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崩溃边缘
庄严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一种奇怪的空灵状态。
因为整个世界声音听起来仿佛隔着一个世界，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
人疲劳到一定的程度，据说会出现幻觉。
庄严此刻觉得自己进入了这种幻觉中。
一个扮演审讯者的老兵走到庄严面前，蹲下来。
水淹没了他的膝盖，浸泡着他的屁股，迷彩服被水湿透，看起来颜色也变深了。
老兵冲着庄严长大着嘴巴，一张一合，像条在水里拼命呼吸的鲤鱼。
庄严双手撑在水里，抬起头看着老兵。
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后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踩住，庄严无力地栽进水里。
冰冷的水库水在一瞬间将庄严包裹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他喝了两口冷水。
很快，呼吸无法继续，氧气供应不上，在本能的求生**下，庄严双手拼命撑地，向将脑袋撑出水面吸一口空气。
不过背上的脚力量极大，无论庄严怎么挣扎，已经被掏空的身体里找不到一丝可以使用的气力。
无奈……
咕嘟咕嘟
庄严又喝了两口水。
至于水的味道，没人在乎，也没时间在乎。
自己要死了吗？
那一瞬间，庄严的脑子里飘过这么一个问号。
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庄严突然放松下来，如同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在寂静无边又宁静如同古坟场一般的黑暗中，渐渐下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十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庄严身后的迷彩短袖训练服，一把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
清脆的水声如此动听，庄严被人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注入了肺部。
他先是贪婪地大吸一口，却猛烈咳嗽起来。
嘴里还有很多水，庄严把它吸到了肺里，这下子，算是遭了老罪。
扮演审讯者的老兵将庄严拖到沙滩上，蹲下来又开始大声地问：“士兵！说出来！你的姓名！你的军衔！你隶属什么部队！”
庄严不断地咳嗽，根本懒得搭理老兵。
原来刚才在水里的时候，那个张嘴却听不到声音的老兵是在询问自己的姓名和番号……
咳嗽了好一阵，气管里的水总算清空了。
庄严死鱼一样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太阳悬在空中，闪烁着白炽灯一样刺眼的光。
庄严下意识用手去挡住眼睛，却被人粗暴地拉开。
“士兵！说出你的姓名、番号和军衔！”
妈的！
庄严心里无力地唾骂一句。
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吗？
他已经厌烦听到这句话，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无数次听过所有审讯者朝自己吼这句话。
烦死了！
在一刹那，他有种冲动，告诉眼前这个王八蛋得了！
免得他像头绿色的大头苍蝇一样整天围着自己嗡嗡嗡，那种痛苦比那皮鞭抽自己还要难受。
告诉他吧！
告诉他之后，一切就解脱了。
没有折磨，没有水刑，也没有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乱七八糟但肯定不会好受的刑罚。
突然，理智再次生效，成功地阻止了庄严。
不，不能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就完了。
情报，这就是审讯者需要的情报。
他们不厌其烦重复这句话，其实就是进行一种心理诱导术。
不断在身体上进行折磨，然后不断在心理上也进行折磨，只要两方面任何一方面失衡，被审讯者立即就会崩溃。
他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咳嗽起来。
“你没必要让自己这么难受，这只是训练，小心命都丢了！”
老兵依旧在不断地诱导庄严。
“说吧，只是简简单单的名字番号和军衔，说出来就没事了。”
口气甚至变得温和起来，表情看起来也像不忍心让庄严受罪的样子。
“嘿嘿……”
庄严翻了个身，侧趴在地上。
老兵看到他的嘴在动，忍不住凑上前问：“你说什么？”
庄严一字一顿说道：“你的表情好假，我想笑……”
老兵脸色微微一变。
他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戏了。
于是站起来，对旁边的另一个老兵说：“来搭把手，把这家伙扔回水里去。”
俩人又架起庄严，来到水里，直接将他扔在地上。
庄严下意识地要坐起来。
老兵一脚踩在背上，大吼：“俯卧撑准备！”
庄严被迫无奈，只能趴下。
在水里做俯卧撑，庄严不是第一次尝试。
当年在1师教导队参加海训的时候就尝试过滋味。
之前看别人做自己没亲自上阵体会的时候，庄严甚至觉得在水里做俯卧撑挺好的嘛！
首先就是凉快，没有平时大热天做俯卧撑，水泥地板上都是湿漉漉的汗，多清爽，等同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洗澡。
但是到了自己做，这才体会出其中的精髓。
还是那条道理，在战斗部队里，没有任何训练科目是容易的。
在水里做俯卧撑的确凉快，可惜太凉快了。
就像现在，庄严觉得自己越做越冷，已经是冬天了，气温本来就不高，加上水会不断带走你身体里的热量，在过去的20多个小时里，庄严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并且不到几分钟就被韩阎王让人吊入井里又活生生吐了个干净。
所以，庄严觉得冷。
人体失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人会慢慢进入昏迷状态，甚至思维出现混乱，最严重可能丧命。
还有就是在水里做俯卧撑你必须双手撑得笔直，否则水就会泡在你的口鼻上，让你无法呼吸。
平时训练做俯卧撑，做多了总有人偷懒。
要么是做下去不起来，要么就是根本就没做下去，手臂连弯都不弯一下。
水中俯卧撑的好处在于，无须班长盯着你，只要看到你俯卧撑做下去了，就不怕你赖在地上不起来。
直到中午，经历了被人绑着手脚扔到水里，再到活埋，最后又在水里做了一个多小时的俯卧撑，猎人分队有人撑不住了。
好像快要1080票了，到了1080票，我又要加一更，今天保底三更，到1080票我再加一更，1180票我加2更，以此类推，不封顶。
今天夜里12点你们有本事让我更不完任务，我凌晨通宵也码字补上，一章不欠，全清！
第568章 第一个晕倒的
2班庄杰龙是第一个晕倒的士兵。
（后台b字被标红，提醒我注意，位面招惹麻烦引来神兽，决定从今天起，“猎人”分队里的两个班为1、2班，特此告知，实属无奈，请勿见怪。）
反审讯训练，是绝对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普通部队不搞反审讯，一般都是精锐部队才搞。
原因很简单，一来普通部队士兵能掌握的情报太少、价值太低；二来就是危险。
像“红箭”和“猎人”这种精锐种的精锐，都是万里挑一的牛人，搞反审讯都难免有撑不下去导致晕厥的，更不消说普通部队了。
没有进行过严格挑选的部队，搞反审讯估计会出大事。
全世界的特种部队，不管是鹰酱家的海豹还是d-boy，又或者是约翰牛家的sas或者sbs，甚至号称又宇宙强国的某东北亚国家的特种部队也因为搞这种反审讯出过事。
反审讯又叫对抗审讯，通常要熬过各种你能想象到的酷刑，有些甚至上电刑和吐实剂，水刑还只是其中比较文明的一种而已。
东北亚宇宙强国的特种部队在反审讯训练里丧命的两个士官就属于特倒霉的那种，他们在进行“俘虏体验训练”时，双手被缚，头部套上袋子，亲自感受战俘所受到的拷打折磨。
或许是袋子套得太紧，两个可怜的家伙无法呼吸，又被捆绑着难以挣扎呼救，最终窒息身亡
何协被人从水里拖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昏迷。
随队的军生立即过来进行了一番抢救，最后总算缓过气来。
军医朝韩自诩丢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示意何协不能继续进行训练了。
韩自诩说：“赶紧送去医院。”
在庄严等人艳羡的目光中，何协躺在担架上，两个老兵抗着，军医跟着，上了车轰然而去，消失在山路上。
章志昂上前，笑声对韩自诩说：“队长，差不多了，让他们歇歇，不然会出事。”
韩自诩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一点变化。
章志昂又道：“医生送了何协去医院，估计要两个小时才回来，这期间出了事，你我担不起责任。”
韩自诩绷紧的表情这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在思忖片刻之后，才道“行，先让他们在这里休息片刻，然后收队，回林场再说。”
五分钟后，所有人爬上了车。
坐在车上，庄严几乎就像一滩烂泥似的靠在车厢板上。
“何协那小子，我看他上车之前笑了……”
苏卉开忽然冒出一句。
庄严怔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苏卉开，忽然苦笑起来。
这让他想起当年在教导队的时候，老七那天罚了自己跑了至少二十多公里的越野，最后冲山头，庄严跟王大嘴合伙也是装晕，最后总算多个一劫。
虽然最后自己在排房里忍不住肚子饿，找红豆月饼吃得狼吞虎咽的时候被老七撞见，又被罚了一次。
但是好歹挺有效。
只是现在的庄严已经不是以前还在教导队扛着列兵军衔的庄严了。
让上等兵庄严现在做这种事，他丢不起这人。
“你扯淡。”他对苏卉开说。
回到了林场小屋，训练还在继续。
又给了一块压缩饼干，还是只能绑着手脚，用嘴把解决问题。
之后松绑了，却被关进小黑屋里去。
所有人倒头就睡，没想到刚躺下，窗口外又响起了“美妙”的“音乐”声。
这次，韩阎王让人将喇叭架在窗口，对着里头轰炸。
房子是密封的，狭小而且有回音。
所有人就像被扔进了大功率音箱里的老鼠，根本没法休息。
“我受不了了！”
刘子启狂躁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铁门边，抓住铁门咣咣地用脑袋撞门。
几个老兵进来，把刘子启架了出去。
……
时间已经到了30个小时。
所有猎人分队的队员，无论是1班还是2班的成员，此刻都已经有些受不了的感觉。
时间过去还不到一般，72小时还剩下40多小时。
就连庄严都感到了绝望。
迷迷糊糊地一会儿醒一会儿又被喇叭里的噪音吵醒，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喇叭声停了。
停了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所有人的心却悬了起来。
停了，意味着又有新花样了……
大家屏住呼吸，坐在昏暗中等着那扇该死的铁门打开。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居然没动静！
“邪门了！”庄严有些撑不住，伸了个拦腰，搭了个哈欠：“早知道我就睡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说完，倒下去，躺在地上就睡。
刚躺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似乎有人在吵架。
“好像出事了？”苏卉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看看去。”庄严摸到窗边，对苏卉开说：“老苏，撑我一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苏卉开想了想，人还是过来了。
“庄严，悠着点……”
没等他说完，庄严趴在了他的背上，想爬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接过俩人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庄严刚趴上去，苏卉开面条一样软绵绵倒在地上。
俩人顿时滚做一团。
“老苏，你不是号称大队第一大力士吗？狗日的怎么跟面条一样。”
苏卉开瓮声瓮气地回答：“你试试30个小时只吃一点点饼干，还要受水刑有又要被活埋试试？”
庄严觉得有道理，转身靠在墙壁上。
“你说得对，我也不行了。”
扪心自问，庄严自己现在要撑起一个人，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放弃了要看看到底外面出了什么事的**。
就在这时候，铁门忽然咣当一声响。
它开了……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朝门口投去，人像受惊的猫一样警惕地坐了起来。
庄严的心，再一次悬在了半空之中。
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其中一个竟然是大队长张辉……
狗日的……
不会是大队长亲自来主持反审讯吧？
太扯淡了！
第二更了。还没到1080，所以暂时三更还是保底。不过我估计晚上会超过1080，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四更的准备！
来吧！让月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569章 大队长来了
大队长？
平房里的人都惊呆了。
不会吧……
大队长张辉亲自过来，难道是要亲自督促反审讯训练？
作为“红箭”大队的大队长，张辉留给“猎人”分队所有队员的印象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那可是参加过轮战的侦察大队老兵，是渗透、擒敌、破袭的猛将，是几个人就敢渗透y国境内捣毁哨所，抓捕舌头的牛人。
在部队里，有一种老兵不管军衔高低，都没人敢小看。
那就是参战老兵。
你说你训练多牛逼，你说你带兵多厉害，你说你比武拿了多少奖章，只要人家老兵拿出个功章轻轻往桌上一放，说这是我从战场上得来的，所有什么训练尖子、带兵骨干什么模范标兵都得给我乖乖站好，小眼神都不敢斜一下。
用鲜血染红的军功章，与和平年代用汗水浇注的军功章，本质上都是军功章，但是意义上却有着天差地别。
军人只认军功，什么叫军功，你上过战场，听过子弹咻咻在耳边飞过的声音，见过红，杀过敌，端过敌人的藏兵洞，负过伤，这才叫真男人，这才叫真汉子，这才特么的敢拍拍胸脯说一声，老子是真的铁血军人！
军人都有英雄情节，都崇拜英雄，所以，在英雄面前，庄严有些腿软。
这万一……
张大队亲自上阵搞反审讯，可真够在座的所有“猎人”分队队员喝一壶的。
“大队长……”
大家赶紧歪歪斜斜站了起来，扶着墙也要立正站好。
张辉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由于背光，面容上一片模糊。
庄严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能感受到张辉身上那股子气息。
有怒气……
这可不是好事。
张辉在门口站了足足三十秒，最终都没有走进平房，而是一转身，居然走了！
所有人再次惊掉下巴。
“怎么回事……”
苏卉开第一个发问。
看看左右，没人回答自己。
“大队长这是……”季炜也很懵圈，说：“我以为他要亲自上阵审讯我们呢……”
“反正我看不是好事，大队长亲自组织反审讯，咱们算是完犊子了，最后都得躺医院里去……”柴一发说。
目睹了何协与刘子启的下场，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
再牛逼，你还是抗不过这种非人的折磨。
审讯这东西，本来就是非人的，谁敢说自己一定能熬过去？
如果大队长张辉亲自审讯，我艹！人家是轮战的老侦察兵，这尼玛手段多的是。
以前抓到舌头是要审讯的，从前的老侦察兵都是真刀真枪从敌人嘴里掏过军事情报的，没两把刷子根本干不了这行。
想到这，庄严颓然坐下，靠在墙壁边苦笑。
“咱们这算是栽了，老大亲自出动，兄弟们，自求多福吧！”
“管他！”苏卉开的蛮牛脾气立马上来了：“管他什么大队长副大队长什么这个什么那个，就算是军区司令来，我也不说，就不说，看能不能把我给剁了。”
正当所有人在昏暗的平房里绝望的等着更为严酷的折磨的时候，门外却再次传来了训斥声。
这一回，庄严没有让苏卉开将自己撑到窗户上去偷看。
他选择了摸到铁门便，利用门缝，贴在上面仔细听着外面到底谁和谁在对话。
苏卉开问：“老庄，听到啥了？”
“嘘！”庄严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平房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吸声。
……
院子里很热闹。
张辉背着手，在韩自诩、章志昂和孙鸿渐三人面前走来走去，像个被人点着了尾巴的老猫。
“韩自诩，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到临了，他收住脚步，转向了韩自诩。
韩自诩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不过眼珠子倒是朝孙鸿渐那边歇了一下。
“别看了！你很聪明！没错，是孙鸿渐通知我的。”
张辉看了看孙鸿渐，又扫了一眼韩自诩。
“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过分，这才过去33个小时，两个进了医院，一个昏迷，一个撞破脑袋，人都快崩溃了。你这是反审讯？你这是谋杀！”
韩自诩面不改色道：“报告大队长，反审讯训练本来就有危险性，我们是特种部队，猎人分队是我要打造的精兵中的精兵，所以我必须严格要求！全世界优秀的特种部队都要经历严酷的反审讯训练，没有经过这项训练出来的兵不能叫合格的特种兵！何况我安排了军医随时跟着，每四小时就检查一次身体……”
“检查身体为什么有人昏倒，为什么有人入院？”张辉打断韩自诩，反问道。
“报告大队长！”韩自诩说：“从理论上保证的东西不可能在实操上确定百分百达成，尤其是军事训练和特种作战训练，就算是跑个马拉松，职业的马拉松选手也有可能出事，而那仅仅是运动，我们是作战部队。”
“你不要大条道理跟我在这里摆理论！”张辉看起来有些生气：“我知道你是院校优秀毕业生，论嘴皮子，我说不过你，说理论，我也没你丰富，但是我知道练兵必须保证安全！你闹出点事，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韩自诩这次没吭声。
张辉继续道：“军区里盯着你这支‘猎人’分队，大队里也有人盯着你这支所谓的试验性特种分队！韩自诩，别给自己找麻烦！懂吗！”
韩自诩无奈，只能微微点点头，低声道：“是……”
张辉说：“马上给我停止反审讯训练，联系当地武装部，把猎人分队的兵都送到附近的县医院去检查身体，并且进行休整！”
韩自诩站在原地没动。
张辉冷冷道：“韩队长，难道要我这个大队长亲自组织吗？”
“报告大队长，我马上执行命令！”韩自诩只能低头。
……
蹲在门边的庄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队长张辉居然是大救星！
他回过头来，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兄……兄弟们，咱们……咱们脱难了！”
第三更，今天保底完成。预知后事如何，要么今天1080我加更，要么明天再见，各位国庆快乐！
啦啦啦！俺还是不可战胜的！
第570章 毫无喜悦的胜利
大队长张辉的出现，似乎打乱了整个“猎人”分队的反审讯训练。
韩自诩面对“红箭”大队大队长张辉，即便他再怎么桀骜不驯，也要服从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庄严等18名还没躺进医院的队员总算被人从房子里放了出来。
就这么完事了？
庄严如坠梦中。
反审讯模拟训练的中止，并没有让庄严感到预期中的喜悦。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一些遗憾。
没错。
是遗憾。
坐在赶往县医院的车里，庄严精神有些恍惚。
也许是累的，但是更多的是思考。
自己的人生中，还有没有机会再接受一次如此真实的反审讯训练？
也许“红箭”大队也有类似的训练，只不过庄严今天算是看出来了，如果大队长张辉也怕出训练事故，这个曾经从血雨腥风中深入敌后的老兵在和平年代居然也怕训练事故
那么，庄严觉得自己将来也许真的没机会接受这种训练。
不，不是没机会接受。
而是没机会接受如此真实、如此完全毫无保留余地的反审讯训练。
和平年代的士兵……
庄严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点什么。
一个军人，如果没有马革裹尸的那种气魄，如果没有直面死神的勇气，又怎么证明自己胸前那些功章里的含金量？
无论庄严怎么想，事实就摆在眼前反审讯结束了。
守林人的小院子里，老兵们在收拾设备，一副撤退的架势。
庄严坐着车离开的时候，老兵们远远朝车离开的方向看，直至看不到了最后的身影。
庄严忽然觉得不爽了。
韩阎王怎么会这样？
自己这些人都没，他倒是先了！
自己都没有屈服，他却屈服了！
庄严忽然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正如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对手，你和他较量的紧要关节，忽然有个裁判冲出来，说stop！
一拳铆足了劲，却砸在了棉花上，有点儿闪了腰的感觉。
狗日的韩阎王！
庄严不知道该不该骂韩自诩。
自己这不是找贱了吗？
如果大队长张辉不来，自己倒地能不能撑到最后？
其实庄严发现自己并不在意韩自诩这个对手如何强大，他倒是挺在意自己挑战自己能不能成功。
如果能够坚持72小时，这牛逼恐怕可以吹上一辈子吧！
将来就算不当兵了，脱下这身国防绿，和别人喝酒的时候也可以说，我当年是挺过了72小时地狱式审讯的真男人！
现在，中途打断，找谁吹？
将来跟人说，我特么搞了30多个小时，大队长出现了，他英明神武，阻止了这种危险的训练，救回了我的狗命？
哈哈哈！
这样的话，庄严觉得自己找个粪坑，将自己淹死在里头拉倒。
但有一点不可改变，训练完结了。
既成事实，木已成舟，无数的成语可以形容这种无奈的局面。
载着队员们的车驶入了最靠近山林的一个县城医院。
医院虽然不能和g市的大医院比，也不能和总医院比，不过该有的也还是有的。
庄严和自己的战友们排着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像乖乖上学排队检查身体的小学生一样在体检科门口排起了长龙。
站在庄严前面的苏卉开忽然转身对庄严说，话没出口，先打了个哈欠。
“庄严，我觉得体检多此一举啊，我现在只想睡觉，我都要快迷糊了。”
说完，还啥煞有介事地叮嘱了一句。
“待会儿如果我睡着了，你记得叫醒我。”
庄严自己也困得不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得了，我自己待会儿会不会睡着我自己都不敢保证。”
“你可别！”苏卉开说：“刚才我看到大队长进了县医院的食堂，说是给我们补充补充营养，检查完赶紧去食堂吃东西。”
说到吃，庄严差点没忍住。
真的很饿。
刚才下车的时候，这里的小护士给所有人每个人一瓶那种软盒装的牛奶，说是让人先垫垫肚子……
垫肚子？
小护士真可爱。
庄严心想，她估计不知道，这些队员都是能吃一头羊的饿鬼吧？
很快，轮到了苏卉开进去体检。
体检科里有人喊：“下一个！”
“兄弟，我先进去了。”苏卉开正要走，忽然察觉庄严的脸色不好。
“你咋了？好像不高兴？”
庄严想说自己不喜欢就这么中断训练。
可是，跟别人这么说，怕不是要被打死？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精神不振。”
苏卉开“唔”了一声，用一种十分理解的眼神看着庄严，然后用手重重拍了拍庄严的肩膀：“我理解，兄弟，韩阎王这一天多来没少折腾你。”
庄严知道他是理解错了。
可是自己又不能解释，只能顺水推舟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说，指指里面道：“去吧，别让人催。”
“行咧！”苏卉开说完，喜滋滋地走进了体检科。
大约过了一分钟，苏卉开还没出来，门口又闪出个戴着一双眼镜的护士，朝庄严招招手。
“你，轮到你了，进来。”
庄严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好意一阵才指了指自己，问：“我？”
“不是你是谁？”小护士似乎觉得这个当兵的挺有意思的，明明排在第一个，却不知道轮到了自己？
“好……”
庄严如梦初醒，用力拍了拍脑子，想让自己清醒点，然后跟着小护士走了进去。
小护士一边走一边打趣：“你好像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看着小护士的背影，庄严无奈地苦笑起来。
也许，这个县城医院过着平静生活的小护士，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距离自己县城三十多公里的山里，有一帮叫做“特种部队成员”的兵，在那个已经荒废的守林人小院子里，在那个大水库边，进行过一些匪夷所思的反审讯模拟训练。
对，她们也不该知道。
像这个小护士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那不是挺好的吗？
有什么凶险，军人承担就好，老百姓知道得越少，过得越舒心。
跟着小护士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有个办公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坐在椅子里，随手将一张表推到庄严面前。
“先填表。”
庄严现在只想快点检查完毕回去睡觉，再这么拖下去，指不定待会儿会噗通地一头栽在地上睡过去。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表格拉到自己面前，顺手拿过桌上的笔。
忽然，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对劲！
事情，有些不对……
四更完成！今天晚上没什么挑战性，我去看电影去了。到了1280票，我继续加更。晚安各位！
第571章 队长你玩阴的！
庄严从体检科的3号室走出来，隔着几米外，看到了苏卉开正朝外走的背影。
“老苏！老苏！”
庄严追上去，扯住后者。
苏卉开哈欠连天道：“啥事？”
庄严说：“你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苏卉开不以为然道：“走走走，到外面看看去，问问开饭没有，我都快饿成照片了。”
“不是……”庄严又拉住他：“你填表了？”
“填了，谁没填？不就是填个表嘛！来医院填表不是正常的？”苏卉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庄严亦步亦趋跟上他，说：“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苏卉开不以为然。
庄严道：“你在地方医院见过这种表格？门诊手册也不是这样的好吧！”
苏卉开停住脚步，挠着头想了想。
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太累。
想了一下，烦躁道：“管他个鸟！我说，庄严你能不能别疑神疑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怕不是这两天训练训得有些神经质了吧？待会儿，吃完饭找个地方随便睡下，醒了保准你一切疑问都没了。”
庄严还想将自己的疑惑继续说出来，但是苏卉开显然已经不想再听。
俩人离开体检科，刚出走廊尽头的大门，忽然听见楼下在吹紧急集合的哨声。
然后是韩自诩拿着手持喇叭在喊：“猎人分队的，都下来草坪上集合！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
庄严本来还想找严肃或者张圯怡等其他同班的队友，和他们讨论一下心底的疑团。
可是走廊上空空的，很显然，自己进去以后，其他人也进了不同的科室。
这就有问题了！
体检没这么体检的！
“这时候还集合？”苏卉开眉头一皱，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
庄严苦笑道：“走吧，下去吧。但愿大家没被韩阎王套路了。”
苏卉开嗅出有些不同寻常了，这下子，他也没再提吃饭的事，赶紧问：“庄严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问题来了？”
庄严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
于是苦笑摇头：“行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下去集合吧，如果我没猜错，很快会公布谜底的。”
这次，轮到苏卉开追着庄严不停询问：“你倒是说啊，到底哪不对？你不说，我这心就悬着，不好受！没你庄严这样吊胃口的！”
庄严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苏卉开没好气道：“老大！”
他举起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你难道就不用脑子想想？一个县医院，填个门诊手册和体检表要填部队番号要填写军衔的？写个名字年龄已经不错了好吧！你小子从前就没去过医院吗？”
苏卉开摇头：“这个……还真的没去过，小时候身体好，不用进医院，感冒发烧我妈直接给我喝姜汤捂被子发汗，第二天就好；长大了打拳，伤了都是找老中医看跌打，不用挂号……”
庄严傻眼了。
这……
跟这头大公牛说个屁啊！
说不通呢！
“我服了你！”
除了这一句，庄严是真想不到什么要和苏卉开说的了。
现在，只能希望自己只是多心了。
但，八成不是……
很快，“猎人”分队的兵都从不同的科室里出来，跑到了楼下。
庄严站在草坪上，冷冷看着这一切，更肯定了自己的猜疑。
一个县医院的体检科，居然同时能容纳二十个人分开体检……
想想都觉得是个破绽。
队伍集合好后，韩自诩在队伍前显得颇为得意。
至少刚才在守林人小屋的院子里被大队长张辉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已经不见了。
却而代之的又是那种自信到极致的傲气。
“你们啊……”
他背着手，左右踱了几步，停下步子，扫了一眼众人。
“蠢！”
他用一个字，对所有人下了定论。
忽然，韩自诩抬起头，目光投向了医院只有三层高的门诊大楼。
有人忍不住回头看，看到了章志昂从楼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
来到韩自诩面前，将那叠纸交给对方，自己走到一边。
韩自诩拿着那叠纸，翻了翻，转头问章志昂：“都齐了？”
“都齐了。”章志昂点点头。
庄严认得，那些纸全是之前填写的表格。
完了……
韩自诩举起那叠纸：“很好啊，都填了，一个不落空。这要是真当了俘虏，怕是情报就这么没了，72小时，你们才熬过了35个小时，这里面还包括了在医院的两个小时。真是‘优秀’的特种兵，你们也好意思觉得自己配叫这个名字……”
他拿起第一张纸，大声宣读：“许志鹏，年龄：20，军衔：上等兵，隶属部队：g军区‘红箭’特种作战大队，监护人……”
他抬起头，盯着队伍里的许志鹏，说：“你连我都写上去了？”
许志鹏苦笑道：“这不……要我填这个，我只能填队长你了，我户口都迁出来落在部队里了，填没毛病……”
韩自诩忽然笑了，说：“许志鹏啊许志鹏，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忽然，笑容消失了。
“除了两个中途熬不住退场送院的，剩下的18个人里不管有意无意的，一个不落全部成了叛徒。你们出卖自己的身份和情报，等于出卖了自己所在部队的部署，很好，很好！”
“报告队长！”苏卉开立正了。
“说，我也想听你们说说。”韩自诩一挥手，“为自己的愚蠢做一次辩解吧！”
苏卉开说：“我不服！”
韩自诩问：“不服什么？”
苏卉开说：“队长你玩阴的！我们对抗审讯扛下来了，你和地方医院还有大队长一起串通了阴我们！我们不是蠢，我们是单纯！”
韩自诩说：“苏卉开，玩阴的怎么了？谁告诉你不准玩阴的了？你上了战场，跟敌人回合制？你捅我一刀，我敲你一棒？不跟你玩阴，我跟你有亲？什么是反审讯，什么是审讯？概念你弄懂了吗？能得到情报的手段就是好手段，没有什么阴不阴的！你们不是蠢？单纯？在战场上，对待敌人单纯比蠢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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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别相信任何人
“记住！当你不幸被俘，请记住一点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韩自诩额头上跳动着两条蚯蚓一样的青筋。
他的目光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鹰隼在盯住自己的猎物，举起一只手，手掌上只伸出一根食指。
“不要用你匮乏的想象力去和审讯专家耍小聪明，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你和专门研究这行的专家比起来，真的只是刚入门的童子军！不要高看自己对抗审讯的能力！”
“你们可以做的一条就是，在你们还能忍受的时候闭上你们的嘴。”
他用手在嘴巴上最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闭上自己的嘴，不要相信你见到的任何人，包括对你关怀备至的医生，又或者那些对你怜悯备至的人道主义者。就像刚才，你们看到医生就放松了警惕”
他猛地举起了手里的那表格。
“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将自己扛了30多小时非人折磨依然能够不吐半个字的秘密最后拱手相送？记住！这是你们的教训！一个永远深刻的……”
韩自诩的最后一个字，被庄严打断了。
“报告队长！”
韩自诩就像提了一口气，中途被打断似的极其不爽。
“我说话的时候，别给我打断，除非你有非常充足的理由，否则面对的将是惩罚的后果！”
韩自诩的调门调高了几分，冷得像冰。
“庄严，你是不是觉得过去的30多个小时你过得太舒服了？”
“报告队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站在队伍中，庄严的语气比石头还硬。
韩自诩说：“行，希望你有足够的理由，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
庄严说：“知道！队长对我是特别关照！我如果没让队长满意，我知道队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韩自诩忍住露出那么一丝丝的笑。
不过很快又一闪而逝。
“说吧！我允许你发言。”
庄严见韩自诩批准了，清了清嗓子说：“队长，假情报算不算情报？”
“什么？”
韩自诩有些讶异。
假情报？
什么假情报？
“假情报从情报学上来说，也叫情报，国外的暗号叫‘配餐’，怎么？你想讨论这个吗？”
庄严说：“不，我不知道什么暗号，也不知道什么情报学，我是问”
这次，他毫无畏惧地迎着韩自诩锐利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假情报敌人拿了，有没有价值？”
“有价值，假情报利用好了，对我方是有价值的。”韩自诩说。
庄严咧嘴笑了，调高了嗓门道：“队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庄严，你够了！”
章志昂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呵斥道：“你嗦嗦绕了那么大的弯子，是想干什么？”
庄严说：“章副队长，请问你是不是也没看表格？”
韩自诩忽然愣住了，侧过脸看了一眼章志昂。
章志昂眉头微微一蹙。
韩自诩忽然转神，用手捏着那叠表格，从头开始一张张仔细翻阅起来。
忽然，他翻动纸张的手停了下来。
许久，又继续往后翻。
翻了几页，忽然又停下。
最后，他合上表格，沉默良久。
“不错，聪明！”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猎人”分队队员的心脏总算轰然落地。
“我小看你了，庄严。”
韩自诩走到庄严面前，盯着这个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上等兵。
看了好一阵才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庄严大声道：“报告队长，小县城的医院体检科规模不会那么大，不可能同时为那么多个人体检。还有，地方医院的门诊手册不需要填写部队番号和军衔，更不需要填写服役所在地！”
韩自诩轻轻地点了两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队列前的指挥位置上。
“不错，有三个人是填了假资料。”韩自诩低头翻出一张表格，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说：“这个‘黄尚’，就是庄严你，对吧？”
庄严心里偷偷在笑。
他是乱填的，既然乱填，就填个占便宜点的名字。
至于另外两个乱填的，一个是严肃，是他从体检时里刚出来的时候，严肃刚好进去，照面之际偷偷交代的。
至于张圯怡，这小子也许和自己一样，是自己发现不对劲的。
乱填的这个名字其实也有着另一层深意。
黄尚。
皇上……
占尽了便宜，可以直接让别人爱卿平身了。
“是！我乱填的！”
韩自诩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小子，真是鬼精鬼精的！
自己一个不小心，没注意看表格内容，居然阴沟里翻了船。
是自己太轻敌，小看了这些菜鸟兵了。
“好，这一期的反审讯训练就到这吧，大家现在马上登车回去，休整三天，然后我们有新的去处。”
将表格卷起来，韩自诩立正站好，喊了一声：“解散！登车！”
“散！”所有人高兴得一哄而散。
随后，苏卉开为首的几个兵，将庄严抱起来，抛向了天空……
离开“红箭”大队的大本营后几个月，“猎人”分队终于重返驻地。
老虎岭的训练场建好了，房子也建好了。
休整的那几天成了搬家的日子，猎人分队从三营的排房里搬出来，坐上卡车，一路飞驰，朝着和g市繁华地带相反的方向开去。
老虎岭，顾名思义，因为营地东面有一座大约三百多米的山，延绵有七八公里，由于山不算高，所以叫岭，因其山脉的模样像一头卧虎，所以得名“老虎岭”。
老虎岭地处偏僻，周围都是一些没有开发的荒地和田地，距离最近的村子有三公里的距离。
这里本是当年南下进攻部队留下的一个养殖场，后来组建全军第一支特种大队的时候被划归该部，但是多年没有从事养殖经营的行当，因此荒了很长时间。
大队领导一直想将这里改建成整个大队的规范化训练场，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资金。
今年军区终于批下了一大笔经费，全花在这上面。
加上韩自诩的“猎人”分队建立，正好派他们在这里驻扎，不但可以解决借住三营的问题，还可以顺道解决大队训练场地不足的问题。
对于庄严来说，他很喜欢老虎岭这个训练基地。
至少，比大队部那边更令人喜欢。
这里，让他想起了曾经独立驻扎在n镇上的八连，那是他新兵里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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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新的征途
一个礼拜后，滇省王山州麻县的县城边的一条公路路口旁停着一辆部队老兵喜欢叫做“大屁股”的老式的bj212吉普，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黑中透红的男人在路边不停来回踱步，时不时朝远处张望。
旁边的土路上，罕见汽车，来来往往都是附近的山民和村民，挑着两个大箩筐，里面装着自家地里种出来的收成，到县城里赶个早集。
司机从驾驶位置上下来，走到中年人的身边，顺着中年人的目光朝远处看了一眼，说：“副指挥长，咱们一大早这是来等谁啊？”
“军区里的人。”中年人说完，忽然又看着司机，强调道：“不是省军区，是g军区，直属的‘红箭’特种大队。”
“特种大队？”司机有些吃惊，说：“他们来我们这鬼地方干嘛？”
“训练啊！”中年人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些都是好兵，过来这里是跟我们学排雷排爆的。”
司机这就笑了，说：“副指挥长，你开玩笑吧！他们是特种部队的人，还需要向我们学这玩意？”
看着刚从别处抽调来排雷指挥部工作不久的年轻司机，中年人一脸的不悦，说：“小张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他们怎么就不能跟我们学排爆排雷？别的我不知道，要说排雷排爆，咱们不比全军任何一支特种部队或者工兵部队差！就算到了总部，首长们都记得我们这些排雷兵响当当的大名！”
看到平常和蔼的副指挥长似乎有了点火，司机赶紧躲到一旁，不敢再碰他的逆鳞。
中年人抱着手，继续朝远处必经之路上张望。
站在远处的司机还在糊涂，不知道刚才自己犯了什么错，招惹了这个铁塔般的副师级干部。
不过，如果司机小张稍微了解过这个中年人的履历，兴许就不会问刚才那么幼稚的问题了。
许汉源，男，1968年2月入伍，参军后不久，所在部队因军改奉命由步兵改编为工兵部队，从此，他就和地雷、爆破这些事结下了不解之缘。
1975年，许汉源被组织上送到湘南省某沙工程兵学院高级指挥学校训练班，专门学习工兵八大专业，系统掌握了埋设和排除地雷，爆炸学和炸药应用等等专业。
1979年1月，许汉源调往km军区工兵部当参谋，2月17日，南疆反击战打响。接着是1981年收复扣林山，1984年收复老山、者阴山，这些战斗，他作为工兵参谋和指挥员一个不落全参加了。
边境的地雷大埋设情况他绝大部分了如指掌。哪有雷，哪的雷什么时候埋设？哪的雷什么型号？哪些是我们埋的？哪些是y军埋的？
只要在他面前摊开地图，手指往边境地带一戳，他就能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许汉源被调回省军区共并不装备器材处当副处长、处长。
但不论职务怎么变化，许汉源始终搞的都是工兵的那一套，尤其擅长和熟悉地雷的埋设、拆除和排除各种类型的爆炸物。
1993年开始的第一次大排雷中，许汉源已经是排雷大队的大队长。
现在，第二次排雷过去已经一年多了，他是这次排雷指挥部的副指挥长。
这是一个人称“雷王”的男人，是一个敢骑在阎王爷脑袋上拉屎的男人。
这是一个真正踩在刀刃上跳舞的王者！
如果小张直到许副指挥长的过去，也许就不敢问刚才那句幼稚的问题了。
别说是特种部队的兵，就算是专业的工兵分队里的老手，在许汉源面前说到排雷排爆，说到玩炸药，没人敢牛逼哄哄人五人六。
远处，几辆军用大卡车跟着一辆涂装成迷彩色的猎豹吉普车出现在视线里。
扬起的尘土卷上了天，车速还挺快。
“来了……”
许汉源虽然今年已经49岁了，不过眼神还是十分锐利，一眼就看到了军牌上的开头字母。
这是g军区的人。
领头的猎豹吉普车似乎也看到了许汉源，放缓了车速，慢慢停靠在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中校，下来就直奔许汉源而来。
“许部长，您好，您好！”
许汉源在出任第二次排雷指挥部副指挥长之前，已经是省军区的装备技术部副部长。
“哎哟！李处长你来了？”许汉源等对方敬了礼，这才还礼，然后和李处长握了握手。
李处长有些受宠若惊道：“许部长，你怎么亲自出来……”
他没敢说“迎接”二字。
毕竟，在部队里十分严格森严的军衔等级制度下，一个副师级的上校亲自迎接自己这个中校，还有后面最高也就是个上尉的特种部队成员，恐怕也有些太过于隆重了。
“噢！是这样的……”
许汉源马上明白了李处长尴尬表情里的含义，说：“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本来是5队的孙泽文来带你们，没想到他今天要去12号雷场，那边早上出了点事，有个老百姓被炸了，要尽早将那里围起来，工作很多，他没空，整个指挥部和排雷队，只有我最闲，何况指挥部又在城里，我来和你们汇合，再一起下去看看。”
韩自诩从后面的卡车副驾驶里跳下来，快步走上前，立正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喊了声：“部长好！”
许汉源上下打量了一番韩自诩，这个上尉身上穿着迷彩服，没有任何标记，只有军衔，但是带着奔尼帽，脚下踩着作战靴，精神头十足，有股子强烈的傲气。
果然是军区里的精兵悍将。
“你是韩队长吧？”许汉源问。
韩自诩马上回答：“是，我叫韩自诩，红箭大队猎人分队的分队长！”
李处长看到大家都见了面，于是想早点离开，站在里边一大群军人在聊着总不是太好。
“要不，我们上车，去排雷大队的驻扎地？”
许汉源点头道：“好！走，我在前面带路。”
李处长说：“许部长，坐我的车？”
许汉源看了一眼李处长的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还是坐我的车吧，212走山路你比那个耐操。”
目前破了1280了，今晚四更，现在三更了，还有一更。
话说，没压力，有本事让我五更哈！
第574章 那是一颗火箭弹！
车队顺着土路一直朝南边走。
很快，视线中出现了起伏的崇山峻岭，超出重峦叠嶂。
土路在当地又叫“洋土”路，和扬土同音。
庄严坐在卡车里，看着滚滚的黄尘，心里渐渐明白，距离多年前那个边境战场越来越近了。
这次，没人在车厢里带队。
因为几辆车里只有一辆是装人，其余三辆车都是装的武器装备和排爆设备。
虽然排雷大队的设备也很全，可是毕竟那是别人的装备，部队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能用自己的最好别占别人的。
何况这次来，是向别人学习，别人是正儿八经地执行排雷任务，总不能影响了别人正常的工作。
“二班长！”
庄严对面坐的就是闫冠军，他抬起头来就能看到。
“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我的专业不是爆破手，我是突击手。”闫冠军说：“学爆破的人都来过这边，这里的排雷从来都没停止过，这已经是第二次组织大排雷了。”
庄严说：“有那么多地雷吗？”
闫冠军道：“那场仗打了十年，这一带边境，桂西省和滇省两地一共埋下了足足一百多万枚地雷，还只是我们的数据，还有y军当年埋设的地雷，如果都计算进去，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庄严暗暗吃了一惊。
一百多万枚！
我日！
听起来真的很震撼。
布雷容易排雷难。
布雷一阵风，排雷排断肠。
根据国际红十字会的统计，生产一颗地雷要3美元，但是排除一颗地雷如果按照欧美标准，需要300-1000美元！
全世界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至今，交战各方一共埋设了大约4亿枚多枚地雷，其中6500颗是1978年之后埋设的。
换句话说，全世界按照60亿人口计算，每15人就能平均摊上一颗地雷。
如果让每15个人围一圈，中间放一颗地雷，按照地雷的杀伤半径计算，只要一起爆炸，全世界所有人类不是死就是残。
而在南疆境内，我国一方的地雷分部在边境8个县内两百多平方的土地上，大小雷场161片。里面的地雷制式复杂，大多数是越制和苏制，也有我国制造的，更奇的是有美制的地雷。
这些美制地雷都是当年鹰酱在y南败退之后，留在仓库里来不及运走，等于白送给了当时的越军。
不光是制式多，类型也多。什么压发雷、触发类、绊发雷、跳雷、定向雷、抛洒雷、信号雷、防坦克雷……
而且在课堂上，韩自诩还一再叮嘱，到了这里就是学生，好好跟着老师学习。
实际排雷不是在课堂上看看结构图，看看诸元，再摸摸塑料制作的教练雷，看看里面的横面解构图。因为在边境埋设的那些雷里，手段是千变万化，诡计多端。
例如连环雷，诡雷、雷中雷，还有双方军队遗弃的锈蚀弹药，其中包括了手榴弹、炮弹、40火箭弹、子弹、火具以及其他易燃易爆物。
不仅仅是这些能要你的命，作为战场，当时这里还有各种越军撒下的三角钉，有竹签桩，一列桩铁丝网，二列装铁丝网等障碍物。
加上双方当年的炮击，掀起的泥土和自然灾害泥石流等等，都会将雷场改头换面，使排雷变得异常复杂。
那里是最好的训练场，但是也是最危险的修罗场。
这些知识，庄严在理论课上学过。
他对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一直从事着排雷的这些工兵们心存敬畏，从心底里佩服。
很多人对于雷区根本没有直观的概念，影视作品中展现的往往太过于简单，让人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其实，布雷方式很多，最简单最快捷而且最大批量的就是使用火箭布雷车。
嗖嗖嗖一阵火箭雨过去，布下的地雷那都是按照多少万平方来计算的，犹如天女散花一样，撒在森林中。
看似简单，排起来却很要命。
按说这种连地面都没埋设进去的雷肉眼就能看见。
这只是普通人的片面想法。
因为即便落在树林和草丛里，光靠肉眼根本很难发现。
如果下一场雨，或者隔一段时间，地雷被植物枯叶遮盖，那就是天然的隐蔽物。
光是这种表面铺设的地雷已经够让人头疼，更何况如果是有心进行人工埋设，那更是要命。
例如著名的诡雷、连环雷之类，还有y军最喜欢使用的木壳地雷，就连金属探雷器都无法发现，只能靠人工使用探雷针确定位置，再进行拆除。
坐在车上的庄严，随着车队越来越靠近边境，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忽然，车子咿呀地急刹车，停住了。
大家哄一下，全站了起来。
这里毕竟是边境，加上忽然急刹车，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家赶紧拿着枪，一个飞跃下了车，散开在路边，从不同的角度开始观察情况。
之间领头的bj212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之上校，对后面的人大喊：“都停下，别动！”
然后快步走向马路斜对面。
庄严下意识地寻找到前轮胎的位置，在发动机的侧面蹲下这就是训练的结果，下意识形成了潜意识的动作。
因为发动机可以防弹。
从发动机盖子上方望过去，只见上校拦住路边一个村民。
村民的肩膀上挑着两个箩筐，里面装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扁担都有些弯。
突然，站在庄严身后的严肃低声地惊叫：“艹！四零火！”
听说有40火，所有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手伸到了子弹带上。
在弹带里，有实弹。
只要不到两秒钟，所有人都可以完成更换弹匣并且据枪瞄准射击的整个过程。
有人敢在“猎人”分队面前搞事情？
活腻了吧！
ok，四更完成！今天说到同样做到！军人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话说，这几天评论关闭了，我也看不到章评，不知道读者们对这种更新还满意不？讨论区好像可以发帖，有空去那里发吧，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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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惊出一身冷汗！
“猎人”分队所有队员二十多支枪口对准了路边的挑筐人。
许汉源却忽然回过头，朝所有人不断摆手。
“别紧张！没事！我来处理！”
大家的枪口这才下垂，不过还是很紧张。
都是老兵，玩过的40火不计其数，一眼就能看到箩筐里冒尖出来的玩意就是40火的火箭弹。
这玩意的威力可以足矣击穿装甲车，甚至一些轻型的坦克。
如果爆炸……
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挑着筐的村民看到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当兵的，而且都带着枪，顿时也有些慌，转身想走。
许汉源小跑上去，拦在村民面前。
“老乡，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箩筐？”
村民赶紧退后两步，像是护着自己的宝贝，说：“看什么看，东西是我挖的，我要拿去卖……”
“你要拿去哪卖？市场上？”
“对啊，今天是赶墟日，我要趁早拿过去卖，还要赶回去，路远着呢！”
“你是从哪挖的？”
“新寨那边。”
村民回答得理直气壮，那一颗火箭弹去集市上卖就像卖一颗白菜似的轻松、正常。
拿去卖？
还在市集上？
所谓的赶墟日，实际上就是北方的赶集一样，一般一周一次，有的地方一周两次，一般都是落后地区的农村大家确定的一个统一集中的交易日。
每逢这日子，周围三乡五寨的人都会将自家的农经产品或者手工品拿出来市场上摆卖，赚钱后再购买自己的必需品的一个日子。
这位村民的回答，让庄严等人再次刷新了三观。
这玩意能卖？
庄严回头对严肃说：“我艹，这东西能卖？”
“不知道。”严肃也摇头。
很显然，大家都感到很震惊。
“老乡，能不能卖给我？”许汉源说：“你还有多少？”
村民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看是个当兵的，于是道：“行，你有钱吗？”
“多少钱？”许汉源问。
村民想了想，说：“看你是当兵的，给你便宜一点。”
“这辆筐都是吗？”
“都是，不过除了一颗火箭弹，其他都是地雷，还有手榴弹……”
“一共多少颗？”
“72颗。”
老乡的数目倒是很清。
可是周围的人都吓得冷汗直冒
尼玛，这是72颗地雷、手榴弹加火箭弹啊！
要是炸起来，这方圆五十米内恐怕都要遭殃，除非能找到隐蔽物，不然都得死！
许汉源说：“一共多少钱？”
村民说：“50块吧，你们当兵的也没多少钱。”
50元！？
庄严差点惊叫起来。
现在他的津贴费是41块，加上特种补助10元，一共是51元，这两筐地雷加火箭弹还有手榴弹，只卖50元！
如果放在军火市场上，这特么就是出血良心价！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你买的只有划算！
“这是50元。”
许汉源赶紧摸出五张10元人民币，递过去。
村民疑惑地看了看许汉源，还是选择了相信，放下手里的筐，然后接过钱，沾了口水点了点。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差点一蹦三尺的动作他居然像倒两筐番薯一样，将两筐各种地雷之类的玩意直接倒在地上。
“不要啊！”
许汉源吓得一头冷汗飙出三丈远，转身就跑！
村民倒完了地雷，看着当兵的都躲在了车后面，不禁有些惊讶。
双方都觉得对方是外星人。
庄严这帮子当兵的知道地雷的厉害，觉得这么倒简直就是找死！
老乡则不然，他觉得挖地雷卖钱不是很正常吗？
这三乡五寨的，挖雷和鼓捣废旧弹药卖钱都成了业余兼职的热门行当了。
这些当兵的，怕什么怕？
切！
真胆小！
村民拿起那颗40火箭弹，朝着所有人挥舞着，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一颗能够打穿坦克的高能爆破弹，而是一根胡萝卜……
“你们怕什么啊！不会爆炸的，引信我都拆了！”
拆了……
庄严顿时满头黑线。
感情这里的老乡靠山吃山，靠雷吃雷，一个个都成了专业工兵了？
“老乡，放下你的火箭弹，很危险！”许汉源站在车引擎后，大声劝阻。
村名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看着一群特种部队的兵，说：“我说你们这些人……怕个卵子嘛！”
说完，又做了一个动作，真把庄严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他直接从后腰处抽出一把柴刀……
没错，就是上山砍柴的那种柴刀。
然后拿起那颗火箭弹，放在土路的露面上，枕着一块略硬的泥土，哐当哐当砍柴火一样砍起来！
我了个擦！
庄严觉得自己的冷汗如同泉水一样，虽然自己的位置很安全，但是他可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炸成碎片！
“不要啊！老乡！要爆炸了，大家都要死！”
几乎所有当兵的都同时大喊起来。
所幸的是，预料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也就是个不到三十秒的时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40火的外壳居然被掀开，村民抓住了已经破损的铝制外壳，用力一拉。
庄严的眉毛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猛地跳了一下。
外壳脱落了！
火箭弹没炸！
村名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抽出一根尺把长的棕色的圆柱状棒子。
他拿在手里，像个征服了珠穆朗玛峰的勇士一样兴奋。
“你们看！这是好东西！”
庄严学过40火的诸元，当然知道村民老大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艹……”
苏卉开松了口气。
“他要着玩意干嘛？什么好东西？”
庄严摇摇头，也说不知道。
因为那根棕色的棒子是发射药，还好，不是用来进行聚能爆破破甲的扩散药。
发射药相对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不过也足够吓死人了。
因为弹体还是完整的，里面的高爆药还在。
理论上，高爆药需要雷管引爆，只是理论终归是理论，正如地雷也是高爆药，或者tnt，说是很稳定，让你拿刀砍砍试试？
何况都是一些捡回来的破旧弹药，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许汉源重新回到了村民的身边，伸手从他手里抢过那根棕色的发射药。
“你拆它干嘛？”
村民说：“这东西好啊！”
“好什么好！这是发射药！”
“我知道啊！但是用它来熏老鼠，效果绝对比灭鼠药都好使。”村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危险性。
熏老鼠……
庄严的头顶仿佛几万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1496票了，今天四更，明天我女儿满月酒，所以今晚备多点稿子。有月票今晚砸我吧，明天我要喝酒去，嘎嘎！
第576章 触目惊心
许汉源留了一手。
他借故闲扯几句，问了村民是那条村哪个寨子的，又说身上没钱了，箩筐的钱之后送过去给他。
村民听说赔自己的箩筐，倒是高兴，也没什么防备心，说了之后拿着五十块钱喜滋滋地走了。
车队没法继续前进了。
路边就放着两个竹筐的爆炸物，随时可能发生爆炸。
不能将它们拿上车，鬼知道这一路颠簸，搞不好也会爆。
还有那根“可以熏老鼠”的40火发射药，完全裸露，遇到高温虽然不会爆掉，但是会像点了个大烟花一样“璀璨”一番。
站在路边，许汉源用李处长的手机给指挥部打了电话，让马上派3个排爆手过来。
大家只能等。
猎人分队的兵都很自觉地拿着枪，围在两筐爆炸物旁。
许汉源在箩筐旁蹲下来，仔细检查着里面的地雷型号。
庄严小心翼翼探头朝那边看。
箩筐中全是锈渍斑斑的地雷和手榴弹，从形状上看，倒是什么品种都有，原型像个月饼一样的防步兵地雷，还有圆筒状长条形的绊雷……
有几颗手榴弹更是看到庄严心惊肉跳，木柄已经腐烂了，有些没了半截，只剩下个铁头，还露出拉环和起爆的雷管装置！
即便是受过严格的心理训练，庄严仍旧感到脊背上凉飕飕的。
庄严接触的都是有效期内的炸药，雷管、tnt之类，还有就是手榴弹，那都是崭新的，和这些破烂的地雷和手榴弹完全不同。
一个是有可测性和稳定性，一个完全没有，裸露的弹药甚至会因为和空气发生化学作用而导致爆炸。
孙鸿渐在许汉源身边蹲下，看了一阵，说：“这么多的雷，他哪找的？”
许汉源苦笑道：“我估计是他自己挖的，也可能是别人挖的，归拢给他一次性拿出来卖。”
“地雷有人卖？”孙鸿渐都有些吃惊。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十分吃惊。
这东西是严格禁止买卖的，怎么会公然拿到集市上卖？
许汉源看着两筐地雷，摇头说：“韩队长你是不了解我们这里的边民。当年的战争遗留下来的不光只有地雷，当年边民支前，付出的也不光是血汗。”
“仗打完了，这里留下了那么多的雷区，地根本没法种，连吃都成问题。没打仗的城市这些年都改革开放都搞活经济了，这里怎么搞？上山去就可能踩雷，种地不小心踩进沟里也碰雷。麻县曾经三月发不出工资，山里的孩子上不起学，大人衣不蔽体不少见。挖点雷，到集市上当废铁卖，那就是钱，即便是几十块，也可以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这里的荒谬事情很多，但是都有原因。有些人挖雷是为了贼，某寨的一个老头，自己挖了三个雷回家，出远门看亲戚，想着埋在门口防贼，接过自家老婆子先回家了，轰地把自己老婆子炸了……还有某寨几个村民，一起喝酒吵起来，另外一个转身出门，回头就是一颗手榴弹扔进来……一场酒喝出几条人命。这原因在哪？都是他们的错吗？”
“第一次边境大扫雷行动我参加了，你知道当年我看到什么情况吗？我们扫雷大队的驻地，老百姓经常来捡泔水桶里的东西，那些馊了的饭菜，还有我们扔掉的猪皮……同志哥，你很年轻，很多事情你根本没见过，也没体会过，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那种心情的。”
“打前站的二十个人，到了那里摸情况，住了才三天，第三天就看到有村民来炊事班捞泔水。当场全哭了……我们是军人啊，老百姓过的这种日子，我们有责任啊！那天开始，我就发誓，边境的雷不扫干净，我不转业了！”
孙鸿渐是从军校毕业才不到两年的军官，刚挂的中尉军衔。
他从起来没来过这里，也没在这边服过役。
听了许汉源的话，内心的震撼毫不亚于一场顶级烈度的大地震。
许汉源说：“第一次大扫雷的时候，我们打通了一个口岸，交给地方政府，下半年财政收入就增加了三百万。有钱，就可以给老百姓办事，县政府和村民一幅幅锦旗往我们指挥部送，你又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情吗？”
孙鸿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许汉源说：“小伙子，我再来给你算笔账。世界上有很多地雷区，除了我们以外，最穷的国家排雷经费都有5万美元一平方公里，就以我们隔壁不远的j国为例，他们很穷，但是联合国支援他们的排雷经费是每平方公里24万美元。你知道我们的排雷经费是多少钱吗？”
“不知道……”孙鸿渐摇摇头。
“就以这回的第二次排雷为例，我们承担着109平方公里的扫雷任务，国家一共给了我们6500万元，记住，是人民币，出去封围一些暂时不能扫的雷区之外，剩余的只有6100万，平均到每个平方公里就只有54万左右。一平方公里是100万平方米，除下来每平方米是5角四分钱……折合成没美金不足七分。如果按照每平方3颗的布雷标准算，我们的战士排除一颗雷只要1角八分钱！”
“排雷是什么？有过联合国统计过，他们支援的排雷项目，每500颗雷的排除就填上一条排雷兵的命。咱们的兵，拿着几十块的津贴，干着和死神打交道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对咱们国家，对边民老乡的那点儿情感和责任感，谁干？谁敢干？！”
孙鸿渐已经彻底退败。
在许汉源这个上校面前，孙鸿渐有些无地自容。
他自己的轻率，导致了自己的尴尬。
不是因为许汉源的军衔比自己高，而是许汉源比自己“高大”，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
什么是英雄？
像许汉源这种就是活生生的英雄。
军人崇拜英雄，在英雄面前，你就得老老实实。
看了看月票，今晚四更应该足够，有书友说明天我女儿满月酒我要忙，明天给我打个措手不及……我晕，我不是敌人嘛！不能这样对我嘛！
ps：很多年轻的人也许对排雷很陌生，看下去吧，跟着七官的键盘，一起走进真正的边境雷场。向那些真正的英雄致敬！
这本书，本来就是一本向英雄致敬的小说！
第577章 扫雷1队
“嗳？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都给我散开！”
许汉源忽然注意到，猎人分队的队员都在十米左右的范围内。
他顿时急了。
“你们当时围着看农产品呢？这是地雷！”
许汉源话一说，大家立即动起来。
韩自诩挥挥手：“都退到汽车旁，找掩体，封住这个路段不让人和车进来就好，不要靠太近。”
许汉源说：“你们俩也离开，我的人快来了，这里交给我负责。”
韩自诩一愣。
他可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拆爆训练。
可是没想到，在许汉源的眼中，就连“猎人”分队的分队长都是新丁。
看到韩自诩也只能乖乖走到吉普车后面，庄严在卡车轮子旁顿时笑弯了腰。
“没想到韩阎王还有怕的人啊？”
苏卉开说：“嗨，你也不得不听。人家是扫雷指挥部的副指挥长，刚才你听他说话没有？第一次大扫雷他就是大队长了，所以论资历啊，咱们韩队还嫩了。”
“我算是见识了。”庄严大发感慨道：“从前我以为排雷不就是拿个避雷针戳戳，或者用探雷器探探，找到雷了拆掉引信或者重新插上保险销就是了，没想到啊……刚才你看到没有，那两筐雷……那都不能叫地雷了，什么都有，只能说是危险爆炸物。”
苏卉开同意庄严的看法，说：“那可不是？我看了心里发毛。跟咱们平时的教练雷还有那些捆绑的集束药包差别太大了。”
严肃说：“这才是贴近实战的排雷，要说这雷啊，哪有那么好让你排？咱们之前学的都只是基础，这里才是学真本事的。”
苏卉开忽然道：“不过咱可得提醒兄弟们了，咱们二十个兵来，还是要完完整整回去，别出什么岔子了。”
庄严说：“行了，你放心吧，咱们听人家排雷队的话就是，反正我可不逞强，谦虚谨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严肃笑了，说：“庄严你还真变了不少啊？从前你给人的印象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老子都敢炸一炸的人呢！”
庄严想起八连时期的自己，脸一红是说：“能不老提过去嘛！那会儿不是刚当兵嘛！这人，还是要有进步的。”
苏卉开道：“进步？对了，你打算还怎么进步？明年开始，我们就要改士官了，就可以有考军校的资格了。对了，你们打不打算考军校？”
庄严说：“我暂时不考虑，我这兵还没当透彻呢，去军校干嘛？”
苏卉开啧啧两下道：“我说庄严，刚才严肃还说你谦虚说你变了，没想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军校你都看不上？你别以为你想考就考，这里不是1师，你在1师是教导大队的教练班长，想怎么考都有指标，咱们特种大队可不同。这里都是牛人，你想想，每年考学指标就那点，你能争取到再来吹牛逼。”
庄严把自动步枪横架在手里，抱着双手道：“得，我也不争。我当个士官，总可以吧？”
严肃说：“士官很容易，特种大队士官比例特别高，这次军改也提了，一些重要的、技术含量高的单位要尽量士官化。”
“行，那我就先当个士官。”
庄严忽然看了一眼庄严说：“对了，严肃你打算考军校吗？”
严肃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说道：“先看看，就像你说的，兵还没当透彻呢，当什么军官？我想自己还是磨练一两年再说。‘红箭’大队的兵要当军官又不止考军校一条路。”
“有志气！”庄严竖了竖拇指，然后忽然又问：“你说……徐典型同志会不会考？”
严肃摇头：“不知道，他一直想考，估计明年会争取的。”
临了，又道：“你咋关心起他来了？”
庄严说：“我没关心他，我关心他干嘛？那小子用得着我关心？我都怕像上次一样打起来。我纯粹是好奇而已。”
苏卉开一旁听了，立马八卦起来：“庄严，你和徐兴国打过架？”
庄严说：“没错，打过，那小子狂犬病发作，没分青红皂白先动手，我是谁？我可不能。”
苏卉开又满满的八卦之心问：“那么，后来谁赢了？”
庄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赢了。”
苏卉开眼睛一亮，放出光来：“真的？”
庄严舔了舔嘴唇，又补充道：“他也没输……”
“啊？”
苏卉开傻眼了。
庄严赢了，但是徐兴国也没输？
这怎么算？
“到底你们俩谁赢谁输了？”他忍不住问。
庄严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干嘛？查户口都没你烦，长那么大个头咋那么婆妈。”
苏卉开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此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一辆军卡，径直朝这里开来。
“咦？什么人？”
“拦下来。”
庄严和苏卉开几个上去，手里拿着枪，一挥手，拦住了那辆车。
车上的兵看到车下这些陌生的面孔，都有些吃惊。
何况这些兵，看起来造型有些不对。
尤其是帽子，圆边奔尼帽，没见过。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庄严问。
副驾驶上的人大喊：“扫雷一队3班的，是许副指挥长让我们过来的，说这里有地雷。”
远处，许汉源举起手朝这边喊：“放他们过来，扫雷1队的。”
庄严和苏卉开等人赶紧让开。
开车朝前开了十来米，停在路边，从车上跳下几个兵和一个少尉。
“许副指挥长，扫雷1队3班前来报到。”
少尉上前敬礼。
许汉源说：“带装备来没有？”
“带了。”少尉说完，回头朝几个兵喊：“那家伙。”
然后回头问许汉源：“许副指挥长，这里什么情况？”
许汉源指指放在路边的两个箩筐。
“都是地雷、手榴弹，还有一根四零火箭弹，对了，拆开了，那个老乡胆子可真大，用砍刀当着我们面砍开的。”
“行，交给我们。”少尉说。
许汉源道：“建议就地处理，在这附近疏散群众，挖掘起爆坑，你们带了‘扫雷弹’过来没有？”
“带了！”少尉回头跑到车厢后，和几个兵麻利地搬下了几个大型迷彩袋子。
站在车后方的庄严看到这一幕，好奇这些兵的迷彩袋里装的那些橘红色的一根根的东西是啥玩意。
难道就是许汉源口中的“扫雷弹”？
第三更！待会儿第四更，完成今天诺言的兑现，现在票数是1522，下一次加更是1680，我们1680见。
第578章 现场处置
其实庄严并不知道的是，这种“扫雷弹”正是许汉源和他的战友们在第一次大扫雷行动中总结出经验，然后研发出来的一种新型排雷炸药。
在战场上遇到雷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使用“开辟通道”的办法。
开辟通道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一般使用直列式装药，就是在一根2-3米长的木棍或者木板上绑上tnt炸药，使用拉火雷管点燃后直接人工冲到雷场边，将木棍伸进雷场。
然后炸完一次，后面的工兵小组跟着接上，一路炸过去。
这样可以引爆后的炸药产生巨大的冲击波，能够诱发埋设在地里的地雷。
工兵在炸过的地方用小红旗标注出通道，这样后续部队可以依次通过。
问题是，这种工兵开辟通道的办法在雷场大面积扫雷的情况下并不效率，而且这种操作极其考验实施人员的经验。
由于绑的是tnt块，炸开的时候中心和边缘的压力有所不同，有时候边缘地带的雷并不能引爆，所以往往很不安全，要安全就要多炸几次，一组组上，速度也慢。
总结来说就是劳动强度大，费时费工，事倍功半。
所以，在第一次大扫雷行动中，目睹这一切的许汉源就开始动起了脑筋。
之后他找到了指挥部的几个军内的高级工程师，一起坐下来谈论这个问题。
谈论中受到了老式的爆破筒的启发，决定搞一款体积小，可连接，能够无限延长的爆破排雷装置。
几经周折，在半年之后，这种可连接式的扫雷弹出现在滇南省的扫雷前线上。
这种“扫雷弹”的效率要比之前的的tnt炸药块工作效率提高十几倍，捆绑一节2米长的直列装药的爆破装置只需要10分钟，而链接这种新式扫雷弹，只需要40秒。
新型扫雷弹一出，大受前线排雷官兵的欢迎。
只是很快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1994年的时候，麻县d79雷场作业区域内。
一个士兵负责设置扫雷弹的时候，不幸出现了事故。
接第一节，没事。接了第二节，也没事……
但是第三节接驳的时候，最前面一节扫雷弹不知戳中了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
随着一声巨响。爆炸炸飞的石头打断了排雷战士的左手中指和无名指，虎口也被炸裂，探雷针飞出七八米外，落在了草丛里。
闻讯赶到后，许汉源和战友们为了搞清楚事故的原因，带着两个兵，穿着防雷和防爆服走进了雷区。
在事发地点处，几人发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爆炸坑。
又搜排出了不少的“72”防步兵地雷。根据这个情况判断，许汉源认为当时排雷的士兵在接驳“扫雷弹”的时候，由于弹体本身跟爆破筒一样是长条形，加长的时候要不断朝外延伸，估计是延伸的时候戳到了一颗72式防步兵地雷上，引致了爆炸。
查出原因后，许汉源倒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因为每一截扫雷弹最短也有50厘米，里面的装药是两公斤的“铵梯”炸药。这种炸药爆炸时能产生6000米/秒的爆锋波，一旦被爆炸的地雷引爆了末端的铵梯炸药，那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一截接一截炸上来，操作手别说只是断手指了，尸骨都难存！
从现场回来后，许汉源又对“扫雷弹”进行了一番改进，将扫雷弹的弹体安装上反向拒爆装置。
现在这些排雷队使用的就是已经经过改良的有反向拒爆装置的“扫雷弹”，就算绑上200克的tnt炸药，也无法引爆这种新型扫雷弹。
两个扫雷队的兵穿好防爆服，小心翼翼用防爆毯将两筐地雷慢慢一个个摆上去，然后另外三个则跑出好几十米外，拿着工兵铲和锄头在挖坑。
庄严远远看着，许汉源吩咐不准过去，猎人分队的兵只能远远堵住土路的两端，封闭起来不让人靠近。
排雷队的工兵们动作非常缓慢，庄严却看得心惊肉跳。
苏卉开从一开始看到别人搬雷就开始啧啧地摇着头。
庄严说：“老苏你一直在旁边啧啧什么？”
“勇士啊！”苏卉开说：“你看看，别看他们穿着防弹衣，这么多的雷，爆起来你就算是扛着快钢板挡在跟前都没用，震荡波足够将人震死。”
庄严想都没想，顺口问道：“也是……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还穿？”
苏卉开侧过头看着庄严，好一阵没说话，之后转过头去，也没再说话。
庄严似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勇士。
这个称呼可是用命拼出来的。
这就是庄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地雷，是真正的已经取出保险处于待发状态的地雷。
当引爆的巨大爆炸带起的灰色白浓烟冲向天空的时候，站在百米外趴在地上的庄严仍旧感觉地皮震了一下。
那些汽车早就开出几百米外，为了防止玻璃窗被震碎。
威力真大！
72颗地雷加手榴弹，混着一些生锈子弹，居然可以产生如此惊人的爆炸威力。
庄严忽然对这些排雷兵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
虽然自己是特种部队成员，但是相比起这些天天和死神打交道的士兵，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算。
这些人，简直就是敢和死神面对面下棋的猛人！
每一次拆掉一颗地雷，都是和死神进行了一场掰手腕比赛。
赢了，这个世界少了一颗害人的地雷，边境的民众少了一分危险；输了，要么输掉手脚或者眼睛，要么直接搭上自己的生命。
恐怕世界上没有多少职业能和排雷兵比危险的了。
排完雷，车队再一次在土路上咣当咣当摇晃着前进。
越往山里走，周围越荒凉。
周围都是荒芜一片的山和荒地，偶尔看到一个地方老百姓赶着羊路过。
车队终于进入了一个小山村。
坐在挡板边的张圯怡忽然低声惊叫起来。
“你们看！”
四更，今天的承诺已经兑现。各位，我们1680见。七官信誉还算可以吧？明天小女满月，比较忙，我晚上写好四更等你们，然后明天如果有超出部分，我后天开始补上。说话算话，绝不拖欠。
能在自己女儿满月酒等当天保持四更的，我想也不多见吧？我是没存稿的，现写现发，因为故事都在脑子里了。
第579章 独脚村（感谢说书人大哥白银盟和懒猫MM盟主）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今天的天气很好，车外的山路上，两旁土坡旁的树木郁郁葱葱。
南方这一点就是好，看不到满地的萧瑟。
不过也有不好，那就是四季并不分明。
路边，陆陆续续有了人迹。
三三两两的村民背着大大的背篓，背篓上装着猪草。
看样子，是出去打猪草回来了。
但是，庄严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像被冻住的冰块，完全僵住了。
因为从看到第一个村民起，到车子一路走，一路出现在路边的第五个没错，庄严还数了一下，一共两拨，一拨三人，一拨两人。
他注意到，两拨一共五人，没有一个是腿完整的……
有的是木腿，有的是那种看起来是塑料的腿。
由于干活的缘故，所以裤管卷起来，看得十分扎眼。
“这……”
庄严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法说。
也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毕竟是人，看到自己的同类缺胳膊少腿，只要是正常人，第一时间都是一种惋惜和怜悯。
张圯怡忽然说：“我听说……这里的边民很多都被地雷炸断腿了……”
“你听谁说的？”苏卉开问。
张圯怡说：“之前那个许副指挥长训孙副队的时候，我在边上不远呢。”
听到这些，庄严内心有种压抑的感觉。
地雷的性能，庄严是熟悉的。
拿最简单也最常见的72式反步兵压发雷来说，它有个令人恶心的名字“善良”之雷。
善良本来是应该是个褒义词，用在这上面显得特别恶心。
之所以这么叫，是老兵对这种地雷的一种反讽。
因为它难探测，而且大部分时候你踩着这种雷，它不会将你杀死，而是很“善良”地废掉你的脚掌，又或者一截腿，有时候你运气不好，踩中的时候两只脚都会因为受伤过重而不得不采取截肢。
这种地雷是压发的小型地雷，跟一个月饼大小，也是新中国研制的第一种低可探测型地雷。
为什么称之为低可探测型地雷？
原因很简单：该雷除击针和弹簧等少数部件为金属件为，绝大多数零件均为塑料制成，极低的金属含量使得探雷器极难发现它的存在。
加之其体积很小、重量轻（直径79毫米，高度35毫米，战斗全重仅为125克），换成其他的探测手段也不易被发现和排除。该雷最为独特的地方在于其采用了整体式引信，即将引信整合到雷体之中，无需在布设前再安装引信。
此设计大大简化了结构，也方便战时快速布设。以往地雷采用的击针簧多为圆柱型击针簧，但72式反步兵地雷却别出心裁采用了片状击针簧片，也就是一片向上弯曲的钢片。
此举的目的是在保证击发能量的同时，尽量的压缩击针簧的纵向尺寸，使该雷的高度仅有35毫米。
当地雷压盖被敌人踩踏时，压盖下降，并迫使击针簧片向下翻转，并带动击针簧片中心镶嵌的击针打击起爆管，使地雷引爆。
72式反步兵地雷的布设也极为简单，工兵将起爆管从地雷底部旋入地雷，起爆管内包含火帽、雷管和扩爆药柱，起爆管通过地雷中心一个贯穿孔与引信相连。
然后将地雷放入雷坑或直接置于地雷并加以伪装，最后将其保险销拔出。
地雷的压盖在弹簧的扭力作用下旋转，使压盖上的凸起与保险圈上的限制凸台错开，地雷即进入战斗状态，一旦受压便会爆炸。
72式反步兵地雷设计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让敌人致伤、致残，让伤员成为敌人的负累。
一个伤员至少要两个人抬着，只要致伤的敌人达到一定数量，该部队的战斗能力基本上已经被瘫痪了。
在“猎人”分队来南疆雷场向扫雷队学排爆排雷之前，韩自诩利用两天的时间将这边雷场的情况大致和所有人说了一下。
南疆边境的雷区险恶是举世闻名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年这里的战事频繁，加上反击战后面又进行了足足八年的两山轮战，参战的部队很多，基本每个部队上来都埋雷。
你埋了我埋，我埋完了他埋，阵地易手的时候y南人也埋。
一来二去，整个雷区重复埋设多达好几次，变得混乱不堪，甚至你手里有布雷图你也不敢肯定雷场就是图上的原样没有变形。
而且很要命的一点是，y南人那边使用的雷种极其复杂。有鹰酱家的雷，有大毛家的雷，也有他们自己造的一些雷。
这些雷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其中还有y南人最出名的一种叫做“棺材雷”的地雷。
说它叫棺材雷，是因为它本来就是木头做的，做成个长条盒子，长方形，它属于一种压发雷，制造粗糙而且简单，里面有200克黄色炸药，盖上盖子放在地上还真像个小棺材。
由于是木壳，所以很难被探雷器发现，排除这种雷一般都需要手工使用探雷针进行确定位置。
踩上就会炸，绝对不像电影和小说里往往踩到的都是松发雷，有机会让你拆。
其实，在真正的战场上，使用松发雷的概率极小，都是压法和绊发的多。
原因很简单，本来就是要干残你，还让你有机会去拆？
排雷大队一共六个中队，其实就是一个连。
里面分工也很明确，有负责后勤保障的，有负责前线排雷的，还有一些是技术骨干，例如开排雷车的，或者喷火专业的都有。
前线指挥部在西畴县，排雷一队暂时的宿营地是在距离10号雷场附近的砂仁寨。
这个寨子很小，只有28户人家83个人，不过，当庄严的车子停在排雷1队临时驻地前面的空地上，当他跳下车，看到站在旁边朝着自己这头观看的那一队村民时，庄严的内心不由得颤抖起来。
没错，那一队村民里，没有一个人的腿是完整的。
全村83个人，一共只有81条腿……
有两个人，没腿……
晕！我要疯了！说书人老哥用小号给我打赏了一个白银盟，懒猫妹子又上了个盟主……
我这是要打鸡血来码字才行了……
第580章 军人的羞耻感
即便是特种部队的兵，看到这种情形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人群中，一个约莫年龄和庄严相仿岁的姑娘令他感受到的震撼是最大的。
这个姑娘有着白皙红润的皮肤，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中透着那种如同这里山水般清秀透彻的目光，一双眉毛微微上挑，五官有着那种山区姑娘不佳修饰的质朴和自然。
让庄严震撼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姑娘的脚……
她已经没有脚了。
本该长着两条腿的地方，是一个板凳，板凳的四个脚早已经摸得秃噜了，可见已经用了很久。
看到庄严在看自己，姑娘朝他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庄严的心竟然发虚，好像做贼一样，赶紧转过去，不敢去看姑娘。
不是因为自己看到漂亮的姑娘而羞涩，更不是什么动心。
是因为觉得，自己穿着这身绿军装，却保护不了这里的同胞。
虽然边境的雷与庄严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一丝的关系。
但作为军人，庄严觉得自己应该有那么点责任。
这就是军人的羞耻感。
你保护不了这个国家的人民，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能让他们过上平静的好日子，不能让他们免受伤害，作为军人就应该感到羞耻。
每个军人，都必须有这种羞耻观念。
忽然，他似乎明白了之前自己在车上一直心存疑惑没怎么弄明白的问题。
这种极度危险，工作条件和环境那么差的地方，像许汉源这种上校依旧开个老式的破bj212的地方，大城市的后勤、机关等等部门的军官相比，和那些沿海开放城市的普通人相比，在待遇和工作环境等等方面，许汉源无疑逊色不少。
就这样的环境，居然从九十年代初至今整整近十年的时间里，有一批默默无闻的排雷官兵每天在这里埋头排雷，每天和那些会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打交道。
如果说庄严也曾经在抗洪一线直面死亡，可那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排雷的官兵是365天，天天都在和死神掰手腕。
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这种要命的活儿，若是用金钱来衡量，给多少有人肯干？给几十块津贴你，你干不干？
这就是中**人。
在朝鲜战场上，鹰酱家的士兵吃着罐头，圣诞节啃着火鸡腿依旧抱怨天气太冷，他们永远不明白自己的对手为什么吃着雪就着炒面就能夜行百里穿插到位，比他们坐着吉普车和卡车的速度都快，追得他们的将军指挥官都惊慌失措翻车身亡。
他们也不明白，那些穿着单衣宁可冻死也要趴在那里打伏击的对手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做到这种人类的极限。
这就是中国式的军人。
你可以笑话他们的装备不好，可以笑话他们福利太差，但是你却不得不敬佩他们伟大的精神。
利用午饭前的时间，庄严和战友们将野战帐篷支了起来。
对于每一名“猎人”分队的士兵来说，在野外生存和生活、训练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排雷1队的营地也是野战帐篷，由于雷区分部在下面的各个镇、村、寨子里，如果排雷队都驻扎在县城，早上起来出去排雷光是走那些“扬土”路就要耽误不少时间。
一切都是为了时间。
一切都是为了效率。
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早将那些夺命的雷排光。
一切都是为了早点能将一块干净无危险的土地交给地方的老百姓。
地能耕，田能种，口岸打通，一切都会好起来。
排雷1队的官兵对于这些穿着奇怪迷彩服，戴着奔尼帽的兵有着浓厚的兴趣。
而同样，猎人分队的特种兵们对这些穿着普通的87式制式迷彩服，看起来一个个其貌不扬的排雷兵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都是年轻人，很容易交流，帐篷还没搭好，所有人早已经混了个脸熟。
“你们真的是军区特种大队的？”
“是，我们大队代号红箭。”
“你们的枪，真好看。”
“95式，装备一年多了，嗨，没啥新鲜的，就是口径小，轻些，无托设计而已。”
“你们每人都有一把手枪？”
“对，每人一把92式，我们要学手枪应用射击和特种射击。”
“你们的手枪套怎么跟我们队长的手枪套不一样？”
“这是我们队自己定做的快拔枪套，可以提高拔枪的速度，你们那种老式牛皮枪套不好用。”
排雷兵一个个新鲜的问题，让特种兵们应接不暇。
同样，特种兵在这里照样啥事都感到新鲜。
“你们每天都要排雷？”
“当然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那个……为不危险？”
“危险，你不小心会死人的！但是我们还没有战友牺牲过，放心，只要学精了，胆子大点，按照操作规程做，一般没事……”
“一般……没事……我说，你拆过多少累了？”
“我？我少，才329颗，我们班长里还，排雷能手，是我的两倍……”
“两倍……六百多颗……”
庄严在脑子里算了算，每天排两三颗，也快一年了。
午饭吃饭的时候，由于没有正规的食堂，大家都是用饭盆端了饭菜直接蹲在营地周围吃。
在来之前，韩自诩就已经宣布了纪律。
这里周围到处都可能有雷。
并不是标注雷场的地方才有雷。
所以必须一切以排雷队为准，跟着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走，不能擅自到处乱跑。
韩自诩说：“别以为自己是个特种兵就了不起了，在这里，你们还是菜鸟！好好跟别人学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
菜鸟……
庄严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好吧，其实菜鸟也挺好的，至少往后被韩阎王骂的时候可以说，队长，我是菜鸟嘛！
庄严是在炊事班门口蹲着吃饭的，和炊事班长还有两个排雷兵聊得火热。
吃到一半，炊事班长忽然说：“庄严，如果你的饭菜吃不完，留下来，别倒掉……”
第二更，别的不说了，我继续码字，继续更新！反正欠下的更新逐日还，还干净为止。
另外说一句，发现你们好疯狂，居然给我整了那么多欠更，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倒一个退伍老兵了吗？哼哼！你们太天真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是吓不倒的！
第581章 排雷教官罗兴（继续为说书老哥白银盟和盟主懒猫MM加更）
庄严一下子没明白，说：“啊？”
他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是排雷队发扬艰苦朴素传统，在这里也养上猪了？
从前在八连，自己也差点被送去养猪了。
部队养猪多数吃的就是食堂里的剩菜剩饭泔水，所以每个连队的饭菜吃不掉都绝对不会浪费。
“喂猪？”他问。
庄严并不知道实情。
因为当时许汉源训孙鸿渐的时候，他离得远，没听见。
炊事班长姓梁，是个第三年兵，中士。
他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说：“给人吃的……”
“给人……”庄严拿着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刚问清楚些，可是脸色阴郁的梁班长起身抱着自己的饭盆走了。
这是干嘛？
给人吃的？
有人会吃这个？
难道跟自己大队一样，也是进行某些饥饿训练之类？
好奇心大盛的庄严，拿着饭盆悄悄走到炊事班的棚子旁一看。
隔着不远，看到梁班长将剩下的饭菜统统分开倒在两个大战备盆里。
午饭吃完，庄严心里的谜就解开了。
此时他才明白，营地旁围着的那一队村民到底是干啥来了。
他们排着队来到炊事班做饭的棚架外，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搪瓷盘，捧到梁班长面前。
庄严站在野战帐篷后面，悄悄地，静静地看着。
看着看着，没由来地心里一酸……
对于一个出生在城市里的干部子女，如果不来当兵，庄严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倒不是说庄严老家的滨海市没有穷的地区，只是……
是真的没见过穷到地步……
这就是南方沿海城市和内陆落后地区，尤其是麻县这种贫困地区的区别。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只是别人口述，也许会对庄严的震撼大打折扣。
可是当庄严亲眼看到这一幕，他的脑子里如同被人塞进了一颗手榴弹，咣一下炸成了一片空白。
残疾加上贫穷，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心酸的？
他突然有写明白，这些排雷官兵为什么愿意，为什么情愿在这种恶劣而且随时会丧命或残疾的地方冒死排雷，为什么愿意拿着几十块津贴和几百的工资拼命。
意义。
当你出生成人，当你走过了短暂而漫长的生命旅途，当你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当你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即将撒手人寰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问问自己。
我的这一辈子有没有意义？
做有意义的事，正如你年轻的时候，你有能力的时候，你可以帮助别人。
那种不求回报，仅仅单纯地想要别人过得好，过得幸福的努力和拼命，是最有含金量的。
这一辈子，我没有白活，我帮助过很多人，我的人生很有意义。
那么，你可以坦然地、微笑地合上双眼，哪怕去到阎王殿前，你也敢跟阎王爷拍桌子，说老子是个好人，我可以不下油锅！
其实上面这句话，是庄严的排爆排雷科目教官，一班长罗兴说的。
罗兴第四年兵，据说要转志愿兵了。
他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上有股子大大咧咧的侠客豪气，说话跟打雷一样响亮，很难想象这么粗的一个爷们居然成了需要极其心细和耐心的排雷手。
罗兴手下的一个班的兵都成了他的兄弟，彼此之间以老几相称呼，班长是老大，副班长老二，其他的兵按照岁数大小排下去，颇有些草莽气质。
部队其实不允许这些，但挡不住兵私底下愿意。
为这事，罗兴其实挨过批评。
可是一转身，该干嘛还是干嘛。
由于罗兴的排雷业务水准在全大队的兵里都排得上号，而且一班的管理有声有色，并没有任何的副作用，因此指导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算了。
就这么一个兵，第一天就给庄严这些特种兵们来个下马威。
“我知道你们都是特种兵，很厉害的人，但是在边境雷场，我说了算，我可不管你多厉害，走进雷场，我就是老大！但，你们就是我的兄弟！我会照顾好你们！保证让你们完完整整进来，完完整整出去。”
呵！
你看，老大的气概又来了。
“知道什么是排雷吗？其实就是你学会一种手段，和死神较劲，你赢了，就可以光明正大朝他脸上吐口水，说去你妈的！狗娘养的死神你算个！如果输了，你就割条腿，或者胳膊，往他面前一放，说咱们再来！”
豪气干云，说得队里的特种兵们一个个心里发笑。
这个排雷的工兵，比大队长张辉和分队长韩阎王都牛气。
牛气这也是真的。
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庄严就在“老大”罗兴的面前吃了瘪。
由于“猎人”分队的队员都接受过排雷的基础训练，来这里只是“进阶”，算是升级和实操。
所以，第一天首先进行的就是诡雷的讲解和训练。
“老大”罗兴出的是这样一道题反弹颗地雷下面埋设了一颗拉发雷，旁边又设置了3颗绊发雷。
庄严当时负责实操排除，雷是真的，但是装药和起爆装置都拆了，但是埋在地上跟真的也是一样一样的，无任何的差别。
庄严实操的时候，只发现了3颗的绊发雷，却没想到在巨大的反坦克地雷下面居然还留了一手，多了一颗拉发雷。
当庄严以为自己很能耐，将三颗绊发雷的保险用小铁丝代替，插好之后喜滋滋地拿起那颗谈反坦克雷的时候，感到反坦克雷底下似乎传来微微的一声轻响。
然后就看到“老大”冲上来，朝自己咆哮。
“庄严，如果刚才是在雷场上，你已经死了！死得很难看！我说过，排任何一颗地雷的时候，首先都要假想它是一颗诡雷，然后要确保整个弹体都经过你的检视，绝对没有任何纰漏才可以进行拆除。”
庄严很懊恼，刚才检查了四周，没想到地下还有一根头发丝小的钢丝链接着一颗埋在土里的拉发雷。
狗日的，这诡雷太隐蔽了。
“你的眼睛瞎了？只看上面不看下面？”
“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去！背着你的背囊，到营地门口的那口鱼塘边，围着爬三圈！爬！是爬！不是跑！我知道你们特种兵很能跑，所以给我爬！你放心，那里绝对没雷，我检查过了！”
说书人老哥说让我别有压力，首先要注重质量。
我这里承诺，质量一定有保证。
第三更了，第四更在路上，咱们继续，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