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先生也想猖狂
飞翼上,骆有成关闭雷洪发来的影像。类似的影像有六段,分别是古河、古路、谷米、云林、羊枯和扎曲。
刀行握紧的拳头指关节发白。那几个蠢货侮辱仙子的话尤其让他不能忍,他恨不得用手中的大刀斩下几颗夜壶。
石岩山也气得脸发白,“二姐,这些人真值得你去守护吗?”
江小瑜沉默良久,才说:
“他们只是些小人物,看不到世道的险恶,也不能怪他们。”
“他们恶语伤人,侮辱你。”
“就当有人放个屁,风吹过就没了。”
狂躁的刀行突然安静下来。石岩山凌晨时跟他说的感同身受犹在耳畔,仙子没生气,他就不能生气。他试探着说:
“仙子说得对,他们站在低处,被蒙蔽了视线,看不到前面的危险。毕竟是生命,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愚昧就见死不救。”
江小瑜感激看了他一眼。刀行立刻昂首挺胸地表示以仙子为马首是瞻。
江小瑜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才发现,你挺贱的。”
刀行像得到了世上最美的褒扬,络腮脸上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不娇艳,不动人,却格外真实绚烂。
骆有成皱眉问道:“二姐,你想怎么去说服这些山民?”
按骆有成的本意,这些人自己作死就由他们去,世上感恩念情的人多了,何必在他们身上费工夫。但二姐执意要做的事,他会全力支持。他思索了许久,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去说服那群愚民。二姐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尤其在陌生人面前,很少说话。他不认为二姐会有什么办法。
果真,在一番长考后,江小瑜摇了摇头。
刀行今天的思维特别活跃,尤其在得到仙子的“表扬”之后,他的表现欲就像杯子里咣当的水,怎么也压不住。
“等。”刀行说。
石岩山诧异地望着他,“啥?”
刀行说:“既然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们就等他们见到棺材落泪的时候再出手。”
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江小瑜同意,其他人自无不可。
刀行躲到角落里傻乐,因为要和仙子同乐同苦,他不敢让仙子看到。两个肩膀一抖一抖,石岩山以为他在哭,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刀哥,你咋啦?”
刀行转过头,脸上的笑比偷鸡贼还鸡贼。
“乐啥呢?”
“你二姐说我贱。”
“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能给我下评语,说明她开始关注我了。”那模样,仿佛他已经在幸福的路上跨出了一大步。
……
为了避免给升平镇带去麻烦,骆有成直接将飞翼停进了梅里后山的机库,约雷洪在山林里见面。
雷洪带着侯子健如约而来。
侯子健受够了散居山民的鸟气,对江大人的坚持很不理解。
“他们要求死,那就死好了。再帮他们,不真成了贱皮子?”
对侯子健的牢骚,江小瑜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歉意地说:
“辛苦你了。”
骆有成说:“二姐守护了他们这么多年,想有始有终。二姐违反了鬼王协议,山民必然要受到牵连,什么也不做,于心不安。”
雷洪
叹气道:“仙子其实可以不必在意,没有仙子,他们早就被猎奴队抓去了。江大人不欠这群白眼狼什么。”
江小瑜摇头。
骆有成知道二姐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否则他早就把她诳回书院了。
“我们四个出手就可以了,升平镇不用出手。”
雷洪说:“升平镇不会动手,我也不建议你们动手。”
雷洪不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小半年前骆有成被偷袭至重伤时挺身而出。能逼得他不敢出手,一定是有危及升平镇的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
“从南面和东面前哨收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真正想对付的恐怕不是散居山民,而是升平镇。现在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呢。”
侯子健用全息投影仪模拟了一个电子沙盘,在正豆、百衣一线标记了十三个红点,鹤林、黑虎一线,标记了十个红点。此外鹤林、黑虎一线还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六边形。
“我们前哨站半小时前观察到的。这些红点是运兵飞翼。六边形代表运输直升机,共有六十五架,运输的是猎奴队的山地房车。”
石岩山问:“他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开过来了?不隐形?”
雷洪说:“哪有那么多隐形飞翼?你当人人都是掌握尖端科技和海量财富的苏远庆?再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升平镇,真没必要躲躲藏藏。”
骆有成立刻联系了十二秒,让他将这一带的卫星监控发过来。收到实时监控录像,骆有成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的单片镜匹配了侯子健的全息投影仪,在电子沙盘上重新标注,东面的十三辆飞翼驻扎在古路乡一带,南面的十辆飞翼在飞行途中,接近亢朴乡,北面新增了七辆飞翼,在千佛乡滞留。而运输直升机则带着猎奴队,分成六组,分别前往古河、古路、谷米、云林、羊枯和扎曲。
骆有成说:“之前让你们收拢人口,触怒了鬼王。雷老哥,你和子健立刻返回升平镇,在城墙上竖白旗,表态不再参与此事。事关三千条人命,怂就怂点。北面和东面来的是鬼窟的股东势力,和鬼王未必齐心,只要你们不继续涉足,他们应该不会采取极端措施。”
“那你们呢?”
石岩山大笑一声:“当然去抓鬼了。”
雷洪脸色变得苍白:“你们才四个人,他们一辆飞翼里至少得十来个人。几百个人你们能应付得来吗?”
“我们有分寸。”骆有成说,“小弟一向说我为人太谨慎,今天我就猖狂一次,为先生扬名。也为二姐的守护生涯,画一个壮丽的休止符。”
江小瑜说:“我也憋屈了五年了,今天就和弟弟一起疯一次。”
刀行立刻表态:“今天的滇北,要刮大风。”
石岩山拽拽地说:“只有死人,才配和我的拳头和子弹说话。”
侯子健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他看看面前的四个人,又看看雷洪,跃跃欲试。雷洪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
“你以为我不想去啊,但为了三千多口人,我们只能忍。”他叹息了一声,“几个月前,我们失去了一千多乡亲,家人的伤痛还没抚平,我们没权利由着性子来。”
骆有成也对侯子健说:“保证升平镇的平安,就是大功一件。”
雷洪和侯子健走后,
石岩山兴奋而又紧张地搓着手:
“哥,真要去干他丫的?”
骆有成豪气地说:“不但要干他丫的,还要把我们的名号打出来。”
“书院的名号?”
骆有成顺手给了石岩山一个爆栗:“脑子!自然是我们个人的名号。”
石岩山指着骆有成怪笑,问道:“那蒙脸不?”
骆有成犹豫了一下,说:“还是蒙吧。”
石岩山笑得更欢了:“我还以为书院从此以后就在明处向鬼王叫板了呢。”
骆有成尴尬道:“书院还是在暗处比较好。”
随后他又提醒大家,对方人多势众,实力如何也是个未知数。要打聪明架,能隐身就隐身,现身的时候做到一击必中。石岩山笑得快喘不过气了,他嘲笑道:
“我以为我哥多猖狂了,结果还是让我们去偷鸡摸狗。”
骆有成又敲他的头,虎着脸说:“这是带脑子的猖狂。贾旦不是要把水搅浑吗?我们做个顺水人情,送他份大礼。”
……
十辆飞翼飞过渠谷,距升平镇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今天的天气不好,云层压得很低,飞翼在低空飞行。他们不会直接前往升平镇,会在距升平二十分钟路程的云林乡驻扎。
领头的飞翼内,驾驶员询问坐在副驾位置的鬼王使者:
“大人,雷洪他们会去救援散居点的人吗?”
鬼王使者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动一动,我们也就能动一动升平镇了。”
“小人愚钝,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雷洪他们是守护者,救援散居者也不算违背协议。”
“他们的保护对象仅限于一镇居民,山区不归他们管。不是自家的东西,手脚就别伸长了。嘿嘿,雷洪自以为是,从奔栏搬到升平,自掘坟墓啊。”
“可是大人,他们只要不落下把柄,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那就要看看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沉住气了。”
鬼王使者说完,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多一会儿,飞翼上的通讯器响了,说升平镇的城墙上竖起了白旗,还生怕别人看不见,每面墙上都插了二十杆,看着像在办丧事一样。
鬼王使者差点用他的机械手臂把通讯器捏碎,他恶狠狠地说:“雷洪,你他妈个怂蛋。”
驾驶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这趟白跑了?”
鬼王使者冷笑一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升平没了利用价值,就该被回收、回炉。他们把升平装扮成了白事的会场,我们总得成全他们不是?”
“大人可是有良策了?”
鬼王使者想了想,说道:“让猎奴队把抓住的山民全部押解到升平镇,在城墙外面慢慢折磨他们,不行就杀几个。除了雷洪,侯子健他们几个都不是能沉住气的,只要有一个出来管闲事,我们就有理由干预了。”
“大人高招。”驾驶员奉承了一句,又不放心地问,“江小瑜不会来吧?她一个人,足以对抗几十个异能者了。”
“这件事因她而起,我们怎么会不防着她?放心吧,有人对付她。”
驾驶员嘿嘿笑着,接着声音就卡住了。他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大声叫喊:
“见鬼,天上哪来的石头?”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先生是抓鬼的
飞翼的前方悬浮着八块巨石。
石头出现得很突然,它们就像被压在水底的泡沫材料,被释放后突然出现在水面。飞翼车队以二百码的速度行驶,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鬼王使者的座驾性能极优,驾驶员更是经验老到的老司机。飞翼猛地向下一沉,堪堪擦着巨石的底部飞过,飞翼外壳与岩石剐蹭发出的声音,像被刀捅了脖子的猪一样叫得声嘶力竭。
五辆飞翼撞在巨石上,石头崩裂成碎块,飞翼的驾驶舱也不见了,深陷入车体内。最倒霉的一辆飞翼,被后面的飞翼捅了菊花,后一辆飞翼的车头扎进了前一辆飞翼的尾舱,导致前一辆飞翼在空中解体。
剩余的三辆飞翼承继了头车的好运,分别向上、左、右转向,避过了巨石。
五辆飞翼疾速向下坠落,与它们相伴的是另一辆飞翼的残体和里面的乘客。解体的飞翼里有十一名乘客,七人像死鸟一样往下掉,四个人在扑腾着手脚。
空中出现了一道蓝白色的弧线,如同阅兵式上表演飞机拉出的彩烟。彩烟滑过挣扎的四个人,这几人的手脚立刻老实了,或俯着或仰着身子往下落。
鬼王使者的脸比鬼还白,他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用几乎嘶哑的声音大喊:
“江小瑜!”
驾驶员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被汗浸透了。不等他吐出劫后余生的浊气,就听到一声枪响,他的正前方,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白点。他急忙按下操作杆,飞翼再次向下一沉,离地面不足五十米了。他正准备侧转规避,又是两声枪响,玻璃上的白点变成鸡蛋大小。
驾驶员眼睛瞪圆了,三枪命中同一个点,只有精准射击异能者才能做到。他自知无法幸免,将操纵杆一拉一压,另一只手在操控光屏上迅速点了几下。飞翼进入自动迫降模式。
“大人,永别……”驾驶员的话音未落,头猛地向后一仰,鲜血从额头涌出,淌过眼睛,流经脸颊,从腮帮处向颈子里滚落。
鬼王使者默不作声地靠在椅背上,扣上了三条安全带,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屏上显示的离地面的垂直距离,随时准备弹射。
被撞碎的石块没有落下,而是雨点般地冲向三辆在空中做着规避动作的飞翼。一辆飞翼被砸个正着,步了前几辆飞翼的后尘;一辆划了个弧线,脱离战场迅速逃离;还有一辆与头车一样,进入紧急迫降状态。
飞翼车队在天上队形挺紧凑,可往地上一落,就散花了。骆有成四个人原本就分散在林子里,飞翼一落地,他们立刻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目标。
江小瑜所在的位置,掉了两辆飞翼,彼此相距不到两百米。先落地的飞翼正在降下尾舱门,车体变形的缘故,舱门打开地格外吃力,嘎吱嘎吱叫个不停。
舱门才打开三分之一,江小瑜就飞了进去。有四个人正在用力推舱门,还有两个手里拿着撬棍。舱室内,有五具尸体,身体都扭曲变形了,血流了一地。
江小瑜一剑刺入了手拿撬棍的一人颈部,抽剑,刺向另一人,再抽剑,再刺。因为速度太快,让人感觉三个人是同时中剑。她没有去检查战果,当她用剑将其余三
人的喉咙扎个对穿时,右侧劲风袭来,那个本该仆地的人手持着撬棍向她打来。
江小瑜一闪,人站在了舱室的中央。她柳眉微蹙,被她刺中的六人都活得好好的,喉间只渗出了一些白色粘液。是魃!这辆飞翼上的人都死了,存活下来全是魃。
魃的生命力远比人类顽强,不同的魃致命弱点也各不相同。最简单的方法,就如刀行一样砍掉他们的脑袋。
江小瑜的剑是细剑,适合刺,不适合劈砍。她眼睛快速扫了一圈,每具尸体上都兵器,却没有一件符合江小瑜心意的。斧子、锤子、电锯都有,哪里是来打架的,倒像是组团来做木工的。对面倒是有个魃,手上提着把不宽不细的剑,可刺可劈,很合她的胃口。
江小瑜像鬼魅一样来到这个魃的身后,一剑从后脑贯入,从嘴巴刺出。她曾用这个方法杀死“枯树枝”,救了刀行。但这一次碰上了麻烦。嘎巴一声,这个魃闭紧了牙关,反手一剑。那条胳膊能随意扭曲弯折,看似柔软,刺出的剑却又快又狠。江小瑜的剑被魃的牙齿锁住,没有拔出来,她只能撒手跳开。
这架很难打了。长期以来,江小瑜都是依靠自己的速度和身法,用手中的细剑刺出致命一击,现在兵器没了,她觉得自己不会打架了。
嘴巴里插了支剑的魃疯魔一样冲上来,橡胶般柔软的手挥动着长剑向江小瑜劈刺。
这魃生前必定是个练家子,一把剑舞得张弛有度,劈、挑、刺颇有章法,价值柔软的胳膊赋予它诡异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
左侧的魃依旧用撬棍做武器;一个魃使双节棍;两个耍军刺;最后一个丢了手里的撬棍,张弓搭箭。
江小瑜在魃的围攻中左挪右闪,她身体突然一侧,伸手抓住了一支箭,身形一闪,来到弓箭魃的面前,将箭刺入了魃的嘴巴。魃吃痛,伸手去拔箭。江小瑜趁机夺下了他的大弓,往他脖子上一套一转,弓弦在魃脖子缠了一圈。她翅膀一扇,把魃提了起来,挂在飞翼顶部的挂钩上。
落地后,江小瑜顺势捡起撬棍,身影如电,在剑魃的背后用尽全力挥出一棍,砸在这魃的右颈。剑魃的脖子断了,脑袋躺肩膀上了,后脑还插着把细剑,十分诡异。江小瑜在魃倒地前,拿走他手中的长剑。
长剑在手,天下我有。接下来的打斗再无悬念,一个个魃身首分离。
骆有成的附近,一里范围内有三辆飞翼掉落。其中有一辆落下来后,除了电火花的噼啪声,安静地跟死狗一样。一辆尾舱门严重变形,里面尚且存活的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骆有成飞到第三辆飞翼的尾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尾舱门打开。他在现身装逼和隐身偷袭的问题上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他启动了记忆头盔,把脑袋保护严实。
尾舱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三男一女,男人壮硕,女人窈窕,都穿着黑色紧身甲,很有卖相。
骆有成向他们挥了挥手,说:“大家辛苦了。”
四个人一愣,开始思索面前用半面甲遮脸的人是谁。最壮硕的一位也是耐心最差的,他问:“你是谁?”
骆有成说:“我是先生。”
壮汉又问:“先生是什么鬼?”
骆有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先生不是鬼,先生是抓鬼的。”
说话间,他的一股意念力已经抓住了壮汉的脖子,抓鸡一样提溜过来,往地上使命一砸。壮汉当即被摔背气,眼白不停地往上翻。到了这时,剩下的三人也明白对方是敌人了。
都说聪明人死得快,应该是有道理的,因为这辆飞翼里活下来四个傻子。
剩下的三个傻子向骆有成冲锋。身材极好的女傻子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飞着飞着就落下来,正好砸在还翻着白眼的壮汉身上,壮汉一口血喷在了女傻子脸上。女傻子想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上却有千钧力,压得她动弹不得,甚至连用手抹眼睛都做不到。
第二个傻子速度快,他长刀拖地,气势无两。但他把脑袋跑掉了。路上似乎有把无形的刀,傻子身子冲过去了,把脑袋留下了。没头的身子一边喷着血泉一边跑,跑出六七米才仆在地上。
第三个傻子速度也不慢,他的脖子没送到刀口上。他用四肢在奔跑,奔跑的途中,他完成了变身黑豹。黑豹离骆有成有三米的时候纵身一跃,扑击的姿态极其优雅。
骆有成像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黑豹觉得腹部被人托了一下,身子拔高了两三米;屁股又被人推了一下。他以做梦都想达到的速度扑向了一棵树,尖利的树杈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噗哧,黑豹挂树上了,木刺从他后背刺出,被染成了暗红色。
没头的傻子的长刀飞起来,飞了一段又落下去,把壮汉和女傻子做成了串串。
骆有成拍拍手,自言自语:“意念力灵活使用,架打起来就好看多了。”
他在飞翼舱内找到一块布,用意念力裹着,蘸着血在飞翼外壁写下一排大字:
“贵贱同仁,共戮鬼雄。水岸先生谨此致意。”
做完这一切,骆有成不满地摇头说:
“书法配不上先生的名头,要练啊。”
他晃晃悠悠地飞向三百米外飞翼。由于飞翼尾部变形严重,里面哐当哐当的,动静闹得挺大,也只打开了手臂宽的一条缝隙。高频意识波无法穿透金属,骆有成也不知道里面有几个“鬼”。他见里面的家伙砸门砸得辛苦,用意念力抓住门板,和里面的家伙合力把尾舱门放下来了。
令骆有成意外的是,这辆飞翼里只存活下来一个怪物,三米多高,后肢十分强壮,前肢短小,却各有三根尖利的指爪。这是十分典型的异特龙的特征,但它没有粗壮的尾巴,也没有血盆巨口和尖锐的利齿。就像有人砍掉了亚成年异特龙的尾巴和脖子,再给它安上一颗僵尸的头颅。
对这么丑陋的玩意,骆有成没兴致玩耍,在对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与自己亲密接触前,用八刃镖切掉了它的僵尸头。腥臭的气味伴随黑血的喷涌,在树林里弥散开。周围的树叶快速变暗发黑。
骆有成啧啧道:“毒性不小,还那么丑。”
怪物尸体周围的土层涌动,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把怪物掩埋了起来。
另一个战场,刀行陷入了持久战。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刀行救美
刀行的对手是鬼王使者。
鬼王使者的座驾迫降在刀行负责的区域。离刀行更近的地方还有一辆飞翼坠落。但他看到了弹射椅,椅子上的人很风骚地平展双臂。一个弹射逃生的人,偏偏要把姿势做得这般浪漫。刀行觉得这样的装逼犯很欠揍,有大巴掌扇他臭脸的冲动。
他舍近求远,没想到不仅遇上了硬茬子,还踢了个马蜂窝。
与被骆有成吓死的那位文职使者不同,这位使者是位武者,而他最大倚仗的是两条合金机械手臂。机械手臂十分灵活,能做出人类无法做出的诡异动作。手掌除了抓、劈、切,还能变成钻头和转轮。对方偏偏又精通搏击之术。鬼王使者的搏击术讲究狠准快,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追求一招致命。
刀行不怵他,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何况还有皮皮鬼的加成。杀他无非多费点功夫。
真正让刀行头痛的是从飞翼舱体里出来的十二个人和魃。由于这辆飞翼是迫降的,车舱里的乘客一个都没死。五个魃,三红两金。那七个人,看样子也是有本事的。蚁多咬死象的道理,刀行很明白,何况他不是象,充其量是一头猛虎。
刀行和鬼王使者打了十个回合,就被人围上了。自打他跟着仙子出了门,被群殴似乎成了常态。在楚芎城里,在实境游戏里,他的战斗都是被围攻。这会儿又来了,他心里倒是不慌,但着实不想太被动。
他用地趟刀逼退了鬼王使者,冲向一个红衣魃。先用假动作骗过对方,然后一刀砍了他的头。砍魃头的事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冲出包围圈后,刀行往密林里跑,七人四魃追了过去。鬼王使者没追,他回到飞翼,用车载通讯器联系外界。
刀行跑进密林就开启隐身模式,他觉得舅子先生说得很有道理,要打聪明架,能隐身就隐身,现身的时候一击必中。
或许是刀行砍红衣魃过于干脆利落,追击的人和魃没敢分散,彼此间隔几米,最远的也不过十来米。刀行像狩猎中的猫科动物,蹑手蹑脚地向他的猎物靠近。他的目标是一个金衣魃,这个魃与搜索队伍的距离最远。
当金衣魃距他两米的时候,他跨出一步,一刀挥出。他用手腕发力,用的是巧劲,动作幅度不大,但绝对给力。但他没有砍断魃的头,金衣魃的皮肉比红衣紧实,因此死相也更惨,脑袋垂下贴着胸口。
刀行一击即撤,恢复隐身状态。有个枪手反应很快,往这个方向打了一梭子子弹。刀行躲闪地很快,但依旧中了三枪,屁股、腰和小臂。好在他有皮皮鬼,子弹只留了点皮外伤,伤口也很快愈合了。刀行把枪手作为下一个猎杀目标。
四个人里,最轻松的要数石岩山。这伙计早就忘了自己的绰号叫钢铁神拳,隐身打起了黑枪,打一枪挪个位置,还不时嘿嘿笑两声,极度猥琐。被他打中的,脑袋上都留了窟窿,有流血的,有流
白色粘液的。一般来说,流粘液的脑袋上要多几个窟窿,魃的生命力比变异人更顽强。
但事事不可能总是那么顺利,从最后一辆坠毁的飞翼上下来一个人,就像石岩山的翻版。也玩枪,同样刀枪不入。唯一的劣势是他没有隐身装备。但只要石岩山开枪,他那边的子弹一准也飞过来。
石岩山专门瞄准他眼睛打,但对方总能在子弹飞临的一瞬间,闭眼用眼皮子挡子弹。枪战过程中,石岩山的全息仪被打烂了。两人处在了同一起跑线。
两个人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端着枪,一边射击一边向对方走。在浪费了无数子弹后,两人同时丢下了枪,这时候他们之间的间距不到十米。他们向对方冲刺,拳头对上拳头,腿对上腿。别人对拳脚是噗噗的声响,他们是当当作响。就像有人在林子里敲大锣,这锣一敲就停不下来了。
石岩山有种错觉,他是自个在跟自个打。
石岩山被人缠住,江小瑜却陷入了困局。
在她飞向另一辆飞翼时,身体一沉,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用足了吃奶的劲拍打翅膀,总算没有成为摔死的飞人。落地后,她发现这里连走路都很困难。她的傍身技是疾速,全速飞行可以达到近五百公里的时速,现在仅仅比常人步行的速度略快了几分。
失去了速度优势,江小瑜就是被拔掉了尖牙和利爪的雌虎,一筹莫展。离她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两个巨汉,目测身高在三米左右,膀粗腰圆。仅仅一条胳膊,都比江小瑜的腰还粗。仙子在他们面前,成了袖珍娃娃。
一个巨人狞笑着向江小瑜走来,步频不快,但步子迈得大。巨人赤手空拳,但脸盆大的拳头就足够有威慑力了。另一个巨人提着一个方铁盒子,跟在后面。
江小瑜转身就逃,但她跑不快,两个看似慢悠悠的巨人在逐渐缩短与她的距离。两个巨人并不着急,哈哈笑着,像猫戏弄老鼠。
“该死的重力场。”江小瑜恼道。
无论她怎么懊恼,重力场如影随形。江小瑜知道问题就在方铁盒子上,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不敢接近巨人,更不要说去破坏重力场发生器了。
习惯了独行侠身份的江小瑜,一时竟没想到向弟弟们求救。她向西北方向走了五分钟,步履变得十分沉重,抬脚的动作越来越困难。巨人在她身后六米的地方,没有继续拉近距离,在等她精疲力竭后倒下。
江小瑜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戴上单片镜,发送了一条信息:我被重力场困住了。
第一个到来的援兵不是骆有成两兄弟,而是刀行。
骆有成离这里隔了三座山,石岩山还在隔壁的山里敲锣。倒是刀行离江小瑜最近,在同一个山坳里。当时这样安排,是考虑到刀行没有装备,综合实力相对较弱,一旦遇险,江小瑜可以随时施以援手。现在颠倒了,救人的变成了刀行
刀行收到信息,心急如焚,立刻丢下了剩余的四个猎物,循着坐标跑了过来。一路上,都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哄响,有如数千只蚊蚋拍打翅膀。但刀行却明白了声音的意思。声音来自皮皮鬼,它告诉刀行,由它来控制身体,能让速度和力量提升五倍。刀行拒绝了,皮皮鬼的声音也消失了。
刀行心里着急,却没乱了方寸。他向江小瑜发送了自己的坐标,让她往自己这边走,他则隐身慢慢靠近。他等待江小瑜从身边走过,等待第一个巨人从身边走过,才暴起发难。
他的目标是重力场发生器。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摆脱了重力场束缚,仙子有把握杀掉两个巨人。气势如虹的一刀,在数倍重力加速的情况下,砍在方盒子上。当的一声响,重力发生器没事,[斩马]刀断了一截。提着重力发生器的巨人胳膊一挥,刀行被扫出五六米远。
刀行疼得脸都挤作一团,他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位了,没准肋骨还断了几根。但很快,疼痛感消失,他的脸也舒展开了,皮皮鬼再次展示了它强大的治愈能力。
皮皮鬼再次蛊惑刀行,由它来完全控制这具身体,保证还他一个完好的女人。刀行立刻答应了。
刀行手握残缺的[斩马]刀,直挺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冰冷的眸子扫过两个巨人,如同看两个死人。两个巨人收起了嘻笑的表情,暂时放弃了对江小瑜的追逐。刀行睥睨一切的眼神,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住了,一阵阵发紧。
后方的巨人把重力场发生器放在地上,双手握拳对砸了一下,如闷鼓的声音让江小瑜听了都心颤。但刀行却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越遇强敌越犯贱的二货,脸若寒霜,眸子冷得能让对面的人冻僵。
打头的巨人一声大吼,声震如雷。他向前跨出两步,一对巨拳向刀行当头砸下。刀行的身形却诡异地从他双腿之间穿过,转身,手中的断刀挥了个八字。巨人的腿弯迸射出两道血箭,巨人一声惨嚎,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如重锤击大鼓。
巨人此刻就像一个在刑场上等待斩立决的犯人,高高跃起的刀行就是行刑的执刀手。断刀带起狂风,卷起好大的头颅。
冒着血泉的身子还没倒下,一只脚在那肩膀上一踩,身形如鹰,凌空翻转,自天空劈下一道银练。
江小瑜看痴了。她自学武功,算野路子出身,从没见过一把刀能舞出如此流畅明快而又恢弘霸气的华章。她从心底正视起眼前的男人。但她的爱慕者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东方飞奔。
另一个巨人自额头中央向下,出现了一道血线,脸上被惊愕和不甘的情绪充斥着。没头的巨人和头分为二的巨人一前一后向下仆倒,砸坏了千百棵花花草草。
“刀行。”
“刀行。”
前一个呼喊的是江小瑜,后一个是骆有成。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力的救援
看着刀行远去的身影,骆有成问:
“他要去哪里?”
江小瑜回答:“不知道,他突然变了,变得很陌生,也很厉害。”
骆有成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骂了一句该死的皮皮鬼,准备去追,却不小心进入了重力场。猝不及防之下,他掉了下来。好在他有强大的意念力,在离地十公分的时候稳住了。他悬空趴着,甭提有多尴尬。
江小瑜艰难地向重力场发生器走着,一边问:“皮皮鬼怎么啦?”
骆有成没顾得上回答,他用意念力在方盒子上探索。重力场对意念力的影响也不小,他花了些心思才找到了隐藏在方盒子上的一个细孔,意念力探进去,把重力场关闭了。骆有成总算能站起来说话了:
“皮皮鬼是把双刃刀,能帮人,也会害人。刀行肯定是急于救你,才会被它完全控制。”
江小瑜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控制了会怎样?”
“变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江小瑜难过道:“是我害了他。”
骆有成说:“是我大意了,我警告过皮皮鬼,它昨天很老实,没想到今天会发难。我这就去把刀行找回来。”
江小瑜说:“我去。”
骆有成说:“我能压制皮皮鬼。你路都快走不动了,先休息一会儿。”
骆有成不等二姐回答,化作一道流光向东飞去。飞了十分钟,也没见到刀行的影子。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皮皮鬼的智商。卫星电话处于静默状态,坐标定位功能被关闭。偌大的山林,它要躲藏起来很方便。
骆有成开启了生命侦测功能低空飞行,恢复了些体力的江小瑜追了过来。姐弟俩又找寻了十多分钟,野兽倒是找到不少,依旧找不到刀行的踪迹。
骆有成不得不放弃,他说:“汉城的东湖像一个磁场,人侍、鬼侍最终都会回到那里,我给水鬼王打个电话吧。”
姐弟俩落到地面上,骆有成拨打水鬼王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水鬼王在电话那头嚎哭,跟死了亲娘一样,过了好久才用哭腔说了两个字:
“说话。”
骆有成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他问道:“你老咋了?”
水鬼王又忍不住大哭,骆有成只能耐心地让他折磨自己的耳朵,又过了几分钟,水鬼王才抽抽搭搭地说:
“喷胶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皮皮酱了。”
骆有成大惊。喷胶是衡思梁的即兴之作,这个大怪物具有不可复制性。没有了喷胶吐出的胶质,皮皮鬼或皮皮酱的上游供应链就彻底断了。
“怎么死的?”
“老死的,前天就停止进食了,这两天我一直陪着它,今天它走了。”
水鬼王说完又开始哭,哭了一会儿才问:“你找我啥事?”
“你给我的皮皮鬼,控制我的伙伴逃走了。”
水鬼王没哭了,这个消息让他吃惊,他想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
“今天所有的鬼侍都自发回来了,它们是来悼念喷胶的,或许它也感应到了……等它回来,我就让它去找你。”
骆有成表示感谢,又问道
:“皮皮鬼是不是有办法避开生命侦测?”
水鬼王说:“可以的。”
这就能解释生命侦测仪为什么找不到刀行了。骆有成安慰了几句水鬼王,挂断电话。
“没事了。”骆有成对二姐说,“等刀行回来,我就把皮皮鬼从他身体里取出来。”
江小瑜问道:“不会有后遗症吧?”
“不会。”骆有成说着话,眼神里调侃的意味开始堆积,“二姐,你很紧张他?”
“嗯。”江小瑜答应一声,才反应过来弟弟话里有话,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嗔怪道:
“想什么呢?是我连累了他,心里歉疚。”
二姐是一张情感白纸,脸皮薄,骆有成没敢再作弄她。
“岩山呢?”骆有成心想,二姐发了求救信号,这小子居然不来救援,实在是个混球。
骆有成向石岩山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里。过了几分钟,石岩山才回复:
刚才打架没空,现在中场休息,你们过来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条:二姐没事了吧?
随信息一起来的,是他的定位坐标。
骆有成和江小瑜来到坐标位置时,石岩山正和另一个人各自背靠一棵树,面对面抽着烟。
骆有成心头火被点燃了,火光熊熊,他大喝:
“小弟,你在做什么?”
石岩山站起来,手里夹着烟,指着那人说:
“这货的能力和我一模一样,我他妈和自个打了半天架。”
那人也站了起来,指着石岩山骂:“你他妈的怂蛋,居然叫救兵。”
随后他惊疑地望着姐弟俩,大叫一声:“都他妈厉害,老子不玩了。”
说完,一对蝠翼撑破了他的衣服,他翅膀一扇,疾速远遁,速度与巅峰时的江小瑜不遑多让,眨眼就不见了。江小瑜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放弃了追逐。
石岩山夹在指间的香烟掉了,说道:
“二姐的能力他也有?乖乖,刚才他要是用出来,吊打我啊。”
姐弟三人呆若木鸡,他们被那人玩的这一手惊呆了。过了很久,骆有成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的能力会不会是复制别人的异能?”
江小瑜和石岩山点点头。骆有成继续说:
“但他不可能无限复制,学习一个人,就必须放弃另一个人的能力,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吊打我们三个,不用选择跑路。”
江小瑜和石岩山都认同骆有成的推断。
“剽窃,这是剽窃!”石岩山气恼地吼叫。
骆有成觉得把这人的能力命名为“剽窃”非常中肯。他说:
“鬼王手下还是有能人的。”
骆有成说完,决定不再理会。三处战场已经肃清。刀行急于救援二姐,他负责的那一处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姐弟三人前往隔壁的山坳,石岩山问刀哥去了哪里,骆有成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听说刀行很快能回来,石岩山也没当回事。他们在刀行负责的区域找到了九具尸体。一具是飞翼驾驶员的,额头上被石岩山开了个血洞,其他八具都死于刀行之手
“鬼王使者跑了?”骆有成皱眉问,他查看了所有尸体,都没有看到使者徽章。
与鬼王使者一起消失的,还有迫降的飞翼。驾驶员临死前的操作,让飞翼受损极小。骆有成估摸着在他们寻找刀行时,鬼王使者驾着飞翼离开了。
这时,雷洪打来电话,说东面和北面的两支飞翼车队撤了。
这让骆有成松了口气,鬼王的人损失太大,他们已经无心去找升平镇的麻烦,两支股东势力也不愿冒战损的风险独自行动。况且升平镇乖巧得很,他们找不到理由动手。从合约社会过来的人,对协议是很敬畏的。
雷洪随后说了一句不知道那些散居山民怎样了,又把骆有成的心提了起来。他意识到在这片战场,他们已经耽误地太久,仅仅寻找刀行,就耗费了半个多小时。姐弟三人立刻前往最近的云林乡。
迷烟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尽,散居点里已经没人了。
他们又前往古路、谷米、羊枯、扎曲和古河,只在古河找到了一个中分头。猎奴队来的时候,这货正在林子里拉屎,侥幸逃过一劫。
“你们是守护者?你们为什么才来?人都被抓了。”中分头诘问道。
江小瑜皱眉问:“有多久了?”
中分头说:“半个多小时前……有四五十分钟了。”
江小瑜立刻向南飞去,骆有成喊不住她,只能跟上去。
中分头急忙喊道:“别丢下我。”
石岩山走到中分头面前,对这个曾经用言语侮辱过二姐的家伙,他越看越有气。石岩山提起中分头的衣襟,扇了他两记耳光,往地上一丢,说道:
“我们不是守护者,碰巧路过。”
石岩山头也不回,像蚂蚱一样蹦跳着去追二姐和大哥,留下中分头一人在原地哭嚎。
江小瑜和骆有成在保市附近的青瓦房乡一带,追上了一组运输猎奴车队的直升机。骆有成毫不犹豫地将一架直升机拽了下来,它下方的挂车,车窗内安装合金栏杆,是非常典型的运奴车辆。直升机疾速下降,吓得驾驶员立刻松开了挂盘。运奴车掉了下来,骆有成只能放弃直升机,用全部的意念力保护运奴车安全着陆。
运奴车刚刚落地,就听到江小瑜大叫一声小心。天上飞来三个黑点,在快速接近。骆有成的冷汗从背后冒出来,又被战衣快速吸收。
“他们居然用导弹?!”
导弹是从保市发射的,离这里仅有三十多公里。两枚的目标是姐弟俩,另一枚则是冲着运奴车去的。姐弟俩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运奴车。一声炸雷,地面上腾起一团火光,黑烟急速向上翻卷,运奴车在火光和黑烟中失去了踪影。
骆有成知道无论是姐姐还是自己的速度,都不可能避开导弹。他用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把多块巨石置于导弹的弹道上,他和二姐则用另一块巨石做掩体。即便如此,两枚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是将空中的掩体巨石推出了近百米远。
等硝烟散尽,只剩满地狼藉,哪里看得到运奴车的影子。
骆有成长叹一声:“二姐,回去吧,我们不救,或许他们还能多活几天。”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离奇产业链的正效应
姐弟三人回到书院。
江小瑜到来,受到了姐妹们最热情的欢迎。江小瑜强颜欢笑,当晚的接风宴上,她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柳莹哭个不停。
叔叔成了怪物,婶婶被叔叔杀了,她守护的山民被鬼王抓了,刀行为了救她被皮皮鬼控制,至今不知所终。坏事一件接一件,两天的煎熬让她身心俱疲,她又怎能释怀?骆有成让妹妹们多陪伴一下二姐。
米豆豆一个月内第一次走出她的实验室。许久不见弟弟,以她的尿性,原本是要向弟弟撒娇求抱抱求关注的。但她看到新来的二妹这种状态,很难得地做了一回称职大姐。
一周很快过去了。
江小瑜安葬了婶婶,渐渐从阴霾里走出来。
刀行至今下落不明。骆有成每天都会给水鬼王打一个电话,对方总说刀行没有回来。骆有成亲自跑了一趟汉城东湖,用他的高频感知证实了水鬼王的确没有撒谎。
刀老爷子整日唉声叹气,每天都要让色宁为他预言,但“明日之虫”却看不到他玄孙的明天,只是隐隐知道他还活着。
商士隐的沙尘和三秒的物资科回来了,他们将一台黑箱偷运进了德城的东湖定居点,经过几天不懈的努力,把柔性材料地下实验室的设备拆装发送回了书院。这会儿物资科正在拼装设备。
易慕付华在与北湖和升平镇签订了协议之后,并没有返回书院,而是开始了游说生涯。他试图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建立一个以书院为核心对抗鬼王的联盟。他把法典编撰的工作交给了美女助理淡雪骄。
淡雪骄没学过法律,但她博闻强记,擅长归纳整理,搭建一个法典的粗略框架完全能够胜任。淡雪骄还做出了一个让骆有欣喜若狂的决定,她将为书院绘制包括暗能盾靴在内的三十套武器装备图纸。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老帅哥电鳗王。
汪泽俊和淡雪骄搞在一起,出乎骆有成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两位是大龄初哥初姐,汪泽俊42岁,淡雪骄34岁,年龄还算合适。两人相貌都呈年轻态,汪泽俊看着三十出头,淡雪骄就像二十五六的姑娘,男帅女靓,颜值匹配,两人走在一起十分吸睛。
两人能牵手,还要感谢逢不识的手和何翠花的嘴。故事要从一周前说起。
因为书院伙食太好的缘故,淡雪骄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结果整了个消化不良。那晚她出门消食,无意中听到路上有人谈论逢不识的理疗功夫了得,让她立刻想起了那位憨厚的理疗师以及他精湛的手艺。
她思量着逢不识给她震震肚子,没准就把积食的毛病治好了。她哪里知道何赛花给未婚夫制定了三不按的铁律:胸不按,屁股不按,肚子不按。
当她向逢不识提出按肚子的要求后,理疗师很为难。但逢哥儿随后一想,面前的这位顾客,莫说三不按了,全身上下他哪里没按过?他去汉城出差,也是专为她而去的。几天功夫,为他赚到了两个月的薪水。面对这样的特殊客户,逢哥儿准备为她破个例。
最重要的一点,逢哥儿的医生梦想再次萌发壮大,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这双会震颤的手能不能消食。
按理呢,关起门来按个肚子,算不得多大的事。但淡雪骄有个毛病,一舒服起来就会不停地喊“不要停”。恰巧何赛花跳完健身操,到理疗室探班。在门外听到这勾魂的声音,浑身的毛都炸了,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从发根到发尖都是绿的。
炸毛的小何一脚把门踹开,入室捉奸。进门后发现两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逢哥儿的手和淡雪骄的肚子之间还隔着层布。大咧咧的小何赶紧说了句“你们继续”,把门掩上退了出去。出了门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揉了半天太阳穴,才想起了自己规定的三项铁律。
她的未婚夫违规了!何赛花的毛又炸了,准备去踹门。脚刚提起来,就听有人喊她:
“小何干嘛呢?干嘛跟自己家的门过不去?”
何赛花回头一看是理疗室的常客,电鳗王汪泽俊大人。若是换了平时,她一定会迎上去八卦一阵,说些哪家的姑娘或哪家的寡妇看上了帅气的汪大人云云。但现在何赛花没空理他,她没踢门了,用手开门进去,向他未婚夫兴师问罪。
逢不识解释说淡雪骄积食,自己仅仅做了理疗医师该做的事。未婚夫的态度让何赛花十分愤怒,她让逢不识背诵三大铁律。逢不识背诵了一遍。何赛花义正言辞地问她未婚夫:
“你违反了哪一条?”
逢哥儿嗫诺地说:“按肚子。”
这时候汪泽俊说话了:“我觉得小逢按的不是肚子,而是胃里没有消化的食物。”
汪泽俊平日里少言寡语,但他第一眼看到淡雪骄,就特别想呵护她,想帮她说话。
逢哥儿急忙说:“对,我是帮她的胃蠕动,但中间隔了个肚皮,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何赛花说:“逢不识你不要狡
辩,肚子不舒服找闫老师,找丽格格啊。”
淡雪骄解释道:“闫老师最近在研究新药,很久没出实验室了。丽格格对便秘在行,但她给我开的消食药剂,作用不明显。”
汪泽俊知道,这事如果不在这间屋子里解决,出了这门,以小何的大嘴巴,到不了明天早上,逢不识为淡雪骄按肚子的故事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第一百个人的耳朵里,没准就变成逢不识出轨淡雪骄。为了一见钟情的意中人的名节,电鳗王准备拼了。他说:
“这点我可以证明,格格对付大便在行,对付没有变成大便的食物残渣,不行。我们电站的小王,上上个月也消化不良,格格开的药不管用。小王绝食了几天,才把这毛病治好。”
逢不识见电鳗王大人这么帮忙,感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对对,我现在就是努力帮她把食物变成大便,再让她去找丽格格。”
电鳗王笑道:“这个好,我觉得你们可以和丽格格搞联营,小逢把病人的食物变成大便,丽格格让病人把大便排出来……”
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农牧科还可以把大便拿去做绿肥,长出来的蔬菜送到食堂做成食物,病人吃了以后又到你们这里把食物变成大便。”
老实巴交的电鳗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路会如此顺畅,脑子比平时机敏了百倍。
淡雪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前憨憨的男人说话虽然不着调,但如此护着她,还是觉得暖暖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彻底陷进去了。自打她来到书院,帅哥见了不少,但成熟的老帅哥,这是独一份。她被皮皮鬼冰冻了七年的心,一下就热乎起来,越来越热,热得发烫。
淡雪骄满脑子只有老帅哥了,何赛花满脑子都是老帅哥的道理。
脱盲后又学了一些经济学基础知识的何赛花算起了经济账。电鳗王大人为她指出了一条明晰的环形产业链,而她的逢哥儿,是这条产业链上不可缺失的一环。
她并不知道消化不良和便秘是两个概念,甚至许多消化不良的患者会伴随腹泻症状,根本不需要丽格格帮忙。她只知道如果一味强调三大铁律,那么丢失的不仅是产业链上的环,而且是整条产业链。这是她家的损失,是闺蜜丽格格的损失,更是书院的损失。
以书院为家的何赛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想通了这一关节,何赛花开心地大叫:“汪大人,我爱死你了。”
汪泽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逢不识。逢哥儿头发没绿,但脸绿了。何赛花赶紧扑过去抱住逢不识,大声宣布:
“我最爱的是我家逢哥哥,我只爱我家的逢哥哥。”
宣布完后,何赛花开始往逢哥儿脸上涂抹口水。
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可没心思看理疗师和他的未婚妻秀恩爱,他们有自己的恩爱。汪泽俊和淡雪骄注视着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何赛花恩爱秀完,有条件地更改了三不按铁律。她允许逢哥儿按上腹部,但不允许按下腹部。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老公,你可以帮病人把食物变成屎,但不能把屎按出来。丽格格是我闺蜜,你不能和她抢饭吃。嗯……啊。”后面的声音是在逢不识脸上发出来的。
何赛花的第二条改动是理疗室的门要换,上面要留监视窗,方便她随时查岗。逢不识一一答应照办,他意犹未尽道:
“如果坐骨神经痛的病人来找我怎么办?”
“你想按屁股?”何赛花手叉腰:“我答应了你是不是要问,想预防乳腺癌的病人找你该怎么办啊?”
逢哥儿很想告诉自己的未婚妻,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他嘴巴张张合合,终究不敢说出口。
在何赛花和逢哥儿讨论扩大理疗室业务范围大计的时候,淡雪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不舒服的地方了,她不需要理疗师了,她现在只需要一个老帅哥。
逢哥儿的女性顾客和男性顾客手牵着手走了。这时何赛花还在叉着腰教训未婚夫:
“你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铁律全废了?”
逢不识向门外指了指,说:“他们走了,没挣到钱。”
何赛花冲到门口向外张望,看到两个手牵手的背影,急道:“去要啊。”
“才按了十分钟不到你就冲进来了,这钱没法要。”
何赛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一发飙,把提出新产业链的顾客和新产业链上的第一位顾客赶跑了。一个顾客五十个信用,两个顾客一百个信用,这是钱啊。
在何赛花骂自己是败家娘们的时候,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他们牵着手出去的?”
逢不识说:“对,他们手牵手出去的。”
何赛花高兴了:“大新闻啊,我要去告诉徐婶婶和半分钟女王。老公,你忙,我就不耽
误你了。你想一个广告词贴出来,明天我们就开展新业务。”
败家娘们何赛花一阵风似的跑了。逢不识面对着空荡荡的理疗师发呆,淡雪骄走得太快,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手能不能帮着消食呢。
书院的人们上床睡觉前,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电鳗王和淡雪骄搞在一起的爆炸新闻。
电鳗王和淡雪骄快速升温,头天手牵手,第二天手挽手,第三天手搂腰。第四天的时候,电鳗王带着淡雪骄找到骆有成,说自己的女朋友要为书院画图纸。十分钟后,淡雪骄已经坐进了绘图室,戴上了脑机设备。
柳莹、女巫和凤凰聚在一起慨叹,说自己是淡雪骄的玻璃姐妹花,及不上一个老男人。姐妹多日的悉心陪伴,不如老男人的一个眼神。
暗能盾靴的图纸很快出来了,拿到图纸的奸夫哥史湘云关上门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又蹦又跳了很久。他告诉骆有成图纸对他理解反重力装置很有帮助,那套装置的许多部件也涉及到暗能量的运用。
图纸一套接着一套,都是些精巧的军用辅助装备。大多数都非常实用,少部分没太大用处的,也或多或少对改良现有装备有很大的帮助。
因为逢不识的一双手和淡雪骄的肚皮,催化了一对老男女的爱情和一条奇异的产业链。
淡雪骄这位在书院找到归宿的大龄剩女,毫不犹豫把她的老东家卖了,对书院军备的提升形成了巨大的正效应。
新产业链却无疾而终。何赛花也终于从丽格格那里搞明白了消化不良和便秘的区别。而且她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丽格格不仅能打帮人排便的嗝,还能打让人呕吐的嗝。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哪里还会消化不良呢?她在心里把汪大人和汪大人的产业链诅咒了一万遍。
但小何没有把铁律改回来,因为她家逢哥儿的手,真的能帮人消食,这些天她家的理疗室多挣了两百信用呢。她不会和钱过不去。她是个精明人,对那个子虚乌有的产业链,小何守口如瓶,生怕丽格格一高兴,拓展了打嗝助呕的业务。
闺蜜归闺蜜,但闺蜜不是自家人。逢哥哥不抢闺蜜的饭碗,但闺蜜也莫到自家锅里来刨食。这就是何赛花的小算盘。
淡雪骄的工作效率很高,三天完成了三十套图纸。她向骆有成报告了一声,返回了她的本职工作岗位法典研究室。
骆有成这会儿又想起了易慕付华,这位老哥算算已经在外面晃荡了半个多月了。前些日子倒是通过电话,说找了三家中小型定居点,并达成了初步意向。这三个定居点有几个共同特点:
一是生活物资上能自给自足。书院目前寻找的是盟友,而不是拖累。
二是定居点的领导人对末世的社会环境有清醒的认识,有很强的危机意识。
三是武器装备相对落后,防御力量薄弱。
但易慕付华不是先生那种败家子,上好的武器说送就送了。他打算以成本价向这些定居点销售武器,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对方可以用矿产或废旧金属与书院交换。这样一来,可以大大降低物资科的压力。
骆有成对铁口律师的工作十分满意,但他还是希望易慕能尽快回来主持法务工作。一来他的人手有限,这样一个人才总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二来合纵连横还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三来是担心他的安全,尽管他有战力强悍的巨人美女贴身保护,但在乱世,不可知的危险数不胜数。
或许是老板和员工心有灵犀,骆有成正想着易慕付华,易慕付华就打电话来了。他说自己现在在湘省槐桦的大中定居点,这里的首领人不错,而且这里靠近贵省,有关章鱼脚怪物的传说很盛,是非常好的可争取对象。
骆有成说:“那好,和他们商谈完先回来吧。书院的基础不打牢,再多的盟友也没用。”
易慕付华想了想说:“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把这一单谈完。”
“可以。”
易慕付华说:“可能要等几天。有人在定居点杀了人,管事的都出去追捕杀人犯了。”
在末世,人类定居点管事的几乎都是异能者。这个消息倒是让骆有成有点吃惊:
“有几个杀人犯,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就一个。但据说那人武功非常高,不是一两个异能者能搞定的。”
“这么厉害?”骆有成随口问道。
“市井传说是这样,说这人刀舞得跟天神一样,杀万把号人也是砍瓜切菜,传的神乎其神的。就是武器不咋地,刀还是断的。这里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断刀魔神。”
骆有成心里一紧,急切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电话那头,易慕付华似乎在与人交谈,隔了一会儿说:“一脸络腮胡子,脑袋后面还扎了个马尾。”
骆有成腾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
“他杀了多少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琥珀”里的门房
大中人类定居点是封闭的,又是开放的。
它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封闭式城堡,四面高墙和不知什么材质的高强度透明穹顶,将定居点包裹得密不透风。城堡四面都有大门,但东西北侧大门常闭,只有南门可以进出。
这座看似森严的城堡,任何人只要签过字,就可以自由出入。易慕付华说这是他见过的最自由包容的末世定居点。
南大门没有城门守卫,只有一个门卫室。门卫室是用整块透明材料构建的,色泽偏黄,面对城外的方向是没有门窗的,只有一个直径十公分左右的圆孔。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靠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这年头难得一见的纸质书。
远远望去,就像有人在南大门放置了一个大型琥珀,琥珀内包裹的不是昆虫,而是人。
当骆有成和江小瑜靠近时,中年门房把目光从书本移到了两人身上,他放下书,起身走到圆孔的位置。他把手从圆孔里伸出来,掌心有一支粗大的签字笔。他笑着对二人说:
“签名吧。”
没有纸质的签字本或电子签字板,姐弟俩面面相觑。
中年门房说:“签在我的掌心。”
于是骆有成拿起签字笔在门房的掌心写了“先生”两字。门房等了两秒钟,皱了皱眉,收回手,用一块方巾把墨渍擦掉,再次把手从圆孔里伸出来,说:
“要签真名。”
骆有成签了“陈友洛”。门房再次擦掉墨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最后一次机会,写下真名,否则你将永远被大中城拒之门外。”
骆有成无奈,只得写下真名。他的名字在中年门房掌心变淡,很快消失,就像一滴水落在了沙堆上。门房的手掌能辨别真假名,让骆有成不禁对他高看了几分。
江小瑜也写下了自己的真名,名字消失后,门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我记住你们俩了,以后 进出就不用签名了。”
骆有成惊讶地问:“你可以记住所有进出过的人?”
门房笑了笑,没有回答,重新坐进了他的靠椅,在面前的操控台上按下一个按钮,沉重的合金门迅速向两侧滑开。骆有成见对方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问,和江小瑜进了南大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门外的原始苍凉和门内的热闹喧嚣形成了巨大反差。大门之内,是一条笔直的宽敞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走在街道上,仿佛置身于近古时期的闹市区。这里的楼房式样统一,高度也是统一的十层楼,但在外立面上有不同的装饰画将每栋楼区分开。街道上虽没有达到人头攒动的程度,但也行人不断。此时正值午饭时间,几家饭店都座无虚席。这与骆有成预想的城堡内部结构有很大的出入。
他又抬头看看穹顶。此前他和二姐是准备直接飞进来的,但却被大“玻璃罩子”挡住了路,骆有成用意念力试探了一下,发现罩子不是一般得结实。这才规规矩矩走了大门。穹顶没有一丝拼接,两平方公里的高透光材料一体成型。透过穹顶仰望天空,没有不适感,仿佛那层穹顶根本不存在。
姐弟俩循着易慕付华发来的定位坐标,找到了一家酒店。酒店名为“小酒店”,其实一点都不小,十层楼都是他家的。酒店的服务也挺到位,智能服务生专程把姐弟俩引到易慕付华的房间。
易慕付华和他的护卫们都住在顶层。顶层的层高最高,达到四米,女巨人刘娇娘在这里也不感到空间局促。刘娇娘加入护卫队后,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清脆婉转的声音从两米五的大块头嘴巴里发出来,尽管听过很多次,骆有成还是没适应。
“先生,您辛辛苦苦招揽的人就这么被一张皮偷走了,好憋屈哦。”
骆有成苦闷地说:“谁说不是呢?”
易慕付华问:“您确定杀人的是刀行?”
“外貌特征相符,他在滇西北离开的时候,带的也是一把断刀。”
易慕付华说:“我后来又去打听了一下,断刀客用的是一把长柄的双手刀,身上的衣服是黑灰两色的布料拼起来的,像个叫花子。”
“没错了,就是他。”骆有成说,“但按理皮皮鬼应该带他回汉城东湖,跑湘省来做什么?这也不顺路啊。”
冷场。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对皮皮鬼,他们也仅仅是听说而已。
骆有成对易慕付华说:“无论怎么说,刀行都是我们的人,大中高层震怒,只怕和他们的合作也不好谈了,要不算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只当个故事听,没怎么在意,所以信息有些偏差。”易慕付华摆手道,“刀行确实杀了人,杀了两个。这两人都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两周前到这里的,做些药材买卖。我倒不觉得大中的高层会为两个外人和我们结仇,大不了给他们一些补偿。”
这时,两名护卫队员走进房间。骆有成一看,都是自己熟悉的,尖角和方向东。两人向骆有成行了一个书院礼。方向东兴奋地说:
“又出很版本了。说从两个死者租住的房子里搜到不少证据,证明他们是从西边来的奸细。高层
全部出动,不是为了抓那名刀客,是想请他回来入伙。”
剧情反转猝不及防,却让骆有成安心了不少,他说:“那就和他们谈吧。尖角和向东继续去打听。我和二姐去一趟汉城的东湖,听听水鬼王怎么说。”
易慕付华问:“您不再继续找了吗?”
“进来前,我和二姐把已经把方圆几十公里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骆有成起身向外走,“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姐弟俩来到南大门,大门自动打开。这扇入城的门户,似乎只要签过字,就能自由出入,安防措施粗陋地令人发指。
中年门房诧异地看着他们,问道:
“两位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是啊,还有事。”骆有成懒懒地应付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走到门卫室的圆洞前,问道:
“你能记住所有进出的人?”
“是。”门房这次做出了正面回应。
“那位杀人的刀客,是否进过城?”
门房反问道:“你们是为刀客来的?”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恶。
有第二个版本的消息打底,骆有成想看看门房的反应,他半真半假地说:
“他是我们的朋友,最近脑子出了问题,我怕他在外面继续惹祸,要赶紧找到他,把他带回去。”
门房饶有兴致地看了骆有成一眼,问道:“你说他是你的朋友,可有证据。”
“你能记住所有签过名的人,应该知道他叫刀行。”
门房嘴角扯了扯,坐回自己的靠椅,拿起了那本纸质书。他又失去了和两人交谈的兴趣。
骆有成疑惑看着江小瑜,问道:“难道杀人的不是刀行?”
江小瑜也迷惑不解,各项特征都与刀行吻合,应该是他。但入城的却不叫刀行,假名、化名是骗不了门房的,她猜测道:
“难道刀行不是他的真名?”
骆有成急忙给刀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老爷子赌咒发誓,他玄孙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一直叫这个名,也没有曾用名。
江小瑜灵光一闪:“控制身体的是皮皮鬼,皮皮鬼既然有智慧,会不会也有名字?”
骆有成又呼叫水鬼王,水鬼王说有,他费力地从嘴里吐出几个音节达、库、噜、。收线后,骆有成的单片镜收到了几个奇怪的字符,字符十分复杂,像黏菌发散出的菌丝。
骆有成冲着门卫室喊道:“他叫达、库、噜、。”
门房瞟了一眼骆有成,依旧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骆有成继续说:“笔画很复杂,像黏菌丝。”
门房把书本合上了,还是没说话。
骆有成继续说:“像叶片上的脉络……嗯,连起来像交通地图。”
门房终于站了起来,取了一页纸,走了过来。他把纸和笔从圆洞里递出来。骆有成把单片镜里的符号画了下来。
门房接过纸,他的掌心也浮现出同样的符号。他两相对比了一下,说:
“我只知道他往东南方跑了。不过,如果我们的人找不到他,你们去了也是白搭。”
骆有成知道门房说的是实话,已经过去了小半天,而且皮皮鬼的隐匿能力极强。
门房继续说:“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下,没准什么时候那个达库……那个断刀客又回来了呢。咱们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友善,生活条件也不错。”
姐弟俩都听出来门房在变相招揽,多半是因为他们是刀行的朋友。门房主动招引他们,身份想必不简单,姐弟俩倒也不急着走了。骆有成的高频感知启动,监控着门房的情绪。
“大叔。”骆有成的称呼也变了,“我们那个朋友,有没有惊扰到本地居民?”
“他在闹市砍了两个人头,你说惊扰到没有?”门房瞪着骆有成一眼,也没真的生气,“不过,他杀了人就离开了,没伤害其他人。”
“我听说那两个人是奸细?”
“西面来的。”
骆有成点头说:“西面没几个好人,那就该杀。”
门房笑了起来:“你和西面有仇?”
骆有成在门房的情绪里没有发现不妥,他决定试探一下,在空地上投射了一段影像,片段是从楚芎城的战斗中截取的。门房看到影响后,欣喜和惊讶糅合的情绪做不得假,于是骆有成说:
“魑魅魍魉杀了不少。”
门房裂开嘴笑得阳光灿烂,油腻的大肚皮一起一伏,很豪情地喊了一句:
“好样的,英雄出少年。”
“大叔,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门房对两个厉害的年轻人燃起了十二分的热情。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那两具尸体?或许从中能看出点端倪。如果能理出一条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叫一台人工智能带你们去。”门房说完,又摇摇头,“我带你们去。”
他点开光屏操作,门卫室上出现八个大字未签名者暂停出入。然后他打开里间的门走了出去。
姐弟俩再
次进城,门房已经在大街上等着了。门房比起在门卫室里又胖了一圈,看来那“琥珀”还有“瘦身”效果。
骆有成对门房吐槽道:
“你们的安保措施太差了。”
门房说:“对安分守己的人,我们不设防,犯了事那就不好过了。”
他拍拍手,两侧的楼房外墙上探出了许多枪管,把路上的行人吓得全部躲进了店铺。他们挤在窗子前向外面指指点点,以为又有人在城里杀人了。
门房对窗子里大声说:“展示,我在展示。”
骆有成提醒了一句:“你说这是演习。”
门房一拍脑袋,挺起大肚吼道:“这是演习,大家不要惊慌。”他转过身对另一边的窗户又喊了一遍。
大家看门房在大街上好好地站着,才陆陆续续从店铺里走出来。门房又拍了一下手,让枪管缩了回去。他得意地朝骆有成笑了笑。骆有成不以为然地说:
“也就能唬唬普通人,我没看错的话,都是[麻醉]枪吧?这些玩意没啥用。”
“还有电击[枪]。”门房辩解。
对电击[枪],骆有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没留下我朋友。”
门房说:“我放水了,没锁大门,不然他肯定逃不出去。”
骆有成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锁呢?瓮中捉鳖多好。”
门房表情有点僵硬:“他那么厉害,关上大门,他在城里大开杀戒怎么办?”
骆有成说了句你想得很周到,示意门房带路。门房招来一台智能悬浮车,三人登车后,悬浮车沿着这条笔直的大街向北驶去。
殡仪馆在道路的尽头,远离住宿和商业区。事实上,路走了一半,公寓楼房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厂房,包括蔬菜基地和人造肉培养基地。
殡仪馆内只有两具男性尸体,安放在冷冻舱内。头颅放置在脖子前方,没做缝合。骆有成打开冷冻舱,打开单片镜的拍摄模式,才去查看死者的颈部切口,确定是人,不是魃。姐弟俩检查了尸体的每一个细处,终于发现在背脊上有一处皮肤有淡淡的黑色纹路。门房说是洗纹身后的效果,洗纹身的人不专业,洗得不干净。
骆有成问:“能看出以前是什么图案吗?”
门房努力克服大肚子的阻碍,凑近了用手指在死者皮肤上比划了一会儿,说:“好像xy拼接在一起。”
姐弟俩相视一眼,同声说道:“鬼窟标识。”
门房问:“什么鬼窟?”
骆有成问道:“你不知道鬼窟?但你似乎知道魑魅魍魉。”
门房说他们从许多外来人那里听到了魑魅魍魉的传说,所以骆有成提到他并不觉得惊讶。不过他们并没有派人进入贵省查探,这个定居点只有十一个异能者,每一个很宝贵,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断刀客表现出的实力,让他们见猎心喜,很希望能劝说对方留下,这才倾巢出动,去追赶断刀客。
骆有成知道皮皮鬼一旦发起狠,可是六亲不认的,他担忧道:“你就不担心他伤害你的同伴?”
门房怀着侥幸心理说:“总要碰碰运气,他杀的两个人,我们一周前就在监视布控了,现在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想。我想敌人的敌人,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骆有成说:“可我的朋友意识不清醒,我担心……误伤。”
门房也担心起来,他关上冷冻舱,走进殡仪馆的办公室,调出了智脑光屏,找到一个对话窗口,询问同伴在哪里。对方很快回复,说没有找到断刀客。门房松了口气,让他们赶紧回定居点。因为有了骆有成姐弟俩,门房对断刀客的渴求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何况一个意识不清的高手放在定居点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骆有成见门房召回了定居点的异能者,也安心了,对这个定居点他观感还是不错的,不希望给他们造成损失。
“从那两个人的遗物里,你们找到了什么?”
“他们在搜集大中的情报,包括人口数据、产业结构、工厂分布、安防布置,前三项罗列得很详尽。”
骆有成建议道:“你们的安防真的要改一改,不能报个真名就把人随随便便往里面放。”
“有流动才有活力……”话说半句,门房不说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再商量一下。”
骆有成说:“我们还有几个同伴,住在小酒店1018号房,你可以找易慕付华,他会告诉你鬼窟和鬼王的故事,也会给你们一些中肯的建议。”
门房的脑子还是极好用的,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着骆有成姐弟,最终无奈地苦笑:
“看来大中是没法请你们加盟了,你们属于哪个势力?”
“与鬼王作对的势力。”骆有成回答道,他抱歉地说,“我们要尽快找回我们的朋友,不能多耽搁了。你的问题,易慕都可以解答。”
门房也不强求,开着悬浮车把姐弟俩送出了定居点。
“那么,再见了,首领,希望我们有合作的机会。”骆有成突然说道。
门房只是笑了笑,向姐弟俩挥挥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水鬼王的皮皮狗
汉城东湖南滨,芦苇丛中,有一座精致的农家小院。
谢天谢地,水鬼王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的会客地点置于东湖之上,而是选择了这个小而温馨的院落。
水鬼王和骆有成姐弟俩在院中的翡翠石桌旁落座,一名男鬼侍端来茶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名女鬼侍在修建院中的花木,嘴里时不时发出老母鸡般的叫声:“咯咯咯……贱人。”
骆有成端起茶水感谢水鬼王的款待:
“你总算把我当个客人了。”
水鬼王贺洪漳抿着嘴点点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他说:
“我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骆有成笑道:“那我要感谢你坏情绪了,心情好你又要带我游湖了。”
贺洪漳没理会他的调笑,忧伤地说:“喷胶走了没多久,昨天又有个皮皮鬼死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等皮皮鬼死绝了,皮皮酱也死了,我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子了。”
骆有成觉得这老头也挺可怜的,他问:“皮皮酱的寿命有多久?”
“我怎么知道呢?翻过年,它就二十岁了,也不知它还能活多少年。”
骆有成又问:“皮皮鬼的寿命能延长吗?”
皮皮鬼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就会寿终正寝,这种强力智慧杀器的短寿是它最大的缺憾之一。
贺洪漳沉默片刻,说道:“如果还能搞到12号培养液,或许可以试试。”
骆有成说:“或许我能找到12号培养液。”
贺洪漳大惊,毕竟12号培养液是他自己的编号,而非市场上流行的培养液编号。
骆有成说:“我大姐是一位生化学家,据她说,能散发出花香的培养液只有一种,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12号培养液。”
贺洪漳此时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附近的一条船,他急切地问:“告诉我,从哪里能弄到?”
骆有成反问道:“你是一个愿意把所有秘密都与朋友分享的人吗?”
贺洪漳表情一僵。
骆有成说:“过几天我给你带点样品过来,如果的确是你需要的12号,我可以帮你搞到一大桶。”
“花香,应该没错的。”贺洪漳大喜,他对着江小瑜歉意一笑,拉住骆有成说,“我太高兴了,走,我们到湖上去坐坐。”
骆有成甩开贺洪漳的手,这老头一高兴就要到湖面上放飞自我,他说:
“那我情愿你不高兴。”
水鬼王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喜欢亲近水,他重新坐了下来。江小瑜看到弟弟与水鬼王拉拉杂杂半天也没切入正题,心里早等不及了,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们,怎么把刀行找回来?”
“刀行?”
“我们的同伴,被达库噜控制了。”骆有成提醒道。
贺洪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的心思都被坏情绪占领了,没去想这事。”
江小瑜大怒:“人命关天的事你不放在心上,现在那只皮皮鬼正借我们朋友的手杀人,你要死多少人才能上心。”
骆有成急忙安抚二姐。
贺洪漳眉头一皱:“杀人了?”
骆有成说:“嗯,之前通
话时没跟你说,它在槐桦大中定居点杀了两个人,幸好是鬼王的人,大中方面没找它麻烦。”
贺洪漳眉头皱得更深:“看来它的独立意识的优先级已经在指令意识之上了。这倒是个麻烦事,我试一下能不能联系到它。”
贺洪漳盘腿坐到院落中央,端茶递水的男鬼侍坐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不停咯咯咯的龚玉琳也放下了手里的修枝剪,坐在男鬼侍身后,嘴里也不再念叨“贱人”了。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有鬼侍回来,他们手搭肩膀,拼装起一辆“小火车”。二十多分钟后,汉城境内的最后一个鬼侍回来了。
贺洪漳就像一个无线电发射接收器,功率不够就加一节鬼侍牌功率放大器。可末了,连了十五节放大器的发射接收器啥也没收到,水鬼王站起来摇头说:
“距离太远了。”
“多远?”
“起码六百公里以上。”
鬼侍们排着队向院门外走去,龚玉琳又开始像只母鸡一样叫唤:“咯咯咯……贱人。”
江小瑜看到鬼侍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急忙问道:“不找了?”
贺洪漳说:“不找了,找不到。”
贺洪漳不负责任的态度激怒了江小瑜,她一闪身来到贺洪漳面前,一柄细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的皮皮鬼在控制我朋友杀人。”
还在院落里的鬼侍全部面向江小瑜,用阴狠的目光看着她。只要水鬼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过来把胆敢冒犯主人的女人撕碎。贺洪漳没有发令,鬼侍们也没动。他辩解道:
“达库噜已经送给你弟弟了。”
江小瑜略一沉吟,说:“因产品存在缺陷造成他人损害的,生产者应当承担责任。而且,达库……皮皮鬼是你让我弟弟配合肥城行动预支的报酬,不属于赠品。”
“你法律学得很好。”贺洪漳由衷感慨道。
骆有成走过去搂住二姐的肩膀,说:
“二姐,别这样。贺老鬼刚学会做生意,我们要多鼓励。”
他对贺洪漳说:“你想办法找到我们的朋友,我用12号培养液和你做笔大生意。”
贺洪漳眼睛一亮,立刻又暗淡下来,他为难地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二姐,你看,一说做生意,贺老鬼就有办法了。把剑收起来,老人家受了惊吓容易忘事。”
江小瑜收了剑。鬼侍们收回了目光,离开的离开,加水的加水,喊贱人的继续喊贱人。
骆有成对贺洪漳说:“贺老鬼,赶紧想办法,越早把我朋友找回来,我出的价越高。”
贺洪漳依旧很为难,他说除非用皮皮狗,但皮皮狗只有一个,他舍不得。骆有成问他从哪里又蹦出了一只皮皮狗。贺洪漳说是贺氏黏菌受污染后的变种与胶质结合的产物。他不知道是哪种物质或者微生物污染了黏菌,他做了上百次实验,浪费了无数胶质,再也没用弄出第二个皮皮狗。
“既然叫狗,那么嗅觉一定很灵敏。”
贺洪漳纠正道:“不是嗅觉,而是它对皮皮鬼的感应很敏锐。”
江小瑜说:“既然你舍不得,你可以带上它和我们一起去找。”
贺洪漳拒绝了,半个月后的肥城之行,他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要做,喷胶之死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骆有成拍着他的肩膀说:
“老贺啊,你这人忒小气。我还会贪了你的皮皮狗不成。有借有还,找到刀行,我第一时间把皮皮狗给你送回来。”
贺洪漳内心挣扎了半天,才说:“你一定要还我啊。”
看到骆有成郑重地点头,贺洪漳才向一间茅草房走去,姐弟俩跟在后面,后面还跟着那个端茶送水的男鬼侍。贺洪漳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说自己倒了八辈子霉,骆有成一点事都还没做,就从他手里拿走三样宝贝,还要被他二姐用剑指着脖子。
骆有成听了,觉得对不起水鬼王,决定给他附赠一小桶培养液。水鬼王不放心地说:
“万一你的培养液不是12号呢?”
骆有成对自家的培养液很有信心,那个用小块胶质和黏菌融合的皮皮正在培养液里快乐而茁壮地发育生长,再过五天就成熟了,妥妥的皮皮酱。
“就算不是12号,也只可能比12号好。”骆有成拍着胸脯保证。
水鬼王打开茅草房的后门,里面别有洞天,科技魔幻的气息铺面而来。他患得患失地把姐弟俩带进一部悬浮梯,悬浮梯向下运行,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站了。
这里是水鬼王的湖底实验室,与史湘云喜欢用合金材料做工作台面不同,水鬼王的实验室里,从工作台、座椅到各类实验器材,用的全部是玻璃质感的强化材料,奢华又不失素雅。身在其中,犹如置身于水晶宫。
最令人叫绝的是整壁半弧形的落地窗,窗外淡绿色的清澈湖水中,不时有鱼龟虾蟹从这里过路。外面显然做过精心布置,奇形怪状的造景石、色彩艳丽的造景草应有尽有。即便是心有怨气的江小瑜,也惊呼赞叹好美的水族箱。
骆有成进入过东湖湖底,知道东湖的水质和能见度远达不到目前的程度。他问:
“这是窗景吧?增强实境?”
“外面就是东湖,是实景,窗子加了一层特殊滤镜。”贺洪漳没精打采地回答。
他在一只培养箱旁发了一会儿呆,才叹了口气,把培养箱打开,一小片方正的“白凉粉”慢慢从箱体里爬了出来。相比皮皮鬼呈现出的淡淡黄色,皮皮狗洁白如雪。
贺洪漳说这巴掌大的一小块已经是成体了,皮皮狗没有增幅加持的能力,也不能让人刀枪不入,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寻找失控的皮皮鬼,但贵在唯一。喷胶死了,贺洪漳没有机会再培养出第二个皮皮狗。想到喷胶,这个面相年轻的老头又哭了。
骆有成说:“老贺啊,我发现你最近很脆弱啊。”
贺洪漳哽咽地说:“喷胶是我最大的依仗,没了它,我就是无助的老头。”
骆有成拐带人口的职业病又犯了,他同情地说:“干脆去我那里吧,我们书院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贺洪漳哭着说:“好,等我老得走不动路了,就去投靠你。”
骆有成对他翻了个白眼,决定不给他养老。旧纪元的时候,想养老还得年轻的时候买个社会保险呢。不出工不出力就想去养老院享清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贺洪漳抽抽搭搭地向男鬼侍招手:
“赶紧给他植入,看见皮皮狗我就想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和水鬼王做生意
男鬼侍接过皮皮狗,怯怯地看了骆有成一眼,见他点头,才走到他身后。江小瑜手握着细剑,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鬼侍,只要对方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细剑刺入对方的眼睛。
“二姐,放心吧,皮皮鬼怕我。”骆有成宽慰道。
江小瑜这才把细剑藏了起来。
鬼侍的指甲在骆有成后颈划了条口子,把皮皮狗放在伤口上,皮皮狗很快钻了进去。皮皮狗没有治愈能力,骆有成后颈依旧有血往外渗。鬼侍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他体内的皮皮鬼冒出了一部分,鬼侍把它压在骆有成的伤口上。片刻后,鬼侍收回手,走到一边。
整个过程中,贺洪漳强忍着没看骆有成。那做派,就像是送别新婚女儿的父亲,要把亲手养大的白菜送给别家的猪拱。
皮皮狗进入体内,骆有成立刻心有所感。脑子里仿佛多了幅定位地图,贺洪漳以及他的十五位鬼侍的位置,他都了然于胸。这相当于给他安装了一个寻找皮皮鬼的专用雷达,他兴奋地问道:
“它能感应多远的距离?”
贺洪漳说不到一百公里。
骆有成觉得够用了,那个爱藏猫猫的达库噜进入百公里的范围,就无处遁形。他喊上二姐,往悬浮梯走去。水鬼王急忙跟上来问道:
“你说的大生意呢?”
骆有成说:“想做生意,好说。我的货品就是12号培养液,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
“电磁波屏蔽器、暗能盾靴、变脸面膜……”贺洪漳报了一长串军用辅助物品,“你要图纸也可以。”
骆有成哪里看得上这些,家里的人形武备库智脑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着劲在出卖老东家呢。
“不要,我们自己能造。”
贺洪漳被憋回去了,想了半天,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皮皮鬼了。但现在没了喷胶,皮皮鬼他一个也舍不得了。他闷闷地和骆有成姐弟俩回到小院,龚玉琳还在碎碎念着贱人。
“你这个鬼侍有点与众不同。”骆有成说。
贺洪漳也是觉得她特殊,才把她放到院子里当园丁,以便随时研究。但喷胶死后,他暂时也没那个心思。
“谁知道呢,自从和你们交过手后,她就变成这样子了。”
骆有成说:“其他的鬼侍可没她那么爱说话,她嘴里的贱人是谁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人工沙滩上春风和逢不识没羞没臊地欺负她的场景,贱人必定是其中之一。他启动高频感知,发现龚玉琳在喊贱人的时候,皮皮鬼非但没有仇恨的情绪,反倒有点思念的味道。骆有成立刻有了兴趣。他问龚玉琳:
“你想那个贱人了?”
死鬼女人居然很生硬地点了点头,“咯咯咯……贱人。”
骆有成转头对贺洪漳说道:“我说老贺,你不是还欠我两张皮吗?她算一个怎么样?”
贺洪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炸毛了:
“不行,没了喷胶,皮皮鬼我一个也不放。我用其他东西补偿你,你要看不上,你开个清单,我去偷去抢,也要帮你弄到手。”
“钻牛角尖了不是?你想,没有12号培养液,皮皮鬼一个个死去,死了也白死。你趁它们还有利用价值,用它们换来剩余的皮皮鬼长命百岁,你说你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贺洪漳想想是这个理,动心了。
“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个死鬼女人和倒茶的死鬼男人给我,肥城的报酬就算清了。咱们就可以开始做新的交易了。”
贺洪漳一下跳起来:“你……你要了我的皮,还要我的人?你……你太贪心了。”
江小瑜哈哈笑出声来。骆有成认真地向贺洪漳保证,像他这种老脸老皮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要的。
贺洪漳自知失言,老脸微红。他虽然是一名初入生意场
的新人,但脑子不笨,他总觉得这笔生意哪里不对。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两个问题:
第一,骆有成用12号培养液为诱饵提出新的交易,却提出了两个前置条件:借皮皮狗;要走两个鬼侍。
第二,骆有成还没有在肥城出力,自己却已经把所有的报酬都付清了。
何况,骆有成口中的12号培养液,无实物无真相,比水中的月亮、镜中的花还虚幻。
贺洪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小子,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够厉害,我们之间的交易,你全凭一张嘴,我就已经付出两张皮,借出一只狗,你还不满足?”
骆有成哈哈一笑:“这不在谈生意吗?我又没说要你现在交货。”
贺洪漳恨恨地说:“你记着,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这糊涂老头终于醒事了。
骆有成笑着向外走:“行,我欠你。还皮皮狗的时候,我把培养液样本带来。”
拿到了寻找皮皮鬼的利器,骆有成也不想多耽搁。但他走到院门口,又不走了。他折返回来,说道:
“光想着和你做生意了,忘了件大事。”
骆有成放出两具尸体的投影,问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你小子就知道坑我。”贺洪漳埋怨了一句,才去看投影。
他的注意力先是被颈部平滑的切面吸引了,赞了一句好刀工。随后又看裆,赞叹了一句右边的男人本钱足,鄙视左边的男人没本钱。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看脸的时候,表情就丰富起来。疑惑、震惊、仇恨、欣喜在他的面孔上纷纷扰扰,纠缠不清。末了,他说了句:
“杀得好!”
江小瑜问道:“你认识他们?”
“化成灰都……”贺洪漳觉得自己夸大其词了,毕竟他是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的,纠正道,“他们老了,发福了,模样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能认出来。我被抓到滇城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做看守。”
贺洪漳大笑三声,对着天空大喊:“孩子,没白养你。”
江小瑜:“你的意思是,皮皮鬼在帮你报仇。”
贺洪漳止住了笑,他疑惑道:“不应该啊,达鲁库是张新皮,他哪里知道我的仇人?”
骆有成打了个响指:“你被抓的时候,皮皮酱一直跟着你,皮皮之间是可以相互沟通。”
贺洪漳脸色一变,说他一直认为皮皮酱是个乖孩子,没想到居然瞒着自己唆使皮皮鬼去报仇。哪怕是为了自己好,他也无法接受,不可控风险太大。说完他就去找皮皮酱交流了。
贺洪漳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精赤着上半身,指甲在肚子上划了一道,拽着皮皮酱往外拉,皮皮酱死活不愿意出来。
这场景把江小瑜吓了一跳,她弟弟却在旁边调侃贺老鬼的身材一般般。江小瑜见弟弟这么淡定,也就安心看戏。
贺洪漳与皮皮酱僵持了几分钟,放弃了。皮皮酱缩了回去,肚子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了。他穿好衣服,歉意地对姐弟俩说: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了,达鲁库的确是被皮皮酱唆使的,说吧,需要什么补偿?”
“老贺别太在意,你也不知情。”骆有成安慰道,他指着院子里的男女鬼侍说,“下不为例,皮皮酱如果再在他们身上打主意,我就对它不客气了。”
贺洪漳嘴里说一定一定,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他担心骆有成狮子大开口,再要走他几个鬼侍。
皮皮酱是个聪明酱,当它听说骆有成来自西面,是鬼王的死对头,而贺洪漳又要把达鲁库送给骆有成,立刻打上了那个皮皮鬼的主意。它用皮皮的特殊交流方式,把它见过的仇人特征告诉了皮皮鬼。
“皮皮鬼是怎么锁定仇人的呢?”骆有成问道。毕竟皮皮杀人的地点不是在鬼王的老巢,而是在湘省境内
“皮皮鬼能捕获脑波特征,每个人的脑纹都是不一样的。”
骆有成感慨道:“皮皮真的很变态。”
在皮皮面前,一个人不论如何伪装,都无所遁形。如果不是皮皮有短命、怕火和反客为主的缺点,当真是皮皮在手,天下我有。
临走时,水鬼王给了骆有成几样东西,一粒绿豆大小的黄灿灿油乎乎的圆球,一瓶溶剂,一个拇指大小药剂调制瓶,一根针管。水鬼王说这是皮皮狗的兴奋剂,将黄色小球在溶剂里熔化后,注射在皮皮狗依附的后颈部位,可以让皮皮狗亢奋四五个小时。如果没这东西,皮皮狗很快就会睡着。
骆有成感应了一下汉城境内皮皮鬼的位置,果真模糊了很多。
“这粒只能用一次。”水鬼王给了骆有成一个地址,“我这位老朋友可以大量提供,你可以和他做笔生意。”
“他叫什么名字?他喜欢哪类物品?”
“他比较喜欢食物,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两样东西骆有成背包里都不缺,不需要额外准备。
姐弟俩走后,水鬼王笑个不停。他对男鬼侍说今天是七天来他唯一高兴的一天,一直被那小王八蛋敲竹杠,今天终于阴了他一次。
姐弟俩向东南方飞去。路上,江小瑜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贺洪漳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她觉得他拉扯皮皮酱的动作有点假。二是骆有成为什么会要那两个鬼侍。
第一个问题,骆有成的回答是真的,贺洪漳的确没有授意皮皮酱唆使达鲁库,但出了这事,他必须给一个交代,他肯定舍不得皮皮酱,所以就演一出苦情戏,可惜演技实在一般。
第二个问题,骆有成说女鬼侍是为贱人要的,男鬼侍是为二姐要的。
江小瑜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我鬼侍?”
“这个鬼侍年纪不算小了,模样也不差,你喊他叔叔,应该不会觉得尴尬。”
江小瑜用手掩住嘴,有些激动,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把叔叔的意识移植到他身上?”
骆有成点点头说:“我看到鬼侍,才想起这一茬,皮皮鬼是最好的尸体保险膜,它可是器官活力的源泉。”
“那我叔叔有救了?”江小瑜激动地快哭了,但弟弟的下一句话给她泼了瓢冷水。
“等找到叔叔的意识再说吧。”
江小瑜也冷静了下来,她沉默地向前飞了一段,也想明白了,无论如何,现在总算多了一份希望。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女鬼侍嘴里的贱人是谁?”
骆有成说:“我怀疑是春风,士隐的徒弟。”
江小瑜对商士隐观感不错,爱屋及乌,对他的徒弟自然也多了份关心。
“你给他找鬼侍做什么?”
“这个死鬼女人比较特殊,她对贱人有好感。”
江小瑜的小心脏受不了了,她觉得弟弟太过天马行空,居然要把一个死女人说给士隐的徒弟当媳妇。
“你想哪里去了?”骆有成不满道,“和情爱无关。春风这小子有速度,有脑子,是个天生的刺客。缺点是防御力差。我曾经想给他搞个皮皮酱,但喷胶死了,皮皮酱没指望了。皮皮鬼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不想用在他身上。这个鬼侍对他有好感,正好做贴身女仆。”
骆有成想想了一个画面,春风贼头贼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个比母鸡还爱叫唤的女仆,不停地“咯咯咯……贱人”,场面还是很欢乐的。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江小瑜不知道弟弟在笑什么,她问:
“为什么女鬼侍会对他有好感?”
骆有成把春风虐龚玉琳的故事讲了一遍。
江小瑜惊道:“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骆有成纠正道:
“男人不贱,女鬼不爱。”
第三百四十章 皮皮欢乐豆
糟老头的家不难找,从水鬼王的院子出来,向五点钟方向飞二十多公里就到了。
三间茅草房,用笔直的圆木做围墙。茅草房是真材实料的原生态建筑,不是水鬼王那种外表古朴内里奢华的西贝货。当然,建房用笔直的圆木的确是很奢侈的,这年头,一平方公里的林子能找到十来棵直木已经要大呼侥幸了。除非是西部山区某些特别的树种。
小院前三米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溪水从岩石间流过,从卵石上跳过。在这样的环境小住几日,倒是蛮惬意的。
糟老头的确是个糟老头。脑门顶上秃了,但周围的头发却异常旺盛,一直披到肩膀。同样茂盛的还有眉毛和胡子,像杂草一样拼命地抢占脸部的空间,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草莓一样的酒糟鼻、火腿片一样的薄嘴唇只能委屈地藏在草丛里。圆滚滚的身子上套着件百衲衣,活脱脱一个老叫化。好在衣服破烂,但还算干净。
糟老头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他把老朋友水鬼王大骂了一顿,才把骆有成姐弟俩热情地迎进屋。
这屋子是间工作室,木桌、木凳都是糟老头手工打造的,手艺不赖。四面木墙上都装了置物架,上面摆放了各种小玩意。从装饰品到科技小产品都有,摆放随心,没什么讲究。可见糟老头并不是用来研究,玩票的性质更浓。
糟老头说自己最烦贺老鬼,总给他找麻烦。又热情地问姐弟俩有没有带食物,需要几粒皮皮欢乐豆。
糟老头一挤眉,眉毛把黑豆眼也遮住了,“哎,最近库存不多了,下手要趁早啊,如果你们没带食物赶紧去筹备,老头子我最近不想鼓捣小玩意了,嘴馋了。”
骆有成一看这老货,就知道是奸商。难怪水鬼王介绍他的时候心里一直在乐呵,偏偏又不敢在自己面前笑,把脸憋成猪肝。水鬼王是认定自己要在这个老奸商这里吃亏了。
骆有成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三明治肉脯,是用牛肉、猪里脊和鸭肉压制成的上好干肉脯。外包装的动画里,三片肉蹦啊,跳啊,拥抱啊,闹腾得很。
糟老头伸出两只手,把眉毛从眼睛前拨开,两颗小黑豆随着包装的动画上上下下跳。薄薄的嘴唇发出“嘶”的一声,随后是“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也难怪老奸商沉不住气,这年头外包装画变成屎的食物都不好找了,何况这种新鲜得让人感动的食品,跟才出厂的一样。
糟老头想伸手去拿,骆有成抢先一步,放回背包里。
糟老头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他的两颗黑豆眼睛转了转,笑道:
“你的肉脯成色还不错,可以交换。你是贺老鬼介绍来的,我就给你个友情价,一包换一粒。”
骆有成拉着二姐转身就走。
糟老头急忙喊:“二位留步,生意嘛,是慢慢谈出来的,你这么急躁,还怎么做生意啊?你说是不?”
骆有成盘算了一下,一粒皮皮欢乐豆能维持皮皮狗五小时的兴奋度,皮皮狗每天能接受两粒的剂量,也就是说每天最多工作十个小时
。东南方面积很大,没准得找个四五天。于是他还价:“一包换十粒。”
糟老头的眉毛胡子炸了,胡须把他的火腿片嘴唇和草莓鼻都挡住了,倒是眉毛把黑豆眼亮出来了。
“贺老鬼没跟你说过价格吗?”他指着置物架上一个飞碟形状的物件说,“看到了吗?室内小气候调节器,旧纪元的时候,市面上要卖五百信用,贺老鬼用它交换,我只给了他两颗皮皮欢乐豆。”
骆有成高频感知确定糟老头没说谎,心想这个糟老头心真黑,一颗居然卖出二百五的价。但这个价只能对水鬼王这个二百五有效。
“这玩意能吃吗?”他不屑地说,“再说你这房子四面透风,小气候调节器在你这里有用吗?拿给你也只能放在架子上做摆设。”
骆有成一语击中要害。糟老头黑豆眼抖了抖,眉毛胡子全耷拉下来了。他不甘地说:
“可你的肉脯,在旧纪元只要三十信用。”
骆有成说:“老伯,价格可不是这么定的。时代不同了,商品的价值自然也不同。比如那个小气候调节器,对你一文不值,你给贺老鬼半颗欢乐豆都嫌多。我的肉脯就不一样了,放眼世界,谁能拿得出这么新鲜的肉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啊。我卖贵点,有错吗?”
听到这话,糟老头反倒不急了,他伸手理了理下颌的那蓬草,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欢乐豆也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卖贵点,有错吗?”
骆有成一听傻了,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糟老头一看对方的表情,立刻来劲了,捋着胡须说:“你就带着你的皮狗狗睡觉吧,再见,不送。”
骆有成在心里大骂水鬼王白痴,这么机密的信息都透露给卖家,不被宰才怪。又大骂糟老头奸商,明明心里在喊要要要,偏偏又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小瑜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骆有成背后的衣服,示意他答应下来。骆有成传音给二姐让她稍安勿躁。
“看来这笔生意做不成了。我这就把狗还给贺老鬼。”骆有成拽着二姐往外走,嘴里说,“我回去立刻启动咱们在各地的情报网,不用皮皮狗也能很快找到的。”
姐弟俩走出门,心里默数一二三。没想到老奸商在数到二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他喊道:
“一包两粒,你给我五包肉脯,我给你十粒欢乐豆。这是我所有的库存了。”
骆有成盘算了一下背包里的食物,五包肉脯倒是有,但二姐爱吃,得给她留两包。他还价三包十粒,糟老头还三包七粒。两人你来我往,最终以三包三明治肉脯加两盒自热米饭换十粒欢乐豆的价格达成交易。主客双方对交易都表示满意。
骆有成把肉脯和自热米饭摆在桌上。糟老头想把它们搂到怀里,却发现这些东西在桌上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骆有成用意念力压着食物,对糟老头说:“可以把你的货品拿出来了。”
糟老头不舍地看着桌上的食物,说:“好好,这就给你们取来。”
但糟老头
没有立刻去取欢乐豆,而是递上了电子合同签订器。骆有成见交易的货品数量没有问题,就打上了自己的电子印鉴。糟老头在旧纪元时估计是个生意人,对合同协议十分看中。
糟老头满意地把电子合同锁进了柜子,拿起了一个电子采耳器,与普通采耳器的区别是,这只采耳器的下方装了一只玻璃小瓶。骆有成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真,糟老头把采耳器塞进了耳孔。
江小瑜皱眉问道:“弟弟,欢乐豆不会是他的耳屎吧?”
糟老头咧开薄薄的嘴唇,笑道:“这个小姑娘真聪明。”
骆有成怒道:“你把耳屎当欢乐豆卖给我们?”
糟老头说:“别人的耳屎,只是耳屎。我的耳屎,是欢乐豆,是皮狗狗的兴奋剂,独此一家。”
高频感知告诉骆有成,糟老头没有撒谎。骆有成那张帅气的脸变成了苦瓜,一想到要把耳屎溶液往后颈注射,心里别提有多腻味。原来水鬼王在这里等着呢,他兴奋的不是骆有成被糟老头宰,而是让骆有成观摩欢乐豆的采集过程。
看到耳屎被采耳器揉搓成绿豆大小的颗粒,一粒粒落进下方的小瓶,骆有成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沉。
走出糟老头的房子,骆有成的心情变得非常糟。他手里拿着一小瓶十粒欢乐耳屎豆,恨不得把瓶子砸在地上。房子里糟老头的笑声格外刺耳。
骆有成不停咕哝着:“居然有人用耳屎骗走了我们的食物,我他妈的还要把他的耳屎当宝贝一样注射进我的脖子。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江小瑜主动挽起弟弟的胳膊,“为了找回刀行,弟弟忍一忍吧。”
骆有成龇牙咧嘴地说:“不能忍啊。”
江小瑜蹙着秀眉,犹豫了片刻说道:“要不把皮皮狗转给我,你那背包里有金创药,转过来问题应该不大。或者回去让鬼侍帮忙也行。”
骆有成猛地扭头看向二姐,又注意到二姐挽着自己的手。这是二姐第一次主动挽住他,目的是为了劝说他为了刀行接受耳屎。而且,二姐很爱干净,甚至有点轻度洁癖,现在为了刀行,甚至愿意接受一张皮和十粒耳屎。骆有成怔怔地问:
“二姐,你对他动心了?”
江小瑜放开弟弟的胳膊,轻轻跺了一下脚,说道:“瞎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想欠他的。”
这是骆有成第一次看到二姐跺脚的小女儿态,但她脸没红,情绪上有那么一点点慌乱,倒也不怎么激烈。不好判断二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他笑嘻嘻地说:
“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给二姐呢,放心,有你弟在,一定把刀哥找回来,保证不让你欠他半毛钱。”
不知不觉,骆有成改变了对刀行的称呼。
姐弟俩在东南部搜寻,四天半的时间,足迹遍布湘、、闵三省,一无所获。骆有成十分担忧,加上水鬼王友情赠送的一粒耳屎,他手里的存货只剩两粒了。
如果明天南下省再没有结果,只能再回去找糟老头买耳屎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院:好想玩啊
落日的余晖将西方的天空染成金红,几朵云蹭热度似的,迫不及待给自己披上金装,招摇过市。
景很美,但姐弟俩心情却不美。已经是第五天了,刀行依旧渺无踪迹。还有一个小时,皮皮狗又要睡觉了。
耳屎欢乐豆已经用光了,一想到又要去看糟老头挖耳屎,骆有成的心情比吃了耳屎还糟糕。回头客不好当,糟老头提不提价无所谓,他不想看到糟老头小人得志的模样。早知道找鬼这么难,应该多买几粒耳屎豆。
江小瑜建议道:“我们没有时间把省跑完了,干脆去羊城碰碰运气吧。”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姐弟俩向着羊城方向飞去。
都说时来运会转,否极泰要来。姐弟俩五天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临近五指山时,皮皮狗有了微弱的感应。等姐弟俩飞过五指山,皮皮狗的感应越发强烈了。
骆有成兴奋向南边一指:“他就在羊城。咱们赶紧的,趁皮皮狗没睡着找到他。”
江小瑜立刻嫌弃弟弟飞得慢了。她不由分说,抄起骆有成的脚弯,把他横抱于胸,宽大的翅膀用力一扇,火力全开,眨眼间变成了天空的小黑点。
骆有成腹诽他的二姐,这么火急火燎的,还说不动心。他无奈地仰望着二姐那张秀丽而倔强的脸,长叹一声:
“我好丢人啊。”
他二姐说:“忍着,很快就到了。姐不会让人看到的。”
有了二姐的承诺,弟弟只能安心地躺在姐姐的臂弯里,享受一段不出力气的免费旅程。
二姐的确很快,近一百公里的路程,用了七八分钟。她严重超速了!确切地说,叫超水平发挥。这段路程,二姐的飞行时速达到了750公里,都快赶上中古时期的普通民航客机了。比她平日的速度,提升了五成。
在羊城郊外,江小瑜降低了速度,把骆有成放开,让他自己飞。骆有成幽怨地看着江小瑜,说:
“二姐,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江小瑜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爽快地答应一声:“好,下次提前跟你说。”
骆有成有种二姐大了不中留的错觉。
在皮皮狗的指引下,姐弟俩来到一个大型定居点。这个定居点并不限制外人进出,唯一的要求就是进入时需要缴纳一定的物品。骆有成背包里的小玩意挺多,在上缴了两个医用急救包,一台全息摄录仪和一个野外露营用的手持加热摇摇杯后,姐弟俩得到了两张临时通行卡。
皮皮鬼专用导航狗把姐弟俩带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前。他们从未见过这么骚气的建筑,外形是两颗连在一起的蛋。天还未黑尽,各种色彩的光就迫不及待地往两颗蛋上涂抹。两蛋之间的上空,飘着三个竖排文字**院。如果石岩山在这里,肯定会说一句人死鸟朝天。
江小瑜似乎不怎么介意建筑邪恶的外形,她只顾着自己兴奋:
“弟弟,**院唉,这里是白云定居点。”
骆有成看着绚烂多彩的两颗蛋和一上一下跳动的文字,感慨道;
“好蛋,好鸟,好形象。”
“我们来着了,刀行在里面,说不定还能找到叔叔的意识。”江小瑜自顾自地说,姐弟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弟弟,你说现在那具身体会不会是刀行在主导,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帮我找回叔叔的意识。”
如果是刀行主导身体,
倒真有这个可能,只要能讨好二姐的事,这货拼了命也会去做。但骆有成并不认为皮皮鬼会把控制权还给刀行,隔着层层阻隔,骆有成都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杀意的源头无疑是刀行,或者说是达鲁库。
到了这里,骆有成不依靠皮皮狗,也能循着杀意轻松找到刀行。
骆有成咳了一声,说:“二姐,要不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江小瑜不解道:“为啥?”
“我觉得这地方,不适合青春美少女。”
“什么青春美少女,我是你姐。”江小瑜努力瞪圆眼睛的样子很娇俏。
“你不觉得的这建筑太过形象了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男人的那个……”江小瑜微微红着脸。
骆有成想想也是,前几天二姐才见过本钱足和没本钱的死男人,情绪基本没有波动。但骆有成固执地认为,妓院这种地方,不适合女顾客。
“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进去控制住皮皮鬼,把刀行救回来。有机会再绑架姓林的,逼他交出我叔叔的意识。”
不等骆有成叽歪,江小瑜已经朝着**院的大门走去。骆有成知道二姐是属犟驴的,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跟上。
进入大门,骆有成才发现,这里和他想象的烟花之地大不同。迎客的不是帅哥靓女,也没有古代的老鸨和龟公。迎上来的是一个人形的人工智能,形象有些可爱,有些呆萌。
在简短的欢迎词后,这位服务引导并没有向姐弟俩推荐乱七八糟的公主或者王子,而是询问他们有什么喜好,它将为他们推荐最合适的实境游戏。
“游戏厅?不是说这里是妓院吗?”骆有成对贾旦的情报能力产生了怀疑。
“那样的实境游戏也是有的,保证比真人精彩。”引导智能说,“但只提供给vip客户,因为在服务过程中会消耗许多一次性用具,价格不菲。”
“仅仅是实境游戏?”
引导智能回答:“是的。”
“就没有点其他服务?”骆有成不甘地问。
引导智能的眼睛里闪过蓝光,似乎是在对骆有成进行身份验证,大约三秒钟后,它回答:“没有。”
江小瑜拉了一下骆有成,既是提醒他赶紧摆脱引导智能去找刀行,也希望弟弟在人生道路上不要迈出错误的一步,做出对不起弟妹的事情。
“那太遗憾了。”骆有成没有理会二姐,“这里用什么支付?”
“这里只收本地信用货币。”
“这样啊?”骆有成为难道,“我们刚刚从外地来,不知在哪里可以兑换本地货币?”
“隔壁就有一个典当行,出门向左走七百米就到了。”
骆有成道了声谢,问道:“我能不能先参观一下?如果有趣的话,我不介意买个vip服务。”
引导智能递上了两只手环:“左边是游戏舱,右边是vip区,你们可以自行参观。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手环呼叫我。”
骆有成把手环戴在右手腕上。这时,从门口进来了一位青春美少女,引导智能说了声抱歉,去迎接新来的客人。
骆有成看了看那位漂亮女孩,对江小瑜说:“我确实误解了。走吧,我们去右边的蛋蛋看看。”
江小瑜白了弟弟一眼,跟着他穿过大厅,向右侧入口走去。骆有成向江小瑜
传音道:
“刀哥在vip区,没有变动过位置,似乎在等人。”
江小瑜说:“那我们赶紧去吧。”
骆有成看了看左手的军刀护腕,集成的探测器正向他警示,他再次传音:“二姐,你别真把这里当成游戏馆。这里很不简单,到处是监控和武装守护。你尽量少说话,我给你传音,同意你就说好想玩啊,不同意就说好大啊。”
江小瑜说:“好想玩啊。”
vip区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透明房间,靠近门口的房间较小,大约有十个平方左右。越往里面走,房间越大,估计实境体验和功能也越多。几乎每个房间都有玩家,有比划拳脚的,有舞枪弄棍的,有手持热武器枪战的,但更多的是在做一些着类似于繁衍的龌蹉动作。
这些人人看着很傻,打空气,或者被空气打;日空气,或者被空气日。只有少数几个有真功夫的玩家,拳脚或强棒耍得令人赏心悦目。不愿意被人当猴看的,会把房间的玻璃墙调成不透明。在这里,注重**的人占多数,但暴露狂也不少。
vip区不乏参观者,许多都是玩过游戏舱后到这边体验的玩家,希望有朝一日升级为vip做全新体验,顺便观摩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姐弟俩步履匆匆地向刀行所在的位置走去,两只眼睛假意扫视着两边的房间。为了避免引起管理者的关注,他们尽量降低了步频。
骆有成传音说:“二姐,我觉得在这里找到叔叔意识的可能性为零。”
这才刚刚看了个表面,弟弟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江小瑜坚决不同意,于是她说:
“好大啊。”
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参观者立刻跑到江小瑜身边的玻璃房,扒着玻璃墙往里面瞅,房间里有个猥琐男子正在提笼逗鸟。
参观者不满道:“哪里大了?”
另一个参观者说:“这个女人没见识,没见过大的。”
江小瑜羞红了脸,小跑几步,远离那个龌龊的房间。天地良心,她真没注意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
“别理他们。”骆有成传音道,“我的意思是,游戏馆是地上产业,明面上的,真正的**院应该隐藏在别处。”
江小瑜想了想,表示赞同:“我好想玩啊。”
刚才那两位参观者立刻扭头看向江小瑜身边的房间,惊叫一声:
“这个好看。”
江小瑜转头一看,房间里有个女人正在自娱自乐。
一名参观者对江小瑜说:“小姐姐,想玩你赶紧赶紧开个房间,我们好参观。”
“变态,色狼。”江小瑜恨恨道,快步离开。
骆有成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同时用上了灵魂恐吓。这两货本想再调笑几句,被这个眼神吓得不敢说话了。
接下来,无论骆有成说什么,江小瑜都不肯开口了,只是摇头或点头。
又走了两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姐弟俩拐了个弯。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姐弟俩停住脚步,相识一眼。
垂直的那条通道里,刀行靠墙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不透明的房间。突然,他似有警觉,看向骆有成所在的路口,但依旧没动。皮皮鬼对皮皮狗的警觉性,与皮皮狗对皮皮鬼的感应能力完全不成正比。
骆有成从通道里闪身出来,站到了路口。
刀行,或者说达鲁库,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骆有成的恋爱经
达鲁库看到大老板来了,就知道今天逃不了了。它不能再等了,它要在大老板控制它前,把对面房间里的人杀了。
它抬起了刀行的脚,要去踹门。脚抬了一半,抬不动了。不光脚,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骆有成慢慢走到刀行身边。江小瑜跟在后面,担心地看着那张络腮胡子。
达鲁库与骆有成意识对话了,它说:
“让我杀掉里面的人,杀掉他,我保证再也不控制任何人。”
“他是水鬼王的仇人?”
“是的,我的记忆里有他的脑纹。”
骆有成拒绝了达鲁库:“不行,你不能在这里杀他。”
达鲁库情绪变得极其暴躁:“为什么?”
骆有成用意念力把刀行的头抬起来,让它看天花板。又把刀行的脚放下来,把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管,达鲁库立刻委顿了,哪怕它有变态的自愈和治愈能力,也得变成一个筛子。
骆有成说:“你这一脚踹出去,我们都可能死。”
达鲁库赞同,真成了筛子,它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恢复如初。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把这具身体的主人变成一个鬼侍。
骆有成命令道:“放开对刀行的控制,这个人,我帮你杀。”
达鲁库说它放开控制,就无法感应脑波。骆有成说他来搞定,他会让这个人乖乖走出定居点。
骆有成小心翼翼的释放中频意识波,穿透幕墙,侵入那个人的大脑。他发现意识囚笼没有出来找麻烦,于是他安心地翻看了一下这个人的记忆。一翻就翻出了问题,他发现这个人有许多记忆空白,与滇城牢狱相关的记忆,仅限于日常生活,似乎有人偷走了他的记忆。
没有了这些记忆,这人的一生变得平淡无奇。
骆有成在他脑子里植入了两个念头:造人游戏索然无味,不想玩了;晚上八点前赶到定居点外的树林,有要紧事。
骆有成收回自己的意识,发现达鲁库已经解除了对刀行的控制。刀行憨笑着,目光越过骆有成的肩膀,看着江小瑜。而他的二姐,背过身,故意不看刀行。
骆有成对刀行传音道:“刀哥,别说话,跟我走。”
刀行老老实实地跟着走,看着仙子的背影乐呵。三人走出蛋蛋院,走出白云定居点大门,走进树林。
今天的月色不错,半轮月挂在头顶。月光在稀疏的林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刀行一路上,都像个傻子似的在笑。三人在林子里停下了,他依旧在望着仙子憨笑。
骆有成觉得刀行不适合二姐,这八字没一撇呢,都变傻了。要真追上,不得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蠢驴?他问:
“刀哥,你被皮皮鬼控制了,你知道吗?”
刀行这才把目光移到舅子先生身上,“知道,我允许它控制的。但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骆有成又问:“你一点也不惊讶?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它利用你做了什么?”
“看到仙子安然无恙,我光顾着乐了。”刀行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脸,努力让脸松弛下
来,他偷偷瞟了一眼仙子,发现仙子也在偷偷看他,刚刚严肃起来的大胡子脸又笑成了一朵黑菊花,笑够了才问:
“我在哪里?皮皮鬼利用我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跑了两千公里,去了十几个定居点,杀了七个人。”
刀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骆有成把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渲染了一下二姐在寻找途中的焦虑情绪。刀行感动之余,又有些紧张不安,他期期艾艾地对江小瑜说:
“让……仙子费心了。”
情感白纸江小瑜不知该怎么回复刀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
“你是为救我才被皮皮鬼控制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仙子的冷淡让刀行感到失落。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此时绝对不能表现出失落,否则一辈子都会失落。他厚着脸皮说:
“不,仙子不欠我的,是我欠仙子的。我……我……”刀行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跟蚊子一样,“我想用一辈子来偿还,不知道仙子给不给这个机会。”
骆有成故意道:“你说什么?听不清。”
刀行立刻大声说:“我想用一辈子来偿还仙子,请仙子给我一个机会。”
江小瑜心里大骂笨男人,现在彼此还不熟,怎么就表白了,让人家怎么拉得下脸来答应你?又骂自己的弟弟多事,非要刀行重复一遍做什么?她说:
“不用还的。”翅膀一扇,飞走了。
刀行傻楞楞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久前还是一个情感小白的骆有成鄙视二姐和刀行这对男女,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搞得这么纠结,白白长了自己这么多岁,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有意提点刀行几句,清了清嗓子:
“感情呢,讲得是两情相悦,你欠我,我欠你,搞得跟债务纠纷一样,不好。”
“是我错了。”刀行虚心地向小了他十岁的“情感大师”求教,“那我该怎么做。”
骆有成故作老道地说:“谈恋爱嘛,就像温水煮青蛙。你往沸水锅里丢青蛙,青蛙嫌烫,跳走了。你得把青蛙放在凉水锅里,慢慢添柴火,等青蛙觉得烫的时候,已经跑不了了。它就成了你的菜。”
“是我着急了。”刀行茅塞顿开,顺势拍了骆有成一句马屁,“舅子先生不愧是要教化万民的人,两句话,就把我教化了。”
“教化了?”骆有成哈哈大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找我来教化。”
刀行正要说一定一定,却听骆有成说让他把衣服脱了,吓得他络腮胡炸开了,像个猛张飞。难道先生要用行动教化他?刀行结结巴巴地说:
“舅子……先生……我是正常男人。”
骆有成瞪眼道:“你想让皮皮鬼再次控制你?”
刀行立刻把上衣脱了。
在他们的头顶,江小瑜坐在树冠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她耳朵里,她又好气又好笑。意念无处不在的弟弟,肯定知道她在上面,他的那番话既是说给刀行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那种慢慢升温的恋爱是她想要的,但弟弟把她比作青蛙,比作菜,真的好气人哦。
她正要从树上下来,听到骆有成说:
“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达鲁库要杀的人。这人两条腿不是一般长,走路跛得厉害。他一瘸一拐地走着,左顾右盼。他觉得到林子里来有一件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事。
“嗨,过来。”
几十米外,有个男人在向他招手,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他一个都不认识。
跛子见鬼了一样,转身就跑。可惜他的跛腿不给力,跑了两步就摔倒了。跛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他飞起来了,飘飘忽忽地往那个男人身边飞。跛子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骆有成摇摇头,这么个货色,居然值得皮皮鬼奔行两千公里来杀。骆有成没闲着,他拍了几张影像发给水鬼王。水鬼王很快回了信息,说这人是水牢的狱卒,手上有不少人命。他那条腿,就是水鬼王弄垮水牢时废掉的。
水鬼王请求骆有成,把这个人交给达鲁库杀,达鲁库是他的孩子,相当于他亲自报仇了。骆有成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对刀行说:
“刀哥,脱衣服。”
刀行难为情地看了一眼仙子,仙子傲骄地扭头不看他。
骆有成说:“男人,该亮的资本必须亮。”
刀行只当舅子先生要帮他,仙子喜欢看肌肉,忙把上衣脱了。这个二货还做了几个健美先生的动作,展示他的背阔肌,肱二头肌,然后转过身,展示胸肌和八块腹肌,甚至还用眼神在征求舅子先生的意见,要不要展示人鱼线。这么冷的天气,亏他还有心思表演。
骆有成懒得理这个二货,一枚镖刃飞出来,在他健美的腹部划了条口子,接着皮皮鬼达鲁库飞过来贴在了他的肚子上。
“让它再上一次身,完成水鬼王的复仇。”骆有成说。
江小瑜在弟弟的腰上掐了一把。
跛子醒过来,听到年轻的男人在问:“你在滇城的水牢当过守卫?”
跛子原想推说不知,但他的灵魂却开始战栗,他不敢说谎,老实地说:“是的,但对那里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腿断了,他们让我退休,把我送到这里。”
“你是**院的vip用户,你能玩得起vip舱,没想过给自己装一条机械腿?”
“我没钱装义肢,vip是送的,二十年内免费,不花钱。不过马上就要到期了。”跛子遗憾地说。
骆有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丢失记忆的?”
“丢失记忆?”跛子对这个名词不适应,皱皱眉,又觉得这个词很准确,“到这里以后吧,以前的事很多都慢慢想不起来了。”
“你多久去一次**院?”
“隔两三天去一回吧。”见到年轻男子似乎很友善,跛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您拉我过来,就问这事?”
骆有成笑道:“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跛子问:“那我可以走了?”
“你还不能走,他要让你去个地方。”
骆有成向刀行指了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入**院
跛子看到阴郁的大胡子男人走过来,大胡子冷冽的眼神让他害怕。大胡子的手捧住了他的头。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江小瑜说:“他已经是废人了,杀与不杀其实无关紧要。”
骆有成说:“不能因为有人偷走了他的记忆,就否认他曾经犯过的罪行。况且,我也不可能去劝说水鬼王放弃复仇。”
“出来吧。”这句话骆有成是对达鲁库说的。
刀行漂亮的肚皮上又被他用镖刃划了一刀。达鲁库这次出来的非常快,它向骆有成传达了愉悦和感激的情绪。骆有成收了皮皮鬼。
跛子尸体旁的草皮整块翻了起来,土石翻涌,很快出现了一个大坑。骆有成把跛子丢进了坑里,土石回填,再盖上草皮。林子里安静宁和如初。
舅子先生一个又一个手段,让刀行很佩服。而舅子先生这次为了解救他,往脖子里注射了五天的耳屎,让他感动得想哭。这一刻,他下定决心,无论能不能和仙子修成正果,都要在舅子先生这杆大旗下集结前行。他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因为仙子,也必定在这杆旗下。
骆有成挖坑埋尸的时候,江小瑜一直在沉思,等他弟弟忙完了,她才问:
“你刚才的几个问题,是否是指偷走记忆的,是**院的游戏舱?”
骆有成觉得二姐很有慧根,不像身边那个二货一天只知道盯着二姐傻乐。
“我有这个猜想,但还需要证实。”
江小瑜担心地望着弟弟:“你想去游戏舱里验证?”
“不经过验证的猜测始终是个猜测。”骆有成说,“我们不知道真正的**院在哪里,希望能从游戏里找到一些线索。”
江小瑜咬咬牙说:“好,我们去。”
骆有成急忙摆手:“你们俩就不要去了,万一出来的时候忘记一些人或一些事,那就不好玩了。”
刀行听到游戏舱会偷记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如果偷走了他对仙子的情,或者仙子忘记了他的好,那就太糟糕了。但不妨碍他表达一下对舅子先生的关爱:
“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骆有成臭屁地说:“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被偷去记忆,那个人只能是我。”
刀行现在无比信任舅子先生。在末世这种环境下,无意识的他被皮皮鬼裹挟着跑出两千公里,舅子先生都能很快地找到他,舅子先生在他心目中已经堪比神了。
江小瑜眼里却始终有抹不掉的忧色,既有对弟弟安危的担忧,也有对**院的深深忧虑。
“如果跛子是被放弃的人,那么他们费尽心机从跛子这里盗取记忆是为什么?仅仅是想让跛子保密,把他杀了岂不是更干脆?我从来不觉得鬼王是个仁慈的人。”
江小瑜的这个问题让骆有成陷入深思,难道跛子身上有惊人的秘密?或者姓林的认为,跛子的记忆很有趣?
三人讨论了一番,没有结果,只能暂时搁下。
在**院消费是要钱的,vip舱需要大量的钱。骆有成必须去一趟羊城的黑箱分拣中心找一些值钱的物件。原本想让二姐和刀行在这里等待
,但二姐坚持要和弟弟一起去,她不知道怎么和刀行单独相处。刀行则闪动着希冀的目光,想去看稀奇。
刀行不会飞,所以骆有成看了看二姐。二姐立刻翅膀一扇,飞在空中等两个男人。她用行动告诉弟弟,想让她抱这个笨男人,没门。
弟弟询问的眼神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在楚芎的实境游戏里,每当她抱起婴儿刀妹或者婴儿刀小妹,那货就喜欢把头往她胸口拱。那时她忘记了现实,又母性大发,自然不会介意用温暖的胸膛去安抚稚嫩的生命。现在回想起来,刀行这货应该是故意的。
骆有成无奈,只能提着刀行的腰带,飞向分拣中心。刀行觉得这种提狗的姿势让他在女神面前很丢脸。在他强烈抗议下,骆有成用意念力托着他,让他立在身边。
骆有成在分拣中心选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也让刀行和二姐挑选了一些物件。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
刀行选的一套精致的首饰,江小瑜则选了两套休闲男装和两套运动装。江小瑜红着脸让弟弟把男装传送回书院。刀行原本是想当面赠送的,但想到舅子先生的煮青蛙理论,觉得不能操之过急,默默地把首饰藏进了贴身口袋。
离开分拣中心的时候,江小瑜主动对刀行说了一句话:
“你的功夫不错,我是野路子,有空的时候,你可以指点一下我。”
刀行这时候就像啄米的小鸡。
江小瑜又轻声道:“你的衣服太邋遢了,换一换。”说完,快步离开了。
刀行喜上眉梢,望着前面风姿绰约的女子,开心地嘀咕着什么。
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没有感觉,哪怕你时刻在她面前又蹦又跳,她也懒得多看你一眼;一旦心生好感,你的一言一行她都会十分在意。江小瑜竖着耳朵,想听清身后男人的嘀咕声,一个字也没听清。所以她身子一闪,到了刀行背后,听到这货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仙子妈妈,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喽。”
刀行突然发现前面那个可人的背影不见了,正要张望打量,耳边传来仙子的声音:
“死变态,流氓,无赖!”
江小瑜说完,人一闪,不见了。
刀行抽了自己一嘴巴,嘴贱啊,好端端地提什么仙子妈妈。
三人回到白云定居点,在典当行兑换了大量本地信用,又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三间房。骆有成临走时,二姐不放心地拉着弟弟手,反复问他会不会有危险,骆有成再三向她保证,他的记忆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二姐这才安心,她说:
“**院的游戏,是狼窝虎穴,你要自律,千万别做对不起弟妹的事啊。”
骆有成无奈地点点头,自家的二姐有着古代妇女传统的美德和忠贞的爱情观。
江小瑜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要求太高,没哪个男人能做到,又何必让弟弟受委屈。又说:
“要实在忍不住,就做吧,反正也不是真人,不算背叛。”
骆有成急忙表态自己不会的。他抽出手,向两人摆了摆,转身前向刀行挤了一下眼睛。他走出几步,听到二姐又说:
“次数别太多,身体要紧。”
骆有成头也不回,高举着手晃了晃,快步离开了。二姐实在太可怕,她代入了妈的角色!
刀行憨憨地对江小瑜说道:“仙子放心吧,先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江小瑜不理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锁得死死的。她靠在门上,觉得自己对那个在实境游戏里占了自己无数便宜的二货有好感完全是个错误。
刀行在自己的房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感大师”舅子先生去**院,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以他想起了小舅子,急忙给老铁拨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骆有成独自返回**院,用10万信用购买了白银vip,凭借这个身份,骆有成可以在蛋蛋院里呆上一年。
跛子的二十年vip是白钻级,需要500万信用。有这笔费用,足够他装上百个机械义肢,或者十几个智能义肢。鬼王的人宁愿出大价钱把跛子陷在**院,也不愿为他装一只义肢,骆有成对**院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现在后悔让达鲁库的复仇进行得太快,或许留跛子一命更有价值。
骆有成走进vip区,找了一个五十平的闲置大房间,用手环开了门。
房间里几乎没有陈设,只在角落里摆放了一个透明的躺椅,躺椅的上方有一块平板,弄得跟遮阳板似的。透明幕墙里有光在流动,时而像飞瀑,时而像萤虫,或像风,或如鬼魅。地板上蚀刻着繁复的线条图案,像一块巨大的集成电路板。
骆有成将幕墙调成不透明。他没有立刻进入游戏,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些准备工作。
他沉浸到自己的意识海中,里面充斥着浓雾,却有浓雾遮不住的光点在其中闪烁,如满天的繁星。时不时会有光点脱离原本的位置,拖出长长的光尾,如流星般飞向远方。
这里是他的意识海,却不是全部,浓雾的尽头,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墙,那就是心门。心门是启魂者或者说脑域开发者独有的东西。他们将意识海一分为二,墙的那头是牢不可破的城堡,忠实地守护着主人的**;墙的这头是会客厅,“游客”到此止步。
骆有成要在会客厅里伪造一段记忆:他出生在末世的贵族家庭,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的青年时代。
在这杜撰的一生中,最大的戏剧冲突,就是他向父母讨要一个白天能变成飞翼载着他到处兜风、晚上能变成美女陪他睡觉的人工智能。父母做不到,经过两天的绝食抗争,父母给他买了一辆堪比游轮的豪华飞翼和十个风格迥异的仿真人工智能做补偿。
富裕而平淡无奇的生活,对一个喜欢玩弄灵魂的人来说,无疑是枯燥乏味的,这是骆有成在这里最好的保护色。
这个五十平的房间与其他房间不同,没有很多款游戏可供选择,它只有一款游戏,名为“**院”。这也是骆有成选择这个房间的原因,与其去丛林探险,或者去古装剧里扮演一位大侠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院找出线索。
骆有成用伪装记忆进入游戏。
令骆有成措手不及的是,他刚刚进入游戏,就迎来了一场追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找乐子和做探子
骆有成在昏暗的胡同里不停地奔跑,身后有一个变异人紧追不舍,不时吐出三米长的舌头,想卷住前面的猎物。
在这里,他引以为傲无所不能的意念力没有了,也没有了能自由伸缩的头发。他只是一名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玩家。好在他的意识感知能力还在,否则他只能进来做个游客。
事实上,他已经死过一次。长舌头勒住他的脖子,把他送回了复活点。复活点旁有个驴车行,很多玩家在那里租驴车。骆有成不喜欢驴子,脾气不好,声音还大,嗯昂嗯昂地特别闹心。所以复活后,他依旧选择了步行。没走多远,就被另一个长舌怪盯上了。
这里的环境,很像二十世纪初的城市,道路坑坑洼洼,路边是随处可见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骆有成穿过胡同,跑过两个街口,也只把那个怪物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他又拐进了另一条胡同,跑了没两步,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把他拉了进去。小门无声息地关上,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墙外传来,又很快远去。
玉手的主人娇俏可爱,扎着两根麻花辫,身上是蓝底碎花衣服,下身一条宽松的直筒裤,脚上穿着一双绣花布鞋,一副丫鬟打扮。
骆有成问:“姑娘,这里是……?”
小丫鬟说:“刘姐夫,您是被吓昏了头吗?连**院都认不出来了。这里是姑娘们住的后院啊。”
骆有成急忙说:“是啊,被吓坏了。”
小丫鬟跺跺脚,不满地说:
“刘姐夫,您是属猫的吗?偷食也这般心急。外面全是长舌的怪物,您就算想妈妈,也坐个驴车来,您又不是付不起车费。”
骆有成还不知道自己在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但小丫鬟的对话倒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他姓刘,被称为姐夫,应该是这里的熟客。古代的妓院,一般会把老鸨叫做妈妈,所以这位刘姐夫的口味十分独特。最重要的一点,乘坐驴车可以无惧长舌怪。
骆有成对这里一无所知,想着言多必失,所以他没接话,只是向丫鬟投去歉意的笑容。丫鬟撇了撇嘴,叹气道:
“算了,你跟我来吧,妈妈在等你呢。”
骆有成跟着小丫鬟走入一道门,眼前是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几个赤身的女人在井边冲凉。见到骆有成,女人们纷纷看向这边。
“刘姐夫来了?妹妹想死你了,你都好些天没来了。”
“你这骚蹄子,说的好像刘姐夫碰过你身子一样。”
“你问刘姐夫啊,姐夫在床上可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呢,对不对啊?”
听着**裸的调笑,看着坦荡荡的女人,骆有成心里咯噔一下。二姐说得没错,这里的女人如狼似虎,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这与他的计划不符,他是来做探子的,不是来找乐子的。
好在当初脑子里住着广旭和托尼两位哥时,他被迫学会了观想法,他凭着这个本事当了一年多的柳下惠。所以脱掉了衣服的女人们,又被骆有成脱掉了皮肉,把她们想像成一具具骷髅。
他对“红粉骷髅”们笑了笑,说:“天凉,小心着凉。”
“骷髅”们大笑。
“刘姐夫真会说笑,今儿这么热,我都恨不得泡在井水里呢。”
“刘姐夫,你身上都汗湿了,让姐妹们帮你洗洗吧。”
骆有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汗,把单衣都打湿了。刚刚他忙于摆脱长舌怪,脱险后又急于了解游戏的场景设定,竟没注意。他下意识地把现实中的深秋季节代入了游戏,不曾想游戏里却是盛夏。
小丫鬟不耐烦地对女人们说:“痒了自己搓,再嚼舌头小心妈妈的鞭子。”
女人们立即噤声了。
小丫鬟带着骆有成转了一个弯,穿过一条长廊,上了一段楼梯,又是很长的一条回廊,在回廊里又拐了三道弯。接着又是楼梯,楼梯之后是回廊,回廊之后是向下的楼梯……
这里像是个迷宫,饶是骆有成记忆力惊人,记住路也有些勉强。也就游戏敢这么干,如果是在现实里,建筑设计师会被人打死。
弯弯绕绕了许久,小丫鬟终于停下脚步,推开了一扇红门。屋内有一个身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斜靠在半躺椅上,手里拿着支水烟枪咕嘟咕嘟地抽着。满屋的烟气,但却不呛人,反倒有令人迷醉的茉莉香气。
小丫鬟说:“红姐,刘姐夫来了。”
红姐人长得还算周正,模样不算很美,但也耐看。虽然是烟花女子,但放下烟枪后,风尘气就脱了不少。她摇曳着身姿走到骆有成面前,扯起骆有成的单衣闻了闻,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嫌弃道:
“身上都馊了,妈妈可不喜欢这个味道。快去洗洗,水都放好了。小翠,帮姐夫洗澡。”
小翠拉着骆有成往里间走。里间的黄木浴桶升腾着热气,浴桶旁有一面大镜子。骆有成自小到大都没被女人服侍着洗过澡,有点扭捏。但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不同的五官,不同的体型。他心想反正也不是自己,也就没那么介意了。只是他习惯性地把小翠观想成一具小骷髅。
“小骷髅”一边帮他洗着身子,一边问:“刘姐夫,最近很累?”
“嗯。”“刘姐夫”头靠在木桶的头枕上,含糊其辞。
“小姐夫没精神啊,”小翠道,“往天过来的时候,它神气得很呢。”
“刘姐夫”说:“被长舌怪吓得吧?”
“哦,那是挺可怜的。”小翠同情地说,“赶紧让它恢复吧,不然林妈妈会不高兴。”
小翠第一次在提到妈妈的时候冠上了姓,“林妈妈”三个字就像一面铜锣在骆有成脑海里敲响。他的第一反应,林妈妈就是那位“林院长”。如果真是他/她,那就太意外了,骆有成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会在游戏里和正主碰面。难道自己身上有某种特质在吸引他/她?让他/她如此急不可耐?
红姐走了进来,说道:“我帮刘姐夫舒缓一下精神,我擅长这个。”
她走到木桶前,两只手搭在“刘姐夫”的脑袋上轻轻按压着。
骆有成的意识海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钻了进来,不断挤压
着他原有的记忆,那是属于“刘姐夫”的。骆有成大吃一惊,这玩弄意识的手法委实高明。他分离出一段意识,将重要信息和伪造记忆中的身份信息藏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又把伪装记忆占据的空间压缩了一半,留下一半意识空间交给“刘姐夫”的记忆。
“刘姐夫”原是个富家公子,叫刘之,家道中落。阴差阳错,这位曾经的富家哥傍上了富婆**院的主人林妈妈,成了她包养的小白脸,以此养家糊口。一段非常狗血的剧情。
林妈妈是**院说一不二的主,无论是她包养的小白脸、手下的姑娘还是下人都很怕她。有了这段记忆,骆有成基本可以确定林妈妈在现实中的身份了。贾旦当初只说了南林北常,却没有说南林的性别。目前看来,南林是变态老姑婆的概率占七成,恶趣味老头的可能性占三成。
骆有成对代入这样“刘姐夫”一个角色很不满意,这样的人实在让他不齿;同时又很满意,他没有费任何手脚,就可以直面幕后老板在游戏中的“分身”。
获得一半的意识空间,红姐似乎并不满足,“刘姐夫”的记忆仍在往里面挤。小翠也持之以恒地为“刘姐夫”搓澡。骆有成抵抗了半个小时,两个女人没有罢手的意思。似乎这是游戏设定,玩家不真正代入角色,进程就会在这个环节停滞。
骆有成心想,进来的玩家不是来找乐子的,而是被找乐子的。他只得无奈地再度压缩伪造记忆的空间。当“刘姐夫”的记忆占据了大半的意识空间,伪装记忆被动地陷入沉睡,骆有成观想法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小刘姐夫也开始活跃起来。
小翠开心地说:“红姐你真厉害,小姐夫活了。”
小翠替“刘姐夫”擦干身子换上新衣后,打开了里间的一扇暗门,带着“刘姐夫”顺着阶梯往下走。
这时的骆有成,不仅外表换了,连里子也换了,已经是九成的“刘姐夫”了,只有那团蜷缩起来的意识在不断提醒着他的真名和他的任务,让他保持灵台的一丝清明。
跟在小翠身后,在昏暗的走廊里走了十分钟,中间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这里又是一个迷宫。
骆有成在清醒时,尚且能勉强把路记下来。此刻被“刘姐夫”占据了主导,他彻底迷路了。想来是林妈妈为自己的灵魂设计的又一道防御机制。而前一道防火墙,则是把“刘姐夫”塞进玩家记忆的红姐。
小翠推开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示意“刘姐夫”自己进去。“刘姐夫”跨过门槛,向里面走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地关闭。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刘姐夫”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院,叩响了一扇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红的喜庆色从屋内喷薄而出。家具是红的,壁灯是红的,床是红的,帷幔还是红的。这里比婚房还红艳喜庆。
帷幔掀开,一双手将帷幔挂在床柱的挂钩上。床上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倒是没穿红艳的新娘服,而是穿着一身半透的丝质睡袍。她向“刘姐夫”招了招手:
“快过来,让我看看小宝贝今天给我带了什么有趣的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意识之争
林妈妈一招手,“刘姐夫”就乖乖在床边上坐下。
林妈妈对“刘姐夫”的小姐夫一点兴趣没有,她感兴趣的是“刘姐夫”的脑子。她跪坐在“刘姐夫”身后,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脑袋。
骆有成分离出的那段意识突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在林妈妈的意识没有入侵前,他将自己缩成了一粒粉尘。他放弃了思考,仅仅保留了“看”的能力,像一台缩微监控仪,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意识海中,有一团雾气剧烈地翻滚、凝聚,变成了林妈妈的样子。骆有成的分离意识禁不住悸动,林妈妈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于是他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等他苏醒时,“刘姐夫”记忆的绝大部分已经从意识海中消失了,留下的只有角色信息,他的伪造记忆重新占据了主导。他依旧躺在木桶中,小翠在给他洗澡,红姐的手在按压着太阳穴。
他说:“我好多了,谢谢红姐。”
红姐收回手,起身向外间走去。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了咕嘟咕嘟的水泡声,红姐又在抽水烟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外面飘了进来。
小翠示意他站起来,一边为他擦身一边说:
“妈妈刚才传话说,她今天倦了,就不见你了,你自己去玩吧。”
骆有成笑了笑,心想恐怕是林妈妈觉得自己的伪造意识不好玩吧。他穿好衣服,对小翠说:
“来了很多次,我还是不认得路,麻烦小翠带我出去。”
经过繁复的迷宫,小翠把他带到一栋楼前,楼名**楼,楼高五层。门口停着许多驴车,驴子们嗯昂嗯昂地叫着,与大楼里传出的嗯啊声彼此交融、相映成趣。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这里是座野生动物园,吵得让人心烦。
骆有成知道这里必定能触发常规剧情,但他不想被游戏牵着鼻子走,而且他需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来查看林妈妈在他意识海中留下的影像。他对小翠说:
“我今天不怎么喜欢吵闹了。”
小翠笑问:“刘姐夫今天舍得花钱了?”
他点点头。小翠把他带到了一处雅静的院落,打开了东厢房的门。
小翠问:“这里隔音好着呢,喊破天都没人听得到。姐夫要我喊哪位姑娘过来?”
骆有成心想,我偏不喊,看你怎么引导剧情。
“今天被吓得厉害,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实在倦了,我就在厢房里歇息一晚。”
小翠说:“不喊姑娘,也是同样的收费。”
骆有成点头表示明白。
小翠退出房间,正要把门掩上,突然想起什么,又走了进来。她在骆有成耳边轻声说:
“妈妈太宠你了,很多人想对你不利呢,你自己要小心点。”
说罢,小妮子还特意检测了一下窗子,确定已经锁好,这才离开房间,临走时嘱咐“刘姐夫”一定要把门闩好。小妮子的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刘姐夫”在心里嘿嘿地冷笑。
“刘姐夫”显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不但没闩门,还把关好的窗户全部推开了。
骆有成躺在床上,把那段分离意识放了出来。分离意识忠实地记录了林妈妈在意识海中的活动影像。
林妈妈从“刘姐夫”的记忆中穿过,来到沉睡的伪
造记忆旁。这个女人捧起伪造记忆,脸上是抑制不住兴奋。她把那团记忆揉了揉,搓了搓,记忆变成一本书。林妈妈盘腿坐下,不时用手蘸点口水,一页页翻看着骆有成伪造的记忆。
林妈妈起初阅读地很仔细,但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怒容,她蘸口水的频率越来越高,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半部分,她是跳着看的。
“不可能,明明是个有趣的家伙,生活怎么可能这么寡淡?”
林妈妈站起来,手拿着书,在意识空间里来来回回地巡视,没有发现异常。她又坐下去,重新翻阅起记忆之书,她把前半部分仔细看了两遍,突然大笑起来,嘴里说道:
“很连贯很完美的记忆,还这么新鲜。有意思,我更要好好玩玩了。”
林妈妈丢下书,任它恢复成一团浓雾。林妈妈走了,走的时候,顺手把“刘姐夫”的记忆做成一本书,带走了。
之后发生的事,分离意识虽然看不到,但不难猜,小翠或红姐把“刘姐夫”带回去重新放进木桶。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一直在洗澡,刚刚只是睡着了。
骆有成认为,“刘姐夫”这个游戏角色是一个载体,把玩家的记忆通过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林妈妈那里,供她把玩,她会偷走有意思的记忆,就像拿走一本书那么简单。
骆有成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林妈妈临走时的那句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伪造的童年记忆和青年记忆同样丰满清晰,也就是林妈妈嘴里说的“新鲜”。林妈妈就像一个懂行的古董专家,一眼就能分辨出赝品和真品。卖赝品还知道做旧,但骆有成制作的童年记忆,连做旧都省了。
他想到再过一周,就要面对北常,回书院后有必要花点时间研究如何把记忆“做旧”。
知道自己被林妈妈盯上了,骆有成也不急着离开游戏,他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玩记忆的。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骆有成决定把游戏里的林妈妈当“老师”了。大不了丢掉游戏里这一小段意识,对他的主体意识并没有多大伤害,有心石和静念石在,几天就能恢复。
骆有成躺在床上,揣测林妈妈会怎么对付他。听小翠的意思,对他不利的人多半会使用暴力。他现在没有傍身的异能,于是他爬起来在屋子里翻找,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做女红用的剪刀和三根织毛衣用的竹针。他把“武器”藏在枕头底下,又躺在床上。
骆有成没等来杀手,他等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叫蓝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服。蓝姐比红姐长得漂亮,身材比红姐火爆,身子一扭就跟会说话似的:来啊,来啊,来犯罪啊。
被林老姑婆盯上的感觉不好,骆有成绝不敢在这里犯罪,所以蓝姐也被他观想成骷髅。“骷髅”蓝姐踩着高跟,扭着夸张的盆骨,向他款款走来。
骆有成怀疑她和红姐都是林妈妈在游戏中的分身,想恶心她一下。他东施效颦,学着商士隐的贱样,侧躺在床上,一手拄着头,双腿交叉着,夹得紧紧的,脸上绽放着做作的妩媚笑容,对着蓝姐摆了摆手:
“嗨。”
“骷髅”蓝姐猝不及防,脚下趔趄,差点摔一跤。
骆有成不罢休,继续做作地演。他坐起来,翘着兰花指,食指点在脸颊上,粗声
粗气地撒娇:
“妈妈不疼我,还是蓝姐疼我。”
蓝姐的神经比骆有成期待的要粗大,她顽强地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中指还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骆有成的观想法瞬间破功。
蓝姐笑道:“难怪小翠说小姐夫站不起来了,原来刘姐夫变刘妹妹了。别担心,蓝姐道行高,男女通吃。”
骆有成打开蓝姐的手,坐直了身子。他不玩了,没把对方恶心到,自己却反胃了。所以贱也是一种能力,真正的贱人在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处变不惊,一贱到底。骆有成没有贱格,耍贱的戏刚开始就黯然收场。他搬出了对小翠的那套说辞:
“被长舌怪追了几条街,吓的,没关系,暂时的,过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妈妈很担心你的,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蓝姐的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刘姐夫”身上捏来捏去,“肉都松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啊,四体不勤,哪能有精力?”
蓝姐手摩挲着骆有成的胳膊,用力一拉,骆有成被拽飞了。
等骆有成站稳了,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了,而是站在一条田埂上。肩上有条扁担,两头的桶里散发着发酵粪水的臭气。他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痛,扁担像是长在肩膀上的,根本放不下来。
蓝姐换了身粗布衣服,坐在田坎上给他加油助威:
“之,你就别抱怨了,家里就指着这几亩薄田过活呢,再挑五担咱就休息。”
换个普通玩家,没准就信了,以为自己进了一个种田副本,边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婆娘帮着吆喝,挺美的。
但骆有成立刻意识到这里的不妥:扁担不仅仅是扁担,像把锉刀锉着他的锁骨;粪桶也不仅仅是粪桶,每桶至少千斤重。身体的虚弱其实是意识在削弱。莫说挑五担粪,再挑两担,没准意识就虚弱到能被这个女人一口吞掉。
骆有成知道这是林妈妈的阳谋,她在看自己是继续隐藏,还是奋起反抗。
这里其实是林妈妈在游戏里开辟的类意识空间,比拼的是谁的意识更强大。无关异能,意识强大者将主宰这个小空间。
他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想和林妈妈掰掰手腕,用这段残缺的分离意识试探一下林妈妈的深浅。至于他掌控这个空间后,林妈妈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它毁掉,他没去多想。既然林妈妈已经看出了他与众不同,不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玩家,隐藏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意念一动,挑粪桶的变成了蓝姐,他坐到了田坎上,嘴里假惺惺地说:
“蓝蓝,你对我真好,看我累了就把粪担子抢过去。”
蓝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着屁股挑着担向前走。骆有成没有感应到蓝姐的任何情绪,但走进他房间的蓝姐是有情绪的。他断定这个类意识空间的蓝姐和房间里的蓝姐并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个只是游戏里的智能。他不确定林妈妈或者蓝姐的意识会不会依附到这具智能的身上。他继续口花花地撩拨:
“这辈子娶你真值了,手能提肩能扛,还能种地和生娃。就是那啥的时候,声音太难听了,嗯昂嗯昂,比驴叫得还大声。我敢肯定你能吓走一批长舌鬼。”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嗯昂”。一只驴撩起后蹄,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是病毒
骆有成意识一动,和蓝姐调了个位置。驴子把蓝姐踹出了三米远,蓝姐捂着屁股站起来。这一次骆有成感知到了浓浓的恶意,独立空间外的蓝姐终于忍不住附身到这具智能上了。
蓝姐开口了:“欺负一个智能很了不起吗?”
骆有成说:“蓝姐,你终于舍得进来了。”
“妈妈说你不对劲,我还是小瞧了你。”
“蓝姐,这就是你不对了。有负所托,你该向林妈妈道歉。”
蓝姐的脸变得铁青:“希望在武士面前,你还能同样猖狂。”
蓝姐的周围出现了三个人,就像是从土里跳出来的。三人均手持长刀,脸冷得像极地的冻土。三人一出现,骆有成的分离意识就发出了警兆,对方的杀意就算隔着一条银河也能感受到。
其中一个人,骆有成觉得很面熟。但这里他只有分离意识,他的主体记忆并没有带进来,一时间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蓝姐不打算废话,一挥手,三名武士就冲了过来。骆有成故技重施,打算再次和蓝姐交换位置。但这次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蓝姐的意识在抵抗。如果骆有成的主意识在这里,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只是一小段分离意识,他不得不攒足了吃奶的劲。
三名武士的速度极快,启动时扬起了长刀,劈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骆有成面前。分离意识猛地发力,在关键时刻,他终于和蓝姐交换了位置。对面传来了蓝姐的惨叫声,三把刀把蓝姐剖成了四根瓜条散落在地上。
武士听命于蓝姐,蓝姐挂了,武士就成了木桩。
骆有成啐了一口,意识作用于地面,试图打开这个独立空间。他发现这个独立空间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至少是能扒拉得动,像是在撕扯一块橡胶皮,能扯动,但要打开一个口子要花不少功夫。
四根“瓜条”很快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新蓝姐。蓝姐又下命令了,三个武士没有在冒冒失失地挥刀,从三个方向把骆有成包围了,慢慢逼近。骆有成又试着和蓝姐交换了位置,这次他感觉轻松了不少。死过一次的蓝姐意识似乎被削弱了。
他灵光一现,冲向了最近的武士。武士举刀相迎。在肚子距离武士的长刀不足一公分时,他和蓝姐互换了。噗嗤,蓝姐成了长刀上的肉条。蓝姐没死,武士还能动,但走起路来一顿一顿地,像卡帧了一样。骆有成夺过刀,砍掉了两名武士的头,又把头颅踢得远远的。
武士的头化成烟消散了,脖子上又长出了新头。他又去砍蓝姐和另一个武士的头。他们同样能重生。骆有成懒得交换位置了,他站在蓝姐身边,蓝姐刚刚重生他就一刀砍过去,那颗漂亮的脑袋一次次滚落,一次次从脖子上重新长出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蓝姐一次比一次衰弱。
在他砍了蓝姐十次脑袋后,一跺脚,独立空间就塌陷了。他依旧在床上,独立空间内使用过的长刀却不见了。蓝姐左手的食指还抬着他的下巴,右手搭在他胳膊上,像具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骆有成从枕头下摸出他的武器,他把蓝姐的手压在床上,用竹针把它们钉在上面,剪刀对着蓝姐的喉咙。蓝姐依旧没动。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骆有成警惕地望向门口。另一个穿着水红旗袍的蓝姐笑盈盈地靠门而立,坐在床沿上的雕塑蓝姐变成一大段代码,随后飘散了。
“你不会以为打破了隔离空间我就死了吧?”
骆有成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蓝姐啊。”
“你在游戏系统里扮演的什么角色?”
“你可以把我看成杀毒程序。”蓝姐双手抱胸,补充道,“我和我的武士。”
“原来,你们把我当成了病毒,刚才是隔离杀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一个玩家。”
蓝姐笑着摇摇头,她的身后出现了两名武士,后面似乎还有更多的武士,被前面的两人挡住了。
对方不相信自己的鬼话,骆有成觉得狡辩没了意义。他说:
“如果我没猜错,红姐是入侵侦测程序,迷宫是防火墙。”
“跟你说说也无妨。”蓝姐向屋内走了两步,招了招手,一名武士端来一把椅子。蓝姐坐下来,翘着腿,说道:
“小红的水烟对意识体有迷情作用,正常的玩家进入她的房间,会十分亢奋,你很冷静。”
骆有成点头,这个侦测手段简单有效。
“迷宫只是防火墙的形,真正的防火墙是小翠。小翠带你走过迷宫的同时,也在修改迷宫。每一次的路都是不同的,没有她的带领,你进不来,也出不去。”
骆有成向蓝姐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指着自己游戏里的身体问道:“那么刘姐夫是什么鬼?外壳程序?”
“这么说也没错,但我们习惯称它为容器。”
“没错,运输记忆的容器。”骆有成问,“每一个玩家都会被装进容器吗?”
“我们的容器很多,除了刘姐夫,还有王姐夫、陈姐夫、何姐夫……有多少玩家,我们就能提供多少个容器,这玩意很廉价。”
骆有成摇头说:“有一点说不通,既然红姐认为我是病毒,为什么不直接启动杀毒程序?尤其是我沉睡的那一段时间,蓝姐你杀起来不是更省力?”
“妈妈对有趣的记忆感兴趣,对非正常意识体更感兴趣。普通玩家,我们会让他忘记迷宫忘记红姐,把他送回后院的小门。只有你这种非正常意识体,才有资格泡两次木桶浴,并带你触发特殊剧情。但你不按套路走,我只能亲自出场了。”
“我太荣幸了。”骆有成苦笑着说:“所以林妈妈想好好玩玩,我这个找乐子的人被人找了乐子。”
“没错,否则你以为隔离空间会那么脆弱?”
骆有成愤怒地说:“我花了10万信用,你们却剥夺了我一个正常玩家的权利,把我当成了取乐的对象。你们良心不痛吗?”
“小弟弟,你真的不会演戏。”蓝姐先是嗤嗤地笑,没忍住,变成放声大笑,胸前从死水到微澜到大波的过程十分养眼。等笑爽了,她说,“放心吧,只要你回归正轨,你的游戏也会回归正轨,保证不会有人来找你乐子。”
骆有成的两眼重新燃起了希望,说:“你们不会泯灭我的意识?我的身体也不会被你们人道毁灭?”
“妈妈是个仁慈的人,也是有原则
的人。犯错误的是意识,自然不会找身体的麻烦。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大客户。至于你的意识嘛,”蓝姐手一摊,旁边的武士变戏法一样给她递上了一杯水,蓝姐喝了两口,说:
“加入我们,或者逃出去。”
骆有成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再或者,被你们拿走你们想要的。”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骆有成说:“所以……你们都是主动或者被动加入的人?……以意识体形态存在于游戏系统?”
蓝姐点头说:“当年我和你一样,想黑入系统,被妈妈抓住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逃出去?只要大家齐心,我们一定能冲破这座囚笼。”骆有成蛊惑道。他不动神色地使用高频感知,遗憾的是,无论蓝姐还是武士,情绪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蓝姐说:“刚来的时候确实想逃,但在这里待久了,就发现它的好。这里没有死亡,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担心身材走形,不用害怕容颜老去。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不用背负责任,不用去管王八蛋的社会道德。我曾经有个梦想,可以阅男无数,在这里实现了。”
蓝姐为了增强说服力,拉过一个武士,当着骆有成的面做起了羞羞的事。
骆有成承认,蓝姐的蛊惑很有力,蓝姐的行动更有力。所以他决定放弃了这群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蓝姐整理好自己的旗袍,苦口婆心地说:“妈妈说你是个人才,能用智脑构建出这么完美的记忆。但你能告诉我你把真实记忆藏到哪里去了吗?”
骆有成很高兴林妈妈有这样的误解,但他希望能把自己的优秀隐藏得更深一点。没准蓝姐觉得他平庸,就把他当个屁一样放了。他故作惊讶问:
“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我的真实记忆啊。”
“不可能,一个富家公子,记忆怎么可能比清水还寡淡?”
“我喜欢平淡的生活,但人生怎么可能没有波折呢?所以我会刻意遗忘冲突,遗留下来的平淡记忆我会不断重温。我就可以假装我一直在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怎么可能?”蓝姐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地走向骆有成,伸出手就要按在骆有成脑袋上。骆有成无所谓,反正他的伪造记忆已经被林妈妈翻看过一遍了。他也没有制住蓝姐的打算,这游戏系统里,这些意识体是不灭的。
蓝姐终究顾忌骆有成的能力,没有去碰触骆有成,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倒也说得通。”她想了想说,“你的意识强大,所以才能彻底抹除记忆。”
“抹除记忆很难吗?”
“当然难,普通人的遗忘,并不是真正的记忆丧失,只不过是他们的大脑无法检索到。而你,不但能消除记忆,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蓝姐热切地向骆有成发出邀约,“加入我们吧,我们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骆有成感受到了优质人才的烦恼,隐藏了一面,不小心又暴露了另一面,哪面都比金子闪亮,苦恼啊!
“那么,我选择……”骆有成不断地用手指摩挲着下巴。
蓝姐眼睛睁得大大的,比夜空里的启明星还要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