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外
龙飞大笑一声,身影突然闪过,手中剑空中划过,脱手飞出。
长剑带出风雷之声,破空射向沈浩。
剑身遽然抖动,磷光闪闪,如毒蛇飞窜,扑向沈浩。
“着!”龙飞得意大叫,“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辉,”
欺身而上,如风如电。
“陷沙!”沈浩面容骤寒,喝道。
未等龙飞靠近,沈浩使出一个厚土诀,长剑陡然出现一片电弧的光芒,剑芒所指,地面忽然出现沙坑沼泽。
流沙阵阵。
“流云飞渡”龙飞喝道。
龙飞不闪不避,脚下一滑,生出青烟,托着龙飞,速度不减,朝沈浩攻去。
剑刺面门,沈浩眼眸微缩,不及躲闪,扬起一掌,朝长剑猛拍。
龙飞暗喜,寒冰剑乃万年冰陨铁所制,触之伤手。
“咄……”一声沉响。
沈浩手掌狠狠拍在剑身,长剑偏离方向,遽然飞出。
“啊”一声惨叫。
沈浩手掌瞬时如同粘在一块冰贴,又狠狠撕开,手掌撕下一块鲜红皮肉。
手掌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沈浩大骇,脸痛苦变形,身体颤抖不已。
龙飞长剑竟然暗含机关。
龙飞堂堂剑修,竟然还使用如此阴毒兵器,也怪自己大意,一不小心就中招。
沈浩后退,强忍剧痛,舒缓心神,准备再战,可龙飞哪里会给他机会?欺身而上,一剑快似一剑,一剑比一剑狠。
沈浩败了。
沈浩慢慢走到陆灵身边,看着泪眼婆娑的陆灵,满含歉意,嘶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陆灵扶着沈浩的手,泪滴欲泣,道:“师兄,不怪你。”
陆灵敛泪拔剑,一脸绝然盯住龙飞。
这一败,基本决定了陆灵的命运,即便下一场能胜,天灵峰无人能对玄云,结果一样是败。
龙飞喘着粗气,面露得意之色,道:“下一场,我继续上场,请天灵峰各位师兄弟多多指教!”
全场鸦雀无声,文乔子和千鹤子默不作声喝着茶,只有玄云得意地捋着胡子,龙飞是他首徒,开场便赢了太一宗首徒,与有荣焉。
场边玄天宗众弟子也是一脸笑容,簇拥着一个锦衣绣袍青年大拍马屁。
这位大概便是那个玄天宗掌门儿子杨昊,雷少轩看了过去,心里发狠。
杨昊目光不离陆灵,如同看一条砧板上的鱼,脸上表情垂涎欲滴。
所有人都认为,天灵峰弟子只剩下唐雨晨、陆灵能够上场,雷少轩估计只是打酱油的。
陆灵深吸几口气,眼睛微微眨动,挤掉剩余几滴泪滴,缓步而出。
唐雨晨心又疼又怒,脸抽搐扭曲。
他无力阻止,他战力虽比陆灵稍强,陆灵却不会让他上场。陆灵命运已定,抱必死之心。
雷少轩不加思索,一把拉住陆灵,几步走道场中,环视周围,道:“我代表天灵峰比第二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阵哗然。
一介凡人,代表天灵峰对筑基修士?不啻是蝼蚁与大象之间的差距。
雷少轩心怀愤恨,对众人不假辞色,对太一宗深深失望,直接对龙飞抱拳行礼。
“我与你比第二场,请多指教!”
龙飞一时发楞,随手还了个礼,道:“请!”
雷少轩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摆摆手,道:“不、不,既然要迎娶我天灵峰弟子,第二场比什么,自然是我天灵峰出题,然后再比!”
龙飞愕然,不敢决定,回头看向玄云。
雷少轩来到太一宗,跟人交往不深,并没多少人了解雷少轩。
苏平、方霞、陆灵等少数亲近的人只知道雷少轩刻苦、聪明,却不真正了解雷少轩过去。
看到雷少轩出场,陆灵有些呆,心里感动,脸色微红,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知道雷少轩只有练气二层修为,却挺身而出,怎能不感动?可此事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可笑。
“师弟,别胡闹!”陆灵心里涌起了一股温暖,让自己平静下来。
陆灵并不抱一丝希望,更多的是担心,站在场边的韵灵多少有些了解雷少轩为人,不由眼前一亮,她可不认为雷少轩上前是送死。
“宗门擂台相较,直接比斗,出什么题?”龙飞不耐烦道。
“比斗,拿刀、拿剑对砍,道法、法器乱砸,如同畜生抢东西,那是只有牲口才干的。我出题目,自然是想让比试更文雅些,干点人干的事。”
雷少轩一口一个畜生,一口一个牲口,龙飞心头火起,然而这里毕竟是太一宗,也不好发作。
龙飞脸色铁青,怒道:“谁都知道,宗门皆修士。比斗自然比法器、道术。比文雅,难不成要作诗写文章吗?你要不想比斗,换人上来!”
雷少轩往四周摆摆手,大家静下来,都想看看雷少轩说什么。
雷少轩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声音高起来。
“听见了?今天第二场暂时不比了,等玄天宗想好、准备好再请大家来看热闹!”
太一宗众内门弟子楞了一下,轰然大笑,金丹修士也一脸微笑。
“对啊。既然他们不愿比,那就另约时间。”
“就是。对砍有什么意思,跟畜生一样。哈哈哈哈,咱们太一宗每年内门大比,好像真的象牲口抢东西。”
“……”
哄笑声、吵闹声、争辩声乱了起来。
龙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满脸通红,眼里喷火,恨不得一剑砍了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雷少轩。
“你是什么修为?”龙飞忍住怒火,冷冷问道。
龙飞看不出雷少轩的修为,不敢贸然行动。
雷少轩丹田生有漩涡,灵气入体被吞噬,消散浩瀚丹田内,外面根本看不出修为。
“你怎能如此无礼?修为是每个人的秘密,哪能随便打听?”雷少轩不满道。
“对啊,怎么这么没礼貌?”四周哄笑声、嘲笑声又起。
修为一眼便能看出,算什么秘密?不过却是个人**,打听确实不妥,如同问你家有多少钱一样。
龙飞心急,一言便被抓住毛病。
众人刹时醒悟,认定雷少轩是来捣乱的,一时哄闹声四起。
“这不是礼貌问题,是卑鄙无耻。”
“不对,卑鄙无耻的问题还是属于礼貌问题。”一个人嚷嚷。
众人更笑,纷繁嘈杂。
“……”
内门弟子对天灵峰都抱有同情。
陆灵虽然脾气暴烈,向来心地善良,不记仇,讲情谊,很得内门弟子好感。对此次宗门无缘无故同意玄天宗求亲,并趁人之危,挑战天灵峰都心感不满,恨不得起哄,搅乱这件事。
“练气二层。”雷少轩略带羞惭。
玄天宗一阵哗然。
“怪不得不敢比斗。练气二层,修为好高!如果龙师兄站着被他砍,一定会被砍倒,比如砍上一两千次!”
玄天宗弟子轰然大笑。
龙飞不敢做主,看了看玄云。
“此子是何人?能代表天灵峰参战?”
玄云脸色不变,谨慎问道。
千鹤子不看玄云,淡淡道:“玄长老,此子乃是天灵峰关门弟子玄青。虽然只有练气二层修为,却是天灵峰内门弟子,自然可以代表天灵峰的。”
几番逗乐,陆灵心已然平静下来,走向前对雷少轩道:“外门比斗,是不会压制修为的,他修为太高,你无论如何不会赢的。”
陆灵以为雷少轩不懂规矩。
按照宗门挑战规矩,两者之间等级相差不能超过三级,修为高过三级,就必须压制修为。宗门之间比斗,却没有这种规矩,纯粹以实力比斗。
陆灵对龙飞说:“此局我与你比。”
龙飞舒了口气,点点头,他修为与雷少轩之间相差实在巨大,就算赢了比斗,也只会成为笑话。
筑基八层,打赢一个练气二层,很有面子吗?
雷少轩也不阻拦陆灵,只是摆摆手,让哄笑的场面静下来。
雷少轩自顾自继续道:“我乃关门弟子,师父临闭关前,嘱咐我总管天灵峰事务。”
陆灵闻言愣住,心里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离水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题
雷少轩轻笑,看着陆灵。
“陆灵师姐要是不听吩咐,我必将她逐出天灵峰。人家一心求取天灵峰弟子,天灵峰只有一个女弟子,将陆灵师姐逐出,天灵峰就无女弟子了。当然,除师姐之外,天灵峰还是有许多母的……”
“母什么呀?除了石头天灵峰什么都没有。”一个不满的声音喊道。
“有几只母猴……”
“就算没有母猴,总有几只母麻雀吧?”
众人哄闹声此起彼伏,场面有些乱。
“玄青师弟,天灵峰有没有公猴子呀?”
忽然,天香峰大弟子天香怯怯问道。
“应该有吧,你问这个干嘛?”
雷少轩不明所以,随口道。
众人听到此话,微微一静,注视着天香。
天香羞红了脸道:“我想找只公猴子陪我睡觉。”
此言一出,全场目瞪口呆,片刻哄堂大笑。
韵灵仙子气着怒骂道:“你干嘛找只公猴子陪你睡觉?”
天香脸上满是委屈。
“因为师父你也抱着一只公猫睡觉啊!”
谁都知道,韵灵养了一只灵猫,极其喜爱。
“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的?”沈浩傻愣愣问道。
天香红着脸道:“因为它站着撒尿!”
满场大笑,甚至玄天宗的弟子都忍不住笑出来,天炉峰一位弟子直接笑岔气。
雷少轩心里很感激天香。
天香与陆灵极好,此刻说这些不着边的笑料,其实是为了帮助雷少轩搅局。
为了捣乱,连抱公猴子睡觉都敢说出来,要知道,平日天香可是很害羞。
眼看着局面有些乱,不知为何,千鹤子并没有刻意阻止。
玄云站起来,摆摆手道:“筑基八层弟子如果怕练气二层弟子出题,那也就成了笑话。此事就这么定了。”
玄云不怕雷少轩出题。
天灵峰弟子就这么几个人,能出什么幺蛾子?既然雷少轩先出题,龙飞若是应对不了,玄天宗如此多的弟子,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压过练气二层弟子的?玄天随时可以换将。
“比剑!”雷少轩不露声色,缓缓补充道:“比剑,但不比斗……”
雷少轩看着龙飞,道:“据说筑基修士元神极强,可以使用飞剑,我却是不服。咱们比剑,看谁剑飞得远,如何?”
筑基修士已经能够使用飞剑。
飞剑乃是修士用元神控制飞剑对敌。
飞剑注入灵力,与修士心神相连,由元神控制。
元神强大的修士,自然能占据一定优势,然而使用飞剑对敌,强弱仍然由打斗经验、灵力强弱等诸多因素决定,不过仅仅比飞得远近,那么比的纯粹就是元神强弱。
雷少轩这个提议,让龙飞放下心来。
他认为雷少轩修为太低,却极有可能元神强大,甚至有可能比陆灵还强大,否则就不会提这个提议。
这是天灵峰最后一搏。
天灵峰就那几个人,怎么看天灵峰都没有优势,只有元神无法凭外表判断。
龙飞不认为雷少轩能赢,如果雷少轩占据绝对优势,早就第一个上场了。
“好!”龙飞心里隐隐不安,却依然一口答应。
雷少轩心一松,脸上露出笑容。如果死囚营有人看见这副笑容,一定幸灾乐祸,有人要倒霉。
“规矩如下:双方站在此地,面朝大殿前石径,各出一剑,比谁的剑飞得远,只比一剑。飞得远者胜,违规者输。”雷少轩不紧不慢道。
鸿尘大殿坐落于山顶一处山坳里,背靠黝黑山壁。
石壁陡峭,罅隙间怪树、奇花点缀,周围茂树苍翠,殿前是一条笔直的石阶路,青石条堆积成路,拾阶而上,陡峭险峻,石阶远处,消失在丛林里。
龙飞站在大殿前第一级石阶上,闭上眼睛,头顶盘旋着那把冰冷的寒冰剑,阳光映射下,剑身盈溢着冰蓝氤氲光芒。
突然,寒冰剑猛然倒退,然后急遽向前飞向空中,如同被人骤然甩出一般,蓦的消失空中。
寒冰剑倏然而逝,变为一个亮点。
不多时,寒冰剑歪斜落到远处的石阶上,显然寒冰剑落下时,已经超出了龙飞元神控制范围。寒冰剑锋利无比,如同插入一块豆腐般,没入石阶,只剩一半剑身露在外面。
雷少轩面无表情,道:“哪位师兄去测量一下远近?”
“不用了,是一千一百三十七级台阶。”千鹤子站起来,脸上有些无趣的样子。
这么点距离,金丹修士元神扫一下就清楚,不必让弟子一一数来。
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雷少轩走到大殿前的第一级石阶上,拿出一张弓,搭上箭,抬手开弓射了出去。
“嗖”一声。
众人嘴巴张开,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太无耻了,还能这么干?
剑?箭?韵灵仙子醒悟,几乎笑岔气。
射箭对前锋营军士来说,再简单不过。何况雷少轩沦落草原数月,学得一手好箭法。
“箭?你……这?”龙飞惊得目瞪口呆,语无伦次。
所有人看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雷少轩冷冷道:“此箭非彼剑,你违规了。我说的是看谁的箭飞得远,你却用飞剑,看在你远道而来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不过,结果你还是输了!”
这段话,在修士世界成为经典,雷少轩这个坑,也成为无耻修士一个挖坑典范。
任何飞剑,都不可能比射箭飞得远。
所有人沉默下来,看着千鹤子和玄云。
千鹤子听到雷少轩的话,一口茶没喝下去,呛在喉咙,不停咳嗽。
结果堂堂正正,无法否认。
题目是雷少轩出,人家说是箭不是剑,根本无法辩驳。当然,剑或箭,以雷少轩为准。
韵灵仙子鼓起掌,所有人都跟着拍起手。陆灵满脸通红,热烈的掌声给她带来了一丝希望。
玄云缓缓道:“此局玄天宗输。”
辩论追究,最后只会变成胡搅蛮缠。
忽然,玄云站起来,跟着鼓掌,对雷少轩道:“果然不愧为天灵峰关门总管弟子。”
玄云突然大声喝道:“好!”
嗡!嗡!嗡!……
嗡声如针,透空而来。
这一声,如雷电撞击,雷少轩只觉一根针穿透脑袋,剧痛让雷少轩抱住脑袋,仿佛头被劈开,脑海被一股怒涛轰然淹没,一阵空白。
瞬时间,雷少轩七窍流血,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倒靠在陆灵身上。
众人被这突然变故惊呆了,顿时群情激愤,哄闹起来。
千鹤子对玄云怒目而视。
“太无耻了,输了用灵魂攻击!”
“干他娘的,这臭不要脸的...”有人直接骂出来。
“……”
灵魂攻击,让人犯不胜防,最招人恨,众位金丹修士也对玄云怒目而视。
“不好意思,此子赢得太漂亮,忍不住夸奖,大声了一点。”玄云两手一摆,歉意道。
雷少轩头痛欲裂,玄云用灵魂攻击,他毫无防备,顿时被击中。
雷少轩只觉得自己如同黑夜怒海惊涛一叶小舟,随时被深海骇浪吞没,天空沉沉、孤寂、寒冷。
陆灵抱着雷少轩,焦急地呼唤,哭泣。
一道人影蓦然一闪,一个人闪现在鸿尘大殿前,骤然飘到龙飞身边,一掌拍到龙飞胸口,将龙飞拍飞出去,口吐鲜血,昏倒在玄天宗弟子群里。
“你干什么?”玄云大怒,脸色铁青道。
三长老天雷子站在大殿前,看着玄云冷冷道:“你伤我徒孙,我打你弟子,要是我徒孙变成白痴,我杀了你所有弟子陪葬!”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
各大宗门前辈高人,不许对各宗门内门弟子出手,这是个潜规矩。
否则,你杀我弟子,我杀你弟子,宗门还怎么发展?前辈高人修为高深,任何弟子都挡不住。
玄云破坏了规矩。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毛病
雷少轩逐渐缓了过来,脑袋恢复清明,睁开眼睛。
天雷子阴沉着脸,关心地问道:“好点了吗?”
“没事了,多谢前辈!”雷少轩微微颔首道。
雷少轩经历过魂浴,元神、灵魂纯粹如刀,质量之高以至于普通灵魂攻击只会让他受伤,却不会让他变成白痴。
元神与灵力不同,比的是纯粹,就如锋利的钢刀,再粗木材砍刀,也没办法让刀溃烂。
神识攻击,要么受伤严重变为白痴,要么就没事,雷少轩依然感觉疲惫,却已无大碍。
幸好在太一宗内,估计玄云还是有所顾忌,没有打算赶尽杀绝。
“第三场,天灵峰何人应战老夫?”玄云忍着怒气,阴沉着脸,缓缓道。
天灵峰陆灵、唐雨晨对视一眼,眼底满含悲愤和绝望。
结局早已注定,放才绝望中,陆灵心存侥幸,让雷少轩应战龙飞,虽然赢了一场,结果雷少轩受伤。结局还是一样——无人能对玄云。
还不如自己应战龙飞,大不了还可同归于尽。如今面对玄云,想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修为差距太大。
陆灵颇为后悔。
众位金丹修士心里唏嘘。太一宗能作为玄云对手的只有几个长老,不过都无法代表天灵峰。
“我来迎战第三场!还是那句话,我们出题,呵呵,你们也可以不应战。”雷少轩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中推开陆灵道。
雷少轩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
全场闻言静了下来。
众人心里隐约有一种期盼,似乎雷少轩能创造奇迹。
玄云懒得争辩,出就出吧。
一个金丹修士,面对一个练气二层弟子出的挑战题目,还要计较?不如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也许雷少轩还会挖坑,只是坑只能挖一次,第二次挖坑还会有人跳吗?难道玄天宗都是白痴?
此决定,让玄云后悔终身。
“不会又是此箭非彼剑的题目吧?”玄云讥笑道。
对如此低阶弟子的挑战,玄云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只想快点结束。金丹修士对战练气二层弟子,有面子吗?
“出那么高深的难题,估计你们还是会输,还是用简单点的吧。”雷少轩看着玄云,淡然道。
一句话,全场又是哄堂大笑,甚至陆灵有些破涕为笑。
玄云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小子。
“严格来说,还是此箭非彼剑的比试。不过此箭依然是我,彼剑却不是龙飞师兄,而是玄云长老您了。”
雷少轩绕弯的话让全场又一阵轰然,却把玄云几乎气炸肺。
这是公然的蔑视,然而也是主场
之利。
“师弟加油,此箭赢了,还比什么……”
“要不比谁修为低好了。”
“哪怎么行?要比就比谁英俊才好。”
天香峰天香花痴状,两眼发直看着场上两人,似乎期待两个脱衣**比较。
全场又是一阵混乱,千鹤子只好站起来让全场安静。
“我们比谁胆子大,修为高。”雷少轩看着玄云,缓缓道:“不过此场依然是比修为,却不比斗。”
雷少轩让人取来两个杯子,里面装半杯水。
雷少轩转过身,往左手杯子里倒了一滴墨蛟之毒,狠了狠心,又多倒了一滴。
墨蛟之毒自禁灵沙漠带出来,还没有用过,只听卿尘子说是无价之宝,却是剧毒。
雷少轩拿着杯子,正色道:“两杯水都有剧毒。”
“此毒不知是何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咱们比胆子大,一人选一杯喝下;比修为,喝下后,凭修为解毒。生死由命,解不了,死了谁也怨不着谁,一块赴死,黄泉路上比刀、比剑、比英俊潇洒好了。”
雷少轩一脸悲壮和决绝,在场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这还是同归于尽的比法。
练气二层修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金丹修士对手,唯一机会是用毒,同归于尽,打个平手。
显然,面对玄云,天灵峰已经被逼入绝境,雷少轩无可奈何,只能选一起死,死前也要拉个垫背。
陆灵心里难过,眼泪簌簌而下。
说完,雷少轩随手将右手杯子里的水一口喝下,将左手杯子递给玄云。
滴毒酒时,只有文雷子看见,并用神识屏蔽,防止别人偷窥。
听见雷少轩忽悠说什么比胆大比修为,却将左手有毒杯子递给玄云,自己抢先喝完右手无毒杯子里的水,差点笑出声来。
雷少轩太狡诈太无耻了。
什么一人选一杯喝下,你倒是选了一杯,还直接帮人家也选了一杯。文雷子几乎绝倒。
雷少轩喝完立刻坐在地上,绷紧脸,闭上眼睛似乎正在运功逼毒。
玄云有些疑惑,却由不得他选择,雷少轩太快了,一声不响,端杯就喝,干脆利落。自己因为怀疑雷少轩而拒绝不喝?或者要雷少轩重新倒一杯喝?
玄云再说什么话,只会让大家看不起,认为自己小气,有失堂堂金丹修士身份;而且迟迟不喝,一会怎么比谁解毒块?
玄云心里有气。雷少轩太狡猾了,让自己怀疑却说不出口,在场当然有怀疑的,可是谁会多事呢?
玄云注定吃下这个哑巴亏,气得几乎摔杯子。
好在金丹修士已经是世上顶尖高人,基本上百毒不侵,少有毒能伤,
因此玄云倒是不担心。
练气二层修为的弟子,怎么可能有能毒倒金丹修士而自己不倒的毒药?
众目睽睽之下,玄云不敢耽误时间,忍着气,咕咚一口将水喝下。
一股暖流从喉咙往腹中流去,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
这不像是毒药,玄云想道。
这种毒药好奇怪,倒像补药,玄云浑身活力迸发,强壮有力,疲倦、不适一扫而空,脑子兴奋,感觉十分清醒,似乎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不一会,暖流逐渐升腾,慢慢变成一股股燃烧的烈火,玄云全身血液很快被烈火煮沸。
玄云急忙运灵力加以驱除,然而灵力此刻却更加活跃、兴奋,如同遇到了美食一样,与烈火纠缠一起,不分彼此。
玄云面目通红,浑身颤抖,脸上肌肉扭曲,四肢白骸中,火焰凶猛,咀噬着他五脏六腑和条条血管。团团烈火剧烈燃烧,四处窜动,试图找一个缺口发泄出去。
大腿间一柱擎天,玄云一阵阵呻吟,欲疯欲狂。
“春药。”玄云嘶吼道。嘴里却说不出话来,愤怒地盯着雷少轩。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自然没有解药,估计宗门也无法解毒。天都峰西去两千里有座西平城,那里估计有解药,毕竟城里人多。”
看着玄云痛苦而扭曲着身子,仿佛浑身上下有一千只蚂蚁噬咬一般,雷少轩好心说道。
玄云闻言瞬间腾空而起,一道流光闪过,消失在西边天际。
“果然是金丹修士,跑起来好快!”雷少轩看着玄云远去的方向,感慨道。
“玄青,你跟他比用的是什么毒?”天香兴高采烈冲过来问道。
比试赢了,陆灵不用被迫出嫁,天香自然十分高兴,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毒药能金丹修士落荒而逃。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此毒取自墨蛟毒囊。”雷少轩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应该不是什么太毒的毒药,反正我没有事!”雷少轩可不敢说自己没喝。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蛟毒是什么毒。
“蛟性淫,蛟毒是天下最烈的春药!”文雷子咬着牙道,指着雷少轩气笑,道,“而且无药可解,小子太缺德!”
众人闻言皆楞,看着雷少轩不由两腿发紧,雷少轩也太坏了。
“师弟,你喝了怎么会没事?是不是身体那方面有毛病?”天香愣愣地看着雷少轩,指了指雷少轩大腿间,满脸同情问。
“这……那……哪方面?”雷少轩目瞪口呆,登时傻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装了半天,他不能说没喝,让玄天宗的人知道,多半又生出事端。
陆灵怜惜地看着雷少轩,阻止天香进一步询问。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离开
“什么是男人?真正的男人有担当,绝境中坚韧不拔,剩下的都是小毛病。”陆灵认真道。
众人闻言带着异样目光连连点头称是,一副你懂的样子。
“玄青,随时来天香峰做客,”韵灵一脸戚戚,补充道,“不用通报。只要天香她们愿意,也可随时留宿,不用经我允许。”男人留宿天香峰,必须经韵灵允准。
韵灵不知道,这决定让自己悔恨终身。
雷少轩哭笑不得,心里哀叹,这回真有点弄巧成拙了。
文雷子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飘然而去。
西平城内,一个老头从天而降,如巨石坠地,砸出一个大坑,掀起一团蘑菇状灰尘,扔下一百两银子,只问一句话。
“西平城最大青楼在哪里?”
一个小乞丐惊慌地说了一句:“我知……”便被一阵风卷走。
当日,西平城最著名的青楼--闻香院,被一个老头扔出十万两银子包下。
此后多年,西平城内仍流传着一个梦幻般的传说。
“那是个瘦骨嶙峋却健硕无比的蒙面老人,慕闻香院名而来,包下闻香院所有的姑娘,连最老最丑的阿红都不例外。”老鸨唾沫乱飞,兴奋道,“此人仿佛几百年没见过女人,折腾了整整两天两夜,所有侍候过他的姑娘们几天都下不了床,闻香院因此被迫闭门谢客,歇息了好几天,轰动全城,坐实闻香院西平城第一青楼美名。”
“啧啧,没见过这么威猛的男人,且出手无比大方,这才是真男人!”谈起此事,闻香院的姑娘眼睛里露出怀念的目光,阿红更是两眼发光。
只要雷少轩出现的地方,玄天宗玄云长老二话不说,抬腿就走的故事,也着实传闻了多年。
月光如水,洒向天灵峰。
微风拂过,树林发出刷刷的声音,如歌如泣,雷少轩躺在竹舍榻上,沉沉睡着了。
离水闭关未出,陆灵外出,天灵峰又只剩雷少轩一个人。
微风轻拂,透窗而入,雷少轩脑海里,思绪漫无目的。
罗浩、耶律青石、曹傲然等人面孔在脑海里显现,袁文伯朗朗读书声、张青自我陶醉的臭美表情,逗得雷少轩熟睡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忽然,狂风刮过,黑夜骤然降临。
雷少轩耳边飘荡着阵阵哭声,一个妇人在亭子里哭泣,此人感觉那么熟悉,面容却很模糊,哭声凄厉,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轩儿……”
妇人双腿被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女孩哭喊着 :“哥哥,你在哪里?快回来呀!……”
是妈妈,是妹妹,雷少轩泪流满面,猛然惊醒。
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堵得雷少轩喘不过气来。
“妈妈……如意……”
雷少轩紧紧抱着膝盖,曲身卷成一团,嚎啕大哭。
窗外阵阵山风刷刷作响,雷少轩感到无比孤独、寂寞。
走出竹舍,来到空地中间,周围山峰峭壁黑黢黢,只有月华温柔,给这山、这树、这空地和雷少轩身上,洒上一层皎洁似水银光。
再也睡不着了,雷少轩索性坐在灵泉旁修炼,可是,雷少轩无论如何都无法入定。
雷少轩已经练气二层巅峰,身体起了很大变化。
雷少轩坐着不动,能清晰感觉到身体为灵动跳跃的灵气缠绕。灵气被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莫名力量牵动,从头顶没入,经四肢百骸,顺着经脉涌向全身,吸入体内,卷入丹田漩涡,消散在丹田浩瀚虚空中,复始不停。
雷少轩元神神念凝实。
闭上眼睛,神念四散,天地如此清晰。
石壁下,蚂蚁搬家,忙忙碌碌;灵泉边,野水仙新叶绽放,花儿吐蕊,历历在目,生动入耳;灵泉石洞内,道道石缝罅隙小虫清晰可辨,甚至丝丝风动逃不过自己的察觉……
此种感觉恍如隔世。
……
雷少轩来到天都峰长老院,求见文乔子长老。
“什么?你要离开?”文乔子吃惊地问道:“你入宗门才两年,为何急于离开?”
“我受人所托,急需脱离前锋营,望长老履行诺言,助我离开。”雷少轩归心似箭,急切道。
“多少人为进内门,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你却如此不知道珍惜,至少等满三年再离开。”文乔子颇有些气呼呼道。
“我已经学完所需,红尘俗世之中所托之事已然日渐紧迫,不得不离开!”
“已经学完所需?”文乔子看着雷少轩,瞪着眼睛道:“道术学了吗?阵法、炼器、丹术,哪一样你学了?”
“这些我就不学了!我不与人争斗,不参与宗门活动,学这些干什么?只学修行功法便好。”
“既如此,我就不劝你了。”文乔子看着雷少轩,叹了口气。
让雷少轩入内门不过是一场交易,修为如此之弱的内门弟子,确实有点不象话。
文乔子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对不起;一方面又觉得作为内门弟子,雷少轩修为过低,有辱内门弟子身份。
既然如此,早点离开也好。
天都峰乃太一山脉主峰,周围群峰竞秀,白云朵朵,碧空万里,让人心胸开阔。
雷少轩站在翰海楼门前,心里颇为依依不舍。
长老令交还,再也无法随意进入翰海楼,道尘依然在闭关,翰海楼没有雷少轩熟悉的人,不舍的是一草、一木、一书、一楼。
雷少轩坐在翰海楼门前台阶上,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一眼天都峰人间仙境。
多美啊!山峰兀立,石壁黝黑,雄奇险峻,山谷中奇花吐蕊,异草喷香,珍禽异兽穿行,浓郁的灵气弥漫。
梁园虽好,却非我家。
雷少轩站起欲离开,忽然人影一闪,文雷子蓦的闪现。
“小子,要走?”
“是啊,前辈。
多谢前辈一直以来的照顾,以后有缘再见!”雷少轩情绪有些低落,低声道。
他从来没有叫过文雷子师祖。
骨子里雷少轩从没有认为自己是太一宗弟子。尽管文雷子帮他不少,不过多是力所能及和物质上的帮助,而雷少轩从来视财物如粪土,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
“缘来而来,缘尽而走,修道者随心,我也不劝你。”文雷子看着雷少轩,淡淡道:“相识一场,送你几样东西。”
一块玉佩,两块玉石。
“玉佩封印着一记雷印,可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关键时可保命,”文雷子开着玩笑道,“当然,元婴修士要杀你,那是命不好,没人能救你,干脆自行了断,能留个全尸。”
文雷子接着说道:“这两块玉书,分别是天雷诀和五行遁法。世间灵根多为五行灵根,雷灵根却在五行外。你为五行杂灵根,坏处是修行慢,好处却是五灵俱全,可修雷。”
文雷子看着雷少轩,遗憾道:“你入门以来,只修道不习术,遇到术斗必然吃亏。送你五行遁法,与人争斗,性命要紧,万不可斗狠,事不可为,脚下抹油比拼死一搏更重要。”
雷少轩吃惊地看着文雷子。
据闻文雷子乃雷修,性情刚烈,宁死不折,这番话,让雷少轩重新认识了这位以刚烈著称,眼里不揉沙子的长老。
这都是专门为雷少轩量身定做的。
“离水乃是我徒弟,收你为徒,却几乎没有教过你什么,且因救你伤了金丹,被迫闭关自养,今日我代她为你最后一次授课!”文雷子缓缓道。
文雷子系统地讲述修行体系及要点。
编撰《太一玄修经》,雷少轩已从理论上领悟修行之路,然而从没人系统完整讲解。
这一讲,便是整整两天两夜。
修士可以不休不眠,尽管如此,雷少轩也感到心力憔悴,不过,心里依然兴奋。
雷少轩和文雷子来到离水闭关洞口。
洞口位于悬崖下,石壁陡峭,抬眼望,高耸入云,偶有怪树奇花,顽强地长在石缝间,显示出桀骜不屈的生命力。
石门紧闭,显得荒凉、寂寞、了无人气。
门前空地上有一个圆石桌子,围着四张石凳。
这里灵气浓郁,周边树木显得苍翠欲滴,空地、石桌干净,不染尘埃。
石桌上放着一个锦缎包裹,似乎等有人来取。
雷少轩打开包裹,里面是叠着一副红褐色的战甲。
皮带、胸甲、肩甲、腿甲……显然,这是军士专用的皮甲,修士无人用战甲。
雷少轩刹那醒悟,这是离水专门为他缝制的,离水至今不认为雷少轩在修行能有什么突破,却依然以命相救,才专门缝制凡人所用的战甲。
一股激情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睛里打晃,雷少轩说不出话来。
拿起玉石,离水的声音顿时在空中回荡。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营
“玄青,宗门有苦衷,无法容你为内门弟子,我却不是。既然收你入门下,只要不为恶、不犯门规,便终身为天灵峰弟子,无论仙凡。入我之门当以善恶为念,不以修为论先,切记。”
“师父,我一定勤加修行,绝不给天灵峰丢脸!”雷少轩喃喃道。
雷少轩在石洞门口,重重磕三个头,转身离开。
天灵峰,云海茫茫。
远处,天都峰高耸伟岸,天炉峰俊秀挺拔,天香峰俏丽如剑,天南峰雄奇秀丽。
这一切都将留在回忆里,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如此仙境。
仙境虽美非家园,只有前锋营、俗世红尘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苏平、方霞来给雷少轩送行。
雷少轩强忍着伤感,哈哈大笑,对着忸怩不前的苏平和俏丽可爱的方霞,张开双臂,露出痞笑。
“来,拥抱一下,体会一下凡人俗世红尘的感情!”
“呸!”方霞羞红脸,嗔道:“你这一介凡人,胆敢对本仙子如此无礼,等我下山,必吊打以示惩戒。”
“师兄总是不正经,爱开玩笑!”苏平还是那么扭捏。
“走啦!”雷少轩一把抓住苏平的手,塞进一样东西;微微一笑,身形突闪,飘到方霞身边,刀击方霞屁股,惊叫声中,往身后方霞怀里扔出一件东西。
雷少轩哈哈大笑,踏上灵舟,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师兄,这青铜印太珍贵了!”苏平追着喊道,“我一定帮你留意增寿丹药!”
“臭流氓,怎么能送女孩子(追魂)同心玉佩呢?”方霞喜滋滋喊道,“别死得太早啊,等我们修成帮你。”
雷少轩头也不回,道:“给你们的嫁妆!早点嫁人,生七八个孩子。”
……
这是前锋营?雷少轩纳闷。
前锋营,最不招人待见的部队。
桀骜不驯,专打硬仗、恶仗,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乃是西北边境处境最危险的部队。
西北连年征战,物资匮乏,部队穷得叮当响,前锋营只能把钱用在保命身上,比如兵器、护甲等。
因此,前锋营军士都有较好的兵器和不错的护甲,但从外面看,前锋营营帐一直都破破烂烂,营地栅栏简陋不堪,如同乞丐部队。
可是如今雷少轩见到的前锋营却崭新无比。
营帐整齐,护栏森然,威严肃穆,如中军驻地,只有那面不变的前锋营旗斑驳破旧,迎风飘扬。
重新见到这面旗子,雷少轩心里感到无比亲切,激动,甚至有些情怯。
“站住!”
营门口一个士兵执枪,拦住雷少轩。
“这是前锋营驻地,你是干什么的?”
“席卷狼烟,前锋无敌!”
雷少轩说出前锋营回营的口令,道:“我是十一小队的,队长是老石!”
老兵满脸憔悴,却有着前锋营特有的桀骜不驯,雷少轩看着感到熟悉和亲切。
老兵闻言,愕然道:“这是两年前的口令,如今早就不用了。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是前锋营的兵,我见过你,小余,你领他去十一队。”
重新见到李桧,雷少轩有些激动,又有些嫉妒。
这小子长高了,皮肤白嫩、鼻子高耸,头髻乌黑,尽管穿着军衣,依然挡不住一袭小白脸气质、脱尘出俗样子。
李桧正端坐营帐外一张木桌旁,手握一本书,显得潇洒儒雅。
死太监,一个低贱的大头兵,有今天没明天,长这么漂亮干嘛?还看什么书?雷少轩不无嫉妒地想道。
“李小白脸!”雷少轩看着李桧,眼睛湿润,颤声道。
李桧抬头一看,微微一愣,猛然大叫一声,冲上来一拳打在雷少轩身上,眼睛泪光闪闪。
“你回来了!”
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死太……,恶心、太恶心了!”两个人松开,雷少轩呸道。
两人哈哈大笑。
营里的人都围了上来,雷少轩惊讶地看到两个人。
“看什么,认不出来了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兴奋道,冲上来猛(撞)。
“老拐!”雷少轩一把抱住,激动不已。
“呵呵,也不知道毛长齐了没有,竟然还知道回来?”一个声音嫉妒道。
“队长!”雷少轩见状,惊呼起来,石燕一旁笑脸盈盈。
几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兴奋不已。
“铁蛋死了;老七一条腿被砍断,退役回家;原来的小队,就剩下这几个人,如今李桧升为队长!”石燕伤感道。
老拐忽然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执行任务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会是逃兵吧?既然逃了还回来干嘛?”
雷少轩心里暗笑,老拐永远是那么精明护短,笑笑道:“我是执行任务去了。任务完成,现在才回来。我要见冯统领!”
李桧知道雷少轩的任务,道:“西北边军整编成西北三军,以前锋营为骨干,扩编成西北三军之南大营。”
李桧指着营中飘荡的旗子,伤感道:“前锋营已然撤编,营里只留一面旗子,冯统领封征西将军,为南大营大帅。”
“我先去见他,回头再跟弟兄们喝酒。”雷少轩恋恋不舍道。
……
南大营中军帐内,冯紫英端坐军案后,身后十八般兵器整齐排列,前锋营旗从帐顶垂下,身为南大营主帅,冯紫英仍喜欢在身后屏风上,挂着前锋营旗。
冯紫英骨子里认为自己仍是前锋营统领,冲锋陷阵才是自己本分
如今升为征西将军,统管南大营数万军队,每日殚精竭虑,战战兢兢,然而只要看见这面旗,就让他感到安心。
冯紫英身边站着一位中年文士,白脸剑眉,面庞清癯,神光内敛,颇显精明。
他是西北三军南大营行军司马董文海。
“当年执行任务的军士多已殉职,曝尸集市,尸体也已确认。此人两年后才回来复命,事有蹊跷,是不是先查实一番?”董文海犹豫片刻,沉声道。
“查实什么?查他被俘叛节?”冯紫英不以为然,摆摆手道。
“当年之事已经查实,军士被俘,皆不留活口,甚至蒋青也即刻处斩,他一个小小军士能有什么叛节价值?刺杀二王子,本就九死一生,回来还遭受审查?成何体统?岂不是令将士寒心?查一查哪里有空缺,述职完毕,提升为官职!”
只有立有大功,才可能从士兵直接提升为军官。
“既然如此,让他到兵器司任职,为兵器司都校尉如何?”董文海沉思片刻道。
兵器司都校尉乃是军官系列里最低级的军官。但是再低级也是军官,非大功绝不可能提升。
冯紫英闻言,摇摇头道:“此人我记起来了,乃是从死囚营里选来的悍勇之士,理应带兵,到兵器司任职算什么回事?不过也好,省得你不放心!”
……
雷少轩被带进营帐。
营帐案几后,冯紫英正襟危坐,旁边站立着董文海。
雷少轩参拜完毕,冯紫英迟迟不见回应,气氛有些紧张沉默。
忽然,冯紫英一拍桌子,怒道:“一行二十余人,皆殉职,独剩你一人,迟迟两年方回复命,你作何解释?”
“刺杀二王子代良后,为躲避胡人追杀,小人假扮胡人,流落草原,至今方寻机逃回。”雷少轩坦然道。
“你一个北魏人,怎么可能假扮胡人?”冯紫英指着雷少轩,厉声问道。
“特训之时,营内曾教授胡语,小人猜想必是入胡地;后听蒋大人说只选拔二十名队员组成小队参与任务。小人想,派小队军士深入胡地,无非是刺杀、刺探,刺探只需奸细无需军士,因此必是刺杀。”
雷少轩看着冯紫英,平静道:“深入胡地刺杀,肤色、言语举止、风俗习惯皆不同,刺杀后绝对逃脱不了,唯一能逃脱办法只有扮成胡人潜伏。因此,集训时,小子刻苦习胡语,肤色暴晒干裂发紫如胡人一般,,并伪造胡人身份资料。”
雷少轩深吸一口气,道:“刺杀成功后,蒋统领令我等自行逃脱。小队部分军士快马奔逃,被俘获;其余人假扮行商欲潜伏,然而胡人宁杀错,不放过,将所有胡地北魏行商一一擒获。因此,一行人几乎皆殉职,唯有小人假扮胡人,混入部落里,侥幸逃脱。”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依靠
言虽短,却惊心动魄,几乎是一部传奇故事。
冯紫英、董文海面露惊奇之色,感觉不可思议。
“只有充分了解胡人之事,才有足够资料伪造身份,你是如何做到的?”董文海目光炯炯,直指要害。
雷少轩闻言,满脸通红。
“小人无意中结识一风尘女子,她是一位胡地行商之妾,夫死沦落。小人多次照顾她,因此得其帮助。”
“哈哈哈哈,”冯紫英闻言大笑,舒了口气道:“竟然得一风尘女子相救,倒是一桩趣事!”
雷少轩见冯紫英大笑,才知道刚才呵斥不过是试探,暗诽道:“这些混蛋,全是老狐狸。”
“小人已经替其赎身,安置城内!”雷少轩不好意思道。
雷少轩拿出一封信,双手捧给冯紫英。
“有一封信,请大人一阅。”
这是一封文乔子给冯紫英的信。
冯紫英一愣,接过信,读了几遍,看了看董文海,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雷少轩听令。”
冯紫英正色道:“前锋营军士雷少轩,忠肝义胆,深入胡地,为我军刺探军情,军功卓著,此刻起,晋升为军情司巡校兼领南军中军护卫营校尉。”
军情司巡校品阶相当于六品情报官员,属于中级军官,中军护卫营是大帅亲军,护卫营校尉是带兵的实职。
“这……”董文海眉头微皱,这情形变化也太大,不由吃惊不已。
“不必多言!”
冯紫英摆摆手,对董文海吩咐道:“雷校尉这几年都是在西胡草原胡人部落卧底公干,与前军情司统领蒋青单线联系。蒋公殉职,雷校尉归来仍属于军情司,你将资料档案补齐归档,连同任职军令即刻送往京城兵部备案。”
董文海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有些纳闷,原本提升雷少轩任职兵器司,略带有审查之意。
如今不仅没有审查,还让雷少轩到最机密的军情司任职,这说明雷少轩得到最高程度信任;任职亲军,更说明雷少轩的能力和军功无可挑剔。
任谁都知道,中军护卫,是军中最后一道防线,只有悍勇并立有大功的军士,才能入选。
入选者,意味着得到绝对的信任。
中军护卫不仅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责任,意味着绝对忠诚。
董文海以为雷少轩递给冯紫英的信,是蒋青临死前所写的证明信,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雷少轩不仅值得信任,更是立有大功。
只有雷少轩知道,这不过是文乔子写给冯紫英的信,只为帮助雷少轩离开前锋营。
雷少轩心里大喜,升职命令便是让自己离开军营,前往京城的先兆。
雷少轩犹豫片刻,道:“大人,卑职在死囚营曾认识几人,论功已经可以选为军士,可否……”
“可!”冯紫英打断雷少轩,毫不犹豫道:“你即刻到任,择日到死囚营将人选出。”
死囚营营门两边矗立着两座巍峨的瞭望台,高大的木门敞开,门前竖立起一排排尖利的拒马木桩。
营门如巨兽大嘴,吞噬进入一切。
营门后,寂静、苍凉、破败,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雷少轩心情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一股淡淡的惆怅和丝丝忐忑不安涌上心头,往日熟悉的面孔还剩下几个人?
雷少轩带领李桧和前锋营的几名军士来到死囚营挑人。
雷少轩只是亲军校尉,并没有权力挑选手下,冯紫英吩咐雷少轩成立一支直属小队,共有十八个名额。
冯紫英亲自挑选八人充任其中,剩下人让雷少轩自行挑选。
冯紫英选来的人几乎都是老兵、残兵,雷少轩顿时明白,所谓直属小队的人,将随自己离开前锋营。
久违的勾心斗角思维又涌上心头,雷少轩心里暗谤,想让人离开前锋营也不明说,成立什么直属小队,不过是直属养老队。
官场规矩,只能靠领悟,少有人明言。不过自己还不是官场上人的人好不好?玩什么阴谋?
经过盘问,守门的值守队长,让一个士兵带路,往营房里走去。
死囚营一如往日,肮脏、泥泞、破败,弥漫着腥臭。
“死囚营竟如鬼蜮,大白天让人瘆得慌!”
“一群等死的死囚,还能指望他们过着阳光明媚,如春日花园生活不成?”
“……”
“雷校尉出身这里?”
“能从死囚营走出的都是精悍之士。老张,你没看雷校尉这么小,便已因功晋升校尉?雷校尉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猪都多。”一名军士道。
“老张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猪肉!”
“哈哈哈,老张家穷,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
“这么凄惨?……”
“……”
一行人七嘴八舌,驱逐压抑和不安。
“先去伙食营!”雷少轩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激动和忐忑,吩咐道。
伙食营其实是一个大空地,坐落在死囚营中间。
空地边便是伙房,空地四角立着四座高台,高台军士执刀握枪持弓,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里。
死囚营里,但凡囚犯聚集之地都有高台及军士监视,防止闹事,但凡死囚闹事,便会被军士无情射杀。
死亡是死囚的命运;冷酷、残忍、无情,是死囚营永恒的主题。
穿过空荡荡的空地,雷少轩心头涌上淡淡的惆怅、情怯。
这里曾是自己的终点,遇见胖姑、袁文伯,终点才变成另外一个起点,以这里为起点走出,进入前锋营,开始另一段人生。
里也是曾经的家。既然是家,再破烂、冰冷都让人有一种亲近感。
“长官威武……!”
一声喝喊,一个军士急匆匆跑了过来。
陪同雷少轩的校尉,喝道:“前锋营长官巡视伙食营,前头领路。”
军士的脸有些熟悉,雷少轩惊喜,继而感慨,道:“老李,你可还记得我?”
“雷小子?不、不雷长官,我记得!”老李面露惊奇,心里舒了口气。
当年雷少轩与青龙帮比斗,老李正是帮着作弊的李伟。
“我来找胖姑!”
李伟是雷少轩来到死囚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不由心里高兴,道:“胖姑在吗?”
“长官说的可是胡萍?如今不叫胖姑了,我们叫她胖嫂。”
李伟满脸笑容,兴奋道:“长官,你可不知道,胖嫂比牛都胖,还喜欢揍人,王校尉被她欺负惨了。”
“死囚营有胖人?说明伙食不错啊!”身边军士打趣道。
“胖嫂是胖了,”李伟苦着脸道,“我们全营的人可就都瘦了!”
“啊?”雷少轩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胖姑过得不错,不由放下心来。
一间营房内,只有两人。
一个穿着蓝印花布、膀大腰圆女人背影,正对着一个身材高大男人发火。
女人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腰间,端着面盆,叉腰骂人。
“你也是个男人?啊?整天赌钱,输了管老娘借。我欠你的该你的?自己没钱?没钱把自己卖了!”
“就二两银子,发饷银就还你!”
男人低三下四,陪着笑脸道:“这不是袍泽吗?这点钱也欠?实在不好意思,太丢脸了。”
“哼,丢人不丢钱!丢人就别赌。要钱没有。要命?有本事上外面要去。”
女人怒气冲冲,男人垂头丧气。
女的,正是雷少轩的便宜姐姐胖姑;男人,自然就是爱吃醋的王校尉。
“姐!”雷少轩眼睛有些湿润,轻声喊出来。
“咣当”一声,胖姑手里的面盆掉到地上。
胖姑一脸茫然,然后两眼圆睁,激动地叫了出来。
“少轩!”
胖姑猛冲上来,一把抱住雷少轩。
“姐、姐……”雷少轩被抱个满怀,“腰断,腰……我的腰!”
哈哈大笑,怎么看都不像腰断的样子,倒像是享受。
雷少轩陷进一个厚棉被窝,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箍着。
在这温暖、有力的怀抱里,腰几乎被勒断,雷少轩苦笑着,却无比安心。
雷少轩此刻心感到无比脆弱,任由胖姑抱着自己,似乎只有怀里的人,才是依靠,只要抱着,就没有孤独、冷漠、饥饿,全是希望、温暖、安心。
边荒岁月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见
“咳、咳、咳……”王海峰在旁边捂着嘴咳嗽,瞪着眼睛。
雷少轩松开胖姑,看着王海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王海峰也认出雷少轩,尴尬地摊开双手,脸涨得通红。
“瞧你这德性!”胖姑见状,勃然又怒。
众人皆笑。
“长官,你回来了?”
王海峰看着雷少轩,露出笑容,自嘲道:“你姐姐可想你,一直念叨不停!”
“嗯,我回来了。”雷少轩轻松道。
看着胖姑,雷少轩心里感慨万分。
胖姑端庄圆脸,微微有些憔悴,岁月无情地在上面刻上皱纹,只有目光依然清澈明亮,满含笑意。
正是这张敦厚、曾经圆润的脸,在最彷徨、无助时,给了雷少轩丝丝温暖和巨大帮助,让雷少轩没有在绝望中沉沦,而是努力挣扎;让雷少轩拜入袁文伯门下,改变命运。
“姐姐,我好饿!”雷少轩心里喃喃自语道。
这是当年自己耍小聪明,对着胖姑说的第一句话,想起来不由眼睛湿润。
“姐,我如今是西北南军军情司校尉。”雷少轩看着胖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和王大哥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回家。”雷少轩期盼道。
王海峰闻言,脸上满是惊喜,看着胖姑道:“太好了!老弟,我听你姐姐的!”
身为死囚营看守军官,王海峰也属于西北军军官系列。
虽然同为军官,但是军官也是有差别的。死囚营看守军官名曰军官,本质还是个牢头。
死囚营里皆为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睡个觉都得睁大眼睛,整日的提心吊胆。
西北军死囚营看守之中,死于战场的军官,还没有死在死囚手里的多。
何况,如能到军队任职,谁愿意当牢头?有机会离开这里,王海峰自然十分高兴。
胖姑满脸笑容,犹豫片刻,没有回答。
“走吧,你大概也想见袁先生吧?先看他去吧。”胖姑目光闪烁道。
闻言,雷少轩心遽然提了起来。
期盼、胆怯、惴惴不安,心绪急遽变幻。
死囚营角落,一座孤立、明显区别于其他的灰毡营帐,在破烂却排列整齐的林立帐蓬里,显得孤傲、独立、卓尔不凡。
“伙食营失火,烧毁大部分营帐,营里便给先生另外搭建一处大帐篷,如今袁先生和张师傅住在一起。”胖姑似乎明白雷少轩的心,解释道。
“嗯。”雷少轩随口答应着,心早就飞进帐篷里面。
帐篷里空荡荡的,支着两张床,一盆火。
一张案几,案几上随意摆着数本书,一排笔架,一方砚台。
砚台注满浓浓黑墨,散发出淡淡松香。
一个身穿灰袍,系着灰头巾的老人端坐案前,目光深邃。
案几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挺拔的身材,高鼻剑眉,皮肤细腻,脸庞棱角分明,十分俊美。
老人自然是袁文伯,站立案旁的正是张青。
阳光透过门口射入,忽然被人影遮住,袁文伯、张青不由抬头看。
见状,袁文伯眉头上挑,张青眼眸微缩,一脸惊讶。
雷少轩泪流满面,站立门口。
感激、忐忑、情怯,让雷少轩有些不知所措,快步上前,跪倒在地,颤声道:“师傅,我回来了!”
“少轩……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袁文伯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不是外出执行任务,全队皆被胡人俘获处决,弃尸集市了吗?”
在死囚营袁文伯是个特殊的存在,打听一下雷少轩的消息并不难。
“没有……”雷少轩屏退所有的人,将自己假扮胡人,潜入天香阁逃脱之事细说一遍。
“果然学到几分老袁老奸巨猾的本事,没给师傅丢人!”张青老气横秋,背着手,傲然道。
“师傅,你还是这么爱摆酷、臭美。”雷少轩心里高兴,忍不住撇撇嘴道。
“臭小子,来、来,让我看看出去的这几年,刀法有无长进?”
张青扔过一把刀,顺手抄起一根竹棍,没等雷少轩开口,竹棍已经横扫过来。
师傅棍法依然犀利、精准,力度却小许多,雷少轩强忍着,没有躲避,只是虚晃着身体,竹棍不停打在身上,啪啪作响。
“你怎么不躲?”张青呼吸微微一顿,怒道。
雷少轩急忙跪下,看着张青,忐忑不安道:“我入前锋营几年,师傅所托之事依然没有着落,有负重托,不敢躲避!”
张青闻言,脸色大变,举起竹棍的手,颓然落下。
张青这几年,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女儿差不多长大成人,如果雷少轩无法救出,女儿命运必定凄惨。
张青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雷少轩身上。然而雷少轩几年都杳无音讯,刚才拿起竹棍就打,其实也有无可奈何、发泄心中郁闷的味道。
“这也不怪你!”袁文伯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师傅有些急了。”
“我如今是南军军情司校尉,可以选些死囚入南军,然后随我进京,择机退伍!”雷少轩看着袁文伯,急切道:“师傅,你们可以随我离开回京!”
袁文伯和张青对视一眼,一阵沉
默。
袁文伯苦笑道:“少轩,你这么快就能离开西北,已大大出乎我们预料。”
袁文伯看着雷少轩,叹了口气。
“死囚营有几个人,非皇帝开口不能离开,其中就包括我们。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袁文伯思绪飘远,悠悠道:“我们囚于此地,尚且有人不放心,恨不得除之后快,更遑论离开。你挑选熟悉的人离开吧!选能用之人,或许能帮你做事!”
雷少轩闻言,眼泪止不住模糊了双眼。
无力、彷徨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犹如当初被囚北川牢狱,心底阵阵绝望。
袁文伯、张青一直是雷少轩心头支柱。
离开死囚营入前锋营,便是袁文伯安排的,如此难办之事,袁文伯都有办法。
每一次碰到事情,雷少轩习惯想着要是师傅该怎么办?如今,连师傅也没有任何办法,雷少轩顿时彷徨起来。
“人力有时穷,少轩,别太介意!”袁文伯不看雷少轩,抬眼往门外看去。
碧空万里,渺渺天机下,一切皆蝼蚁,哪能事事如人意?
“凡事尽力而为即可;事不可强求,明知不可行而强求,庸人也。世上坏事,皆如此;凡是留余地;凡是三思而后行……”袁文伯不厌其烦叮咛着。
这也许是师徒最后一次见面,颇有生离死别的味道。
雷少轩心中剧痛,神念扫到袁文伯身上,雷少轩能清晰地感觉到袁文伯生机衰弱。短短几年,岁月侵袭和死囚营恶劣生活条件,极大地损害了袁文伯的健康。
雷少轩抬眼向张青看去,张青强忍心中焦躁,微笑看着唯一的徒弟。
雷少轩身上有着自己的传承,寄托着解救女儿唯一的希望。
“师傅,别老用竹棍打人,有损威武的臭美形象。”
雷少轩看着张青臭美的脸,忍不住刺道。
“臭小子,胆子肥了,敢调侃师傅!”张青闻言,脸微红,勃然大怒。
“雷少轩斗胆,与师傅比试刀法!”雷少轩认真地说道。
帐篷外空地,雷少轩和张青对面肃立,手握军刀。
场地外,胖姑紧抓王海峰胳膊,袁文伯手捋着胡子,南军随行军士和几个死囚营熟悉看守远远站着,观看这场师徒对决。
死囚营里流传着张青为军中第一用刀高手的传说,然而没人见识过。
雷少轩无辜入狱,年龄虽小,却横行死囚营,据说连黑龙帮都退避不敢惹,最后凭杀敌累计军功离开死囚营,几乎是一个传奇。
这是一场传说与传奇的对决,只有极少人知道雷少轩是张青徒弟。
边荒岁月 第一百三十章 迁葬
场地四周静得可怕,空地稀疏小草野花,在微风中摇曳。
张青握刀斜指雷少轩,身体和军刀浑然一体,如雕塑一般,阳光照射刀身,反射出耀眼光芒。
雷少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顿时,四周景色,如立体图形,无比清晰地映入雷少轩脑海。
一丝风将帐篷顶的一根丝带飘起,帐篷斑驳,记录着岁月风霜。
袁文伯的脸刻满皱纹,沧桑、枯黄如老树枯皮;王海峰张着大嘴,牙黄齿缺;四周众人注视着,目不转睛……
场地边栅栏下,稀疏长着嫩绿小草,小花吐蕊,蜜蜂采蜜,一切历历在目……
雷少轩静静站立不动,风微微拂过。
众人突然有一种错觉,雷少轩仿若融入风中,身影消失,只剩张青孑立风中。
雷少轩眼猛然睁开,猱身而上,迎风而击。
风,绕过雷少轩身影,军刀划破微风,刀身高速颤动。
嗡!嗡!嗡!……
声音透空而来,刺穿心头。
一刀如鸿,势不可挡,如雷如电,摧枯拉朽,无可匹敌。
张青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不好,自己太快了,坏了!雷少轩心里猛然醒悟。
师傅还是师傅,徒弟已经不是徒弟。
自己速度太快,张青根本跟不上,张青已经远非对手。
雷少轩军刀骤然划开,刀锋微偏,刀光粼粼,片片破碎。
张青眼眸骤然微缩,刀光自眼中呼啸而来,蓦的扩大,占据整个眼睛。
张青只觉得一座山坍塌下来,来不及反应,刀身猝横身前。
当!……
脆声响起。
两刀撞在一起,星光爆射,又骤然分开。
张青只觉身体被一座巨山瞬间撞飞,电光石火之间,双脚腾空,如一片布帛被木棍扫出。
张青身体如飘叶,倒也显得颇为潇洒。
一刀而败,依然还这么潇洒臭美!雷少轩想着,心里有些得意,自己全力一击,张青一招都接不下。
张青心里骇然,深吸一口气,看着雷少轩,心里庆幸。
刚才不知为何,雷少轩的刀偏了几分,如果撞实,估计自己刀断身伤。
张青艰难地吞咽一口,眉头猛然一聚,身形急转,抡转军刀,如陀螺般卷去。
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顺手,如暴风骤雨。
张青酣畅淋漓挥洒刀法,雷少轩有意控制和招架,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雷少轩神念里,张青的刀缓慢如蜗牛,刀身铁锈暗痕清晰可见,毫无威胁。
张青最为赖以自信的是刀法,雷少轩绝不能
打破师傅唯一寄托,只能防守,不能反击。
雷少轩不停后退,围着空地打转,偶尔有惊无险地反击一下,让张青手忙脚乱。
终于借着一招海底捞月,让张青将刀磕飞,顺势倒退几步,退到场边。
“小子,刀法真的有长进!”张青看着雷少轩,摇摇头,道:“不过,战场厮杀多为普通军士,水平有限,要练好刀,还需多与高手对决!”
师傅,我可让你让得好辛苦!雷少轩暗谤,点头称是。
……
一个营帐门前,雷少轩站住。
营帐破烂不堪,木头栅栏日久朽烂,不得不钉上好几层,即便如此,依然处处破洞。
黑乎乎毛毡破败斑驳褴褛,打着很多补丁,只能简单遮住阳光,挡不住雨水。
泥泞的道路从门前经过,看起来如同猪栏的营帐,里面隐约传来吵闹声、笑骂声。
罗浩、耶律青石、曹傲然、沈小宝……雷少轩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很久没想起的名字,往事历历在目。
黑帮、地痞、杀人犯、无辜?雷少轩嘴角微笑,营帐里这些死囚犯,正用性命为自己罪行赎罪。
雷少轩没觉得他们是坏人,尽管他们确实是坏人。但是,这些坏人却曾是自己同生共死伙伴。
雷少轩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营帐的门,抬脚。
“砰”
雷少轩一脚狠狠揣在木门上,木门破碎,碎片往里乱飞,刺啦拉响,也不知道击中什么。
雷少轩一声不响,站在门口。
“谁踹门?活不耐烦了?敢来惹你大爷?”罗浩声声吼道。
营帐里窸窣响声不断,阵阵慌乱嘈杂声传来,似乎是一群人慌忙地穿着衣服,操拿家伙。
雷少轩心里暗笑,死囚营帐门被踹,里面人多半以为有人闹事。
罗浩怒气冲冲,冲了出来,猛然看见一个衣甲整齐的冷脸军官,愣了一下,急敛怒容,挺身立正,喊道:“报……告……”
雷少轩阴沉着脸,叱道:“报什么报?报喜还是报忧?”
罗浩眉头骤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老……大?小、小六?……”
雷少轩冷脸喝道:“门是老子踹的 ,怎么了?胆肥了,敢骂我了?”
耶律青石、曹傲然等已经挤出门口,将罗浩挤到一边,挤了个趔趄,眼睛直直看着雷少轩,都愣住了。
看着这几个熟悉的面孔,雷少轩眼角有些湿润。
罗浩头发蓬乱,脸庞横肉疙疙瘩瘩,眼睛深陷,更显凶恶;耶律青石,特有的胡人红脸变黑;曹傲然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帮主形象;胖胖的沈小宝一双狡诈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典型奸商形象,随时能把人卖掉的
样子……
“老大……”
“长官……”
“……”
几个人笑嘻嘻,期盼地看着雷少轩,看到雷少轩身穿军官衣甲,颇有些拘束。
雷少轩又好气又好笑,骂道:“看到老子,不欢迎?赶紧收拾东西,跟老子走。”
“有什么可收拾的?”罗浩欣喜若狂,道:“跟着小六吃香喝辣……”
“你昨晚换下的内裤,不拿了?”耶律青石讽刺道。
“有银子什么没有?还留这些破烂?这地方什么都别拿,晦气……”
“你不换内裤?”
“小六身为军官,什么都有。”
“唯独没有银子。”
“……”
一行人吵吵闹闹,跟在雷少轩后面。
令雷少轩感到意外,胖姑和王海峰没有随雷少轩离开。
胖姑泪眼婆娑,道:“我离开这里能到哪去?你大哥进南军固然风光,可也危险,死囚营虽然难听却平安,平安就好!”
王海峰已经没有当年意气,唯唯诺诺,却让雷少轩羡慕,也许这便是人生,合适就好。
山坡上,一片嫩绿,星星点点野花风中摇曳,一座孤零零的坟茔默默无语,颇显荒凉、寒怆。
隆起的土包,已经长满野草、野花,与草原融为一体,看不出什么两样,这是胡友德的坟墓。
雷少轩跪在土包前,磕了几个头,低声道:“胡叔叔,我接你回家……”忍不住心头一阵剧痛,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几杯清酒,化作伤心雨,洒于坟前。
生命如此脆弱、低贱,满山的野草、香花之下,埋着累累白骨,无数孤魂埋骨他乡。
人常说:心安处是故乡,对活人是;对逝者,遥远的亲人,才是故乡!
结义兄弟围着坟茔跪下,用刀、手将土包挖开,慢慢露出森森白骨。
焚香、祭酒、雷少轩用红布将胡友德的骨头收殓,收入五灵之心。
心头之事已了,雷少轩心头轻松,便不急赶路。此行任务,并无时间限制,雷少轩决定在此地宿营一宿,思考今后之路。
夜色溶溶如水,夜风淡淡如丝,花草寂寂香,深邃夜空,皎白明月高悬。
山坡上,燃起两堆篝火,死囚营几个兄弟围着一堆篝火喝酒,篝火通明,闪烁在每一张兴奋而通红脸上。
围着篝火,烤着喷香羊肉,一坛坛的酒喝空。
修行之人戒酒,雷少轩在宗门内没有朋友;而军营军纪森严,无法饮酒。难得外出一次,何妨且行且醉。
喝醉随地而卧,躺在铺开的牛皮,望明月高悬,北斗闪闪,无忧无虑,何尝不是另一种人生?
边荒岁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约定
今后的路怎么走?
雷少轩躺在地上,靠着马鞍,深深叹了口气。
“小六,我们几个怎么安排?你是怎么打算的?”
看到雷少轩心绪不佳,罗浩小心翼翼地问。
众人闻言,竖起耳朵,注视过来。
“安排?”
雷少轩沉吟片刻,颇有些歉意道:“我受人所托,急需进京,你们随我回南军,加入直属小队离开西北,京城路上借机退伍回乡,各奔东西!”
“小、六……”罗浩闻言脸色微变,结巴道:“我能不能跟着你?”
“不能!”雷少轩眉头微蹙,缓缓道。
叹了口气,补充道:“我此行危险重重,你们不宜随行。”
罗浩顿时垂头丧气,众人一阵沉默。
“小六?能否告诉我们原因?”沉吟片刻,沈小宝走向前,好奇问道。
众人纷纷围聚过来,一双双眼睛,充满热切和期盼。
雷少轩心里一紧,轻轻摇摇头。
“我受人所托,和李桧进京救两个人。对方势力强大,参与此事,性命难保,此事也与你们无关……”
“无非是死!死囚营的人怕死?这不是笑话吗?”罗浩热血上涌,拍着胸脯道。
“并非怕不怕死,而是此事与你们无关,拖累你们并无道理!”雷少轩知道罗浩心中所想,叹口气,轻声道。
众人沉默下来,雷少轩决定的事情,绝不容更改,多说无益。
“小六,”沈小宝忍不住道:“救人与我们无关,除此外,你还有什么打算?”
雷少轩楞了一下,黯然道:“我也不知道干什么!”
能干什么?离开苦海,进京救人,寻找家人,剩下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
修行?雷少轩心里一片茫然。
雷少轩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梦想。
两年的内门弟子生涯让雷少轩明白,修士如过江之鲫,修行有成者寥寥。短短时间内指望修炼有成,还不如娶一房媳妇,生一窝孩子来得现实。
雷少轩心内苦笑,当真找到母亲、妹妹和弟弟后,娶个老婆?生一窝孩子?
心绪低沉,心意随心转,丹田漩涡旋转忽然一阵迟滞,心念不通,修炼不成。
“我是庶子,为亲母杀主母,即便能回乡,家族也无立锥之地!”沈小宝沉默数息,道:“我的理想是营商,曾立志成为天下首富,可笑不?如今我就算能离开军营,也身无分文。我其实走投无路!”
沈小宝自嘲道:“身无分文、走头无路的首富。”
“我回去能干什么?继续当个混混?北川街头欺男霸女?”罗浩抬头道:“老石,要不我跟你去胡地养马?”
“跟我养马?”耶律青石忽然轻笑道:“骑马差不多,那些母马还活不活了?受得了你?天天躲被窝干嘛呢?”
罗浩愕然
,满脸通红,拿起酒坛朝耶律青石砸去,众人爆笑。
“我回不去漕帮,时过境迁,人走茶凉。”曹傲然清冷道:“道上多是如此,每一个位置皆拼死得来,后来者,只能屈下。我难道要把原来弟兄杀了取而代之?”
凌军看着雷少轩,苦笑道:“武以侠犯禁。我本是镖客,护镖时因武得罪官府,回乡必然处处掣肘,难以继续行镖,估计只能街头表演碎大石,吆喝卖大力丸。”
“小六,”沈小宝认真道:“兄弟几人前路渺茫,却各有所长,如果能聚在一起,想必会有一番作为,总比各奔东西,从头开始强!”
雷少轩心里一动,想了想,缓缓道:“我两位老师因罪被抄家,女儿沦落教坊司。他们得罪的是圣上、王爷及朝廷权贵,任何与他们有牵连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我不想连累你们。”
沈小宝和罗浩对视一眼,沈小宝诚恳道:“当今乱世,想有一番作为,哪里可能没有危险?教坊司名义上属宫廷,实乃三教九流之地。”
沈小宝看着雷少轩,沉声道:“你身为朝廷官员,以官员身份行事,反而处处掣肘;我们出去后一无所有,必然从三教九流之地混迹发家,正好为你行事。”
“小六,此事交给我们。我无法回漕帮,便只有屈身其他帮会,不如自行成立帮会,教坊司其实是官府青楼,但凡青楼少不了与帮会打交道。”
曹傲然颇有些不满道:“再说,小六你有些见外。结义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谈何连累?性命?自入死囚营,哪天不是苟活?用性命做件有意义的事,我却是心甘情愿的!”
雷少轩赧颜,当日兄弟结义是为战场上同生共死,然而雷少轩年少缺乏社会阅历,哪里知道如何对待结义兄弟?
耶律青石慨然道:“胡人下马牧羊,上马杀敌。我回去多半被迫成为奴仆,牧羊、杀敌,死于战场。我干嘛为他们死战?”
耶律青石瞥了一眼罗浩,道:“不如和弟兄一起,死了也不寂寞。只是别跟罗浩死在一起就行,这家伙太恶心龌龊!”
众人哈哈大笑。
“滚!”罗浩顿急,脸红脖子粗,骂道:“滚回去找你的胡女。”
众人期盼的目光看过来,雷少轩顿觉忐忑不安,心里沉甸甸,不敢轻易答应。
沉思片刻,脑海里闪过沈浩、唐雨晨、陆灵的脸庞,他忽然有些明白离水为什么让弟子离开,这是一种责任。
让身边每一个人活得更好,雷少轩想。
沉默一会,雷少轩认真道:“既如此,我有几条约定须遵守,否则,当我没有你们几个兄弟。”
草原一片沉寂,只有微风拂过的轻啸声。
“第一条:跟着我自愿,离开也凭自愿……”
“这如何行?既然聚义,便绝不能随便离开,否则岂不是见好就来,大难临头各自飞?”沈小宝断然拒绝道:“如若营商
,半路退伙,岂不血本无归?”
“就是。富贵共,患难离?这是什么兄弟?”
“绝不可。”
“是啊……”
“……”
雷少轩摆摆手,坚定道:“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雷少轩舒了一口气,道:“离开凭自愿,但如何离开,我一言断之。我必秉公而断,你们却不可多言。”
“其二、”雷少轩正色道:“不可背叛。绝不可为自己性命害兄弟性命,否则兄弟共诛之!”
众人都点头,这点绝无疑义,背叛还能称兄弟吗?
雷少轩一一看过大家脸色,平静道:“为性命,被迫出卖兄弟利益,不在此限!”
众人皆愕然,睁大眼睛。
雷少轩冷着脸道:“聚义,是为了活得更好。生死关头,任何利益都比不上性命。史书为鉴,多少人为利害命,咱们反其道,以命为先,为性命再大的利益都可舍弃,但事后须及时补救,我绝不追究。”
正是这条约定,在无数次危机关头,拯救兄弟性命。
“其三、兄弟有错,不必隐瞒!”雷少轩沉声道:“弟兄的钱,也可以贪污,却可一不可再。”
沈小宝一紧,沉声道:“却是为何?贪污乃是合伙营商大忌。”
雷少轩其实并没有深思这条规定,只是凭直觉提出来。
受袁文伯教导,博览群书,雷少轩自然知道史上多少兄弟反目成仇,也常常为之扼腕长叹。
实际上,任何合伙生意,都免不了贪污,人性使然。不过既然贪污,不再合作便是。
“咱们本一无所有,今后果真有所得,也是靠弟兄们齐心拼搏。假如哪一位兄弟不愿继续合伙,所贪所得就当送他的离别礼物好了。大不了继续一无所有,从头开始好!”雷少轩坚决道。
“不行,总得给罗浩留点娶媳妇的钱,省得他找母马去……”
众人哄堂大笑,雷少轩疑狐地看着罗浩,这家伙几年不见,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
看到雷少轩不善的目光,罗浩急了,道:“看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干!”
众人更是笑倒一片。
沈小宝心里暗叹,颇有些不以为然。
雷少轩显然是真心对每一位兄弟好,哪怕有人贪污图利。可是,这样做难道不是鼓励贪污?
沈浩却是错了。
正是这条宽松规定,时时提醒着众人合力创业之不易,反而让人人账目清楚,创造一个商业帝国奇迹。
众人都明白雷少轩苦心,心里十分轻松,情绪亢奋,热烈讨论着今后的路。
雷少轩躺在地上,看着高悬的明月,心绪飘到万里之外。
母亲,你们在哪里?
月光如水,洒在熟睡的人脸上。
雷少轩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如星星点点闪动。
边荒岁月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会议
南军,议事厅。
雷少轩第一次参加高级军事会议。
议事厅内本没有他的位置,相对其他军官,他的军阶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
冯紫英让雷少轩作为两名亲兵之一,肃立身旁。
所有进入议事厅的将领抬头看去,都觉得诧异。
往日,议事厅帅位后的两名亲兵应该是高大威猛,衣甲鲜亮的武士,以示军威,今天却站着一个不甚高大的青年。不过能站在冯紫英身后的都是心腹之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死士。
议事厅为军中重地,没有绝对信任的死士值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因此看到一个青年站立,却也无人质疑。这青年看来并非来自军中,而是勋贵之后或者冯紫英子侄之类。
董文海心里有些诽谤吃味。
自己原来还打算审查雷少轩,毕竟雷少轩从胡地回来,全凭自己一面之词,如今却能站在大帅身边,多半是雷少轩拿出的那封信。
董文海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的信,可惜冯紫英已经当着他的面烧了那封信,如今信的内容就只有冯紫英和雷少轩知道了。
董文海倒不是质疑冯紫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毕竟雷少轩实实在在是唯一参加刺杀单于二王子的行动活着回来的人。
董文海相信,没人会策反并放过刺杀王子的人,审查只是例行公事,却是一种规则。
董文海是个文人,比较讨厌破坏规则的人。
冯紫英摆摆手,议事厅静下来,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正襟危坐。
冯紫英素以治军严厉著称,多年沙场生死搏杀,自然有一番气势。
议事厅静得似乎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弥漫着肃杀、威严的气氛。
今天的决定是最后决战的安排,大战细节已经讨论甚至争论了许久,今天做最后的确定。
“雷少轩,上前,跟众人见礼!”冯紫英摆手,让雷少轩上前。
雷少轩上前行军礼,静立。
冯紫英看了看众人,声音高起来,肃道:“两年前西北线战事不利,我军被迫实施一个冒险计划。蒋青蒋司马亲自挑选一队军中精英,深入敌后,刺杀单于二王子耶律代良,导致西胡内乱,大大减缓西北线战事压力,我军因此少死多少将士,此乃大功。雷少轩是唯一活下来的勇士!”
议事厅里顿时活跃起来。这里的军官大半都是当年前锋营里的将领,多少都知道这件事。
“不是全军覆没了吗?竟然有活下来的……”
“可惜了蒋司马……”
“要不是他们,咱们前锋营估计剩不下几个人……当年耶律楚天可是兵强马壮……”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
己威风……”
“……”
众人议论着,忽然掌声纷纷响起。
雷少轩脸涨通红,心里满是骄傲的感觉。
冯紫英举手,止住掌声。
“正是西胡内乱,皇上英明,趁机整编我西北各军,前锋营得以扩展为西北南军。可以说此次刺杀事件,改变了西北战线形势,功莫大焉!”
众人看着雷少轩的目光更是热切,前锋营整编为南军,人人皆得利。
冯紫英摆摆手,感慨道:“当年此事影响极大。为了让西胡内乱,我军对此事严格保密,以致牺牲的勇士默默无名,奇功不彰,其名不显。哪怕今后多年,此事仍须保密,让胡人继续相互猜忌。”
冯紫英昂然道:“为国捐躯是我辈宿命,亦是我辈之所愿。虽不能彰勇士之功,却需牢记为国捐躯勇士之名。作为唯一活下来的勇士代表,我特晋升其为军情司巡校及中军护卫营校尉!雷少轩,你要好好活下去,并适时到牺牲的烈士家中,代表我军探望其亲属!”
“是!”雷少轩一阵激动,沉声道。
雷少轩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前锋营的人,时时刻刻梦想着离开。
脑子里充满一个念头:离开前锋营,解救师父女儿,找到母亲、弟弟和妹妹。
此刻心头跌宕起伏,似乎每一个死去的参与刺杀的军士都注视着自己。是啊,他们是战友,曾生死与共,雷少轩突然有一种归属感。
平时军营里也许没有什么交集,有些还有矛盾,打架、抢东西,互相看不起对方,可真正离开军营,却突然发现,心里全是他们。
雷少轩曾偷偷跑到集市,看过那些被折磨致死,尸体钉在木桩上的军士。
每一具尸体衣衫褴褛,血痕斑斑,面目狰狞,死状凄惨,甚至死不瞑目,眼眶里空洞洞的,当时雷少轩只觉得庆幸,如今却深深刺痛。
“雷少轩在胡地潜伏得以逃脱,带回胡人详细军情,对此次大战的布置作用极大,记为大功一件!”冯紫英说道。
雷少轩一听,脸微红。
此番回营,雷少轩并没有带回什么军情,冯紫英这是**裸地凭空为自己冒领军功。
雷少轩奸诈狡猾,却习惯自己争取一切,如今凭空得来一个大功,顿时局促不安,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众将领却不作他想。
冯紫英出身军中底层,历来对谎报军情、冒领军功等军中恶习深恶痛绝,绝不会有人想到冯紫英为他人冒功说谎。
董文海心里一惊,雷少轩凭借刺杀之功,升为校尉不算过分,但是为何还要继续给雷少轩增加军功?要知道,刚刚任命的职位,短时间内不可能升迁。
董文海身
为南军司马,有监督军功之职,雷少轩绝没有带回什么详细军情。
今日会议乃是军事部署会议,言行须记录在案,并送兵部备考。
也就是说,冯紫英说雷少轩带回军情,会被记录。
由于是大战前记录在案的功劳,事后应当论功,这种程序十分正规,任何人都无法剥夺。
而且此功劳,绝不像其他杀敌破军之功,由主将自报,上级核查。这种功劳弊端多多,只要买通核查之人,功劳就会被落实,大小由人定,水分极大。
难道为了送雷少轩离开?只有这一种可能。董文海吓了一跳,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董文海长了个心眼,没有出声,默认了冯紫英的话。
为这点小事得罪冯紫英,非常不值得,他与冯紫英共事还算融洽。
冯紫英是个大度之人,对自己很尊重,没有老军头那种傲慢及看不起文人。
在军事部署会议上郑重提出,本身也有独断的味道,容不得董文海反驳。
……
大战在一片开阔的河谷空地展开。
草原之上,没有多少高山,全是平原,并不利大规模军队对决。
北魏以步兵为主,胡人以骑兵称雄。
北魏若想与胡人对决,必须采取偷袭的形式,或者诱敌深入,引入特定地形,让骑兵无法发挥优势。
草原之上,这样的地形很少,因此只能找些地形起伏,骑兵很难保持齐整的队形冲击,让步兵稍微找回些优势。
即便如此,草原之上,步兵仍然无法阻挡骑兵。
随着北魏国力增强,逐步改进及增强军队装备,发明了一些大型拒马装备,才让步兵勉强能抵挡骑兵冲击。
决定战争的天时对双方是均等的,地利却在骑兵一方。
力量优势不对等,以至于以往作战大多游击战为主,今天是少有的阵地决战。大概是征战多年后,北魏西军实力和信心也逐渐增强,试图通过决战,确定西线局势。
作为中军护卫,雷少轩站在一处高坡上。
如铅般沉重黑云沉下来,气氛紧张、压抑令人发抖。
山坡下,密密麻麻士兵方队紧紧靠在一起,尖利据马桩闪着死亡寒光,一排排插在地上,这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长枪如林,锋利的枪头,碎光闪动,刺破长空;刀队,寒光闪闪,让人肝胆俱寒,煞气冲天;一把把强弩,对准前方,准备撕裂任何挡在前面的敌人。
旌旗招展,万马齐喑,肃杀的气氛,如惊涛骇浪,覆盖大地。
胡人厚重的骑兵战阵层层堆砌,烈马声声嘶吼,铁蹄轰鸣,踏碎苍天,澎湃着排山倒海气势,让人热血沸腾。
边荒岁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战
冯紫英横刀立马阵前。
旌旗猎猎,军鼓齐鸣,号角划破长空。
冯紫英军刀前指,全军发出一声怒吼。
“喝……”
声彻云霄。
石破天惊地齐声怒吼,让人神色激昂,心胸激荡,热血燃烧。
大地在颤抖。
面对遍野如林的肃立战士,如海如潮的万马奔腾,雷少轩突然觉得自身的渺小。丹田灵气漩涡被沙场气势震慑、感染,旋转凝滞,灵力修为似乎发挥不出来。
雷少轩曾打听过,军中交战并无修士参与。现在看来,修士在战场肃杀气势下,灵气根本无法运转,修为受到限制,无法发挥作用。亦或是修士严禁参与俗世间争斗。
“冲!冲!冲!……”
“杀!杀!杀!……”
“……”
冲锋!排山倒海的气势,劈天盖地。
洪流滚滚,相向涌动,如浪潮翻涌。
马嘶鸣,人怒吼,鼓声烈,金戈交鸣。
胡人骑兵卷起漫天灰尘,如阴影笼罩。
“轰隆隆……”人仰马翻。
拒马桩被马队冲翻,折断,深深刺进高速冲击的马匹身上,人影翻滚,鲜血横流、纷飞。
急速撞击不断,不时有身体四分五裂,血肉碎片如瀑;有的士兵倒在地上,眼见被马匹践踏,却依然挥动军刀;有的被长枪钉在地上,开膛破肚,死不瞑目……
雷少轩算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然而旁观战马冲击步兵的惨状,舍生忘死搏杀和血肉横飞情形,依然浑身发抖,阵阵心悸身冷。
投石机将一块一块巨石高高抛起,狠狠砸向骑兵洪流,巨石坠落,掀起圈圈血肉浪花;如蝗箭雨,密密麻麻,遮蔽天空……
大地震动,浓重的血腥让人窒息,两支军队如层层蚂蚁,如沙粒涌动,融为一片,绞杀一起。
忽然,诡异的号角呜呜响起。
胡人大阵分出两队骑兵,往北魏大阵两翼包抄。
胡人学乖了,不再一味正面冲击,仗着骑兵机动力,绕开中军,从两翼撕咬。
传令大旗挥动,北魏方阵两翼游曳的骑兵霍然分出,迎上前去。
大地震动,杀声震天。
正当雷少轩沉浸在激昂、彷徨之中,忽然感觉身边军士有些骚动,阵阵嘈杂响起,声音显得紧张,杂乱。
“校尉!”李桧大喊:“敌袭!敌人上来了。”
顺着李桧指的方向看去,山坡后,无数的马蹄声响,一队胡人骑兵如一条粗大的绳子,捆了上来。
“小六,怎么办?”罗浩、曹傲然等人纷纷靠拢过来,这几个从死囚营里刚过来的人,依然没有习惯军队的作战方式。
“不要慌乱、喧哗!”雷少轩看着几个人,冷厉道:“军中与死囚营不同,帅旗就在身后,旗在人在,旗落人亡!以死护旗。军法如山。”
众人闻言凛然,随即一种责任感升腾,浑身激动起来!
山坡后也有北魏自己的一小队骑兵担任警戒,面对如狂潮的胡人骑兵,顿时躁动起来,战马嘶鸣。
“戒备......”
“敌袭......”
兵器碰撞声
多了起来……
这是一个阴谋,目标是帅旗,雷少轩冷汗涔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胡人骑兵的冲击力了。
面对骑兵大队,个人武力再强,不过如怒海狂澜一颗小石,掀不起一丝浪花。
北魏本身骑兵就少,骑兵主力已然分出,在大阵两翼与敌军纠缠交战;正面是北魏步兵方阵,也与敌人绞杀在一起;山坡背后只有少量骑兵担任警戒,根本挡不住这一队胡人骑兵。
帅旗所在必是中军重地,也是重兵所在,考虑到这些,敌军一般不会轻易攻打帅旗,毕竟攻打中军,需要重兵才有效果。
然而南军主帅冯紫英出身前锋营,不拘泥规矩,帅旗所在没有设重兵。也不知是胡人得到情报还是误打误撞,竟然派出一支骑兵,直指帅旗。
“原地戒备,准备!……”
“就地阻敌,以死阻敌,以死护旗……”
“……”
传令兵在阵地间来回穿梭,急促地传达着就地狙击的死守命令。
雷少轩脸色铁青,厉声喝道:“直属队,原地戒备,就地狙击。”
看着颇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的罗浩等人,眉头微蹙,道:“曹傲然领四象阵,罗浩阵内偷袭,李桧外围机动。”这是死囚营三十六营帐曾经的团队对战方式,颇为有效。
中军护卫营是最后一道防线,挤在小小山坡上,没有灵活机动的空间,也只能就地层层狙击,却不妨局部灵活。
小小缓坡山头,在胡人骑兵眼里,不过一次冲锋就足以踏平。没有拒马桩等大型拒马装置,暴露在马蹄下的步兵,不过是草原上带刺的野草,一阵风卷过,会瘫倒地上。
狂妄的叫喊远远传来,胡人狰狞的笑容已经隐约可见。
步兵对付骑兵,必须减缓骑兵速度,否则受到骑兵高速冲击,阵型会崩溃,届时骑兵便如虎入群羊,任意宰割。
短暂慌乱后,警戒骑兵迅速下马,将马匹调转,紧紧挨在一起,死死抱着马头,不让马动弹,形成一堵马墙。
然而,下马士兵和马匹就此处于无防护状态,用自己的生命,筑起最重要的第一道防线,以此减缓骑兵速度。
惨叫,嘶鸣,哭嚎,怒吼,挥刀声……
第一道防线迅速被冲散击溃,也让胡人骑兵速度瞬间减缓下来。
越过生命编织的第一道防线,迎来长枪队第二道防线。
一杆杆长枪斜插地上,闪着寒光,不是用来杀敌守护自己,而是用来阻挡马匹;两手不是杀敌,而是斜插长枪,紧握保持角度,迎接死亡;血肉身躯面对死亡的刀光、呼啸而来烈马,伫立不动,瞬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逃跑、躲避都避免不了死亡,既然如此,就用生命为身后的战友迎来一丝生的希望。
乱箭穿身,开膛破肚,被长枪刺穿,钉在地上;惨叫声、嘶吼声、求救声,怒吼……
恐惧、惨烈、发抖,所有的人都欲疯欲狂,汇成一曲激荡天地的悲歌。
雷少轩目眦欲裂,恨不得以身替之,然而他无法离开自己的岗位,贸然加入只会破坏防线。
几道防线,终于让胡人骑兵速度迅速降了下来。
胡人多是轻骑兵,没有速度,就如没
牙老虎,成了步兵屠杀对象。
山坡地方狭小,骑兵速度一旦降下,便没有足够空间重新提速冲击。
“杀!......”雷少轩怒吼着,冲入人群马群。
杀!杀!……
血光飞溅,血肉翻飞。
战场煞气冲天,冲散一切灵气,暴戾纷繁的各种怨气,压抑着元神,神念混乱,丹田旋涡运转迟滞,但是雷少轩已经忘记自己是修士,只靠勇力搏杀。
五丈之内,刀法如神。
雷少轩将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刀挥出,一篷血雨;一刀劈去,头断肢残;刀横,刀断枪折;刀卷,风卷残云……
雷少轩到处,如烈火焚林,火过处,一切皆空,湮没。
血肉横飞,血腥狼藉,地上到处是断臂残肢,横七竖八尸体,四处散落兵器、弓箭……
雷少轩记不清杀了多少人,身上鲜血淋漓,一层一层覆盖全身,只剩两只眼睛闪亮。
身边敌人逐渐稀薄,雷少轩稍缓过精神,环顾四周,猛然吃了一惊。
雷少轩身边,督战队正与胡人激烈战斗,混乱不堪。
然而,不远处帅旗下,一圈胡人围着帅旗攻击,手握旗杆的竟然是董文海,几个亲兵围成薄薄一圈防守阵型,正拼死抵抗。
董文海披头散发,手提长剑不停挥动,颇为笨拙生疏。
董文海是个文人,显然没有亲历厮杀,即便生死关头,依然不知道如何出剑,扶着帅旗,凸显无助,岌岌可危。
雷少轩顿时明白,董文海手里长剑根本就是文人彰显风雅的道具罢了,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顿时心里哭笑不得。
雷少轩骤然闪动,兔起鹘落,身影如风,急遽飞奔帅旗。
如狂风卷过,一扫而空,胡人外围人马惨叫连连,层层阻挡被雷少轩撕开。
说时迟,那时快,最内圈一个胡人见状,不顾一名北魏亲兵向自己挥刀,直突董文海,拼着身伤身死也要杀董文海。
刀砍在胡人左臂,胡人忍剧痛,猛然前扑,刀光一闪,胡刀劈向董文海面门。
董文海惊恐万状,绝望地闭上眼睛。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流星闪过,击在胡人身上。
“噗”
一柄长刀狠狠地将胡人钉在地上,湛青刀没入胡人身体。
董文海浑身发抖,惊魂未定,瘫倒在地。
“杀!”
雷少轩一声怒吼,碎星枪在手,身形突闪到帅旗下,左手顺势拉起董文海,枪尖如仞荡开,顿时血肉飞溅如瀑,金戈阵阵交鸣。
雷少轩悍勇如斯,胡人见状肝胆俱寒,亲兵士气大盛,迅速收缩,组成简单军阵,护住帅旗。
眼看事不可为,胡人有了退意,雷少轩没有追赶之意,守护帅旗才是第一要务。
山坡上战斗激烈却又短暂,冯紫英已然发现异常,数支小队迅速分兵包围过来,眼看不妙,胡人果断撤退。
护卫队也不追赶,战斗本就不是他们的任务,督战和守护南军帅旗才是职责。
大战持续到傍晚,胡人退去。
夕霞灿烂,映红了天空。
雷少轩躺在山坡上,疲惫不堪,头痛欲裂。
边荒岁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报答
眼前是大战后的惨状。
浓烟滚滚,处处死尸,死状各异,或怒,或哀,或苦,或笑,或悲愤……
四处散落残破的兵器,残肢断臂,人体脏器,血迹淋漓,地上泥泞不堪。
远处,陆陆续续有士兵抬着伤员集中到一起,还有队队士兵,搜寻胡人伤者,举枪刺死或拿刀砍死,不时传来绝望哀嚎和惨叫,仿佛地狱修罗。
雷少轩闭上眼睛,心绪纷繁。
人命贱如蝼蚁,茫茫草原,埋着多少勇士尸骨?
谁主宰这一切,天道还是人心?雷少轩心里充满疑问和不甘。
雷少轩随手拔起一朵小花。
黄色小花,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雷少轩闭上眼睛,闻着花香,陶醉其中,仿佛淡淡的花香能隔开地狱般的世界。
“你在想什么?”雷少轩耳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雷少轩霍然睁开眼睛,董文海已经走到身边。
雷少轩急忙起来行礼,却被一只手按着,董文海在身边坐下。
“你救了我的性命!”董文海看着雷少轩微笑道。
“大人不必客气,此乃下官职责。”雷少轩颔首平静道。
“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怎一个谢字了得?”
“阵前厮杀,常常生死相托才可活,军中谁不欠别人几条命?”雷少轩摇摇头,不以为意。
“嗯,你护旗有功。帅旗如丧我手,我百身难赎。”董文海看着雷少轩,心里一阵后怕,感慨道。
文人爱惜羽毛,帅旗丢失,董文海名声就臭了。
虽然护旗非董文海职责,身为留守帅旗的最高长官,责任却由他承担,帅旗倒下,将是一生污点,比性命更重要。
性命丢失,过不了多久,便被人遗忘,丢失帅旗,却永载南军史册。
“身为中军护卫,护旗不过是职责。”雷少轩看着董文海,认真道:“正是大人指挥有方,层层狙击敌人的命令十分英明,卑职不过是执行命令,护旗成功罢了。”
“哈哈哈哈!”董文海闻言十分高兴,忍不住笑了出来。
帅旗差点丢失,这个失误让自己心里一直忐忑,冯紫英及其他人神色也有些不善。这难道是自己的错吗?董文海不认为是。
只有雷少轩看到自己的努力,让他心里很是宽慰,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知我者雷少轩感慨。
“你要离开西北?”董文海看着雷少轩,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雷少轩心头暗惊,不露声色。
“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这件事只有冯紫英知道,而冯紫英不会乱说。
“猜的!”董文海微微一笑,面露得色。
忽然,董文海突兀问道:“你如此年轻,正是有作为之时,为何离开军营?是退伍还转任内地军职?”
雷少轩将手中小黄花轻轻往前丢去,苦笑道:“我自幼获罪流放苦海,与母亲、弟弟、妹妹分离,我想退伍回北川,寻找她们!”
董文海沉吟片刻,摇摇头道:“雷校尉,我托大喊你声老弟。我查过档案,你母亲是在公孙将军任上获罪,北川非你故土,估计除母亲外,并无亲族,即便退伍回北川,也是举目无亲。”
董文海沉吟片刻,轻叹道:“茫茫人海寻人,无异大海捞针,最好办法是借官府之力。”
雷少轩一愣,董文海所言跟当年沈为庸一样,不由
心有期盼,看着董文海。
董文海微微一笑道:“若你愿意,我可将你转为地方官员,哪怕职位稍低,也好过退伍,如何?”
雷少轩闻言醒悟,董文海是想报答,不由眼前一亮。
雷少轩舒了一口气,满怀希望问道:“军职转地方任职,难度极大,会不会太为难了?”
冯紫英士卒出身,与地方毫无瓜葛,靠冯紫英安排,雷少轩只有退伍或者转任内地军职。
军队任职没有丝毫自由,想救人和寻找亲人并不方便,雷少轩原先打算退伍。
董文海的帮助完全不同。董文海本身是文官,熟悉地方官员体系。
董文海满含深意,看着雷少轩道:“军职转民官难度自然大,职位也不理想。转任地方官员,多半也是治安官职,如都尉、提刑等。而且你身为六品军职,任职民官需降品阶,你意下如何?”
这也是情理之中。军官大多从士卒提拔,缺文少墨,大多无法胜任民政管理之职,只能任职都尉提刑等治安官员。
“品阶于我如粪土!转职地方比天高”雷少轩难得开着玩笑道。
压抑着心中兴奋,有些腼腆问道:“可否京城或者附近任职,品阶、职位再低些也没有关系。”
董文海莞尔,故作神秘道:“这倒不难,京城有一个职位空缺,只是没有品阶,不知道……”
“就是它!”雷少轩干脆道。
“哈哈哈哈”董文海拍着雷少轩的肩膀道:“切等消息!”
仿佛了了一桩心事,董文海很高兴地走了!
……
十月十五日,议事厅之晨。
厅内气氛庄重,肃然。
前台案几前端坐一位身材挺拔,头发雪白,肤色红润,微微有些皱纹,清癯的老人,他便是西北三军统帅常宁远,亲自来到南军进行军功嘉奖。
议事厅内人数不多,全都是军官,仪式简单却庄严。
常宁远指着案几上摆着的一排黑色灵位牌,缓缓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是每一位军人的宿命,然而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躺在冰冷的地下。”
常宁远沉声道:“每一次大战,都有人活着,也必然有人死去。一个勇士躺下,意味着另外的人能活着、站着。今天还能站着的人,都应该感到庆幸和感激倒下的人,每一位授勋和嘉奖的功臣,不要忘记,你们的军功,有他们一份。”
“南军四营都尉许湘……牺牲,封偏将军……”
“南军十七营同都尉黄键……牺牲,封宁远将军……”
“……”
“南军二十一营三伍巡校何涛……封昭武校尉……”
“……”
这些都是此次大战中牺牲的军官,宣读完毕,常宁远亲自率领所有军官为之默哀。
雷少轩心里有些戚戚然,更多逝者常埋地下,从此无人记起。
接着宣读授奖名单。
“南军军情司巡校兼中军护卫营校尉雷少轩。”常宁远顿了一下,似乎等待着什么。
议事厅的目光霎那注视过来。
雷少轩闻言颇有些慌乱,急忙正步走上前行军礼,满通红。
常宁远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此次大战中,第一个立有大功之人,竟然如此年轻。
“……记大功一次,送国子监太学进习候任……”
雷少轩一刹那懵了,剩下的再也记不清常宁远说些什么。
没想到董文海说没有品阶的官职空缺竟然是入太学。
太学是国之最高学府,身为学子自然无品阶,然而进入太学意味着得到国家系统和完整的行政管理教育。
北魏所谓科举,就是从地方选拔人才,进入太学学习,最后进入朝廷各部或者地方任职。
太学毕业最低也授予七品官职,到地方多为行政主官。
北魏官员之中,太学被视为士子进阶正统。学问再好,非经太学,都不能认为是合格官员,只能视为有才华。
太学因此成为士子之梦想,进阶之金梯。
董文海的这份礼物太大了。
……
夕阳西下,一条路通向远方。
雷少轩和董文海道别。
“不必谢我!”董文海看着雷少轩,微微一笑道:“太学学子,有两部分生源。一部分为各地科举选拔;另一部分为世家推荐,其中边军便有推荐名额。”
雷少轩愕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边军推荐太学学子有三个条件。一是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二是身为军官并且识字,三是立有大功一次。”董文海看着雷少轩,颔首道:“这三个条件你都符合,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雷少轩感激道:“且不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无人推荐也轮不上我。”
随即忍不住道:“边军军官中,几乎无人能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推荐岂不是等于没有?”
底层军官中,需要经过伍长、什长、队长、百夫长等基层任职,才最后提拔,这些基层任职大多需要经验丰富的士兵担任,这就决定底层军官的年龄都不会太小,二十五岁能任职军官除非是派任。
派任军官少有到底层任职,就算到任大多也无法胜任,因此二十五岁军官的很少,除了自己,南军之中雷少轩就没有见过。
看着雷少轩惊讶的表情,董文海笑笑道:“你以为那些权贵世家子弟,来边军是为了搏命求功劳的吗?”
雷少轩恍然大悟,心里一凉道:“难道他们是为了太学的名额?”
董文海点点头,看着雷少轩道:“边军一直有名额,然而又有几人知道此事?给边军推荐名额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些推荐条件,对真正边军军官而言苛刻到了极点?”
雷少轩面色清冷,道:“边军性命难道如此不值钱?仅有几个名额他们也要摆弄?难道就没有人管?”
董文海看着雷少轩,缓缓道:“在朝堂某些人眼里,疆土、官位、职责之类的东西,不过都是一个利字。这件事存在已久,你、我、冯将军等没有能力改变,事情闹大,只会惹祸。”
雷少轩忽然醒悟,忍不住道:“大人是担心卑职入学后,知道此事缘由,会忍不住闹事?”
“是的!”董文海看着雷少轩道,点点头道:“进入太学,意味着你将踏入北魏官场,老哥今天为你送行,也给你上一课:官场之中,利字先!”
董文海面色清冷道:“官场中行事,往往牵扯各色人等,上级、同僚、部属、亲友。人人皆有私利,你之大公也许是他人之大私,有人得利便有人受损,你迷茫之时,多从利字着眼考虑行事,意气用事,结果往往垂头丧气。”
看着远方的路,雷少轩只觉得迷茫而遥远。
(《浊世仙途》第一卷边荒岁月结束,第二卷浊世红尘更精彩,今天一更,明日起两更,您的收藏是我的鼓励。咱们一起加油!)
第三百六十章 涂凤
几个时辰过去,天已快亮,雷少轩依然没有一丝结束的迹象。
青猊心里不由有些焦躁,自己输出那么多的灵力,造就几位金丹修士都足够了,而雷少轩依然是一副摇摇欲坠、难以支撑的样子!
青猊却不敢稍稍减缓灵力输出的力度。一眼看去,雷少轩表面看不到一丝变化,青猊只能猜测,自己所输給雷少轩的灵力,全部都被用在修补雷蛟的内丹上。
这可是救自己孩子!
青猊只能拼了老命支撑,能补充灵力的灵草、灵果都已经吃过几次,青猊都快没有存货了。
要知道,能为妖王补充灵力的东西,无一不是天才地宝,稍差的都不行,每一件都难以得到,这一次为雷少轩补充灵力,直接消耗掉青猊千年的存货。
青猊没有注意到,帝王阁里,有两道神识,正紧紧地盯着雷少轩所在的庭院。
“胡伯,雷公子不会有事吧?”楚雨妃担心道,“一晚上快过去了,那妖王还没走,要不要过去看看?”
胡伯摇摇头,“那妖王比我强大得多,我不是他的对手。贸然过去容易引起误会,后果难料,再等一等吧。妖王停留那么长时间,应该是有事与那小子相商,不会害他的。”
见楚雨妃担忧之色难去,胡伯轻叹道:“那妖王要是害那小子,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所以担心也没有用。”
就在青猊发狠,准备取出最后一颗千年补天芝时,雷少轩脸色忽然松了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小子?”青猊微微喘着粗气问道,此时,青猊感觉两腿发软,全身虚弱,有些站立不稳。
任谁全力输出了一晚的灵力,都要丢半条命,也就是青猊身为妖王,身体强悍,才能堪堪支撑住。
“兽丹已经重新凝聚,也不知道效果如何?”雷少轩迟疑道。
雷少轩看着青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青猊拼了老命为自己输了半天灵力,要是对凝聚内丹的结果不满意,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巴掌拍死自己。
青猊急忙用神识探去,顿时一怔,心中激动不已,喜色难掩。
雷蛟体内,肉身及血管依然处处焦黑溃烂,这是雷火肆虐留下的痕迹;血肉里依然见雷光点点,然而已经没有一丝雷火的痕迹。这只能说明,雷火要么被雷蛟吸收,要么被雷少轩消除。
青猊怎么看,都更像是前者,作为低阶修士,雷少轩怎么看都不可能对付得了雷火。
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这也意味着雷蛟的肉身晋级了!
雷蛟的内丹更是浑然一体,看不出曾经碎裂的痕迹,反而有几处细微的表面闪着晶光,这是绝对纯净的标制,说明雷蛟这部分的内丹有纯净的结晶,这更是让青猊心里狂喜。
要知道,任何妖兽的内丹,都不可能绝对纯净,多少都有杂质。就是最高等级的神兽——龙的内丹也不可能绝对纯净。
而雷蛟的内丹有纯净结晶存在,意味着日后可以通过修炼,让纯净结晶不断壮大,最终让整个内丹晶化。
青猊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
说过兽丹晶化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内丹晶化是超越普通内丹的存在,是一种进化,绝对是好事。
青猊可以断定,日后如果能成长起来,雷蛟成就必定远远超过自己。
“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青猊压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道。
雷少轩一脸的糊涂,面露惊异的表情,“什么怎么做到的?不是前辈你做的吗?我只是把你的灵力输出給他,有什么不妥吗?”
青猊见雷少轩的脸色不似作伪,心里也一阵嘀咕,难不成真是自己拼了老命输出的灵力,全部被兽丹吸收,才出现这样的结果?
青猊知道雷少轩体内并没有结金丹,这说明雷少轩至多有筑基修为,而自己输出的灵力,足够好几个金丹修士吸收的了,雷少轩体内绝对容不下,因此,青猊也只能断定自己所有的灵力都被雷蛟的兽丹吸收,进而进化结晶。
这样的结果,自然让青猊感到十分高兴,自己拼命修炼所得灵力都归了儿子,也是身为父亲之所愿。
青猊手一挥,雷蛟龙的身体阒然消失,正色道:“妖兽与人类对立已久,你不计妖兽与人类之隔阂,你小子不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是不计较,是没有实力计较,雷少轩心里暗谤。
雷少轩淡淡道:“前辈不必客气,我其实没有做什么。”
雷少轩看着榻上一堆兽丹,道:“无功不受禄,前辈将兽丹和灵材收回吧。”
青猊不以为然道,“不必了,没有你,也不会有我儿的平安,日后欢迎来暗青荒原升龙峰做客。”
“这可是价值五千万灵石的东西。”雷少轩不动声色道,心里狂喜。
青猊似笑非笑,“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出力,实际是逼我承认,我所输出的灵力,是通过你才将雷儿治愈。哼,明着推辞,实则是让我论功留下报酬。”
“人类果然奸诈狡猾,难不成我堂堂的升龙峰之主会白让你帮忙不成?”青猊哼道。
雷少轩不好意思笑道:“前辈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青猊心情大好,道:“天快亮了,凤儿,咱们也该告辞了。”
看着一床的兽丹和玉盒,雷少轩心狂跳,脸上不露声色道:“这怎么好意思?”
涂凤一旁讥道:“财迷!”
看了一眼青猊,涂凤忽然道:“义父,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这些东西就当是住宿费,他要保证我的安全。”
青猊一怔,吃惊道:“你为什么要留下?”
“都说人类奸诈狡猾,我想留下来观察学习。”涂凤正色道,看着雷少轩,“你很有原则,我现在是山庄客人,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雷少轩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
永宁镇修士来暗青荒原干什么?采集灵草、灵材,猎取兽丹。修士与妖兽天生对立,要是知道山庄内就有一头妖兽,雷少轩将永不安宁。
涂凤也不着急,悠悠道:“这可是五千万灵石,可惜了!”
雷少轩几乎气炸肺,说好的
诊金,一转眼变成了住宿费!
雷少轩心思急转,看着涂凤毫不担心,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不由咬牙切齿道:“好!山庄内,我保证你的安全;山庄外,被人抽筋扒皮,我可就管不着了。”
“呸!你才被抽筋扒皮呢。”涂凤呸道,一副得逞、洋洋得意的样子。
青猊摇摇头,想了想,叮嘱道:“千万小心。”话音落下,一闪而逝。
天亮了。
庭院一切重新复活过来,树叶刷刷响,鸟叫虫鸣,小鱼嬉戏,护卫们恢复了活动,却没有人意识道自己过去发生过什么。
雷少轩暗暗心惊,大修士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就在这时,房中两道身影一闪而现。
胡伯和楚雨妃!
“妖兽!”胡伯看着涂凤道。
这次,胡伯站在了楚雨妃前面,不以仆人自居。
雷少轩暗觉不妙,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涂凤面前。
“见过前辈,这位涂凤姑娘是我好友!”雷少轩沉声道。
雷少轩暗暗警觉,人类与妖兽之间天然对立,如果胡伯对涂凤出手,少不得自己得挡在前面。虽然在元婴修士面前,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有些不自量力。
胡伯摇摇头,轻哼道;“我无意理会小辈你们之事,只是想知道,刚才是哪一位妖王?为何来寻你,并在你房中滞留几个时辰。妖王潜入人类之地,已经是破坏规矩,我需要知道为什么?”
雷少轩醒悟。他曾听说过,妖王和人类大修士之间有默契,不得深入对方地盘出手。
妖王和元婴修士的破坏力太大,如果各自深入对方地盘出手,后果十分严重。
“那位妖王名叫青猊,送这位涂凤姑娘来山庄,让我帮助她疗伤,所以停留了几个时辰。这位涂凤姑娘感激我疗伤之恩,自愿留下給山庄帮忙。”雷少轩面不改色道。
涂凤听得有些呆,雷少轩说谎都不带眨眼,人类果然够奸诈狡猾,果然无耻。
不过事关青猊,涂凤知道事情有些复杂,雷少轩此举,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无疑是最为恰当的处理方式,否则还得解释什么雷蛟受伤,自己为什么留下。
最重要的是,要是人类知道妖王有儿子受伤,说不定又生出什么歪念头来。
雷少轩引着涂凤道:“涂姑娘,这位前辈是元婴大修士胡伯,这位是楚姑娘,楚姑娘也是山庄股东,就是山庄主人之一。”
强者为尊,涂凤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前辈,见过楚姑娘。”
胡伯神色舒缓下来。
身为堂堂大修士,胡伯倒是拉不下脸来为难一位小辈,何况见涂凤虽然身为妖兽,却知恩图报。明知道人类和妖兽之间的对立,涂凤却不顾危险留下来报恩,令人颇有好感。
胡伯轻叹道:“一只小妖兽,知恩图报,实为难得,比永宁镇那些个修士不知道好多少倍!”
胡伯一指涂凤,一股灵力瞬间没入涂凤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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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势
涂凤大惊,急忙探查身体,却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妖兽身有妖力,行走人间,极易被有心人察觉,我帮你掩饰妖力,元婴之下,应该没有人能够看出你是妖兽,免得被不轨之徒所害。”
涂凤大喜,自己虽然化形,外貌与普通人无异,却难以瞒过有心的修士,胡伯此举,无疑是一份不小的礼物。
“多谢前辈!”涂凤真诚道。
“不必客气!”胡伯点点头。
涂凤显然是青猊亲近之人,胡伯此举也是强者之间的一种结交方式,尊重对方,不为难、甚至帮助对方小辈,正是强者应有的风范。
楚雨妃也好奇地打量着涂凤,“涂姑娘,你好漂亮!”
涂凤闻言,眼睛一亮,“你更漂亮!衣服也好漂亮,金丹几层?”
雷少轩直翻白眼,见面就互夸漂亮,涂凤倒也有人类女修的通病,可是说着说着漂亮的外表,怎么突然就打探起人家修为,这可是修士忌讳。
“金丹一层!”楚雨妃却不以为意,面带笑容道。
楚雨妃一下子就明白,涂凤果然是妖兽,不懂人类修士的潜规矩,没有心眼,心直口快,楚雨妃好感顿生。
“太好了,打一架?”涂凤又突兀道,眼中满是期望的目光,她还没有见识过同辈的人类修士,总想找机会见识一下。
胡伯和雷少轩愕然,这妖兽是来山庄帮忙的,还是来修行打架的?
楚雨妃却面露喜色,“好!”
涂凤不客气地对雷少轩道:“喂!我们要打架,赶快給找个地方。”
庭院外,涂凤与楚雨妃面对面站定,雷少轩和胡伯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名修为相当的妖兽与人类修士比试。
楚雨妃左手平握着一把三尺长剑,缓缓抬起,随着这一动作,身上一股凌绝天下的气势缓缓生成。
高手!
未出手,先成势!
涂凤微微侧身,身体十分随意而自然地立于天地之下,与四周的空间极为和谐,融于空气中,不仔细看,都感觉不到那里站着一个人,就如一只一动不动,正在狩猎的隐于野外环境的野兽。
涂凤这一刻的气势,仿佛生来如此,毫无雕琢的痕迹。
涂凤不愧为一只妖兽,天生能与自然和谐共处,似乎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融于自然,是一种本能。
默默静立,两人谁也不肯先动手,即便如此,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势,隐隐地让庭院中充满杀机。
楚雨妃的气势是一种后天修炼而成的气势,凛然霸道,而涂凤更像是一种本能,融于自然,遇强则强,看不出高下之分。
楚雨妃抬右手握剑柄,拇指轻轻一推,剑身猛然弹出一点,顿时寒芒四射。
嗡!
一道剑鸣声响彻,与此同时,楚雨妃整个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转瞬,一道森冷的剑光划过,往涂凤的身体斩去。下一刻,涂凤的身体诡异地一扭,一道残影一闪而过,向楚雨妃奔去。
叮!
嗡!
一怔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两道身影骤然分开,两人分别暴退了四五丈站定。
雷少轩这才看见,涂凤手里拿着一把两尺长的窄刃短剑,指着楚
雨妃。刚才,正是这把短剑,与楚雨妃长剑狠狠的击在一起,又猝然分开,发着激荡不绝的嗡声。
楚雨妃执长剑直立胸前,胸口起伏明显,微微喘粗气。
显然,硬碰硬的相撞,楚雨妃稍落下风。
涂凤轻笑,“妹妹这一剑不错呢,再接我一剑。”
话音落下,涂凤突然消失在原地。
楚雨妃眼瞳骤然一缩,暗道不好。
涂凤这一击,正好把握在自己呼吸空隙之间,此时,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松懈,如果蓄力避让,身体反应势必有些延迟。
高手之间争的正是这毫厘之间的先机,毫厘之间的延迟,让自己无法蓄势,也就无法释出全力。
楚雨妃身体突然之间虚幻起来,转瞬,一道道残影往旁边移动。残影中,一道道的长剑残影,反向连续挡在身边。
砰!
又是两剑相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涂凤的身体,骤然停在刚才楚雨妃所站的位置,顿时脚下地面瞬间微微凹陷,楚雨妃却闪过一旁。
雷少轩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涂凤这一停,便如猎豹急速奔跑中的骤停,显然是一种妖兽的本能。一般来说,人类修士都不会这样做。这样做的结果,显然是对心脏负担极重,不利于持续战斗,不过涂凤似乎一点事都没有。
涂凤转身剑指楚雨妃,转瞬,身体骤然又是一闪,宛如猎豹扑食,向楚雨妃猛扑了过去。
疾如闪电!
楚雨妃刚刚闪过一旁,还未停稳,见状,身体又是微一转,长剑一划,顿时剑芒耀眼,宛如太阳,守在身前。
涂凤不停地进攻,楚雨妃守得密不透风。
就在此时,涂凤突然该刺为劈,狠狠地劈出一剑。
楚雨妃依然以不变应万变,身体一闪,长剑横格。
砰!
两剑再次狠狠地撞在一起,两人身形为之一滞,涂凤突然弃剑,身体往前一贴,靠近楚雨妃,左手格住楚雨妃握剑的右手,右拳一拳击在了楚雨妃的肩上,楚雨妃连连后退站定。
片刻,楚雨妃收剑,深舒一口气,道:“我输了!”
涂凤手一招,握住短剑,面露得色道:“不过是中了一拳,就是十拳也打不死人,所以妹妹还不算输。”
雷少轩直翻白眼,妖兽什么时候学会客气了?
其实,刚才涂凤要是一拳击在楚雨妃的喉咙上,楚雨妃将十分危险,所以楚雨妃认输,倒也不算错。
一眼瞥见雷少轩脸上泛出不屑的表情,涂凤心头莫名火起。
“看什么看?不服,上!”涂凤剑指雷少轩道。
一眼瞥见楚雨妃眼中露出热切的目光,雷少轩心中一动,手一伸,碎星枪顿时握在手中。
雷少轩缓缓走出,横枪划过半圈,轻喝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场中几人皆愣住了。
“你确定?”涂凤瞪大眼睛道。
雷少轩点点头,讥道:“胜一场,鼻孔就翘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高手。”
涂凤气急,狠道:“一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满地找牙。”
楚雨妃眼睛一亮,轻笑道:“好!今天为民
除害,斩了这个土匪头。”
斩土匪头?雷少轩嘴角直抽。
楚雨妃跃跃欲试,她知道雷少轩的来历,身为将军,说身经百战也不为过,能与他交手,机会十分难得。
楚雨妃深吸了几口气,沿着场边走了几步,与涂凤一起,隐隐地将雷少轩围在中间。
这时两人对一人的标准攻击法。
雷少轩微微点点头,显然楚雨妃受过严格的战斗训练,遵循着标准的作战规则,要是其他修士,也许就地就攻击了。
小小的细节,往往体现着一个人的战斗素质,也许楚雨妃缺乏实战,却不缺乏素质。
三名金丹实力的高手,在如此狭小的庭院里,要是放开手脚大战,估计会碾成齑粉,胡伯一旁暗自戒备,他可不能让三人真的毁掉小院。
元婴修士一旁压阵,自然不必担心损毁的问题,庭院内本就有阵法,胡伯又暗自加固了一番,足够承受三人的强击。
雷少轩单手横枪斜指地面,收敛全部的心神,摆出戒备的姿势,院中气息顿时为之一寂。
是错觉么?随着雷少轩横枪一摆,一股疯狂的杀气在雷少轩的眉眼间流窜,涂凤和楚雨妃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象四周的空气正在逐渐凝固,将自己紧紧包裹,几近窒息!
楚雨妃微微地有冷汗冒出,而内心隐隐地有难以言喻的惊恐在弥漫。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杀气浓郁的人,雷少轩虽然还没有丝毫举动,但所散发气势的压迫感竟使楚雨妃感觉呼吸困难、无法行动。
雷少轩表现出来的,已经不能用武功或者修为来形容,用杀人之术也许更恰当,将修为练到这个境界,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楚雨妃突然明白了,修为强弱不是实力的表现,气势、心态、意志无一不影响着实力。
也许雷少轩没有金丹的修为,然而自己在雷少轩面前,竟然感到无比的惊惧,仿佛面对一只噬人的猛兽。
涂凤浑身发冷,浑身微微颤抖,这是野兽面对无可匹敌的敌人生出的一种本能。
雷少轩拿出了全部的实力,却没有想到此举,对两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杀!”涂凤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身体随即消失,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响起,剑气如流星,狠狠地想雷少轩划去。
就在此时,楚雨妃也不甘示弱,一跺脚,“逐月!”
楚雨妃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剑光激射而去,如流星逐月。
楚雨妃毫无保留,也发出最强一击。
雷少轩目无表情,右手长枪往后一摆,枪身已化做一条美妙的曲线,没有带起丝毫气流、无声无息地点向涂凤胸口。
回头一枪,不过用的是枪尾,并非枪尖,诡谲、阴险。
涂凤大惊,自己每次都是急速攻击,速度极快,不留余地。此时,自己的长剑太快,雷少轩微微侧身,便能让长剑贴身而过,但是自己胸口目标太大,根本无法侧身,相当于被长剑拽着往长枪上撞。
雷少轩此举,颇为不合理,却精确地捕捉到了自己弱点,瞬间置自己于绝境。
无力避让,眼看自己要被枪身穿胸,涂凤大骇,心沉到底,手脚冰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评点
砰!
转瞬,涂凤身体一歪,只觉得胳膊被一根铁棍狠狠击中,将自己撞推到一旁。
涂凤睁开眼睛,心里一松,深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就在刚才,雷少轩枪杆猛然划出一道弧线,改点为圈,绕过自己胸口,打在胳膊上,将自己撞推开。
此时,一道剑光已经出现在雷少轩面前,雷少轩却依然不避不闪。
“啊!”楚雨妃惊叫。
楚雨妃也是竭尽全力出了一剑,她绝不会想到雷少轩躲不过这一剑,更想不到雷少轩为了不伤涂凤,改点为圈,撞开涂凤,避免了涂凤受伤,可正是这一圈,耽误了这么一刹那,雷少轩再想躲开楚雨妃这一剑,显然来不及。
楚雨妃闭上眼睛,她难以想象,自己一剑刺中雷少轩面庞的样子。
涂凤也看呆了!
电光石火之间,雷少轩碎星枪轻抖,枪头忽然绽开朵朵白花。一瓣瓣花叶,一点点花蕊,凭空出现,飘在雷少轩面前。
砰!
刹那芳华。
剑光消失,化为清脆的嗡响,楚雨妃长剑被碎星枪尖顶到一旁,下一刻,碎星枪尖压在了楚雨妃的肩膀上。
一招!
涂凤与楚雨妃得先机,抢先进攻,却竟然不是雷少轩一招之敌!
怎么会这样?
两人一脸的呆愣,不敢相信这一切!雷少轩显然还不是金丹修士,然而同为金丹修士的两个人,竟然挡不住雷少轩一招。
在雷少轩面前,两人的表现,便如婴儿学走路一样笨拙。
涂凤心里尤为难以接受,妖兽以强为尊,涂凤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的实力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没有什么水分。
楚雨妃出自名师门下,并不缺乏剑道修养,基本功极为扎实,往日同门相争,自己也不落下风,以至于楚雨妃自己都是自信满满,她知道自己缺的只是生死搏杀的实战经验,没有想到,自己的自信被一击而碎。
涂凤脸色微微发白,楚雨妃感到有些丧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涂凤微微喘着粗气道。
“这个问题要收费!”雷少轩笑吟吟道,“修士在山庄问问题,都是要收费的。”
“我也想知道!”楚雨妃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涂凤手里是一颗地级兽丹,楚雨妃是一枚纳戒。
雷少轩一看,楚雨妃把多日问问题所得的灵石,全都拿了出来。
见状,雷少轩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可能收两人的灵石,摇摇头,“你们是不是修行修坏了脑子,玩笑也能当真?”
雷少轩看了一眼站立一旁的胡伯,这是一种礼貌,在元婴面前指点金丹修士,显得有些班门弄斧。
胡伯却点点头,示意雷少轩继续。
沉吟片刻,雷少轩看着涂凤问道,“你往日与人战斗,失败过吗?”
“当然!不光失败过,而且失败过很多次。妖兽世界,强者如林,怎可能没有失败?”
“那你想过为什么失败,总结过失
败的原因吗?”雷少轩沉声问。
“当然!不够快,不够强。”涂凤不假思索道。
“战斗中,快能细分几种快?强又如何细分几种强?”雷少轩追问道。
涂凤愣住,脑海里一阵茫然,楚雨妃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场中一时沉默,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胡伯一旁点点头,对雷少轩的表现十分满意。
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引导式思考,步步推进,尽显名师风范,显然雷少轩也曾受名师教诲,楚雨妃与这样的才俊交往,倒也不辱没。
胡伯心中的交往,并非男女之间的交往,而是指修士之间的交往交流。
片刻,涂凤醒悟,“战斗中,快可分为反应快,过程快,衔接快!三快!”
雷少轩点点头,不愧为天才,一点就透。
雷少轩又问,“你说你失败,是因为不够快。好吧,三快,那一步不够快或者还可更快?”
涂凤哑然,苦笑,嗔道:“我觉得我的每一步,都已经达到极限,要想更快,只有等我再次晋级。”
“为什么?”雷少轩不解地问。
“笨蛋,妖兽晋级后,身体更强,自然也就更快。”涂凤理所当然道。
雷少轩摇摇头,心里有些明白了,身为妖兽,涂凤自然是从妖兽的角度看问题。
“我看了你的出手,确实做到了‘快、狠、准’,但是,其中却有极大的改进空间。”雷少轩道。
“很大的改进空间?”涂凤瞪大眼睛。
“你别看你手里也拿着剑,装人样与人战斗,其实你每一击,都是出乎本能和直觉,换句话说,你没有受过武道训练,纯粹是野兽本能的攻击。”雷少轩一阵见血道。
拿着剑装人样,野兽?
闻言,涂凤几乎气炸肺,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静静地等着雷少轩的下一步解释。
“你反应极快、过程也快,结果却没有我快,为什么?”
雷少轩顿了顿,道:“你每一击都竭尽全力,可发不可收,线路直来直去,过程极快,转换极慢。比如,你全力刺一剑,如果突然要收,必须先停住刺再慢慢收回,而我同样出剑,会留意剑势,在剑势将用尽时,剑势划转顺势而回,我虽慢结果比你快。”
“你每一击都不过是天生而来的本能,我每一击都是训练形成的本能。你靠身体天生反应,我靠动作的效率。本能因为深入骨髓,根本意识不到还有其他的方法,训练却时时可以改进,越到最后,本能会逐渐固化。”
“固化意味着手段单调,一旦战斗进入相持阶段,你必死无疑!”雷少轩正色道。
涂凤醒悟!
妖兽与实力相当的人类相比,往往不是人类的对手,妖兽最喜欢骂人类奸诈狡猾,其实也是面对人类丰富的手段的一种无奈。
妖兽缺乏训练,一切凭本能,手段自然单一。
“你要教我!”涂凤猛然抓住雷少轩的手道,“马上!”
雷少轩哭笑不得,“那
也不用急在一时,武道训练是长年累月的积累过程。”
雷少轩转脸看着楚雨妃。
“你受过系统的武道训练,攻防都十分严密,几乎没有什么漏洞。”
雷少轩缓缓道:“你缺乏的是实战,缺乏生死搏杀的经验,但这些都不是我能帮你的,得靠实践。”
看了一眼胡伯,雷少轩正色道:“实际上,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也不需要生死搏杀的经验,因为如果以生命为代价换取任何经验,你都不需要,也没有必要。输了又如何?实力弱又如何?”
雷少轩看着涂凤道:“涂姑娘身为妖兽,妖兽世界里,不战斗、不拼命就死!她不得不去战斗;你不同,战斗会让你冒生命的危险,要是因此而死,死得还没有多少意义!你出身名门,不缺灵石,不缺功法,不缺法宝,什么都不缺,你为什么去战斗,一心修行难道不好?”
楚雨妃陷入沉思,片刻,笑道:“雷公子,你的观点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所有人都认为,修士一定与人斗,与天斗!”
雷少轩摇摇头,“你的出身,决定了你无需也没有必要经历生死,当然,战斗的训练不能缺,你需要有自保能力。”
雷少轩看着楚雨妃,“你的训练极为全面,但是因为没有实战经验,你的出手显得很茫然。比如,你一剑刺出,大概你的师父或者典籍说,刺胸,刺头,刺身,我问你,刺胸的哪里?刺头哪里?刺身体哪里?”
涂凤、楚雨妃愣住了,是啊,出手就是了,谁还会讲究刺在哪个部位?
“如果我说,人的身体,被一剑刺中后,无效的部位比有效的部位多得多,你相信吗?这意味着,你费尽心机,好容易刺中一剑,结果却是无效的,白白浪费了一剑,代价是你死!你还会不会重视刺中哪个部位?”
涂凤、楚雨妃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楚雨妃一把抓住雷少轩的手,“你要教我!”
宗门内,师父、师伯甚至各位师兄弟比斗时,动不动就喊:“刺、劈、砍,却少有人说刺哪里?至多刺胸,可是胸口如此大,刺哪一部位,很少有人细说。”
当然,金丹修士、元婴修士等手执法宝,威力巨大,摧山断河,很多人就不大讲究击中哪个部位,心里感觉只要被击中,必死无疑,用得着在乎哪个部位?却忘了,修士身体往往很强悍,不讲究击中身体部位,往往功亏一篑。
涂凤、楚雨妃隐隐觉得雷少轩为自己推开了一扇门。
雷少轩转身看着胡伯道:“前辈,请您指点我的话,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
胡伯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说到了点子上!涂姑娘虽然执剑,实则仍是按照妖兽本能战斗,与受过训练的修士相比,虽然强大,相持却极吃亏;小雨虽然受过系统的武道训练,出手却迟疑和茫然,原因正是如你所说。”
胡伯话语忽然一转,“先不说她们了,我在永宁镇能遇到你这样的天才,也算有缘分,我也要点评你两句。”
雷少轩闻言,提起了全部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