀。
发现一个部落,灭杀一个部落,壮女和壮男能带回则带回,不能带回的老弱病残和幼童全部抹杀,纵火焚烧当地,毁灭一切。
这是郭鹏给漠州以及平州下达的【犁庭扫穴】长期政策。
这个政策只要魏帝国还存在就要继续进行。
对于漠州和平州两地,犁庭扫穴的军事政策要延续到永远,永远都不能停息。
漠州地区辖地广大,几乎是能看到的大草原全都被划入漠州的范围,兵锋所到之处,就是疆土。
如此广大的大草原,除了鲜卑之外,必然还有诸多杂胡生存。
虽然鲜卑作为一个政权实体被消灭了,但是郭鹏认为肯定还有很多杂胡部落生活在大草原上没有被找到,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日后成长起来变成巨大的威胁。
鲜卑当初也只是匈奴的奴隶部落罢了,在汉政府打击匈奴的过程之中获得了喘息之机,最终成长为匈奴帝国2.0,闹得东汉帝国的后半生鸡犬不宁。
郭鹏在御前军事会议上认为,鲜卑没了,鬼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鲜卑,所以戒备是必须的,是不能减少的。
犁庭扫穴政策务必要贯彻落实,直到永远。
所以漠州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就一直没停过。
郭鹏也因此打造了一支仿照游牧骑兵生活方式而建成的骑兵。
以牛羊马为基础补给,不需要额外的后勤,大规模游猎草原。
大军行动的时候,除了本身携带的肉干之外,还有大群牛羊马随行,就按照游牧骑兵的生活方式,一次出击常常有数月之久,不需要额外的后勤补给。
发现一个部落消灭一个部落,斩杀老幼病残,壮女壮男能掳掠多少就掳掠多少,以此断绝草原部族对未来的魏帝国的威胁,顺便训练精锐善战的强悍骑兵。
平州也是一样。
平州如今的探索范围已经跨越黑龙江,进入外东北,抵达了东边海岸线,并且登陆了库页岛进行巡查,还发现了生活在这里的部分土著蛮族。
按照郭鹏犁庭扫穴的政策安排,这些土著蛮族遭到了帝国游猎骑兵的无情猎杀,只要发现聚居点就进行摧毁,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
要是发现大规模的有政权形成倾向的部族,更会出动千人规模的游猎骑兵,对他们发起灭绝性打击。
游猎骑兵一般是以百人队为行动单位的,每一队安排一个百夫长率领,深入原始丛林深处,探索未开发的领地,猎杀群居于此的蛮族,扩充帝国对边疆地区的了解。
这样规模的犁庭扫穴政策也成为魏帝国在后战争时代保持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手段——
延德九年大规模平叛战争结束以后,皇权史无前例的登临顶峰,魏帝国也真正进入了天下无敌的状态之中。
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中,魏帝国和魏军找不到可以形成威胁的对手。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皇帝郭鹏下达了最终的裁军命令。
这一次,魏帝国从西北方面军、西南方面军、东南方面军和东北方面军四个方向展开最后的裁军行动。
最终裁除军队七万一千三百二十九人,保留陆军精锐三十万整,和海军三万人。
裁掉的七万一千三百二十九名士兵全部散入地方,进入云州、交州、平州、漠州和西域等地区,担任地方基层官员和军事教官,建立魏帝国的基层政权,以此成为魏帝国在当地的统治基石。
剩下最后三十三万精中选精的、在二十年战火磨炼之中存续下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将成为偌大的魏帝国的军事基石。
本来郭鹏是打算只保留二十万的,但是后来一看国家领土扩张太大,二十万种子不够用,就咬咬牙,保留了三十万陆军和三万海军。
一波大裁军之后,郭鹏手中有钱有物,完全以军官的水准精练这最后的三十三万魏军精锐,用他们搭建了魏军的骨架和精神。
之后随着广泛的义务兵制度在地方的推行和执行,一波又一波年轻人应征入伍,组成了魏军的血肉身躯。
三十三万魏军精锐除了驻扎在中央京畿地区的十八万卫军精锐之外,全都分布在各地。
原有的大营建制被完全取消,更换为了新的大营建制。
漠州设狼居胥山大营,驻守一万骑兵,夏侯惇的驻地和漠州的行政中心就设在这里,坐镇北疆。
平州则在扶余国故地新筑长春城,平州刺史府就设置在这里,这里也设置了长春大营,军队就在这里,也驻守一万骑兵。
云州设永昌大营,在永昌大营驻军两万。
交州交趾郡设交趾大营,驻军一万,看守南大门。
西域三个都护府,北庭,安南,镇西,北庭和安南各设置一个大营,驻军一万,镇西都护府设置一个大营,驻军两万。
海军则在朝鲜、青州、扬州、交州和台湾岛设五个主要海军基地,分别驻守部分海军船只、士兵。
剩下三万精锐则广泛的安排在了内地的各战略要地、矿产重地、粮仓重地、大运河要冲等地区,不以大营为编制。
魏军编制在郭鹏这一波大裁军之后也进行了更新换代。
仿照战国时先例,把【军】定为最高战术单位,一军下辖五千作战部队,统领军级单位的都是将军。
军下面有【师】,一般一个军设两个师,各辖两千五百作战部队。
师下就是营,一师辖五营,一个营为五百人的作战部队。
营下还有队,一营辖五队,一队为一百人的作战部队。
以此形成规范,将早期和全面战争时期略显混乱和并不完整的军队层级彻底规范,打散,重组,对军队进行了一次大改组。
这次改组就在延德十年进行,标志着魏军进入了新时代。
一千二百六十五 太史慈兵进交州
新时代开启之后,郭鹏借鉴并且改进的西汉式样的兵役制度全面开启。
帝国开始面向全国所有家庭单位进行募兵,要求他们服兵役,以十万为单位的新兵们纷纷进入各地的练兵大营,进行比民兵训练更加专业的正规军训练。
而漠州和平州往往也会因为特殊的情况而成为帝国新兵的练兵场。
新兵们往往会被大批量派往漠州和平州,执行犁庭扫穴政策,满世界寻找当地部族,见到就杀,见血,没有废话。
过去是漠州和平州,现在交州眼看这就要被纳入中央管制之中,交州之地也有大量当地土著蛮人,在开发交州的过程中不见血是不可能的。
所以帝国新兵们又会有一个全新的练兵场。
把练兵和小冰河时代的国防需求联合在一起,执行犁庭扫穴政策,间接为未来北方的边防减轻负担,这也是郭某人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北方的犁庭扫穴和江南江北地区的大运河建设互为表里,谁也离不开谁。
做出了如此这般诸多安排之后,
恐怖的小冰河啊。
郭鹏狠抓大运河工程,把大部分的精力和资源都投入了大运河工程。
而另一边,驻守青州的太史慈得到了皇帝的出兵命令之后,立刻与现任青州刺史辛评进行了协调。
后勤等等一系列的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完,然后青州海军一万人和海船三百只南下。
海军的目标是抵达扬州的建安郡的东冶县出海口附近,将张辽麾下的熟悉江南暖湿气候的一万精兵带上,然后继续向南行驶,前往交州海岸线实施登陆。
郭鹏立国数年来,青州海军的建设一直都没有拉下过。
从建国初期消灭江东政权的战斗之中海军初露锋芒,再到剿灭辽东政权时海军横渡渤海,直抵朝鲜半岛的战斗,再到数年前海军度过海峡抵达台湾岛设立统治,那都算是海军的大功劳。
太史慈凭借多次战斗的功劳,成功提升军衔到卫将军级别,带领在整个魏军序列里算是弱势的海军扬眉吐气。
魏军里步军和马军是旗鼓相当的,海军人数只有三万人,是人数最少的。
而且在没有战斗时的任务主要就是捕鱼和南北转运粮食物资等等,被步军和马军戏称为海上民夫。
太史慈当然很不爽,他一个常设定海将军,职权比很多步军马军的将军都要大,居然被这样瞧不起,着实难受。
不过这年头能让海军发挥的场合的确不是很多。
也没有什么有威胁的海上对手,想要有威胁的海上对手,那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郭某人的这支海军只能成为别人的威胁。
但是要成为别人的威胁,也要去找,找到有人住的新大陆,才能成为威胁,之前,除了日常演练之外,海军还就是南北转运的任务最多。
辽东缺粮,江南缺马,有些地方缺人,有些地方缺钱,走海运都是较为方便快捷的。
江南和辽东就这样被各类大海船给沟通在了一起,跨越空间界限,成就互联。
前几年,太史慈和张辽再次联手度过台湾海峡登上台湾岛,奉命开拓台湾岛并且在台湾岛上建立统治。
太史慈和张辽带领几千人登陆台湾岛,然后绕岛探索。
找到了不少土著人,也找到到了台湾岛最优良的港口,之后他们上表皇帝,说他们探索到了这个大岛,请皇帝命名,以及命令他们之后该怎么做。
郭鹏得知以后很高兴,决定让他们在登陆的地方设置海军基地,在这里常驻,并把这个大岛命名为夷州岛。
反正郭鹏说什么就是什么,军队肯定照着他的目标去做。
之后郭鹏又下令在港口处设县,设立统治,并且把这个县命名为台湾县,派驻了县长。
至于这个县该怎么发展。
当然是靠着台湾岛本身的一些特产和东冶县做生意。
所以还真别说,这也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商路,开拓出来以后,不少海商选择在东冶县或者台湾县定居,经营两岸,搞商贸往来,把一些台湾岛上的土特产贩卖到东冶县或者扬州北部的繁华区域。
这份开拓功劳有一半记在了太史慈的脑袋上,太史慈获益匪浅,但是这种功劳并不能让身为军人的太史慈感到满足。
这一回,郭鹏选择走海路攻击交州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们,给了太史慈大展威风的机会。
之前对付朝鲜半岛上的三韩,那种虐菜的感觉让太史慈非常不过瘾,他希望这些蛮荒之地的【野人】们可以凶悍一点,不要一触即溃,稍微给他一点挑战性。
但是太史慈的想法注定是不能实现的。
因为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很长一段时期,中原帝**队的最大敌人都不是这些南方“蛮夷”,而是江南潮湿闷热的气候与恶劣的交通。
此时,是延德十年七月底。
太史慈的海军进军的时候,郭鹏也传旨到交州,痛斥交州牧张津和交趾太守士燮及其他数名太守、县长,说他们统统都是混账东西,乱搞乱来,把中央号令视作无物,这完全就是在造反!
天子之兵不日将至,尔等若要活命,便立刻罢兵,束手就擒,听侯处置,但凡敢于抵抗,杀无赦!
算是最后通牒,让他们乖乖地束手就擒,识时务者,可以活命,不识时务者,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得到消息的张津又是惊恐又是恼怒,种种情绪交织在胸口,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面色惨白的倒了下去。
望海县城门大开,张津已然半死不活,剩下来所有交州人都紧张的看着士燮,希望士燮能给他们出个主意,度过这次难关。
有人主张抵抗中央,让中央知道他们的厉害。
也有人主张妥协,只要中央的要求满足,他们不可能在这里久居。
士燮则大为恼火,把主持军事行动的几个弟弟痛骂一顿。
然后这群愚蠢的弟弟才知道他们的行为是如何的触动了皇帝的底线,以至于皇帝决定出兵来交州平息事态。
“你们以为我被张津抓住是因为我轻视张津的决心吗?我是在示弱啊!示弱啊!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示弱?交州士家已经实力非常庞大,七个郡,四个郡都在士家的支配之下!
这种事情,朝廷会不知道?之前皇帝下令让我做交州刺史,我就觉得不对劲,皇帝这可能是在我试探我,看看我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决心,然后才会决定要不要出兵交州!
我强烈拒绝成为交州刺史,坚决不做,坚决支持朝廷派来的交州刺史,并且在张津发疯之后被张津抓住,就是要让皇帝看到,士家没有那么强大!现在呢?士家的底蕴,暴露无遗了!
你们都是瞎子吗?去年那场大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吗?皇帝要清丈土地,清丈土地啊!他最讨厌占据大量土地的豪强了,我们士家不正是如此吗?”
士燮大为恼火,一顿连珠炮似的宣泄让三个弟弟目瞪口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那皇帝未免也太……
太无情无义了吧?
他们如此想到。
“皇帝在交州必然是有眼线的,可能在明,或许在暗,亦或者明暗都有,但是士家的力量从来都没有暴露出来,我三令五申让你们不准动兵,只能自保,自保!这就是你们的自保?”
士燮愤怒至极,唾沫星子乱飞,士家人则目瞪口呆,有的面色不佳,有的感觉开始抹眼泪了。
“那,怎么办?”
有人把大家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一千二百六十六 士武觉得十分憋屈
事已至此,居然还有人问自己该怎么办。
对此,士燮真的很想把这些人捆起来交给皇帝处理算了。
但是他没办法这样做。
到底是同族,血浓于水。
但是发泄还是要发泄。
“还能怎么办?你说还能怎么办?天子之兵要来了!横扫天下无敌手的天子之兵要来了!万一他们要来清丈土地,你们怎么办?士家怎么办?祖业怎么办?你们问我,我还能怎样办?!”
士燮狠狠跺脚,跺的脚都麻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整个会议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良久,士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各自回各自的领郡吧,遇到天子之兵,就开城迎接天子之兵进来,不要抵抗,不要做对,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此,天子之兵就不会对你们下杀手,你们的性命可以得到保全。”
士家人感到非常意外。
“那……家业怎么办?万一天子之后还要问罪怎么办?就完全不抵抗吗?”
士燮的弟弟士武询问道。
士燮扫了一眼士武。
“你想死还是想活?”
“自然想活。”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定士家家业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全,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了,天子已经动兵了。
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幸好张津现在还没死,要是能撑到朝廷的人过来,张津能帮我们顶不少罪,一定要保住张津的命。”
士燮打定主意,将会以一个臣服的姿态向郭鹏再度投诚,不抵抗,不给他大开杀戒的借口。
如此,至少能保全士家人的性命和一部分财产,不至于让郭鹏像对付那些豪强一样的对付他士家。
士家人对此感到绝望和惊讶,以及无可奈何。
既然士燮都发话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照着做。
郭鹏在北方大肆清算造反豪强的消息此时此刻也传到了交州,得知北方豪强被郭鹏杀戮殆尽,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令他们不寒而栗。
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了,他们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才能获得生存的资格。
生存,至少对于豪强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士家人按照士燮的命令三三两两散开,回到他们可以管事的地方,准备解除掉整个交州的防御,把自己的未来完全交给中央朝廷。
在士燮看来,如此就能避免中央朝廷对他们下狠手。
我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至少还能留在交州,不至于被皇帝严惩,失去地位,失去权势,从而变成没有政治权势的土豪,那问题就大了。
这是士燮在这样的局势下所能想到的最佳处理方案。
的确,这的确是最佳处理方案。
如果士燮真的能办到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话,连着郭某人在内,魏军士兵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群热情洋溢的良民了。
如果士武那边没有出幺蛾子的话。
士武担任的职位是南海郡守,是通过士家的权势和地位在张津的前任、朱儁的儿子朱符死掉以后谋取的,当时整个朝廷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默认了士家对交州的掌控。
张津来了以后,面对士家在地方上的独霸,虽然不爽,但是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因为当时天下尚未大乱。
等到天下大乱,张津和刘表不对付之后,张津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强化自己的权势,否则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果。
本来吧,扳倒张津维护了士家的地位,这是两件开心的事情。
两件开心的事情加在一起,应该是天堂一般的美妙时光。
可为什么,却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魏天子横插一脚,把本来美好的事情变得一团糟。
士家即将面临成为鱼肉任由他人分食的命运。
这就让士武很不满意。
不是每个人都像士燮那样懂得进退的。
这样的人就算在整个人类世界都算少数——能克制自己发展壮大的**,看清世界走向,从而选择臣服于强者,而不是自己出来单干。
更多的人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看不清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什么地方,从而过高的给了自己期待。
这无可厚非,因为人总不是那么容易承认自己不如人,毕竟这是一个诞生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国家。
每个识字的、接受过教育的、有理想的人的心里都有成为一条龙的梦想。
想要承认失败,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士武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他本身也不普通,他也是这个时代的统治阶级。
年纪轻轻成为一郡太守,享受着前呼后拥的待遇,虽然明白自己在中原人眼里只是一只土鳖,但是生活待遇上,完全不比中原人差多少。
前呼后拥所培育出来的自然是高人一等的心态,更兼他从亲眼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强大,产生不服气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身边也有人对着他一顿怂恿。
他身边有一个在战乱时代从中原逃难到交州避难的商人,带着全家人移居到交州,靠着手上的一些财富和来自中原的见识吸引了士武,很快成为士武身边的红人。
靠着士武的赏识,这个商人在交州购买土地,扩建庄园,成为地主,化身豪强,依托士武而存在,对他非常忠诚。
后面还打通了从南海郡到扬州的商道,靠着贩卖一些交州特产,给士武赚了不少钱。
这一次士武遭到张津的迫害,被张津手底下的人围困在太守府里,就是这个商人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冲过来保护士武,驱散了张津手下的人,坚守太守府七天七夜,最终逼退了张津的人。
如此这样的忠诚让士武非常感动,更加信任他,等之后交州全面反抗张津行动的时候也带着他,任命他保护自己的安全。
然后士燮发飙,驱散了大家,要大家回去等待王师,然后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让王师无可奈何。
这就让士武觉得十分憋屈。
“本来就是张津挑起的叛乱,天子要罚也是罚张津,与我士家有何干系?他要是罚我士家,且不说天下人是否认同,他这理由都不好找!”
士武不开心,一路上不断的抱怨士燮的胆小懦弱和皇帝的残酷苛刻。
负责保护他的那个商人冯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立刻就摸清楚了士武心中的症结所在。
“府君,您说得对,士家就算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是那么多年守土安邦,镇守南疆,保护交州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张津的错误,和士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子如果为此问罪士家,惩罚士家,那纯粹就是天子想要趁此机会自己掌握交州,剥夺士家的土地、人口,这完全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不过想起之前天子尽诛天下豪强,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千二百六十七 魏军来了
冯超这一说,顿时让士武心里犯起了嘀咕。
“冯君,你说,魏天子该不会真的想剥夺我士家在交州的土地和人口吧?”
“难说,难说,府君,中原那些豪强是什么下场,您也不是不知道,以魏天子较之始皇帝更加残暴严苛的为政之道,这一切真的不好说,更何况魏天子还要派兵来交州,更难说了。”
冯超满脸的忧虑。
冯超拥有土地不过数千亩,尚且如此忧虑,士家家大业大,士武就更加忧虑了。
“我士家在交州已传六代人,六代家业,多少先人勤勤恳恳开辟家业,积累土地至今,难道就要毁在魏天子手上?”
“府君想想那些中原豪强,就真的不好说了,魏天子的军队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无论投降与否,都是如此。”
冯超向士武传授自己在北方行商所积攒的人生经验。
士武越来越慌。
“难道魏天子真的要干这样的事情?他要是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群起反对?”
“咳咳,府君,天下人已经反对过了。”
冯超友善提醒了一下士武。
士武这才恍然想起天下人的反对已经被郭鹏摁下去,死的很惨了。
已经没有天下人了,天下人都被郭鹏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他的顺民,他的应声虫,他随便伸手指一下都能俯首帖耳的懦夫。
敢于抵抗的天下人已经没有了。
士武顿时有些尴尬——这大义凛然的让全天下人被他代表的话术没想到也有失效的一天。
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说魏天子过于强大了,魏天子的**过于强大了。
这可怎么办?
士武越来越慌张,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个事儿。
这样傻傻等着魏军前来然后打开城门欢迎他们进城,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失去全部险要关隘,失去全部武装力量,躺平任由中央蹂躏,这不是等于把自己放在案板上等着魏天子的刀砍下来吗?
“兄长糊涂啊!”
士武产生了如此的感触,继而又觉得十分沮丧:“可是我听闻魏军十分善战,而且全天下都被魏人控制了,只我交州反抗,恐怕是不行的,天下人都失败了,交州又如何能成功呢?”
这点见识,士武还是有的。
“可是府君,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投降,接受处置,怕也不是妥善之道,说不定魏人觉得我们软弱可欺,便得寸进尺,真的要把士家在交州连根拔起呢?”
冯超这样一说,士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魏天子能在北方把那些造反豪强的根基连根拔起,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在交州他就也能做同样的事情。
“你说的有道理啊,若果真如此,那不就完了?”
“若是咱们见了魏军就投降,魏军定然轻视我们,到时候那些军兵放纵自己,为祸乡里,这……这却如何是好?”
冯超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于是士武就更加担忧了。
“这可怎么办啊……冯君,你有什么看法?”
士武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便询问问题的发起人,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冯超苦思片刻,忽然间眼睛一亮。
“府君,我听闻古人决定投降的时候,往往不会直接投降,而是会先战后降,展示实力,让敌军知道本军并非不能抗争,而是因为命令,无法抗争,所以才投降。
往往敌军在见识到本军的抵抗之后,就不会再有轻视之心,而是认真对待本军和所有投降者,也不敢放松军纪,肆意为祸乡里了,所以,在下建议府君也要这样做。”
“先战后降?”
“先战后降。”
“这……不然问问兄长?”
士武有些忧虑。
“道路艰险,一来一往,如何来得及?万一魏军已经出发了,那……”
“这也是啊……那,一边问,一边准备,不能让兄长不知道这件事情。”
“府君英明。”
冯超称赞士武。
士武觉得自己找到了不违背为政府命令却又能保护士家利益的方式,非常高兴,然后准备把这个事情告诉士燮。
送消息的任务一并交给了冯超。
冯超会派人把消息送去让士燮知道,然后全力协助士武筹备防务,以待魏军来袭。
眼下还不知道魏军会从什么地方来,但是冯超说魏军有可以在大海里行驶的大海船,需要防备魏军从海上来,陆路交通困顿,万一魏军从海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士武深以为然,所以也在南海郡治番禺县以南的海面上布置警戒防御,随时将消息传递到番禺县城,让他知道。
一切准备好,就等着魏军来了。
然后魏军来了,并且真的就是像冯超所预料的那样,是从海上来的。
魏军觉得陆路过于坎坷,对于大军后勤补给要求太高,成本也太高,不可靠,所以决定走海路。
依靠海运和大海船的承载优势,减少后勤方面的压力,最大限度缩小进军交州的风险。
从东冶县到台湾,从台湾到交州的这条三角航线是近几年才慢慢出现的。
郭鹏并没有不允许交州商人和扬州还有台湾刚刚开辟的聚居点做生意,所以这条航线已经比较顺畅。
通过这条航线,魏海军成功抵达了南海郡的番禺县以外海面。
浩浩荡荡三百多条大战船抵达珠江口地区,在珠江口一带巡防警戒的士武所部船只惊吓之余,赶快往北逃窜,准备返回番禺县将这件事情告知士武。
魏军来了。
在熟悉水道的向导的带领下,魏军战船一部分决定进入广州湾地区,从广州湾登陆,取下番禺县为根据地,进一步深入交州地区。
另一部分海军则在向导的带领下一路向西,准备直抵交趾郡海岸,从交趾郡海岸登陆。
太史慈作为此战主将,委任张辽部下将领徐晃、曹性为进攻南海郡的军队主将,拨给他们八千军队,剩下一万两千人的军队则由太史慈自己率领,往交趾郡方向而去。
徐晃在战争时期担任过庐江郡守备军指挥使,后来随着战争结束,转为开拓行动以后,占地极为广大的会稽郡被郭鹏一分为三。
北部杭州湾地区依旧为会稽郡,中部临海地区,主要是浙江南部和福建北部地区为临海郡,南部的福建大部分地区为建安郡。
徐晃被遂从庐江郡守备军指挥使调任为建安郡守备军指挥使,在开拓江南的第一线奋战至今。
于是这一次出战,正好需要以东冶县为后勤补给基地,徐晃得以参战。
在张辽的推荐下,太史慈顺带着把临海郡守备军指挥使曹性和庐陵郡守备军指挥使臧霸也带上了,一起南下作战。
徐晃因为有过战绩,被太史慈委任一军主将的指挥地位,徐晃非常高兴,小心翼翼严肃紧张的对待这次战事。
对于不太熟悉的海船,则主要听从太史慈留下的水军军官的意见。
等到船队深入广州湾地区,遥遥可以望见港口的时候,就是徐晃主持一切的时候了。
一千二百六十八 你们居然敢袭击王师!
在徐晃看来,交州人想要抵抗的心思应该是不强的。
根据战前汇聚的情报来看,交州的实际主导者士燮并不愿意得罪中央政府,没有和中央政府闹翻的想法和意愿。
他更愿意与中央政府和谈,解决掉这次争端,继续维持士家在交州的地位。
为此甚至连交州刺史都不愿意做,主动让给中央主导。
这样一个人,想要用军事手段来抗衡魏帝国,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郭鹏认为,士燮想要维持的,是一个东汉政府时代的政治生态,他想把这个中央和地方合作分权的政治生态保留下来。
至少在交州保留。
天下已经进入了魏天子的**统治时代,但是尽管如此,在交州,哪怕只在交州这蛮荒之地,也要把东汉的政治模式保留,让地方拥有一定的主导权力。
这是他唯一的利益诉求。
但是这样的利益诉求显然不符合郭某人的心意和意志。
不动兵还好说,我都动兵了,你居然还指望这些?
醒醒,别吃桃了。
番禺港口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几只船,看不到任何有防备或者有人迎接的迹象,这让徐晃多少有些疑虑。
于是徐晃下令让曹性带领一只小部队乘快船前往港口附近探索,并且建立前进营地,掩护主力部队登陆。
防止交州人试图在魏军登陆的时候发起进攻。
港口附近是一片郁郁葱葱,到处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甚至有些太多了,看上去有点杂乱。
这些地方想要潜藏一些部队,应该是不难的。
所以多少要做一些准备。
曹性穿着厚实的皮甲,带着全副武装的魏军士兵五百人乘坐三艘快船,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港口,并且快速登陆,结阵,然后进行周边探索。
与此同时,徐晃命令大船船队稍微接近港口,以便于在必要的时候接应、支援曹性的先遣部队。
事实证明,不管情报如何,身为一名军人该有的警惕都不能忘却,尤其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维持冷静和警戒真的很有必要。
当魏军在港口内进行探索的时候,伏兵四起,大量打着交州士家旗号穿的奇奇怪怪的【军队】呐喊着出现在了曹性的面前,对着登陆的少量魏军展开了突袭。
这二话不说就是混战一团。
哟呵,还玩起了兵法?
魏军多少有点被袭击的意思,不过这种规模的袭击,对于这批在江南山林之中和山越贼人奋战多年的魏军精锐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神出鬼没的山越贼人的战术尚且不能让魏军退却,更别说交州人蹩脚的战术。
那些装备并不齐全的交州兵刚和魏军对撞在了一起,就像迎头撞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给撞得头破血流。
魏军虽然人数少,但是反应快,结阵战斗力强,稳定心态之后立刻展开了反击,狠狠地对交州兵发起进攻,相当犀利。
而徐晃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大为恼火,发现交州人不仅不投降,反而敢于抵抗,这是名副其实的造反。
这下子有大开杀戒的理由了。
说真的,出兵的时候魏军高层就在商量,要是交州人夹道欢迎他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他们该怎么应对。
皇帝陛下让他们讨伐不臣,可要是不臣们实在是太臣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对着一群拿着食物和酒水夹道欢迎他们的人大开杀戒吧?
那未免也太不好看,说出去也太没有面子。
现在可好,什么顾忌也没有了。
你们居然敢袭击王师!
还是交州士家的军队!
好家伙!
这是造反!
徐晃立刻下令更多的军队乘坐快船前往支援岸上的曹性,而同一时刻,执行士武【击溃魏军登陆部队】命令的将领区星却有点惊讶地发现他好像无法快速击溃魏军的登陆部队。
本来按照士武的布置,他们的目标就是给魏军第一波登陆部队沉重打击,然后就后撤。
撤回城内,进行一段时间的防御作战,因为执行了坚决的坚壁清野,可以给魏军的后勤带来很大的打击。
这样,魏军就会着急,一旦后勤不及时抵达,这仗还怎么打呢?
所以很显然,魏军就会要求他们投降,打开城池。
到那个时候,就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了。
这是冯超从商人的角度给士武规划的完美计划,看起来确实不错,很有执行下去的意义。
士武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做法,于是非常开心的执行了这个计划,觉得这样就可以等着招降,然后讨价还价,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本来区星也是这样的看待的。
以逸待劳、突然袭击的加成之下,区星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对魏军造成打击,重创这部分魏军,从而完成任务,但是这支人数并不多的魏军却意外的强悍。
他们结成阵型,全力对抗来袭的交州兵,彼此之间配合默契,防守和进攻有条不紊。
尽管被突然袭击分割成数个小块,但是每个小块都能各自为战,并不慌乱,且阵型完整严密,让交州兵毫无进攻的缝隙。
且他们的装备非常精良。
面对如此严密的军阵和精良的装备,交州兵自身的弱势被大大放大,最早突袭带来的优势被抵消殆尽,而人数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几乎没有,魏军的反击十分有力,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于是战局反而陷入了胶着状态,交州兵想走不能走,想打打不过,完全失去了主动权,陷入了被动。
魏军这边也是没料到交州兵居然上来就打,所以也没有直接的应对,但是反应还是相当快的,徐晃马上就进行了反制。
魏军援兵登陆的时候,交州兵并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用来阻挡,而是看到更多魏军登陆助战之后,立刻就溃逃了。
魏军刚一发起冲锋,他们就溃逃了,逃的非常坚决,一点都没有疑惑的样子。
果然还是原汁原味的旧时代的军队。
打顺风仗可以,一旦陷入逆境,立刻崩盘。
区星都没有反应过来,八百名士兵就崩溃了,死的死逃的逃,他自己也没有坚持,跟着一起跑,遭到了魏军的追击,于是只带着极少数幸运儿幸运的逃走了。
魏军于是占据了这座港口,开始安排军队的登陆和驻扎。
徐晃非常生气的登陆,找到了正在统计战果的曹性。
“士家是疯了吗?居然敢主动进攻天子之兵?”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真要打的话,他们也应该先用水军和我们对战吧?怎么不用水军,等我们登陆了再用伏兵来打,这是什么战术?我也是搞不懂。”
曹性丈二和尚摸不到后脑勺,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交州兵要干这样的事情。
徐晃也没搞明白这帮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安排军队整顿,等主力五千人整顿完成之后,就亲自领兵前往进攻番禺县城。
别的也不说了,他们都准备打仗了,那么也不用给什么面子了,直接投石机和猛火油罐都用上,一波送他们上天。
抵抗王师?
找死!
一千二百六十九 怎么能让你去投降呢?
因为不爽,徐晃怒气冲冲的向番禺县城进军。
而此时此刻,士武正在向战败逃回的区星大发脾气。
“废物!连魏人登陆的先头探子都打不过,损兵折将,损我士气!推下去!斩了!”
“府君!府君!魏人善战,属下也是无能为力啊!府君饶命啊!饶命啊!!!!”
区星惨嚎着被拖了出去斩首示众,然后士武一脸忧虑的看着冯超。
“冯君,这下可如何是好?本来想打赢了再谈条件,可现在打又没打赢,搞不好还激怒了朝廷的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冯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
“看来朝廷的军队非常善战,不是等闲之辈,府君还是尽快加固城防,巩固城池,准备拖上一阵子,只要等朝廷军队耗光了粮食,就是咱们的机会了,到时候,朝廷军队一定会招降,咱们顺势而降就可以了。”
冯超满脸的笃定,让士武稍微放下心来。
然后,黑压压一片魏军浩浩荡荡而来,一来就把番禺县城周边的一切设施都个毁的干干净净。
然后把番禺县城三面包围,接着就十分恼火的向里头喊话——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士武看着魏军的数量,感到心惊不已。
他紧急动员城中可以动用的兵马,也就武装了三千名左右的可作战人员,刚才派出去八百没回来多少,现在手上也就两千人出头。
其他的,人倒是拿得出来,但是没经过战斗训练,也没有多少武器盔甲可以武装,做做民夫还可以,打仗,那纯属送死。
打仗可不是随便拿个武器上战场就能杀人的。
魏军的兵力一看就超过他,而且很强悍的样子。
于是,士武犹豫地看了看冯超。
意思是要不然咱们现在就降了吧,感觉实在是打不赢啊,这样下去万一给魏人攻破了城池,咱们可如何是好?投降还是不投降?
冯超向他摇了摇头。
放心吧,咱们有城池,是可以抵抗的,抵抗一阵子,等朝廷求你投降你再投降,这样对你最有利,不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没办法谈条件了。
相信我,这是我的极限操作。
士武也是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惊慌失措之下看到冯超那么有底气的样子,也就点头答应,于是开始组织城中军队守城。
底下徐晃一看这帮家伙都开始守城了,看来是要顽抗到底!
好家伙,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投石机组,开始组装,准备攻城!
对付番禺县城这种低矮的小城,根本不需要多少投石机,徐晃一共也就携带了三组投石机,全都放在了城南方向,主攻城南,准备从城南打进去,占据番禺县城。
魏军的人数毕竟有限。
根据战前军事会议的具体判断,现在朝廷认定交州一州拥有的人口数量应该在二百万上下,不会太多,也不会少。
尽管如此,由于生产力远远比中原低下,各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最大的士家也不能完全控制交州的人口资源,所以所以尽管有人口,交州地方势力却无法势力全面武装动员。
战争潜力非常有限。
荆州刘表号称带甲十万,具体大约也有七八万可以动用的兵马,而交州牧张津可以使用的兵马远少于刘表,倾尽全力约莫也就能武装个两三万人了不得了。
士燮等土豪掌握的人口估计远比张津能掌握的人口要多,实力也更强,官方的连带着自己本家的隐匿户口,士燮的实力更强。
但是他并不能超脱交州的生产力。
所以士燮决定和中央为敌了,顶破天也就凑个一两万军队,还是那种良莠不齐的典型的东汉时代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只要魏军有五千正规军和他正面对抗,一定能打败这一两万的交州兵。
郭鹏动用两万人,已经是看在交州糟糕的交通情况下作出的妥协了。
而且交州这两百多万的人口,恐怕还要包含一大批不是汉族人的外族人口,当地的一些土著之类的,情况估计就和云州的永昌郡一样。
失去官面上的主导人物之后,交州估计还会陷入一波自主形成的混乱,这两万军队就是为了在那个时候平定交州本地土著的叛乱的。
当然,之后为了建设交州,先期让一部分军队过来搞开发还是很有必要的。
像张辽手下这些将军,已经很擅长率领手下的部队在环境复杂的树林里钻来钻去,将之开发成可以耕种的土地了。
伐木,焚烧,开辟可以耕种的土地,排水,绞杀凶猛野兽之类的,这些军队都是专业的,而且也熟悉了当地的气候条件,不存在水土不服的情况。
有这部分军队带着,便能把交州这部分人口利用起来,至少红河平原所在的交趾郡是可以首先发展起来的。
郭鹏就是如此考量之下,才会调遣那么多军队前来进攻交州。
所以当士武看到黑压压一片将近五千人的军队时,才会感到心惊胆战。
士武认为,全交州所有的军队集中在一起,差不多能和朝廷军队决一死战,光凭他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守城算了。
可是,当他看到魏军折腾来了他没有见过的攻城武器,并且这种没见过的攻城武器把一个又一个大火球往城里面扔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自己看到了可怕的巫术。
这肯定是巫术!
不然怎么会有射程那么远的攻城器械?
不仅有大火球往里面砸,烧的士兵们心惊胆战,还有一种声若惊雷的恐怖的东西掉在了城池里,会发出巨大的炸裂般的声响,把大家吓得魂飞魄散惊骇欲绝。
这下子士武是真的惊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在摇摇欲坠的城防还能勉力维持的时候,他和冯超躲在安全的地方,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士武被吓坏了,责备冯超坏他的事情。
“朝廷的军队那么强,你怎么不告诉我?还能用这种可怕的巫术!这是人吗?还是鬼神?你怎么都不说?!”
冯超也一脸被吓坏的样子。
“我就是一个商人,朝廷的军队,我又怎么能见到呢?谁知道朝廷军队那么强悍?咱们只是听说朝廷军队善战,但是咱们谁也没亲眼见过啊!”
士武一想也是。
但是现在他们见到了朝廷强悍的军队,却也意识到朝廷的军队强悍的有点超乎他们的想象,让他们难以与之对抗。
“不行,这样下去不要两三天城池就守不住了,咱们必须立马投降,向朝廷讲明白之前的误会,不然整个交州都要遭遇惨祸!”
士武转身就要走。
然后就被后面扑上来的冯超以一把匕首用非常鬼魅的身法抹了脖子。
士武完全没有任何预料,直接就被抹了脖子。
士武捂着自己的脖子,摁着正在飙血的伤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正一脸淡然的擦拭着手中匕首的冯超。
“大功马上就要成了,怎么能让你去投降呢?咱们要的是你先抵抗,然后再去死,这样才能激化矛盾啊。矛盾激化了,陛下才能更好的胁迫士燮啊。”
士武捂着脖子,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来,然后便一脸痛苦的仰头倒在了地上,身子不断的抽搐,抽搐,然后一动不动的死掉了。
身下,大量血液开始蔓延开来。
冯超擦拭干净了手上的匕首,冷冷一笑,继而松了口气,感叹着自己那么长时间的潜伏任务终于完成了。
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家国之望。
接下来,就是想方设法的脱身,离开这里,功成身退。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交给朝廷的军队去办理了,他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一千二百七十 徐晃可不认为自己的将军做到头了
士武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宅邸里,一时半会儿没有任何人发现。
当然现在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魏军的远程攻击停止以后,登城作战开始了。
大量魏军士兵蚁附登城,向城池发起攻击,手忙脚乱且胆怯的番禺守军战战兢兢的守城,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他们抓不住长矛的矛身,握不紧手里的刀柄,拿不稳尚未射出的弓弩,面对凶悍的红着眼睛的杀气腾腾的魏军,他们似乎除了发抖,就是发抖。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士武却不在城头,也不在城池里的其他地方。
现在人们非常需要他来主持大局,需要他擂鼓助威激励士气,再不济若是要投降的话,也要他来做出判断。
但是现在却找不到他的影子,找不到他身处何方。
城头一片混乱,城中一片混乱,到处都乱成一锅粥,负责指挥的守城军官无不红着眼睛让部下去寻找士武,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不可能战胜!这是不可能战胜的局面!不可能!
人们找啊找啊找啊找啊。
等到士武的尸体被发现在他的书房里的时候,发现他的部下们才惊恐的喊叫起来,表情十分的扭曲。
没人知道士武是怎么死掉的,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
因为魏军已经击溃了城门守军,夺取了城墙,进而夺取了城门,打开城门,将魏军主力放入城中,夺城战已经进入到了下半场。
没有总指挥的守军更加不堪一击,或者说压根儿没有几个人在抵抗。
所有人都在逃跑、躲藏,渴望活命,而不敢抵抗。
躲在民房里,躲在仓库里,躲在井里,躲在坑里,躲在任何一切可以躲藏的地方,以此求取活命的机会。
就是没有人出来抵抗。
当然,抵抗也没有意义。
魏军没有损失多少兵力,也没花多少时间,短短半天不到就夺取了番禺县城,大军入城。
接着,徐晃和曹性在士武的太守府邸里看到了士武的尸体和一群瑟瑟发抖的士武的部下。
“此人就是士武?”
“是。”
“怎么死的?”
“不知道。”
徐晃大怒。
“人就死在这里你们说不知道?”
部下们连忙求饶。
“我等发现府君的时候,府君已经……将军!我等真的不知道府君是怎么死去的啊!”
看他们哭的凄惨,徐晃也感觉情况或许没那么简单。
曹性蹲下身子看了看士武的死状和脖子上的伤口。
“肯定不是自杀,应该是给人一刀封喉了,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二次出手的样子,是个手上有些能耐的人,一般人可绝对办不到那么利索。
而且你看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显然是非常惊讶,根本没想到,杀掉他的人应该是个很亲近的人,士武没有防备,就给他一刀封喉了。”
曹性站起身子看向了徐晃。
“要查吗?”
“查什么?”
徐晃厌恶的看了看士武的尸体:“死了也好,管他是怎么死的,贸然进攻天子之兵,本身就死罪,他自己死了,倒也便宜他了,但是他死了,他的家眷可不能免罪!”
徐晃决定发挥魏军破家灭门的传统技能,诛连家人,把家人一口气干掉。
这样这个家伙所拥有的一切财产就都是公家的资产了。
这是郭鹏最喜欢的。
徐晃当然要严格遵守,让郭鹏感到开心,郭鹏开心,他的职位和权势才能上涨。
曹仁和曹洪的事件发生之后,军队主将纷纷感觉从前没有受到冲击的军队好像也隐隐有受到冲击的迹象。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此刻若是不能和郭鹏拉近关系,让他开心,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尤其徐晃还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张辽一样,属于降将,是曾经和郭鹏做对过的降将,出身最差的那一批人,现在连本部亲族都被问罪,更何况他们呢?
这些年徐晃在张辽麾下与他多有交流,张辽多次向徐晃表达过自己的忧虑,并且经常和他谈起急流勇退告老回乡的想法。
张辽的功劳已经够大了,他这样想无可厚非,但是徐晃不是,徐晃可不认为自己的将军做到头了,自己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才是。
所以那么好的机会,徐晃可绝对不会放过。
怀着如此的情绪,徐晃搜寻到了士武的家人,把他们抓起来,又下令把士武的家人全部杀光,抄家灭门,将他们的财产全部剥夺,然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攻占整个南海郡的其他县城,然后以县城为核心,缓缓扩张魏帝国中央的势力,将县城周边的豪强庄园全部毁掉之类的。
反正已经是战争状态了,军队想干什么都是可以的,只要对国家有利的。
于是魏军并不收手。
在徐晃的指挥下,首先对番禺县城周边聚集着的交州土豪展开无差别消灭行动,将他们的庄园纷纷推平、焚毁,将他们挨个杀死,毁灭家族。
魏军的残暴行为自然引起了当地土豪们的极大恐惧和坚决反对。
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犯罪,却遭到了朝廷军队的攻击和迫害,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朝廷军队是在趁火打劫,是混蛋。
于是庄园主们纷纷揭竿而起,聚集自己庄园里的力量与魏军交战,保护自己的财产。
但是中原豪强尚且不能战而胜之,交州的土豪们当然也做不到,他们弱小的势力连中原豪强都不如,更何况是魏军。
于是他们纷纷被魏军杀死,击溃。
实力太弱,生产力太弱,和魏军不是同一个时代的对手,于是被魏军吊打。
徐晃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虐菜。
但是总虐菜也觉得不是很畅快,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大体扑灭了番禺县周边的本地土豪的反抗之后,徐晃留下曹性带领三千兵马稳固南海郡的战争成果,逐步**消灭当地土豪,自己则带领五千主力跟着向导开始进攻苍梧郡。
苍梧郡是交州比较富庶且人口比较多的大郡,原本不是士家的势力范围。
张津失去人心之后,苍梧郡由张津任命的太守被杀,当地人拥护士家子弟士滨临时担任太守来稳定人心。
士滨也就只能起到一个稳定局面的作用,其他的什么也办不到,苍梧郡本来也不是士家传统的势力范围,士滨也是赶鸭子上架,带领大家勉强维持局面。
本来觉得只要等朝廷兵马来了,迎接朝廷兵马入城就可以,结果士滨万万没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南海郡方向不断的有人逃过来,说朝廷军队在南海郡杀了很多人,非常暴虐,现在正在往苍梧郡行军,苍梧郡非常危险。
一听这个消息,士滨大惊失色,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廷的军队怎么会在南海郡杀人呢?
明明他们已经投降了,已经箪食壶浆迎接王师了,怎么会呢?
朝廷军队难道不是王师,而是那种嗜杀成性的鬼神一般的军队?
然后士滨进一步的得知消息说,士武主动攻击了朝廷军队,朝廷军队大怒,猛攻番禺县城,攻破了番禺县城,把士武全家都给杀了。
然后现在正在向苍梧郡进军,向士家兴师问罪来了。
士滨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召集当地土著豪强们商讨开会,结果大家一起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想不出什么方法来。
士滨看着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心里觉得很不妙,觉得依靠这群人肯定活不下去。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怕,甚至担心魏军来了以后这帮家伙会把他给卖了,换取自身的生存,毫不顾忌他的身份。
这样一想,士滨就想明白了,此地不宜久留,最后干脆趁夜舍弃了太守印绶,带着自己家人往交趾郡的方向逃跑了。
等广信县里的人们发现太守放弃治所逃跑了的时候,魏军已经顺着郁水浩浩荡荡的杀过来了。
郁水之畔的高要县和端溪县一早就知道南海郡内发生的事情,非常清楚这些事情不是他们一个小小县城能改变的,所以当魏军浩浩荡荡的杀过来的时候,两个县主动开城投降,避免了魏军的报复。
魏军继续顺着郁水前进,很快兵临广信县城下,徐晃正在琢磨着是要招降还是直接打起来的时候,广信县城门打开。
开城投降了。
因为投降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徐晃都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那么快的接受投降。
当然最终还是接受了投降。
等徐晃进入城中之后才知道这座城中大家公推的代理太守士滨已经弃城逃跑了,大概是被魏军在南海郡所做的事情给吓跑了,生怕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不争气的家伙,要是强硬一点坚持抵抗,难道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
有了这家伙带头,整个苍梧郡都能算是传檄而定,魏军走到哪里,哪里就开城投降。
交州地方势力兵败如山倒。
搞得徐晃都没有理由清扫当地的土著豪强了。
于是徐晃开始讨厌起了这个士滨。
一千二百七十一 罪臣士燮,恭迎王师!
徐晃这边进军十分顺利。
另一头,太史慈的进军也相当顺利。
太史慈率领麾下海军船队一口气向西进发,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顺利抵达了交趾郡东部沿海地区。
之后,大军上岸,筹备后勤基地,然后商议进军,目标直指交趾郡郡治——龙编县。
此时,太史慈和士燮都不知道南海郡发生的事情,还有徐晃的进军,士燮听闻朝廷军队在东部沿海地区登陆的消息之后,就长叹一声。
然后他下令全郡不准抵抗,面对朝廷军队不能抗拒,而要乖乖接受,服从朝廷军队的指令,还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载歌载舞,拿出交州人民最大的善意,让朝廷军队看到。
如此,但凡朝廷军队的将领有点理智,就不会对交趾郡乃至整个交州做点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抵抗是无法抵抗的,就算运气好可以一时抵抗,也无法长久,朝廷的实力太强,若不惜一切代价坚持打败自己,自己一定会彻底败亡,士家必然完蛋。
所以主动投降就是最好的办法,还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让王师找不到任何借口。
只要我降的够快更坚决,你就那我没有任何办法。
士燮是这样考虑的。
太史慈以臧霸为先锋,苏飞为后军,自己统领中军,大军一起出动,浩浩荡荡沿着河流往西北方向前进,在距离龙编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太史慈见到了身着白衣的士燮。
“罪臣士燮,恭迎王师!”
士燮带领龙编县军民亲自出迎,组成十里长队,百姓为魏军欢呼。
他们手持各种酒水、交州特产食物犒劳魏军,夹道欢迎,脸上满是喜色,根本看不到哪怕一丢丢的惊慌失措。
士燮麾下的军队全部脱掉了甲胄,放下了兵器,只穿着单薄的军衣跟在士燮身后,以表示军队也没有抵抗的想法。
如此这般的操作让太史慈、臧霸和苏飞等人纷纷傻眼,觉得非常意外,万万没想到士燮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欢迎魏军的到来。
看到这群老百姓欢欣鼓舞的迎接魏军到来就像迎接自己的亲人回来一样,太史慈就算再想立战功,也没办法说出【进攻】这样的话来。
那也太不是人了。
话说这里难道是我们的主场?
怎么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于是太史慈在亲兵的簇拥下前往接见士燮。
士燮身着白衣,双手端着代表交趾郡太守的印绶,等着太史慈前来受降。
太史慈的部下举着【定海将军太史】的旗号,簇拥着太史慈上前,再由太史慈厉声询问士燮。
“士燮,你本为朝廷委任交趾郡太守,代天子牧守一方,何故反耶?”
“罪臣一直以来牢记自己是天子委任之郡守,代天子牧守一方,理当尽忠报国,为天子做事,自就任以来,未尝有一日懈怠,不曾反。”
“不曾反?”
太史慈冷冷问道:“交州牧张津与你有矛盾,你二人为了私冤大打出手,使得交州大乱,兵祸连结,没有天子命令尔等便敢如此,私自动兵,这难道不是反吗?”
“陛下明鉴,将军明鉴,罪臣不曾有任何动兵反抗之举,交州牧张津动兵攻打罪臣家人、族人,惹得交州百姓群情激愤,纷纷不能忍耐张津的错误做法,为了保全自己,而起兵与之对抗。
罪臣始终保持克制,不曾动用一兵一卒,而是亲自前往望海县与张使君交谈,试图用谈话解决争端,奈何张使君居然胁迫罪臣支持他的儿子做下一任交州刺史。
罪臣以为这是朝廷的事情,不是张使君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张使君要求这样的事情,是在僭越,是真正的造反,故而罪臣无法接受,谈而无果,张使君下令软禁罪臣。
罪臣既然被软禁,家人族人担心罪臣的安危,更兼张使君滥用州牧权力,任人唯亲,搅乱交州政局,于是才有了眼下的变故,实在不是罪臣所能预料到的。”
士燮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当然平心而论,这件事情上,士燮的确也没什么大错,硬是要说的话,错的也不是他,而是张津。
是张津病坏了脑袋,想要给儿子谋个前程而不得,这才做出这种事情,再加上郭某人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严格来说,士燮是被牵连了。
士燮和张津一起被郭鹏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丝毫问题。
所以士燮挺无辜的。
但是士燮展示出来的交州士家的实力,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情。
很显然,交州士家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忌惮,让皇帝意识到交州乱不乱,士家说了算,而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
于是军队来了。
军队来到这里,那就不简简单单是来走个过场,而是要获取一些东西,而让皇帝感到放心和满意,如此这般,才能让军队离开。
否则还就真的不好说了。
交州生产力低下,军队孱弱,真要打起来,揍张津是没话说,但要是和魏军做对,和中央政府作对,未免也太过于不自量力。
所以士燮只想做土霸王,没想过其他的事情,太多其他的事情对于他而言也是个沉重的负担,他深谙生存法则,只愿做土霸王,不愿做出头鸟。
面对如此这般的士燮,太史慈实在也没有其他什么问罪的话好说的。
“你的话,我会原原本本传递给陛下,一切交给陛下定夺,你没有意见吧?”
“一切听凭陛下和将军处置。”
士燮完全放弃抵抗,非常恭顺。
太史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看向了这盛大的欢迎场合。
“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士府君也是费心了,不过百姓生活困苦,民生多艰,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
士燮立刻点头。
“将军说的是,在下行为不妥,实在是有罪,有罪,在下立刻就让他们回去生产,然后,将军,请入城,天子大军也可就近驻扎,在下已经备好了足够的犒军食物,一定让大军满足。”
士燮做了充分的准备,搞得太史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股热乎劲儿,就算是太史慈的冷屁股也给贴暖和了。
于是太史慈便点了点头,同意了士燮的做法。
不过,宴会显然不是接下来的第一要务。
接下来的第一要务,是张津。
太史慈要去见张津。
据说张津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现在也就剩一口气,太史慈要是来晚一点,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
现在还不算太晚,张津还没死,太史慈可以审问他。
当然,悠着点,别给审死了。
“我以为你会痛恨他,然后杀了他,他把你家害到这个地步,你还留着他?”
太史慈看着士燮。
士燮摇了摇头。
“张津还是州牧,是朝廷官员,能处理他的人,只有天子,在下不过区区一太守,根本没有那个资格,这是国事,不是家事。”
太史慈顿时高看了士燮几眼。
不愧是玩政治的,这觉悟就是和他们这些喊打喊杀的武夫们不一样哈。
太史慈跟着士燮来到了软禁张津的屋子里,只觉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张津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张使君,定海将军太史慈亲率天子之兵前来问罪,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士燮提醒张津。
张津废力的抬眼看了看一身戎装威武不凡的太史慈,浑浊的老眼里忽然有了点光亮。
他开口了。
“天子……天子……允许了我的奏报吗?”
一千二百七十二 士燮的反应出乎预料
他的奏报?
不是已经被否了吗?
太史慈疑惑地看向了士燮。
“是让他的儿子做州牧的事情?”
“不是,之前他又递了一份奏本上去,想着不做州牧,做刺史也可以,总归是要他的儿子留在交州。”
太史慈皱了皱眉头,感觉十分费解。
“张津,你凭什么觉得你儿子有这个资格做刺史啊?还是说你觉得刺史这种官职可以世袭?你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太史慈就不明白他凭什么问郭鹏要这个刺史?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当年的南越王赵佗了?
赵佗好歹有实力,有底气,有本事,能把南越方面的蛮族都给震慑了,真的有了建立帝业的基础。
他还有五十万秦军留下的底子,还有精锐善战的军队,而且当时的汉帝国还没有汉武帝中后期那么强大,那么不可触碰。
现在你张津有个屁的底子。
现在的魏帝国也不是当年的汉帝国所能相比的。
汉帝国还有北方边患,需要对你进行怀柔,魏帝国现在什么边患都没有,四海澄清,就等着步入盛世让大家安享太平,结果你居然要割据一方?
稍微比较一下就知道,你这完全是在想桃子吃啊。
可他居然还就真的提出来了。
病坏了脑子?
张津似乎从太史慈的疑问中感受到了自己的要求似乎没有可能,所以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一直都在吊着一口气,一直都在想着能不能等到奇迹,但是现在奇迹是等不到了,他整个人也都相当的绝望。
这一绝望,眼睛一翻,死了。
死的很干脆,死的让太史慈和士燮都有些猝不及防。
“死了?”
“大概……是死了。”
别说太史慈不爽,士燮也没料到张津死得那么干脆。
“他……”
太史慈很不爽的说道:“他未免也太狂妄了吧?做出这种事情,还指望能让他的儿子做刺史?他凭什么?”
魏帝国立下大功的人比比皆是,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怎么样怎么样。
功劳之高如曹仁,也是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去了,亲族将领曹洪差点丢了小命,现在也只剩一条命还可以庆幸。
文官武将们谁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皇帝手里,怎么就你张津玩特殊?
“听说张津非常疼爱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没什么真本领,估计他也是想在死掉之前帮他的儿子谋取一个职位吧。”
士燮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荒谬。”
太史慈摇了摇头:“冒犯天子的人,怎么还能奢求获取职位呢?我魏天子行事一项赏罚分明,张津做错了事,就该罚!”
士燮连连称是,然后邀请太史慈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
“将军和大军远道而来,在下略备薄酒,给将军和大军接风洗尘,愿将军和大军洗去一身劳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需拘束,将军但有所求,在下必然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将军。”
太史慈听着士燮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
“任何需求?”
“是,任何需求,只要将军有所需要,在下竭尽全力,也要满足将军。”
士燮一脸讨好。
这话就说的有点歧义了。
你这家伙,是要害我犯错误,被军法官记下来然后惩处吗?
太史慈哈哈一笑,开始对今天晚上的宴会抱有期待。
当天晚上,士燮的确也是拿出了浑身解数,将当地特色的食物和酒水献给太史慈以及大军享用,管好,管饱。
太史慈下令军队除了酒之外其他东西都可以吃喝,自己也欣然接受了除了酒以外的所有东西,大吃大喝,不亦乐乎。
“将军不饮酒?此地酒水虽然不如中原酒水那般有名气,但也真的不错,也是在下家中自酿,寻常人可是很难喝到的。”
士燮劝酒。
太史慈哈哈一笑,摇头拒绝。
“将在外领兵,不能饮酒,这是陛下的规定,若要饮酒,只有当我把军队带回大营交割兵权之后,才能放心痛饮。
若是现在饮了,叫军法官看到了,给我记上一笔,回去论功行赏的时候,可就有我好受的,哈哈哈哈!”
太史慈想起之前行军打仗执行任务的时候有过一次犯错的经历,还有之后被罚关小黑屋的惩戒,心有戚戚。
为了不表现出来,只好用脸上豪放的笑容掩饰内里的心虚。
然后对着餐盘里的海蟹类食物大快朵颐。
太史慈对于海里的食物情有独钟,海里的鱼虾蟹都是他的最爱。
此时此刻,他正手持一只肥美的海蟹,对着那洁白的蟹肉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带着一脸满足的神情。
士燮一口饮尽杯中酒,看向周边同样大快朵颐的魏军军官。
眼见之处,每一个人都在对着餐盘里的食物大举进攻,狼吞虎咽,然而却当真没有一人饮酒,全部贯彻落实了太史慈的命令。
大口吃肉,渴了就喝椰子里的汁水,而不去饮酒。
如此,想来魏军军营里的士兵们也不会饮酒,也只是大吃特吃而已。
联想起之前魏军驻扎在城边上没有丝毫混乱的场面,士燮不由得感叹,魏国能得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军队军纪如此严明,又如何不能扫荡天下,荡平群雄呢?
一念至此,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绝对不能和魏国中央朝廷作对的想法,就算吃点亏,交出去一点利益,只要能保证基本框架,就绝不反抗。
面对这样强大而又军纪严明的队伍,与之对抗是错误的,是愚蠢的,也是注定没有好的结果的。
宴席之后,太史慈不入城,而是选择回到军营里和自己的军队在一起休息,对于士燮的一些【完美的安排】,太史慈表示过几日再说。
太史慈正在等徐晃那边的消息,一旦徐晃那边确定没有问题了,他才能正式分清楚士燮的敌我属性,然后才能考虑其他的细枝末节。
否则不就是坏事吗?
然后,没等几天,徐晃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太史慈和士燮几乎同时知道南海郡发生的事情,还有士武一家人的死亡,以及徐晃已经兵分两路分别进攻合浦郡与郁林郡。
徐晃这牲口,行动速度极快,攻占了苍梧郡之后,立刻分兵行动,分别进攻合浦郡与郁林郡。
郁林郡太守胆小如鼠,听说魏军残暴事迹之后,立刻学习士滨,脚底抹油跑了,不抵抗,郁林郡转瞬即下。
合浦郡太守士壹听闻士武死亡的消息,极其悲愤,不顾属下劝阻,亲自率兵和徐晃的军队交战。
他倒是足够勇敢,就是实力太弱,和魏军刚一交手便兵败如山倒,被打的大败亏输,自己也被俘获,合浦郡眼看着也不行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士燮正在努力讨好太史慈,宴请太史慈,然后就在酒宴上,这个消息同时被两人知道,酒宴的氛围顿时就变得非常尴尬,眼看着就办不下去了。
按照常理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也是大家都不想的,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要有一个说法,不能什么说法都没有,那样的话未免过于草率。
而且士家的确死了人。
士燮和太史慈得到的消息的确明明白白的讲述士武主动发起进攻,袭击王师的消息,这个消息等于直接给士家判了死刑。
士燮要是刚一点,直接就地造反,太史慈想要脱身的确也不是难事。
太史慈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很危险,一个不好,士燮破罐子破摔真的反了,自己身处城中,怕是不好脱身。
而正当太史慈打算带领身边的亲卫们杀出城去会和军队的时候,士燮的反应出乎预料。
一千二百七十三 士燮是铁了心要跟随魏帝国的步伐
太史慈本来已经做好了率领亲卫杀出去再荡平交州的打算。
可他没想到,士燮居然意外的干脆。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士武这个混账东西!他居然敢偷袭王师,他是自寻死路!自寻死路!!”
士燮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把已经死掉的士武痛骂一顿,然后立刻来到太史慈面前跪下请罪。
“太史将军,罪臣士燮,实在不知道士武居然敢做出如此丑事,他居然敢主动偷袭王师,这实在不是在下的吩咐,将军也能明白,这若是在下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盛宴了。
现如今士武做出这等丑事,惹怒王师,罪臣深感惶恐,惟愿太史将军看在罪臣招待大军尽心尽力的份上,为罪臣在陛下面前美言,罪臣这就把士武逐出士家,他再也不是士家人了!”
士燮的反应太快,跪的太快,以至于太史慈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士燮是来摊牌的,正准备死战。
结果士燮居然主动认怂。
放弃了自己占据的主场优势,没有顾及自己身边不过一百亲卫的劣势条件,主动认怂。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太史慈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转念想想,太史慈觉得士燮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自己在这里,大军在城外,为防止万一,太史慈还把臧霸留在了城外,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士燮这低矮破败的龙编县城也拦不住一万多精锐魏军的围攻。
城中必然生灵涂炭,一塌糊涂。
士燮所做的选择非常正确,只是……
太史慈要把丑话说在前面。
“发生这种事情,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士武就能解决掉的,士府君,有些话本将军不得不说在前面,既然你决定臣服,就要做好准备。”
“罪臣绝无怨言!”
士燮立刻表示道。
面对士燮如此干脆的表态,太史慈也无话可说。
看着战战兢兢地大小官员,太史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这场突发事件,本将军只会追究首恶,不会随意诛连他人,尔等尽管放心,该做什么做什么。”
接着,太史慈又对士燮说道:“士府君,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吧?”
“是,罪臣明白,将军但凡有所需求,罪臣一定照办!”
“好。”
太史慈点了点头。
士燮过于快速且光棍的表态让这场可能发生的事变消弭于无形,龙编县城没有遭遇战火,也没有人死去,士燮也紧急命令往南的九真郡和日南郡两个郡不准抵抗。
对于已经抵抗并且事实上被打败的士壹,士燮痛心不已,但还是果断将之逐出士家族谱,断绝士家与他的往来,以此切割关联。
速度非常快,士家的很多人都来不及表示反对,士武和士壹就都被逐出了士家,从此不再是士家子孙,不再有家族的庇护。
士燮是铁了心要跟随魏帝国的步伐,为此不惜牺牲自己人。
士家内部有不少人对此表示反对,但是也有很多人表示支持,尤其是得知了魏军仅靠八千人的军队就毁灭了交州四个郡,强悍的战斗力也让他们认清了现实。
拳头大的才是爸爸,拳头小的只能当儿子,甚至还不能小的太过分,否则儿子都做不了,只能当私生子。
现在士家的感觉就有点像私生子了。
所以士燮也非常生气,要不是这两个混蛋不知死活的抵抗,士家本来还是能当儿子的。
但是现在再去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怎么挽回局面,如何尽最大的努力在最大的程度上保全士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太史慈那边也传令给了徐晃,让徐晃不用继续打仗,直接带兵到交趾郡来与他会师。
当然,那个不知死活的士壹还是要一起带过来的。
居然敢主动出击,对抗王师,断然是要杀死的,以此削弱士家的力量,打击士家的权势。
延德十年八月底,徐晃带领军队抵达了交趾郡,与太史慈顺利会师。
而在此之前,士滨和郁林郡临时太守士忠也狼狈的逃回了交趾郡向士燮复命,又去拜见太史慈,当面谢罪。
这两人没有抵抗,而是逃跑,所以严格来说也没有罪过,太史慈安抚了两人,说他们没有犯罪,让他们放心。
但是对于士壹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带领临时凑出来的两千多人马和魏军交战,要为士武报仇,在战场上和魏军争锋,杀死杀伤了少数魏军士兵。
虽然战损很低,但是一样有战损,太史慈绝对不可能放过士壹,否则没办法向军队交代。
他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杀死士壹,向整个交州宣布,凡事敢于抵抗王师的人,都要死。
紧接着,他就得知士燮为了保全士家选择了将士壹逐出士家,与之切割。
从此士壹就不是士家族人了。
于是士壹更加悲愤了。
他为了士家的尊严和利益勇猛顽强的抵抗,虽然最后战败不幸被俘,但是也不失气节,对得起士家,结果士家居然这样对待他。
他痛恨软弱无力的士燮。
“卑躬屈膝,苟且偷生,毫无气节,你这样这也能算是我的兄长吗?”
士燮毫不在意士壹的指责,觉得士壹是无稽之谈,他愤怒的斥责士壹不听命令,把士家的生死存亡当做儿戏,现在居然还认为他做错了。
“你就没有把士家放在眼里吗?你从未考虑过那么多族人的未来吗?愚蠢!短视!你自己的命不重要,难道还要拖着族人与你一起被杀吗?士家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大祸临头!”
痛骂一顿,士燮跪在太史慈面前,向太史慈请求处决士壹,以此表达士家对皇帝的忠诚。
还真是可以啊,为了获得原谅,挽回局面,居然愿意主动杀掉族人。
不知为何,太史慈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荀攸。
这些年官场上所流传的荀攸为了荀氏主动杀死荀彧的事情,大概可以和眼前的士燮相比对吧。
相对于家族和绝大部分族人的存续,一个族人的死亡则显得微不足道。
太史慈则表示这件事情也要上表告知皇帝陛下,不能随意乱来。
士燮于是将士壹关押起来,听候处置。
当然是必死无疑,只是要走个流程罢了。
太史慈则写奏表,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郭鹏,然后命令六百里加急把这份奏表送往洛阳,请郭鹏尽快定夺。
紧接着,太史慈开始行动起来,派遣军队前往九真郡和日南郡,象征性占领二郡,也把其他军队遍及交州七郡,象征性的占领交州。
然后把跟随士壹作战而被俘获的人员全部处死,以此震慑人心。
虽然没有完全动兵打下来,但是有限度的清算还是必须的。
士燮想来也是有了心理准备的,为了保全士家在交州的基业,他是可以放弃一些东西的。
太史慈展开行动的同时,六百里加急也以极快的速度将交州发生的事情往京城送。
郭鹏立国之前,青州时代就开始大修道路,到建国前后,已经把整个中原地区的交通道路修的四通八达,高度机动,驿站超过八百所。
登基以后,从延德元年到延德十年,全国驿站又增加了一千二百所,达到了两千所以上的数额,全国驿站工作人员超过四万人。
帝国驿站分为陆驿、水驿、水路兼并三种。
各驿站设有驿舍,配有驿马、驿驴、驿船,每一个驿站设译长一人,副驿长一人,其余都是驿卒,承担起繁重的运送任务。
一千二百七十四 六百里加急
交通越发达,讯息传播速度越快,中央对地方的统治力就越强,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为了确保驿站可以充分有效的履行自己的职责,郭鹏专门在魏律中设置了驿站相关的法律。
驿长首先是要担负主要责任的,驿长必须每年呈报驿马死损肥瘠,呈报经费支出情况。
若有驿马死损,驿长必须及时汇报,并且上报具体原因,等待朝廷相关人员前来查验。
若私自减去驿站人员和马匹,一旦被查出来,不仅要杖责、罚款,最高还要判处死刑。
任务分发不明确、不及时者,一旦耽误了事情,直接追究到驿长身上,不管错大错小,驿长必须要承担责任,接受惩处。
驿卒当然也不轻松,比起驿长的风险,他们也同样受到煎熬。
他们在烈日之下,在寒风凛冽之下,在倾盆大雨之中,都毫无例外需要背着传递的讯息匆匆奔驰在驿路上,而且还不能耽误日期。
从出发开始计算日期,抵达目的地之后再计算一下日期,汇总之后计入档案,没有出错则年终考核会受到嘉奖,出了错就要等着挨罚了。
从驿长到驿卒都是吏的身份,不是官员,身份较为低微,工作则非常苦楚。
若非这个吏员的身份有一份较为稳定的收入,逢年过节还有朝廷下发的福利,那愿意干这个苦差事的人还真不是很多。
不过到底是为皇帝办事,说出去也不难听就是了。
在这样的基础之上,郭鹏规定了三百里、五百里和六百里三种加急运送模式。
从慢到快,则代表着政务的紧张程度和重要性的不断递增。
要是发生了什么小规模的蝗灾啊水灾啊旱灾啊等等当地政府可以搞定的事情,则基本上选择三百里,只要让中央知道就行了。
要是规模大一点,地方政府搞不定,需要中央介入的时候,那就要五百里加急了。
要是发生造反、民变、敌人入侵等要流血牺牲的事情,则务必要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基本上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以洛阳为中心,六百里加急需要遍及全国各个地方,包括边疆。
当然,以这样超高速的传递讯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简单。
那就是完全不顾马力、人力。
马很难得到休息,人吃喝也在马上,直到抵达预定驿站换人之前,人马都不能休息,必须一直在路上奔驰,沿途不得有任何人阻拦,阻拦六百里加急是重罪,要斩首。
而没有骑兵三神器之前,这样的事情是难以考虑的。
速度根本快不起来,马没累死人的腿都要给磨烂掉,讯息传播速度极其有限,中央对地方的统治也更加艰难,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容易凸显。
有了骑兵三神器之后,人马合一,速度大大加快,配合发达的道路和水运道路,讯息传播速度大大飞跃。
如此,三百里五百里和六百里的加急制度才被确立。
尽管如此,六百里的高速机动作为这个时代的顶尖讯息传播手段,也需要付出马的性命乃至人的性命。
基本上跑着跑着马就口吐白沫体力不支,勉强支撑到地方就是摔在地上,这要是一口气上不来,马就累死了。
人也差不多,身体素质不够强壮的驿卒根本不敢接六百里加急的任务,因为这玩意儿真的是要命。
身体要是不够强壮还要接下六百里加急的任务,那搞不好东西一送到交给下一棒,人就和马一起摔在地算上,直接就起不来了。
六百里加急成功送到对于驿卒来说是大功一件,极易受赏升职。
基本上想做到驿长的职位,或者更进一步褪去吏员的身份进化为官,主管一个县一个郡的驿站工作,那没有最低三次六百里加急的成功经验是想都别想。
越往上走,需要积累的六百里加急的成功经验就越多,现在在各地驿站负责管理的人员,人人身上都有至少一次六百里加急的成功经历。
只是六百里加急危险性真的很大,所以这种大规模消耗人力物力的快递方式本身也很少被启用,除非是大事。
此番交州事件事关国务,各方面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不能等待时间过长,来来回回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
需要驿卒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洛阳,然后也需要皇帝快速处理完这件事情,然后再把命令送回交州。
太史慈便动用自己的战时权限,要求启动六百里加急快递,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短的时间把消息送到皇帝手里。
水路并用,白天陆地赶路,晚上水路赶路,昼夜不能停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天之后,郭鹏就在洛阳得知了交州发生的全部事情。
因为是六百里加急,情况紧急,所以需要他立刻处理,然后紧急送回去,留给他的时间很短。
他仔细阅读了太史慈的汇报之后,做了一番考虑,然后叫来了曹操、郭嘉等心腹重臣,一起商讨这件事情。
“眼下这个局面,虽然有些地方与我设想的不一样,但是大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唯一要说有点不一样的,就是士燮的老实超乎我的想象,以至于我们无法对交州进行彻底的清算。”
郭鹏喝了口茶水,看了看底下诸臣:“你们以为,现在这个情况,我该如何做,才能确保交州无虞?”
郭嘉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郭鹏面前。
“陛下,臣以为,士燮是不敢对朝廷有所违背的,他很清楚,哪怕被逼到墙角决死反击,也不是朝廷的对手,反而会被彻底歼灭,所以,不管朝廷对他要求什么,只要不是让他去死,一切都有的商量。”
“那奉孝以为我该如何做?”
“回陛下,既然大军已经过去了,并且控制住了局势,也证明交州兵不堪一击,那么是否除掉士家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士燮已经很清楚双方实力对比,他不会妄动。
但是,他已经如此恭敬,甚至将两个犯事族人剥夺身份赶走,做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朝廷对他过于苛刻,反而显得朝廷没有气量,不管怎么说,士燮所作所为,无可指摘,连坐,也要有限度。
所以臣建议,陛下可以将交州七郡之中的某一个或者两个郡依旧交给士家人统领,其他的郡收归朝廷管理,派刺史、郡守、县令,设乡村,派驻军事教官,一切按照朝廷的规矩来。”
郭嘉说完之后,郭鹏缓缓点了点头。
“奉孝所言有理,士燮如此恭敬,不敢逾越,做到了这个地步,无非是要保住士家的基业,朝廷若过于苛刻,反而显得朝廷不够宽宏,这就有所不妙了。”
说着,郭鹏看了看其他决策层的官员们。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人站出来说话,全都默认。
于是郭鹏点头,采纳了郭嘉的建议,决定按照郭嘉说的来处理交州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就有一个新的问题。
选择哪一个或者哪两个郡交给士家统领比较符合朝廷的利益呢?
士家的老巢在苍梧郡,士燮本人则在交趾郡经营多年,这两个郡都是交州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要是把这两个地方交给士家,当然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士家的利益。
但是这就不能保证郭某人的利益了。
尤其是交趾郡,红河平原所在地,那是他预定的南大仓,也是南疆壁垒,绝对不能失去的地方。
交趾郡绝对不能交给士家。
一千二百七十五 郭鹏对士燮依然不放心
交趾郡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点,郭鹏绝不退让。
这是核心利益。
“交趾郡事关今后我治理交州的核心策略,绝对不容有失,不能交给士家,其余几个郡……你们商量一下,看看哪两个郡比较合适。”
郭鹏询问群臣。
兵部尚书董昭站出来向郭鹏进言。
“交州士家出身苍梧郡,不如就以苍梧郡,再加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南郡,这两个郡交给士家,让士家统领,安抚他们。
而其他交州五郡则掌握在朝廷手里,将士家掌握的两个郡分割开来,使之无法联合,彼此割裂,如此,可保证交州没有危险,不会动乱。”
财政部尚书王粲表示反对。
“交州本身地广人稀,蛮荒不堪,苍梧郡是蛮荒之地中相对开化之地,人口、土地开垦在交州是前列,赋税也是前列。
若把苍梧郡交给士家,未免过于退让,过于照顾士家了,这不妥,朝廷若要治理交州,前期投入也会大大增加。”
民政部尚书枣祗也表示反对,他支持王粲的看法,觉得不能把苍梧郡交给士家。
“苍梧郡地处尚北,接近荆州南部,把苍梧郡交给士家,难保荆南四郡的安稳,这不妥,臣并不支持。”
郭鹏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苍梧郡事关重大,就算是士家原籍,也不能交给他们,日南郡倒是可以。”
日南郡那是交州最南部的一个郡,位置在越南中部,相当靠南。
具体是当初汉武帝收拾南越国的时候顺手开疆拓土给拿下来的,本身汉武帝估计也没怎么指望它多好多有用。
太南了,南到了帝国很难有效治理,历朝历代政府也没有对这里过多地关注和投入。
对于日南郡和九真郡这两个郡,郭鹏本身也没有太大的想法,因为的确很难,很蛮荒,还有很多本地土著,治理起来难度更大。
但是交趾郡他是必须要死死抓在手里,红河平原事关全局,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所以就算收回了交州,郭鹏的治理重点也仅限于交趾郡,对于九真郡和日南郡,他是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似乎感受到了郭鹏的意志,曹操站了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九真郡和日南郡交给士家继续统领呢?九真郡以北的交州五郡,都应该交给朝廷统领。”
曹操的意见让大家伙儿稍微愣了一下。
他们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觉得这样做,有点**裸的打压士家的意思,觉得这样做过于无耻,过于不友好。
交州的精华部分全部拿走,连人家老巢都拿走,然后把最南边最落后最不开化的两个郡交给人家。
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他们都觉得如果自己是士燮,那肯定要疯掉。
朝廷要是这样做,那就有点极限操作的味道了,那还不如直接灭了士家得了。
于是他们纷纷看向了郭鹏。
皇帝会怎么看待这个建议呢?
还能怎么看,当然拍手叫好啊!
这等美事岂能斥责?
能把士家赶到日南郡和九真郡,让他们为国戍守边疆,到南边和南边的林邑国愉快的互相伤害,那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这样做的话,士家会答应吗?
考虑再三,郭鹏忽然感觉自己没有必要照顾士家的想法。
我强,你弱,我说什么你就听着,本身就是这件事情的本质。
然后你还有族人主动进攻王师,等同造反,就算你开除他的祖籍。
有用吗?不还是你家人?
你们原来在交州占据四个郡,现在一共两个造反的,我罚你两个郡,再把剩下两个郡换到南边去,还是两个郡,不亏待你们。
你们还敢怎么说三道四?
这就对了。
本身郭鹏这边资源也有限,全面开发交州是办不到的,最南边发展潜力不大的日南郡和九真郡本身也不在规划之中。
自己没有余力开发,那就让士家开发去,他们想过的好,那就开发去,要是真的开发出来,算你们行。
这还不行吗?
而且……
对了。
郭鹏忽然想起来海南岛现在也是一片荒芜,没有设郡县管理,没有开发,不如一起当做添头交给士家去管理开发好了。
都是朝廷力有未逮之地,荒着也觉得浪费,士家要是有那个闲情逸致,让他们去开发也不是什么坏事。
将来要是开发的好了,朝廷甚至可以摘桃子。
“我记得合浦郡南边有一个大岛,唤做朱崖洲,长期荒在那儿也不是个事情,不如升格为郡,朱崖郡,连同日南郡、九真郡一起,交给士家统领,这下,就是三个郡了。
士家有族人犯了造反的大罪,我不诛连士家,已经是格外开恩,如今还把三个郡交给士家管理,士家再怎么说也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郭鹏笑了:“诸君以为如何?”
群臣看了看郭鹏身后的那副大地图,看到了最南边那个和台湾岛一样孤悬海外的岛屿,纷纷感觉皇帝的安排很6。
真就空手套白狼呗。
把士家几代人的心血用三个基本上一穷二白没什么价值的郡换走,还得让士家感恩戴德。
士家要是不感恩戴德,反而口出怨言甚至对抗朝廷,那么等待士家的就是朝廷名正言顺的讨伐了。
这种操作,只有当今皇帝陛下能做的出来。
666!
群臣纷纷附和。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于是郭鹏下旨,再次启动六百里加急快递,从洛阳到交趾郡,把这个消息送到太史慈手上,委任太史慈全权负责此事,把这件事情告诉士燮,与之谈判。
最好能和平达成目标,要是可以,那就善莫大焉,要是不可以……
太史慈知道该怎么做。
达成这个结果之后,郭鹏并未完全放心满意。
他把郭嘉单独留了下来。
“士燮能屈能伸,认得清时势,知道服从强者,绝不反抗,以至于我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把士家消灭掉,这是枭雄的姿态,我活着,士家不敢作乱,我要是死了,士家会不会有异心,就不好说了。”
郭某人对郭嘉说起了自己的忧虑。
“陛下春秋正盛,士燮已经七十五岁了,他又能如何呢?”
郭嘉对此毫不担心。
郭某人则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依稀记得士燮是个超长待机选手,七十五岁的年龄还能奔波劳碌,貌似后面一直活到了孙权称帝以前,这样一算,起码还有十年好活。
让他活得越长,对士家的好处自然越多,但是这并不符合魏帝国的利益。
魏帝国需要一个没有那么大权威的士家人,而不是一个像士燮这样能屈能伸的终极地头蛇。
“总之,我觉得不安心,就算做出这样的安排,就算士燮也这样去做了,我还是对士家不放心。”
郭鹏看着郭嘉:“奉孝,你不觉得士家一时被打压,但是本质不变,现在去到最南疆,反而像是一个独立王国了吗?”
郭鹏这样一说,郭嘉便觉得郭鹏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一千二百七十六 士府君,这皇帝诏你不接吗?
不管怎么说,这三个郡再穷再荒芜,也不是不能发展的。
按照郭鹏的说法,地处温暖湿润的南方,种植粮食会变得很容易。
这些地方一年三熟,积累粮食远比中原地区容易。
而且朝廷显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暇管顾这三个郡。
为了管理更北边一点的交州五郡,南部的这三个郡是有心无力。
眼下这样没问题,但是过个几十年,鬼知道士家会不会再次成为南国一霸,从而威胁南疆安全呢?
他们会不会卧薪尝胆,重新发展自己的实力,依靠汉人的力量奴役三郡的蛮人开垦土地,发展农业生产,从而积蓄力量。
这都是未知数。
按照郭鹏提出来的什么未来几十年北方粮食大减产,需要依靠南方供粮才能渡过难关的说法,南疆真的对魏帝国很重要。
郭嘉不知道郭鹏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既然郭鹏有这个想法,他也需要顺着这个思路去考虑。
这一考虑,觉得士家的威胁还真的是很大。
过个几十年,很难说不会发展成南国一霸,甚至向更南边发展,学习赵佗,搞出第二个南越政权。
于是郭嘉就开始思考该怎么样连消带打把士家的势力给彻底瓦解掉,安定南疆。
毫无疑问,最首要的问题,是要让士燮这个头脑清晰的枭雄领路人和士家分隔开来。
失去了士燮这个人老成精能屈能伸的家伙,士家的威胁至少要消除掉一半。
剩下的一半,能把三个郡管理好,堪堪维持士家势力的存在从而成就豪强地主事业就很不容易了。
至于南疆一霸什么的,那是想都别想。
于是郭嘉计上心头。
“陛下,臣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让士燮北上洛阳做官,士家其他族人继续留在交州做太守,士燮到洛阳做高官,如此一来,对于士家反而是恩典,士家难道能说出拒绝的话语吗?”
郭嘉满脸愉悦的看着郭鹏。
“哦?你想让他做什么职位?中央官职个个要紧,难不成,你想让他真的掌握实权不成?”
郭鹏饶有兴趣的看着郭嘉。
“陛下此言不准确,陛下,士燮今年七十五岁,已经是高寿老者,为交趾太守数十年,镇守南疆颇有功绩,难道三公九卿之职不能许之?着士燮带全家到洛阳做高官,享受高位,岂不美哉?”
郭嘉摊开双手,满脸自得。
郭鹏想了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奉孝啊奉孝,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坏,坏到骨子里了!哈哈哈哈哈哈!”
魏帝国的官员制度里,依然还有三公九卿的位置。
虽然整个政治架构已经完全和三公九卿剥离,三公九卿已经彻底成为酱油花瓶类的存在,毫无意义,可三公九卿在名义上已然存在,依然尊崇。
继续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郭鹏留下来这些职位给以后一些功勋老臣准备,让他们享有高位、名誉,却会失去实权,安享晚年。
三公九卿是尊贵的象征,而非实权。
现在这样的职位也可以为那些地方上不听号令的土霸王们准备准备,好让他们来到中央,近距离感受天朝上国的威严。
士燮就是那个不怎么听号令的土霸王。
让他来做三公九卿的职位,就是让他来养老,同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质。
士燮亲自来做人质,朝廷则放士家在帝国最南端的领土上生存,开发,这是朝廷对士家最后的施恩。
九天之后,这个消息紧赶慢赶的送到了交趾郡龙编县太史慈的驻地。
此时距离太史慈的请示消息送出去也就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可谓是神速了。
得到皇帝的命令,还有各种意义上的暗示,太史慈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于是太史慈就把皇帝的命令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给了士燮。
士家虽然没有主观意义上的犯错,但是还是造成了交州的动乱,这是小错,本来不用重罚,但是士家又犯了大错。
大错在于士武和士壹两人大逆不道,不知死活的对抗中央天子之兵,造成王师损伤,有了造反的实际行为。
本来皇帝应该为此下令让士家被诛灭,以此维护天子的威严,但是考虑到士燮实在是非常恭敬,且及时与逆贼脱钩,所以勉强允许士燮家族脱罪,不被株连。
但是士壹和士武两家分支则必须要全部诛灭,以此维护朝廷的威严。
士武一家已经完蛋了,那就另当别论,士壹一家也要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之后,皇帝念及士燮也有功劳,多年镇守南疆勤勤恳恳,面对王师勤恳侍奉,不曾怠慢,所以大发慈悲,任命士燮为光禄勋,尽快启程北上到朝廷做官,荣升九卿。
另外任命士家人士闻任九真郡太守,任命士滨为日南郡太守,然后又把合浦郡南面的朱崖洲增设为朱崖郡,任命士忠为朱崖郡太守,以此了解这场突如其来的交州剧变。
这个命令宣布完了,太史慈看着跪在面前面色大变的士燮,颇有些玩味的笑道:“士府君,这皇帝诏你不接吗?”
士燮浑身一抖,抬起头看向了太史慈那玩味的笑容。
稍微一品,士燮便心惊胆战。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自由和资格。
不接就是死。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士燮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向前,接下了这份皇帝诏。
“臣,士燮,叩谢天子隆恩!”
看着士燮那“感动”的模样,太史慈哪里看不出来他眼下的纠结和痛苦。
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反应一下,但是眼下必须要有的准备工作也不能少。
离开县城,太史慈回到军营,一声令下,军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镇压叛乱,荡平不臣,用武力执行郭鹏的命令。
军队才是皇命得以传达四方贯彻到底的根本推动力量。
威慑的姿态摆的很足,对内对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于士燮和整个士家来说,这是一个关乎命运的抉择。
所以激烈的争论会议就在龙编县城内展开。
总体来说,支持的人数和不支持的人数是对半开的。
因为中央军人数多,实力强大,后勤充足,展现出了极强的军纪军规和威慑力,这让士家人感到畏惧,感到害怕。
他们意识到就算集合交州的全部力量也无法战胜中央,无法实现当年南越王赵佗的丰功伟绩,强行对抗面临的下场就是死亡。
所以有差不多一半的人被吓破了胆,觉得应该接受朝廷的命令,美其名曰【忍辱负重】,主张南迁,另立家园。
但是由于中央这一次是要把士家的祖产连根拔起,连祖宗之地都不给留,强行把士家驱赶到国土最南端,严重违背了安土重迁的传统习俗。
一些士家老人被气得须发皆张,面色涨红,表示宁死也不愿意交出苍梧老家归属权。
与之相比,士燮本人不能继续留在交州而要去洛阳做九卿高官的事情反而不是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