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无心插柳
兵部尚书陈新甲从京城出发的时候，雄心勃勃。
与朝中的其他尚书比较起来，陈新甲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万历年间的举人，直接授官，而后一步步升迁，大明一朝，由举人做到六部尚书的仅仅两人，弘治年间的工部尚书贾俊，其次就是陈新甲了，如果不是原内阁大臣杨嗣昌的举荐，让陈新甲能够从地方进入兵部，陈新家压根不可能出任兵部尚书。
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担任兵部员外郎、郎中和侍郎的时候，陈新甲做事情就特别认真，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和重视，终于在前任兵部尚书傅宗龙被关押进入大牢之后，顺理成章接任兵部尚书。
皇上赋予五省总督洪承畴特别的权力，负责剿灭中原的流寇，在陈新甲看来，有些过分，毕竟兵部才是总理朝中一切军中事宜的，不过是皇上做出的决定，陈新甲不会说什么。
洪承畴出任五省总督之后，一直都在西安府城，没有发起对流寇的进攻，皇上着急，陈新甲同样着急，虽然兵部没有干涉中原的事宜，但陈新甲一直都很关注，所以在皇上授意陈新甲给洪承畴写信，建议洪承畴主动发起对流寇进攻的时候，毫不犹豫。
洪承畴没有遵照信函之中的建议行事，这让陈新甲吃惊，且内心隐隐有了不满。
陈新甲以举人的功名成为兵部尚书，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与赏识，很不简单，既然他能够成为兵部尚书，继续努力，就可以进一步的升迁，进入内阁，甚至成为内阁首辅，到了那个时候，陈新甲就真的成为大明第一人了。
从京城出发，陈新甲一路风餐露宿，全力赶路，取道北直隶，从河南进入陕西，在他看来，这次奉旨前往西安府城，就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能够督促洪承畴主动出击，获取作战的胜利，改变中原混乱的局面，那就是巨大的功劳，肯定会得到皇上和朝廷的赞誉，为今后进一步的升迁，打下很好的基础。
离开京城的时候，皇上专门召见，要求陈新甲宣旨之后，不要马上离开西安府城，督促洪承畴按照圣旨的要求行事，所以说，陈新甲实际上已经参与到剿灭流寇的决策层之中。
。。。
五省总督洪承畴，早就接到了朝廷六百里加急的塘报，得知兵部尚书陈新甲将要代表朝廷前来宣旨的时候，情绪上有些波动。
年前陈新甲曾经写信，建议洪承畴发起对流寇的主动进攻，不过分析中原的局势之后，洪承畴有了自身的想法，没有采纳陈新甲的建议，现如今过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陈新甲就代表皇上和朝廷前来宣旨，恐怕与如何的剿灭流寇有直接的关系。
陕西巡抚宋贤来到厢房，看见洪承畴愁眉不展，面带微笑开口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为兵部尚书陈大人的到来忧心啊。”
洪承畴点点头，在宋贤的面前，他没有必要过多的隐瞒。
“正是，宋大人，你我详细分析过中原的局势，流寇势大，李自成与罗汝才盘踞在延安一带，麾下有七十万人，我们没有充足的准备，进攻他们是不行的，弄得不好导致自身处于危险的境地，至于说盘踞在湖广保康的张献忠，明显想着逃窜到四川去。”
“四川的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作战，我若是率领大军前去围剿张献忠部，很有可能出现追击战的局面，那样的情况之下，粮草的供给、追击的距离，以及大山之中作战的弊端，全部都要展现出来，导致我们倾尽全力，却得不到好的结局。”
“其实我最为担心的，还是陕西的局面，一旦李自成和罗汝才知晓我率领大军离开了西安府城，是不是会对西安府城发起强攻，李自成和罗汝才攻陷洛阳府城与南阳府城，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和损失，西安府城是决不能有闪失的。。。”
洪承畴一口气将内心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了。
宋贤微微点头。
“大人的担心，下官知道，不过下官觉得，皇上若是对目前中原的局势不满意，大人也只能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
洪承畴有些吃惊，看着宋贤。
“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敕封我为五省总督，负责剿灭流寇事宜的时候，赐予了尚方宝剑，内阁与兵部都不得干预我的部署，现如今我好不容易开始布局了，难道又要做出彻底的改变吗。”
宋贤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觉得洪承畴太过于投入了，以至于无法关注到朝中的变化，原任内阁收服范复粹致仕，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人，此一时彼一时，下官还是建议大人好好的考虑考虑。。。”
。。。
兵部尚书陈新甲抵达西安府城的时候，洪承畴与宋贤等人悉数到永宁门去迎接。
陈新甲下马的时候，洪承畴与宋贤快步走过来了。
“洪大人，宋大人，本官代表朝廷前来宣旨，事情紧急，还请二位大人安排好地方。”
洪承畴本来还想着与陈新甲寒暄几句话，融合一下关系，听见这些话语，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
“陈大人，本官已经安排好一切，陈大人的行营布置在巡抚衙门的寅宾馆。。。”
“好，好，那就有劳洪大人了，本官这就去寅宾馆宣旨。。。”
一行人进入永宁门之后，直接朝着寅宾馆的方向而去，其他在城门外等候的官吏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神情变得很精彩。
进入寅宾馆的大堂，陈新甲看着洪承畴开口了。
“洪大人，事急从权，本官就在这里宣旨了。”
洪承畴从容不迫的整理了身上的官服，跪下接旨了。
“臣太子少保、督查院右副都御史、领兵部尚书衔、五省总督洪承畴，恭迎圣谕。。。”
陈新甲看了看跪在前面不远处的洪承畴，嘴角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从品阶上面来说，洪承畴是高于他陈新甲的，如果不是前来西安府城宣旨，陈新甲见到了洪承畴之后，态度一定要恭敬，可现在不一样了，朝廷的塘报已经抵达西安府城，明确了他陈新甲是代表皇上和朝廷前来行使权力的，所以两人的地位不相上下，严格说起来，陈新甲的地位还要略高于洪承畴。
打开了圣旨，陈新甲不疾不徐的开始宣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洪承畴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圣旨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求他洪承畴率领大军，主动发起对流寇的进攻，迅速稳定中原的局势，圣旨字里行间已经对他洪承畴保守的作战部署表示了不满意。
这至少说明，皇上改变主意了，不会任由他洪承畴来决定五省总督府的一切事宜。
“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新甲将圣旨递给洪承畴的时候，双手托住洪承畴的胳膊，帮着洪承畴站起身来。
大堂的门外有锦衣卫守候，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洪大人，本官离开京城的时候，皇上特意嘱托了，洪大人对中原的局势很清楚，皇上很是欣慰，不过，正月已过，中原的流寇蠢蠢欲动，必定再次搅起波澜，若是朝廷没有任何的动作，流寇怕是更加的嚣张，故而皇上特旨，令洪大人率领大军主动出击，若是各省总兵胆敢违背洪大人的钧令，洪大人可自行处置。。。”
洪承畴对着陈新甲抱拳，面色平静的开口了。
“陈大人，本官一定按照皇上的旨意办事，主动出击，打败流寇。”
陈新甲笑了，看着洪承畴再次开口。
“洪大人，皇上还说了，盘踞陕西延安的李自成和罗汝才势大，一时间难以剿灭，洪大人可留下部分的军士固守西安府城，率领大军出击湖广，彻底剿灭流寇张献忠部。。。”
洪承畴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内心五味杂陈，皇上的命令都这么仔细了，还要他这个五省总督干什么。
洪承畴知道，虽然中原有十多路流寇，但真正有影响力的还是李自成、张献忠和罗汝才，其余的暂时不会形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作战的目标必须对准这三路流寇之中的一路，打败他们之中任何一路流寇，对中原的局势才有实质性的影响。
“陈大人，本官明白了，本官这就调遣大军，围剿盘踞湖广的张献忠部。”
陈新甲点点头。
“洪大人，本官有一个建议，张献忠盘踞在湖广的保康，随时都有可能逃窜进入四川，那样就不利于朝廷大军围剿了，故而洪大人可以令四川总兵秦良玉将军从夔州出发，进入湖广，一方面是从兴城的方向阻止张献忠部进入四川，另外一方面与洪大人一同剿灭张献忠部，同时，洪大人还可调遣湖广剿总兵官左良玉，令其从襄阳府城的方向进发，进击保康，发起对张献忠部的进攻，如此三路大军围剿张献忠部，何愁不能彻底剿灭流寇。。。”
洪承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新甲，这一瞬间，他改变了对陈新甲的看法，原来陈新甲对于中原的局势，还是有准确的判断。
第六百五十二章 情报司在行动
廖文儒和乔明俊脸上的神色肃穆，看着吴宗睿。
京城来的加急情报，乔明俊第一时间送到了蓟辽督师府的厢房，紧接着，听闻消息的廖文儒，也来到了厢房。
应该说，刘宁回到山海关之后，廖文儒变得沉稳了很多，他已经知晓肩负的重任，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登莱新军讲武堂近段时间的授课，廖文儒亲自参与，过问所有的课程，且亲自给那些听课的军官进一步强调了登莱新军的军纪军规，其实廖文儒表明的意思就是，登莱新军必须听命于蓟辽督师府的命令，而不是听命于皇上和朝廷，这种理念，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要坚持的。
强调这一点至关重要，应该说登莱新军的各级军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辽东边军军官军士就不一定了，廖文儒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诫进入登莱新军之中的辽东边军的军官，是冒险的，也是必须要做的，毕竟形势不一样了。
乔明俊送来的加急情报，放在了桌案上面。
廖文儒和乔明俊都不知道情报的内容，这种加急的情报，必须直接送给吴宗睿，可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加急情报，其内容是绝对不一般的。
“文儒，情报文书就在桌案上面，你看看吧，乔明俊，你也看看。”
廖文儒快步走到桌案前面，拿起文书仔细看起来，乔明俊也走到了桌案的前面，默默的等候在廖文儒的身后。
看着文书的廖文儒，脸色发白，身体微微的颤抖，几乎忘记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乔明俊了。
等到乔明俊看完了文书，吴宗睿看了看神色紧张、脸色法币的廖文儒和乔明俊，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皇太极的身边有高人啊，能够想出来这样的离间之策，也算是很不错了。”
吴宗睿风轻云淡的态度，让廖文儒和乔明俊略微的平静了。
廖文儒稳定了情绪，对着吴宗睿抱拳之后开口了。
“大人，属下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皇太极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其目的就是想着构陷大人，让皇上忍不住动手，京城和朝廷都传开了，说是大人与皇太极之间有秘密的协议，所以八旗军才会全部撤离，皇上本就疑心大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的不安心，若是皇上忍不住对登州和莱州动手，局势就要动荡，辽东也要陷入动荡之中，如此的局面，获取最大好处的，就是皇太极了。。。”
乔明俊跟着连连点头，显然是完全赞同廖文儒的说法。
吴宗睿脸上浮现一丝的笑容，对着廖文儒点点头。
“文儒，分析的很不错，皇太极毕竟不是一般人，我早就说过，皇太极是枭雄，能力是非同一般的，他很清楚，若是调遣八旗军与我登莱新军死拼，必定付出惨重的代价，最终八旗军无法抵御朝廷大军的进攻，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沈阳也守不住了，若是能够转嫁矛盾，让皇上和朝廷对登莱新军动手，对我动手，岂不是事半功倍，皇太极没有丝毫的损失，却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廖文儒和乔明俊点头，脸色依旧严峻。
廖文儒端起了桌案上面的茶杯，喝下一小口的茶。
“快到三月，新茶马上就要出来了，这西湖龙井茶还真的是不错，毕竟是贡品，这一次一定要买到一些，我现在都习惯喝西湖龙井茶了。”
廖文儒和乔明俊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吴宗睿为何如此的风轻云淡。
“文儒，乔明俊，你们是不是很着急，觉得皇上和朝廷马上会对我动手啊。”
廖文儒和乔明俊两人连连点头，京城都出现这么多传闻了，皇上怎么可能放心，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动手的。
“文儒，乔明俊，朝廷的塘报，你们怕是没有注意，范复粹请辞致仕，张四知大人出任内阁首辅，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前往西安府城，代表皇上去宣旨，这一切，都说明皇太极使用的离间计，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作用了。”
吴宗睿说完，廖文儒跟着开口。
“大人，朝廷的塘报属下也关注了，属下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没有想到那么多，范复粹大人数次递交奏折，一定要辞去内阁首辅之职，皇上怕是无可奈何，故而应允了，换做属下，也忍不住的，至于说陈行甲大人前往西安府城宣旨，属下预计，要么是内阁调整，皇上想着将其中缘由告知洪承畴大人，让洪大人安心，要么就是皇上告诫洪承畴，不必操心外界的事情，一心一意的对付流寇。。。”
吴宗睿扭头看着乔明俊。
“乔明俊，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
乔明俊略微的思索了一会，开口了。
“大人，属下觉得，皇上有可能对洪承畴大人不放心，所以派遣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前往西安府宣旨，毕竟皇上当初赋予洪承畴太大的权力，若是洪承畴想着保存实力，对皇上和朝廷肯定是不利的，时间长了，皇上和朝廷岂不是无法掌控了。”
吴宗睿笑着点点头。
“你们都有了自身的分析，这很不错，应该说你们的分析都是不错的，从你们的分析之中，我感觉到了，登莱新军情报司在这方面还做的不好。”
“若是情报司能够掌握更多的情报，你们就能够从中分析出来缘由，我们之所以投入巨大的精力，掌握方方面面的情报，目的就是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譬如说皇上为什么派遣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前往西安府城宣旨，情报司若是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我们的判断一定更加的准确，你们也不大可能做出不同的判断。”
“情报司一直都是被动的，搜集方方面面的情报，从未想过主动出击，这与你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与我的安排部署有关系。”
“局势不一样了，皇太极出手，逼迫我们做出改变，看样子我们的思路需要变化了，情报司必须要主动出击了。”
吴宗睿说到这里，看着廖文儒和乔明俊，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我来分析一下朝廷发生的诸多事宜，与你们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廖文儒和乔明俊的神色变得严肃，竖起了耳朵。
“第一，兵部尚书陈新甲代表皇上和朝廷前往西安府城宣旨，应该是催促五省总督洪承畴大人主动出击，尽快的稳定中原的局势，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与皇太极的离间计有着莫大的关系，皇上是想着尽快稳定中原局势，好腾出手来对付我登莱新军。”
“第二，范复粹大人辞去内阁首辅之职，应该是看到了朝中存在的危机，不愿意深陷其中，皇上继位以来，除开温体仁大人能够稳住，做了多年的内阁首辅，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其余的内阁首辅，根本没有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和信任，范大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索性辞去内阁首辅之职，远离朝廷，求得安心。”
“第三，中原的局势即将发生再一次的重大变化，变好还是变坏，我们不知道，洪承畴大人是有能力的，我虽然觉得洪大人不大可能彻底剿灭流寇，但至少能够稳定中原的局势，现在不一定了，皇上太心急了，插手剿灭流寇的事宜，搅乱了洪大人的部署，洪大人主动出击，是不是能够获取作战的胜利，就不一定了。”
吴宗睿脸色平静，站起身来了。
“上面这些，就是我做出的分析，归根结底，皇上和朝廷暂时不会动手，他们需要稳定中原的局势，需要稳定朝着大人的情绪，才有可能腾出手来对付登莱新军和我。”
“局势到了这一步，情报司必须要主动出击了。”
“乔明俊，情报司目前最为重要的事宜，就是主动出击，获取三个方面的情报，第一是京城的情报，特别是朝中的关键信息，务必要掌握，要迅速禀报侦查到的消息，第二是洪承畴大人的所有行动，也要详细掌握，第三就是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等义军首领的消息，更是要掌握清楚。”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之下，乔明俊，你可以想办法与张东涛和张国新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获取到准确的情报，当然，我说过了，务必保证安全。”
“情报司主动出击，获取更多更准确的情报，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我们能够根据获取的情报，做出准确的判断，确定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登莱新军情报司骤然忙起来了。
情报司一直都很神秘，乔明俊表面上的职位是登莱新军参将，兼任广宁总兵，不过他几乎没有到广宁去，一直都在吴宗睿的身边，参与了蓟辽督师府几乎所有的决策在，至于说广宁城池的守卫，由祖大寿兄弟全面负责。
乔明俊最为主要的任务，还是统领登莱新军情报司。
情报司仅有三十多人，都是从军中抽到的最为精锐、品性良好、绝对忠诚的军士，情报司内部的要求异常的严格，军士相互之间不准透露情报，不准告知家人情报司的事宜。
也正是有了严格的纪律要求，这么多年以来，情报司默默无闻，除开登莱新军少数几个高级军官，其余人压根不知道情报司的存在。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朝中暗流
原礼部侍郎钱谦益突然来到了京城。
钱谦益虽然被罢免了官职，但其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东林党的领袖，崇祯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果断清除魏忠贤等阉党，信任朝中与魏忠贤作对的东林党人，恢复了许多东林党人的官职，并赋予了他们权力，钱谦益就是那个时候被再度启用，出任吏部侍郎的，后钱谦益因为会推阁臣的事宜，与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结怨，被周延儒和温体仁弹劾，免去了官职，回到家中赋闲。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崇祯皇帝对于东林党人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认为东林党人沉湎于党争，结党营私，根本不考虑朝廷大计，所以早就疏远了东林党人。
得不到崇祯皇帝支持的东林党，慢慢的有些暗淡了，甚至比不上张溥等人创建的复社。
严格说起来，复社与东林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复社可谓是东林党倾尽全力捧起来的，他们之间颇似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钱谦益来到京城，名义上是前来游玩，所以他没有进入内城。
朝中的很多东林党人都去拜访了钱谦益，不少的读书人也专程去拜访，这一切都被锦衣卫和东厂牢牢盯着，不过钱谦益很谨慎，与前来拜访之人都是泛泛而谈，叙叙友情，饮酒作乐，压根不谈论朝廷中的任何事情，时间稍长，锦衣卫和东厂也没有了兴趣，毕竟六十岁的钱谦益被罢免了十多年，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的根基，这样一个老人，还能够翻起什么大浪。
如果不是因为有东林党领袖的这个身份，钱谦益不可能有任何的号召力，严格说起来，钱谦益个人的品性绝非是那么高尚的，天启年间，身为东林党领袖，有巴结和讨好魏忠贤的举措，崇祯元年因为迷恋权势与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不过这一切，自然被东林党人忽略了。
詹事府少詹事张溥、詹事府大学士吴伟业前去拜访钱谦益的时候，放松了对钱谦益监控的锦衣卫和东厂压根就没有发现。
张溥是复社的领袖，钱谦益是东林党的领袖，两人之间见面，一定会掀起波澜。
张溥前来拜访，钱谦益是非常高兴的，他一直都看好复社，无论什么场合，都表明了对复社的支持和鼓吹，也正是因为这种支持和鼓吹，让张溥在某些场合宣称钱谦益是他的恩师。
酒宴安排在钱谦益居住的客栈，而且是在房间里面，这足以说明钱谦益对此事的重视。
张溥和吴伟业进入房间的时候，钱谦益早就在等候了。
“学生张溥见过恩师。。。”
“学生吴伟业见过恩师。。。”
张溥和吴伟业都是稽首行礼，称呼钱谦益为恩师。
钱谦益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张溥和吴伟业连连摆手。
“张大人，吴大人，你们客气了，老夫可不敢说是你们的恩师，只是年长你们一些，二位器宇轩昂，来日必成朝中的栋梁，老夫能够与你们结交，不胜荣幸啊。”
钱谦益说话如此的客气，张溥和吴伟业也有些吃惊。
其实张溥和吴伟业内心是不承认钱谦益这个所谓的恩师的，只不过考虑到东林党的影响力，而且复社在某些传承方面，与东林党无法割舍，所以他们才会口头上称呼东林党领袖钱谦益为恩师。
在正式场合，学生第一次见到恩师，那是需要行跪拜礼的，张溥和吴伟业第一次见到钱谦益，他们仅仅是稽首行礼，压根没有想到跪拜，足见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再说了，不管是在朝廷之中，还是在读书人中间，复社的影响力早就超过了东林党，朝中东林党人或者说支持东林党的大人，或多或少都遭遇到冷落，甚至遭遇到算计，复社就不一样了，复社成员以读书人中间的年轻人居多，这些人会试高中之后，进入朝中为官，掌握了权力，让复社的影响力更大了。
就说张溥和吴伟业两人，离开翰林院之后，同时进入詹事府，一个是少詹事，一个是大学士，时刻在皇上的身边，早被朝中诸多大人认为是未来的阁臣。
一边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边是即将没落的贵族，两者之间能够保持表明上的平衡和尊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恩师请入座，今日骏公兄与我一定要给恩师敬几杯酒的。”
这个时候钱谦益倒是没有客气，大大方方的在主座的位置上面坐下了。
张溥和吴伟业的态度，老道的钱谦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他脸上绝不会有丝毫的表露，俗话说得好，出头的椽子先烂，要说这张溥四十一岁，吴伟业三十二岁，早就到了足够成熟的年级，可言行举止之间，还是表现出来傲气，表现出来超乎寻常的自信，这就有些奇怪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朝中磨砺的。
。。。
张溥和吴伟业同时端起酒杯，钱谦益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钱谦益绝口不提东林党和复社的事情，而是说到了辽东的事宜。
“张大人，吴大人，老夫早就是闲云野鹤之人，按说是不应该关心朝廷中的事宜，只是这些日子在京城，听到了不少的传闻，特别是有关辽东的传闻，有些奇怪。”
张溥和吴伟业看着钱谦益，没有开口说话。
“老夫听闻，我大明蓟辽督师吴宗睿大人，居然与后金的皇太极之间私下协议，商议辽东的诸多事宜，这让老夫异常的吃惊，老夫记得，关宁锦防线乃是护卫我大明京畿和京师的关键防线，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若是吴大人与皇太极之间私下里勾结，岂不是置我大明京畿和京师于危险之地吗。。。”
“所谓无风不起浪，老夫觉得，虽然都是传闻，但不可置之不理，特别是关乎辽东，皇上和朝廷尤其需要慎重。。。”
说到这里，钱谦益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端起了酒杯。
“张大人，吴大人，都是老夫多嘴了，山野之人可不要随意的议论朝政，刚刚就是没有忍住，老夫敬二位一杯酒，二位乃是朝中俊杰之人，定鼎之臣，老夫祝愿二位大人步步高升。”
张溥和吴伟业跟着端起了酒杯，两人的话语一直不是很多，此次前来拜访钱谦益，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让诸多的复社成员看看，没有想着与钱谦益交心谈心，不过钱谦益说到辽东的事情，张溥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恩师关心辽东的事宜，学生很是佩服，其实学生和骏公同样关注辽东的事宜，好在辽东尚且稳定。。。”
吴伟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张溥。
张溥感受到了吴伟业的眼神，不再开口
。。。
吃完饭，张溥和吴伟业告辞，钱谦益笑着将两人送到了客栈的门口。
张溥和吴伟业离开的时间不长，一名身穿便服之人出现在钱谦益的房间里面。
看见来人，钱谦益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来了，今日我见到了张溥和吴伟业，你的分析不错，张溥此人，难成大器，有学识不懂得收敛，过分的自傲，为官这么多年了，举手投足之间，还有愤世嫉俗的影子，我听说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很不错，身为复社的领袖，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护，在我看来，这种不知道进退的拥护，恐怕要害死张溥。”
“蓟辽督师吴宗睿与张溥之间有过节，而且过节很深，不过从身份地位和权势方面来说，张溥奈何不了吴宗睿，好在京城之中出现了传闻，这样的机会，我认为张溥是不会错过的，他一定会从中做文章，想方设法弹劾吴宗睿，以展现自身的能力，扩大自身的威望，故而我是赞同你这方面分析的。”
“刚刚我想明白了，张溥此人，孤芳自赏，难以有真正的朋友。”
“至于说吴伟业，我看颇为稳重，表面上看他与张溥形影不离，两人的关系很好，可我觉得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吴伟业此人性格较为温和，兴许是不想与张溥形成对立，毕竟他们一个是复社的领袖，一个是复社的骨干，两人之间要是出现嫌隙，外人怎么看复社。”
“我觉得你不必担心吴伟业，还是重点关注张溥此人。”
来人连连点头，抱拳对钱谦益表示了感谢。
钱谦益再次的点头。
“我的年级大了，没有什么想法，你还年轻，大有可为，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来人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钱谦益。
钱谦益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他这次到京城来，并非是游玩，而是要办一些事情，为了东林党的未来办一些事情，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该离开京城回家去了，每天都被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盯梢，这种滋味不好受。
“张溥啊张溥，有学识，有能力，有才干，可惜啊，少年得志，锋芒毕露，几十年过去，身上的书生意气都没有消失，怎么可能成大事啊。。。”
喃喃自语的钱谦益，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一头猪的威力（1）
洪承畴率领的三万大军，抵达了郧阳府城。
大军并未进入府城，而是在府城外的军营驻扎。
湖广巡抚宋一鹤早就接到了洪承畴的信函，提前抵达郧阳府城等候，与洪承畴共同商议剿灭张献忠及其麾下流寇的事宜，洪承畴嘱托了随行的副将，要求所有军士呆在军营之中，不要随意外出，尔后带着随从进入郧阳府城。
作为湖广行都司的郧阳府城，长期以来都驻扎有军队，当初的卢象升，领兵驻扎在郧阳府城，令流寇闻风丧胆，相比中原其他的地方，这里还算是平静，流寇不会主动进攻郧阳府城，就算是从湖广进入陕西，也是绕道而行。
。。。
十多名军士大摇大摆的走出军营，朝着郧阳府城外的集市而去。
军营门口守卫的军士，仅仅是看了看走出军营的十来名军士，没有开口说话。
这十多名军士，乃是军中有名的霸王和痞子，不管大军驻扎在什么地方，也不管军情是不是紧急，他们总会离开军营，到四处去逛逛。
守卫营门的军士是绝不会阻拦这些军士的，哪怕是违背军官的命令，其实诸多的军士都知道，这些军士之所以成为军中的霸王和痞子，也是因为他们与军中的某些军官关系密切，一旦阻拦他们离开军营，后患无穷。
守卫营门的军士可不会自找麻烦。
郧阳府城外的集市，还算是热闹，来到郧阳府城办事的百姓和商贾，大都会选择在这里歇脚，吃一些东西填饱肚子，进入府城去办事，在集市上吃东西，相对比府城便宜至于说离开府城回家的商贾和百姓，是不会在这里停留的，都是直接回家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十多名军士来到了集市。
集市的东头，是一家酒肆。
酒肆的规模很小，也就是在路边搭建了一个棚子，棚子里面摆着两张桌子。
棚子的里面有几个人，看见过来的军士，连忙站起身来离开了。
一名年轻的伙计，从屋子里出来，对着离开的那些人开口了。
“客官，你们的饭菜马上就好了。。。”
离开的那些人没有回头，急匆匆的朝着前方而去。
“伙计，眼睛瞎了，没有看见来客人了吗。。。”
走在最前面的军士一声怒吼，吓得伙计缩了缩脖子，脸上带着笑容开口了。
“各位军爷，您们吃些什么，本店有酱牛肉、茴香豆。。。”
“妈的，嗦什么，上最好的酒菜，快点，要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十多名军士径直走进棚子坐下了，几名军士对着伙计大嚷大叫，伙计不敢回话，连忙进入了屋子。
很快，伙计端上来了酱牛肉、茴香豆、猪头肉以及馒头，还有满满的一坛酒。
先前开口的军士看着伙计，恶狠狠的开口了。
“老子说上最好的酒菜，怎么，就这些酒菜吗。。。”
其他的军士以及开始喝酒吃肉，这名军士来不及继续对着伙计发脾气，转身坐下，一手端起酒碗，一手抓着酱牛肉，开始大快朵颐了。
。。。
小半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十多名军士，摇摇晃晃的离开棚子，朝着集市的方向而去，走出屋子的伙计，看着军士，小声的开口了。
“军爷，一共是八十文钱。。。哎哟。。。”
伙计还没有说完，一名军士抬脚踹过去，正好揣在伙计的胸口，捂着胸口的伙计，痛苦的倒下了，在地上翻滚呻吟。
“妈的。老子到这里来拼命，居然敢收钱，你他妈的瞎眼了。。。”
已经走出几步的其他军士，扭头看见了这一幕，转身回来，走进棚子，二话不说，动手拆掉了棚子，砸烂了桌椅。
地上的伙计脸色煞白，嘴角出现了血丝，不过动手的军士可不会放过他，再次走上前去，用力的再次踹了一脚。
“妈的，找死，叫你上最好的酒菜，随便用东西糊弄我们。。。”
再次被踹上一脚的伙计，已经无法动弹，眼见着脸色发青了。
一个老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径直来到动手的军士，面前，扑通麾下了。
“军爷，伙计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放过他吧。。。”
老人还没有说完，军士又是一脚踹过去，径直踹在了老人的胸口。
“老不死的，你是掌柜吧，我们兄弟在外面吃饭，这么长时间，看不见你出来，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啊，你莫不是反贼流寇吧。。。”
老人径直倒在地上不动了，他年级大了，怎么可能承受这么重的一脚。
周遭围观的百姓不少了。
动手的军士看着周遭的百姓，斜着眼睛开口了。
“看什么看，你们是不是也想造反啊。。。”
周遭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几名军士进入了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响起，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提着酱牛肉和猪头肉。
也许是觉得老人和伙计太弱了，军士不想继续动手，转身朝着集市而去。
十多名军士走过集市，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没有人敢找他们要钱。
。。。
“老四，我听见猪叫唤的声音了。。。”
“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见，你等等，我也听见了。。。”
猪嚎的声音，犹如鸡血，让十多名军士瞬间兴奋起来，这一路上行军，根本不可能吃肉，他们的嘴里都淡出尿味来了，如果能够弄到猪肉，后面的行军，就不愁吃肉了。
快步走到集市的西头，一个肉铺出现在眼前。
三个年轻人按着一头肥猪，正在宰杀，一名中年汉子，站在案板的后面，案板上面还有几块剔好的猪肉。
十多名军士的眼睛瞬间亮了。
“军爷，我这里有上好的猪肉，您看，这头猪刚刚宰杀。。。”
中年汉子的手中拿着剔骨刀，脸上带着笑容。
为首的军士看见了中年人手中的剔骨刀，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他身边的军士，立马开口说话了。
“四哥，我看这些人都是反贼，手里有刀。。。”
中年汉子脸上露出慌张和着急的神情。
“军爷，我不是反贼，我一直都在这里卖肉。。。”
几名军士上前去，其中一名军士对着中年汉子的胸口就是一拳。
中年汉人蹬蹬的退了几步，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白了。
一名手中握着杀猪刀的年轻人，看见中年汉子挨打，脸瞬间就红了。
“你、你们为什么大人，大哥一直都在这里卖肉，好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反贼。。。”
年轻人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不自觉的动了动手中的杀猪刀。
更多的军士脸上露出了笑容，其中一名军士开口了。
“好啊，手持凶器，准备动手了，你们就是反贼。。。”
中年汉子见势不对，扭头对着三个年轻人开口了。
“你们快跑，快跑。。。”
中年汉子还没有说完，十多名军士全部都扑上去了。。。
。。。
案板被推翻砸烂了，所有的猪肉都不见了，中年汉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角不断冒出鲜血，嘴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几个百姓围过来，其中一个人捏住中年汉子的手腕，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不行了，哎，不行了。。。”
“军爷凭什么打人杀人啊，报官去。。。”
“对，报官，还有没有王法。。。”
“算了吧，报官有什么用，人家军爷说你们是反贼你们就是反贼。。。”
“这是什么世道啊，我们百姓还有什么活路。。。”
周遭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开口了，当然，那些军爷都已经离开了。
“牛二，黑蛋，小三子，你们怎么回来了，那些军爷说你们是反贼，你们还不赶紧跑啊，要是被军爷撞见了，你们还有命啊。。。”
三个年轻人，正是刚刚宰杀肥猪的人，中年汉子开口呼喊的时候，他们见势不好，转身都跑开了，那些军士的目的是猪肉，对他们没有兴趣，也没有谁追他们。
看见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年纪最小的小三子扑通跪下了，他就是先前那个拿着杀猪刀开口说话的年轻人。
“大哥，您怎么了，都是我害了你。。。”
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忽然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用力的抬手，指了指谷城的方向，示意三人赶快离开这里。
中年人的右臂没有抬起来，很快垂落，眼睛也闭上了。
“大哥，大哥。。。”
撕心裂肺的的哭声瞬间出现了。
“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老杜在集市卖猪肉十多年了，竟然遭遇这样的事情。。。”
“说的是啊，老杜是好人，经常接济那些讨饭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我看不一定。。。”
“哼，朝廷官军，我看比土匪强盗还要坏。。。”
“嘘，小声点，被军爷听见就麻烦了。”
牛二、黑蛋和小三子三个年轻人，已经哭成一团，他们都是被中年汉子收留的，跟着中年汉子做事情混口饭吃，特别是小三子，当年来到集市的时候，已经快要饿死，要不是中年汉子收留，早就没命了。
此刻的小三子，双眼通红，脸色煞白，看着地上的中年人，眼睛里面露出了狠毒的光芒。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一头猪的威力（2）
洪承畴谢绝了湖广巡抚宋一鹤的挽留，没有在府城的寅宾馆歇息，坚持回到了军营。
宋一鹤交流了所知晓的全部有关张献忠的情况，结合侦查到的所有情报，洪承畴做出了分析，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依旧还在保康县一带，没有前往四川，也许是四川总兵秦良玉率领的白杆兵在夔州严阵以待，让张献忠不敢轻易进入四川。
张献忠还在保康，洪承畴的作战计划就能够很好的实施，他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尽管皇上下旨，且兵部尚书城新甲前来宣旨，让洪承畴异常的郁闷，不过只要能够抓住机会，打败甚至是剿灭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那么中原的局势就会发生变化。
打败或者剿灭张献忠部，一定会给李自成、罗汝才以及其他各路流寇形成震慑，让他们不那么嚣张，洪承畴也就能够逐步的开始实施自己确定的作战部署和计划。
让洪承畴颇为郁闷的是，湖广剿总兵官左良玉，其麾下的主力尚在随州一带，随州距离襄阳府城尚有三百多里地，大军昼夜兼程赶路，抵达襄阳府城也需要五天以上的时间，而襄阳府城仅仅驻扎了八千名军士。
洪承畴带着皇上的密旨，斩杀了延绥总兵贺人龙，对中原各地的总兵形成了不小的威慑，左良玉应该是感同身受的，其实洪承畴很清楚，皇上对左良玉也很不满意，本打算免去左良玉湖广剿总兵官的职务，只是考虑到杨嗣昌当初举荐左良玉为平贼将军，如果免去了左良玉的官职，皇上的面子不好看，已经去世的杨嗣昌可能再次遭遇弹劾，所以才没有动手。
洪承畴很早就给左良玉下达了命令，要求左良玉率领麾下的主力，迅速抵达襄阳府城，想不到左良玉居然率领麾下的主力，还在随州一带。
这让洪承畴觉得，有些人可能是本性难移。
事已至此，洪承畴不好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发脾气。
这个时候，最为紧要的事情，就是给左良玉和秦良玉下达快速行军和作战的命令。
洪承畴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整体的作战部署和计划，调遣驻守襄阳府城的六千军士，加上他麾下的三万军士，发起对张献忠部的进攻，目的就是拖住张献忠部的主力，左良玉部快速行军，从襄阳府城的方向扑向保康，秦良玉部从夔州出发，同时扑向保康，三路大军会和的时候，就是彻底击溃张献忠部的时候。
洪承畴所辖军士从谷城的方向发起进攻，主要目的是拖住张献忠部，左良玉部从襄阳府城的方向发起进攻，秦良玉从夔州和兴城的方向发起进攻，三面合围，基本堵住了张献忠部撤退的线路，也就是说，不管张献忠从哪个方向撤离，都要面对朝廷大军的围剿。
从兵力上面来说，洪承畴麾下有三万六千人，左良玉部有五万余人，秦良玉部有两万人，三路大军合计超过十万人，打败张献忠是理所当然。
因为有了皇上的圣旨，有了兵部尚书陈新甲督战，洪承畴才有胆气调动十多万的大军，否则他不敢这么大胆，万一出现问题，无法承担责任。
尽管张献忠部号称有二十多万人，洪承畴还没有放在心上。
作战计划全面形成的时候，洪承畴还是有些激动的，近半年时间过去，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被动应付，以至于皇上都有看法了，专门下旨要求他主动出击，陈新甲则是代表皇上和朝廷专门前来督战的。
这样不能怪洪承畴，李自成和罗汝才部，总兵力七十万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洪承畴是不可能触碰他们的，张献忠部一直都在湖广盘旋，号称二十万人，如果不进行全面的部署，张献忠很有可能逃窜，导致围剿战变成了追击战，至于其他的各路流寇，影响力不大，洪承畴就算是打败了他们，也不大可能对中原局势造成多大的影响。
所以说，洪承畴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的头上，只要打败他们之中的任意一路流寇，就能够对中原局势造成重大深远的影响。
这一次机会来了，洪承畴是不可能错过的，抓住了这一次的机会，洪承畴就能够创造奇迹，更进一步的验证自己是朝廷的王牌和中流砥柱。
回到军营，洪承畴径直到了中军帐。
一直到子时，中军帐里面都是灯火通明。。。
距离军营不远处，牛二、黑蛋和小三子三人一直都在晃悠，眼看着到了子时，三人眼里带着仇恨的目光，不甘心的离开了。
三人回到了距离集镇不远的一处破房子里面。
桌上摆着煮熟的猪头肉，还有一坛酒，四个酒碗。
进入屋子，小三子抱起了酒坛，给四个酒碗里面都倒上酒。
黑蛋看了看小三子，有些无奈的开口了。
“小三子，军营守卫太严密了，晚上都有人看着，我们冲不进去啊，要是我们被军爷发现了，还不都送命了。。。”
小三子看了看黑蛋，红着眼睛开口了。
“我不怕死，只要能够为大哥报仇，干什么我都不怕。。。”
黑蛋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冲到了小三子的面前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怕死吗，说我不在乎大哥吗，我不怕死，我就是觉得，我们冲不到军营里面去，找不到那些害死大哥的军爷，我们三个人都被杀了，谁为大哥报仇。。。”
小三子腾地站起身来，盯着黑蛋。
“吵什么吵，大哥刚刚去了，你们这样吵，是不是不想让大哥安歇。。。”
老成一些的牛二开口说话了，黑蛋和小三子两人的气焰一下子被灭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之中，没有谁看桌上的猪头肉，也没有谁端起酒碗。
过了好一会，一直在沉思的牛二开口了。
“黑蛋，小三子，你们说军爷到郧阳府城来干什么，还来了那么多人，我听说八大王在保康一带，军爷是不是来对付八大王的啊。。。”
八大王就是张献忠，郧阳一带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而且不少的百姓支持张献忠，恨透了朝廷大军。
黑蛋和小三子同时看向了牛二。
牛二微微的点点头，接着开口了。
“我觉得军爷一定是去对付八大王的，如果我们投奔八大王，是不是可以找到八大王为大哥报仇啊。。。”
牛二还没有说完，小三子拼命的点头，黑蛋则有些发懵。
“黑蛋，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不愿意啊。。。”
黑蛋看了看牛二，嘟着嘴开口了。
“军爷说大哥是反贼，我们要是投奔八大王，就是反贼了，要是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怎么为大哥报仇啊。。。”
小三子本来准备发脾气，黑蛋这样一说，他也懵了，看向了牛二。
牛二不屑一顾的开口了。
“黑蛋，军爷说你是反贼你就是反贼，那些狗日的军爷，就是想抢猪肉，就说大哥是反贼，大哥都没有办法辩解，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官府来人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有衙门的老爷为大哥说话啊。。。”
小三子再次点头。
“牛二哥说的是，我们就去投奔八大王，让八大王为大哥报仇。。。”
小三子还没有说完，牛二摆摆手，脸上露出了苦闷和无奈的神情。
“黑蛋，小三子，我还没有说完，我听说八大王有几十万人，我们三个人去投奔八大王，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八大王，要是见不到八大王，我们怎么给大哥报仇啊。。。”
屋子里再次的沉默下来，牛二提出来的这个问题，黑蛋和小三子是想不到解决办法的，他们的思维很简单，以为到了保康就能够见到八大王，就能够让八大王给他们的大哥报仇。
再次开口的还是牛二。
“黑蛋，小三子，官军不是驻扎在郧阳府城吗，我们就去给八大王报信，说好多的官军来了，肯定是要对付八大王的，我们给八大王报信了，是不是就能够见到八大王，就能够让八大王给大哥报仇了。。。”
牛二说完，小三子两眼放光，跟着开口了。
“牛二哥，那我们连夜赶路，到保康县城去，去找八大王，让八大王给大哥报仇。。。”
看着情绪激昂的小三子，茫然失措的黑蛋，牛二略微的冷静了。
“黑蛋，小三子，我们要是到保康去，就是跟着八大王了，我们就是真正的反贼，我们就要杀官军，你们想好了吗。。。”
小三子毫不犹豫的开口。
“牛二哥，我想好了，只要能够给大哥报仇，做什么我都不怕。。。”
黑蛋没有马上开口，牛二和小三子都看向了黑蛋。
“牛二哥，小三子，我也想好了，我跟着你们干。”
桌上的酒碗被端起来了，牛二、黑蛋和小三子对着桌上的碗，一口气喝下了碗里的酒。
“大哥，我们去投奔八大王，给您报仇，黑蛋、小三子和我，要不是您的收留，早就没命了，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报仇，杀了那些害您的军爷。。。”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头猪的威力（3）
官道上，三匹战马在飞驰，一些在官道上面行走的百姓和商贾，看见飞驰而来的战马，纷纷往官道两边避让，一些躲避不及的百姓，轻者身上要挨上几马鞭，重者可能被马蹄蹬踏，不死也要脱层皮。
郧阳府城距离襄阳府城近六百里地，道路崎岖不平，骑马至少需要五天的时间，郧阳府城距离谷城近三百里地，步卒行军抵达谷城最快也要五天左右时间，而襄阳府城距离谷城近三百里地，步卒行军也是接近五天的时间。
不管洪承畴如何的着急，他麾下的大军，与襄阳府城赶过来的六千军士在谷城会和，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朝廷大军抵达谷城的消息是不可能保密的，盘踞在保康的张献忠可不是瞎子聋子，肯定会知道消息，所以，以最快速度发起进攻，是洪承畴的首选。
为了能够安全的将调遣军士的军符送到襄阳府城去，洪承畴婉拒了湖广巡抚宋一鹤动用驿站力量的建议，直接派遣麾下的一名军官和两名军士，怀揣军符和五省总督府调遣军士的命令，骑马前往襄阳府城，身边的副将建议派遣三十人左右的军士护送军符和命令，也被洪承畴否决了，郧阳府府城到襄阳府城距离遥远，一路上不是很太平，大队人马容易引起注意，且速度也不可能很快，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更大。
综合考虑，洪承畴最终决定，派遣一名游击将军和两名军士前往襄阳府城，去调遣驻守襄阳府城的军士。
三人从郧阳府城外的军营出发的时候，洪承畴专门叮嘱，一路上必须要低调，不能扰民，路途中原则上不停留，尽快抵达襄阳府城，夜间住宿必须在官道两边的村镇之中，夜间睡觉的时候，三人轮流睡觉值守，保证军符的安全。
如果不是军情紧急，洪承畴绝不会如此冒险。
当然，有一点洪承畴还是放心的，那就是迄今为止，从方方面面获取到的情报来看，张献忠还不知道朝廷大军已经抵达郧阳府城。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官道旁边的村落，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
农户大都是天黑歇息睡觉，天亮起身劳作，家中照明的是松油灯，光线昏暗，味道也不好闻，村里的人买不起蜡烛，更没有听说过皇家用的植物香油。
三匹战马出现在官道的中间。
居中的游击将军看了看天色，对着左右两边的军士开口说话了。
“今夜就在这里歇息，明日赶到谷城去。。。”
游击将军的命令，让左右两边的军士瞬间放松下来。
官道两边的村落，极少有酒肆与客栈，不过三人的运气不错，他歇息的这个村落，有一家规模很小的客栈。
眼尖的军士，发现了前方挂着的客栈旗帜，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
“将军，前面有一家客栈。。。”
游击将军点点头，客栈总比农户家中的条件好一些，昨夜他们在某家农户家中住宿，满屋的气味让游击将军几乎没有睡着，一大早离开的时候，两名军士借故发脾气，狠狠的教训了这家农户的男主人。
客栈外面没有伙计，想必这等规模的客栈，不可能雇佣伙计。
游击将军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边的军士，军士把缰绳拴在了路边唯一的马桩上面，另外一名军士走在前面，准备进入客栈询问。
客栈大门的旁边，蹲着三个衣着破浪之人，他们都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就要进入客栈的军士，看见了蹲着的三人，走过去用脚踹。
“快滚快滚，搅扰了老子的军务，将你们当做反贼给办了。。。”
蹲在地上的三人，身体都微微颤抖了，其中一人身体抖动的颇为厉害。
一边的游击将军漠然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开口说话。
蹲在地上的三人，正是牛二、黑蛋和小三子三人。
牛二拉起黑蛋和小三子，低着头离开，期间小三子挣扎了一下，被牛二狠狠的捏住了手。
游击将军和两名军士进入了客栈之中。
客栈之中大呼小叫的声音瞬间传开。。。
“小三子，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没有看见他们挂着腰刀吗。。。”
牛二低声怒斥小三子，一边的黑蛋，则是脸色发白，身体还在颤抖。
小三子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死死的盯着客栈的方向。
“牛二哥，我、我忍不住，就想杀了他们。。。”
小三子的话语，让牛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刚他看的很清楚，这三名军爷都是骑着马来的，而且背上都有包裹，如果真的能够杀了这三个人，不说背包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是三匹马，也值不少钱了，他们三人前去保康县投奔八大王张献忠，身上没有什么钱财，一路风餐露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在他们习惯吃苦，还能够扛得住。
不过这三名军爷，看上去都很彪悍，如果不小心，让人家察觉了，他们三人的小命就要留在这里了。
牛二没有开口说话，小三子着急了，他已经将这三名军爷，当做了加害大哥的凶手，就算是送了性命，也要不顾一切杀了这三人。
“牛二哥，他们晚上总要睡觉，我们偷偷进去杀了他们。。。”
牛二的眼睛再次亮了，小三子说的不错，这些军爷虽然厉害，可晚上总要睡觉，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动手，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小三子，你说的不错，我们就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动手。。。”
亢奋的情绪上来之后，三人想不到存在的巨大危险，牛二脑子里想到的是战马和钱财，小三子想到的是仇恨，黑蛋想到的是义气。
“走，我们到客栈的后面去看看，从后面翻墙进去。。。”
三人蹑手蹑脚朝着客栈的后面而去，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样做，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没有人关注他们。
客栈后面的围墙低矮，也就是一人多高，很容易翻过去，牛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其实官道旁边这种勉强算得上客栈的住宿之地，条件不可能很好，大都是附近的农户开设的，生意惨淡，没有伙计，混一天算一天，开不下去就关门大吉，就连强盗土匪，都没有兴趣，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关顾。
尽管精神亢奋，但牛二的头脑还算是清醒的，他从怀里拿出来两个馍馍，递给了黑蛋和小三子。
“快点吃下去，吃了东西才有力气，你们记住，我们半夜的时候摸进去，只要是客栈里的人，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杀了。。。”
黑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吃惊的开口了。
“牛二哥，要是遇到客栈的掌柜，我们也要杀死啊。。。”
牛二狠狠的瞪了黑蛋一眼。
“黑蛋，你是不是想着让客栈的掌柜去报官，好抓住我们啊。。。”
黑蛋低下头，不再开口说话，牛二将馍馍塞给了黑蛋。
“你们快点吃，吃了就在这里睡一会，时间到了我叫醒你们。”
。。。
子时。
“醒醒，醒醒，我们准备动手了。”
牛二的眼睛特别亮。
小三子根本没有睡熟，立马睁开了眼睛，黑蛋倒是睡着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睡眼懵懂的样子。
翻过围墙，进入后院。
客栈的后院，其实就是厨房。
厨房里面的松油灯还没有完全熄灭，借着微弱的灯光，能够模模糊糊看见周遭的情形。
进入厨房，牛二拿起了案板上面的菜刀，伸手掂量了一下，他和小三子都会杀猪，杀猪讲究的是刀法，必须稳准狠，一刀戳破猪的喉管，猪血顺着喉管流出来，不会渗透到身体里面去，这样猪才不会挣扎。
菜刀显然刚刚磨过，刀刃闪着一丝的寒光。
从厨房进入到火坑屋的时候，牛二小心的推着木门，木门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寂静的夜里，吱呀的声音特别突兀，牛二险些扔掉手中的菜刀掉头逃跑。
如雷的鼾声，稳定了牛二的情绪，牛二稳定下来，黑蛋和小三子也稳定下来。
小三子的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那是他一直都带在身上的，黑蛋的手里拿着磨刀石。
火坑的门开着，屋子里还有一丝的热气，中间的火堆还没有完全熄灭。
走出去，就是堂屋，堂屋的右边就是客房。
堂屋松油灯也亮着，一名军士躺在木椅上面，鼾声如雷，军士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走在前面的牛二，身体微微颤抖，不敢上前去了，黑蛋更是脸色煞白，差点就把持不住。
小三子几步走在了前面，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脸色煞白，一边朝着军士走过去，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剔骨刀。
没有等到牛二和黑蛋两人反应过来，小三子就扑上去了，剔骨刀准确的戳进了军士的喉咙，熟睡的军士，仅仅是蹬了两脚，就没有动静了。
一股鲜血喷溅而出，牛二和黑蛋两人，吓得根本不敢动，就在一边看着。
状若疯癫的小三子，再次举起剔骨刀，朝着客房扑过去，那里也有如雷的鼾声。。。
。。。
再次出现在堂屋的小三子，脸色煞白，满身鲜血，神情恍惚。
看见小三子的样子，牛二突然明白了什么，扑上去给了小三子一个清脆的耳光。
小三子“醒”了，手中的剔骨刀掉落地上。
“牛、牛二哥，黑蛋哥，我、我杀人了，我、我杀了四个人。。。”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李定国的决断
客栈燃起熊熊的烈火，不是很会骑马的牛二、黑蛋和小三子，可能是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居然骑着马飞跑，周遭被火光惊醒的农户，纷纷前去救火，农户人家睡得早，没有人知道有官军在这里歇息，缺乏救火的工具，加之大火烧起来众人才发现，大家没有能够扑灭燃烧的大火，天色微亮的时候，最后的一丝火焰消失，四具被烧的乌黑的躯体被农户发现，淳朴的农户哀叹这些人的命不好，活活的被烧死了，几个好心的农户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将这些烧焦的尸首掩埋了。
没有人去报官，大家的想法很实在，反正这些人是一场大火烧死的，官府里面的那些衙役可不好惹，如果县大老爷派遣衙役下来调查，还不知道衙役会怎么敲诈诸多的农户。
一桩关系重大的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
牛二、黑蛋和小三子，就知道打马拼命的朝着保康县的方向而去，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包裹，至于说包裹里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衣服破烂，隐隐能够看到乌黑的血渍，他们每个人腰里都挂着腰刀，这是非常醒目的，也许是过于的恐惧，让他们忘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是不顾一切的朝着保康的方向飞驰。
战马的速度早就慢下来，不是很会驾驭战马的三人无可奈何，只能有着战马慢慢的踱步。
官道上偶尔有村落，早起的农户发现他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他们可惹不起这些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已经麻木的牛二、黑蛋和小三子，发现他们被二十多人包围了，而他们的正前方，有数名骑马的人。
牛二只是张了张嘴，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紧接着黑蛋和小三子也滚落马背，身体的麻木和内心的恐惧麻木，让他们面无表情，如同泥人一般。
“李将军，这三人很可疑，我怀疑是附近的土匪，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准备逃跑的。。。”
官道中间，一名骑着战马、面带英气的年轻人，看了看滚落马背的三人，摇了摇头。
“他们的脸上没有匪气，也没有杀气，不是土匪，你们不准动手。。。”
年轻人的话语，让二十多人停止了步伐，只是将牛二等三人包围在中间。
年轻人下马了，快步朝着三人走去，身边的人准备开口提醒，看见步伐很快的年轻人，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年轻人走到牛二的面前，直接开口了。
“你们是什么人，身上为什么有血渍，你们的战马是从哪里来的。。。”
牛二抬头看着年轻人，脸上的肌肉终于动了一下。
“我、我、我们。。。”
脸部的肌肉不断的抖动，牛二居然说不出话来，黑蛋和小三子的情况更加糟糕，两人还是趴在地上，都没有能够抬起头来。
年轻人皱了皱眉，要身边的人给牛二喂一些水。
喝下几大口的水，牛二终于能够开口了。
“我、我们是去投奔八大王张献忠的。。。”
年轻人身边之人看着牛二，脸上带着愤怒的神情开口了。
“妈的，八大王的名字也是你们随便叫出来的，找死啊。。。”
年轻人再次的挥手，制止了身边之人继续开口。
“哦，你们为什么要去投奔八大王啊。”
“我、我们的大哥被军爷杀死了，我们要替大哥报仇，我们就想到投奔八大王，八大王一定能够替我们的大哥报仇。。。”
年轻人笑了笑，他注意了牛二的神情，知道牛二没有说谎。
“原来是这样，你们的战马从什么地方来的，要是你们能够说实话，我可以带着你们去见八大王，给你们的大哥报仇。。。”
年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三子呼的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年轻人开口了。
“我、我们昨天晚上杀死了三个军爷，抢了他们的战马，还、还有他们的包裹。。。”
小三子还没有说完，牛二跟着开口了。
“郧阳、郧阳有好多的军爷，我们兄弟觉得他们一定是去对付八大王的，我们、我们就想着给八大王报信，路上遇到了三个军爷，我们趁着他们睡熟了，杀了他们。。。”
年轻人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一丝的光芒，仔细看了看牛二和小三子，包括勉强抬起头来的黑蛋。
“原来是这样，你们杀死了三个军爷，抢了他们的战马、腰刀和包裹，准备去投奔八大王，你们的胆子不小啊，敢杀死军爷。。。”
小三子看着年轻人，声音嘶哑、毫不畏惧的开口了。
“那些军爷杀了我大哥，我要他们还命。。。”
年轻人身边之人，走到了小三子的面前，递上了装水的葫芦，小三子没有客气，抱起葫芦大口大口的喝水。
“能够将你们的包裹给我看看吗。”
年轻人开口之后，小三子毫不犹豫的取下包裹递过去，牛二和勉强爬起来的黑蛋也将包裹递过去了。
年轻人笑了笑，在牛二他们面前打开了包裹。
。。。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年轻人的神色变得异常的肃穆，他略微的思索，对着身边的人开口。
“你马上回去，禀报义父，五省总督洪承畴已经抵达郧阳府城，率领的有三万朝廷大军，他准备调遣驻守襄阳府城的朝廷大军，前往保康，对付我们，湖广的左良玉，四川的秦良玉，都要率领朝廷大军前往保康作战。。。”
身边之人准备上马离开的时候，年轻人挥挥手，示意稍等。
转身看着牛二、小三子和黑蛋，年轻人开口了。
“我是八大王的义子李定国，你们刚才说的是真话吗。”
牛二的脸有些发白，呐呐的没有开口，小三子的脸一下子红了，看着李定国开口了。
“我们没有瞎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是牛二哥，这是黑蛋哥，我叫小三子，昨天夜里，我们在客栈外面露宿，三个军爷骑马到客栈住宿，他们说我们是反贼，要杀我们，我大哥就是被军爷这么杀死的，其实那些狗日的就是想抢我们的猪肉，就说我大哥是反贼，活活打死了我大哥，我们身上没有东西，要是有，昨天晚上那些军爷就杀了我们。。。”
小三子吐字清晰，眼睛很亮很清澈。
李定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用力怕了拍牛二和小三子的肩膀。
“很好，我会派人送你们去见八大王，我可以保证为你们的大哥报仇你们歇息一下，一会我派人带你们走。。。”
。。。
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李定国再次对着身边之人开口了。
“包裹里面有五省总督洪承畴的军符，专门调遣驻守襄阳府城的官军的，还有洪承畴的信函，这些东西机缘巧合到了我们的手中，那就要发挥出来最大的作用。”
“我带着二十名兄弟，拿着军符到襄阳府城去，你马上回去禀报义父，请义父率领大军赶赴襄阳府城，这是我们攻陷襄阳府城最好的机会，到时候里应外合，我们一定能够拿下襄阳府城，洪承畴还想着剿灭我们，他做梦都想不到，军符会落到我们的手中。”
“这件事情决不能泄露了，只能给义父说，这是我的玉佩，你带着玉佩可以直接见到义父，牛二、黑蛋和小三子三人，我派遣几个人看着他们，等候义父派遣的大军，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安全起见，不能让他们泄露任何的消息。。。”
李定国刚刚说完，身边的军士开口了。
“李将军，为了能够保密，我们不如将牛二他们三人。。。”
军士比划了一个动作。
李定国看着身边的军士，脸上浮现出来了怒气。
“你这是什么话，牛二他们三人要是出现了任何的问题，我就要你的人头，他们立下了大功，要不是想到他们累了，我还准备带着他们到襄阳府城去。。。”
军士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
李定国很快开始安排。
巨大的收获，让李定国激动，其实这次出来，他的目的就是侦查消息，为义军下一步的行动明确方向，现在看来，下一步行动的方向确定下来，就是攻陷襄阳府城。
如果能够攻陷襄阳府城，义军将得到巨大的收获，境况将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张献忠通过周遭的百姓，得知当初为了能够守卫襄阳府城，杨嗣昌在襄阳府城储备了不少的钱粮和兵器，这些钱粮和兵器，没有运走。
时间很紧，李定国会率领二十余名兄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襄阳府城，此地距离襄阳府城不到二百里地，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还可以好好的歇息一番，义军驻扎的地方，距离襄阳府城不到三百里地，老营的军士也就是两天左右的时间能够抵达。
进攻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样算起来，时间方面是合适的。
李定国一共带着三十人，其中二十人跟随他假冒官军，进入襄阳府城，两人快马去给义父张献忠禀报，剩下的八人带着牛二、黑蛋和小三子等人，在附近隐藏起来，等候义军大队人马的到来。
第六百五十八章 襄阳陷落
夜深了，寅宾馆里面的李定国，双眼炯炯有神，没有丝毫的睡意，跟随他进入襄阳府城的兄弟，同样打起精神，等待李定国的命令。
进入襄阳府城过程波澜不惊，没有人怀疑李定国等人的身份，五省总督府的军符，以及五省总督洪承畴的亲笔命令，说明了一切，襄阳府城内的文武官员，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洪承畴的命令上面去了，没有人关注送信的李定国等人，他们被破格安排在寅宾馆，等待守卫城池的军士做好出发的准备，一同离开襄阳府城。
进入襄阳府城之前，张献忠派遣来的十余名亲兵，与李定国见面了，告知李定国，义军已经朝着襄阳府城开拔，张献忠下达了昼夜行军、以最快速度抵达襄阳府城的命令，张献忠同时告知李定国，在府城内引发骚乱，趁机打开襄阳府城门，如此义军就能够冲入城内。
张献忠派遣来的亲兵，其中十人跟随李定国进入襄阳府城，他们都是义军之中最为精锐、最为强悍的军士。
凭着李定国和麾下三十名兄弟，想要强行的打开城门，那是痴人说梦，不等他们有多余的动作，就要被城内驻守的朝廷大军彻底剿灭，所以说，只能是制造混乱，尔后在混乱之中找到机会，打开城门，让张献忠率领义军军士进入城池之中。
襄阳府城城墙高大厚实，这里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进入寅宾馆，李定国与麾下的每一个兄弟都低声嘱托，让他们不要慌张，按照命令行事，在寅宾馆吃饭之后，借口出去闲逛，他们在商铺里面大量购买了引火之物，悄悄的带回来。
终于到了子时。
三十多个黑影离开了寅宾馆。
没有注意他们的行踪，甚至都没有人会关注他们。
。。。
南直大街、北直大街和东直大街相继有地方起火，最近一处起火的地方，靠近了府衙。
“起火了，流寇杀进府城了，快跑啊。。。”
“流寇要杀死城里的所有人，快跑啊。。。”
“不跑就没命了，快跑啊。。。”
火势越来越大，被惊醒的城内百姓，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他们看见了被杀死的巡逻军士，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他们听到了城内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音。
恐惧的情绪瞬间蔓延，商贾和居民折返家中，拿起了细软，带着家人冲出来，朝着城门的方向蜂拥而去，在他们看来，流寇杀进来了，巡逻的军爷都被杀死了，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果留在府城，岂不是要死的更惨。
可能有清醒之人，可惜熊熊的大火，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音，让他们没有办法独处，只能是跟随涌动的人流，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涌向南门的百姓是最多的，至少有数万人。
。。。
守卫城门的军士，早就看见了城内的火光，已经有军士骑马前往府衙和军营前去禀报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有那么多的百姓涌向了城门。
两百多守卫城门的军士，在军官的指挥下，在城门甬道前面排列成为了阵型，阻止有人冲击城门，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冲在队伍最前列的，绝大部分都是妇孺小孩子，其中还有不少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他们手里举着火把，不过一切的往前冲。
军士不可能对着这些妇孺动手，再说了，黑压压过来的百姓，已经震撼了他们，如果阻拦这些百姓，人家发起疯来，他们一个都不要想着活命。
不管军官如何的呼喊命令，军士没有动手，自觉的闪开了，涌过来的百姓分为了两拨，一波冲向了甬道，去打开城门，一波冲上了城墙，去放下吊桥。。。
吱呀的声音出现，城门很快被打开了，最前面的百姓，朝着前方狂奔而去，漫无目的，在他们看来，离开了城内就安全了。
知府等诸多官吏，以及驻守城池的卫指挥使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已经打开的城门，以及往城门方向涌动的数万百姓。
卫指挥使看着知府大人，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刚刚已经调遣一部分的军士前去灭火了，免得整个的府城都烧起来了，其余的军士都跟随朝着南门和北门的方向而去。
知府也没有下达命令，他不敢下达命令，如果军士对着这些百姓动手，到时候朝中的那些言官，怕是要将他这个知府弹劾到大牢里面去，弄得不好还可能被弃市。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涌出城门去。
。。。
大呼小叫的声音出现，人流突然往回涌动，不少人掉头朝着军士站立的方向跑过来，满脸都是惊慌，嘴里大呼小叫流寇来了。
诸多的军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蹄声响起，喊杀的声音瞬间出现在南门和北门的方向，知府大人和卫指挥使两人瞬间明白了，流寇趁乱杀进城来了。
知府大人给卫指挥使下达了作战的命令之后，转身离开，朝着府衙的方向急匆匆而去。
卫指挥使看了看知府大人的背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要求军士前去封堵城门，若是有人敢阻拦杀无赦。
下达了作战命令之后，仅仅是看了一眼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城门方向，卫指挥使调转马头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知府大人都只是顾着逃命了，他这个卫指挥使可不想陪葬，城内只有八千的军士，人家流寇动辄几十万人，就算是这八千将士个个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打赢有着充足准备的流寇，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早点溜掉的好。
卫指挥使刚刚离开，其余的大小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谁一声呐喊逃命，整个的队伍瞬间散开了，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开去。。。
。。。
张献忠麾下老营的军士，没有耗费多大的气力就从南门和北门冲进了府城，他们无非是斩杀了一些堵在门口进退不得的百姓。
冲进城池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发现严阵以待的官军，看到的都是惊慌失措、四散乱跑的百姓，老营的军士不会过多的斩杀百姓，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攻陷和占领府衙以及军营。
冲进城池的义军军士越来越多，他们朝着府衙和军营的方向冲去，几名义军的军官指挥军士守住南门和北门，同时命令部分的军士赶赴西门和东门，务必要控制襄阳府城所有的城门。
。。。
天终于亮了。
张献忠用力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
“定国，拿下襄阳府城，你立下了首功。。。”
“义父，这都是孩儿应该做的，可惜走脱了那些狗官。。。”
张献忠脸上带着笑容。
“没什么，他们跑了就跑了，还好有两千多官军军士没有逃脱，他们都归顺我们了，这些军士全部给你指挥，好好的训练他们，让他们知晓我们的规矩。”
“是，义父，孩儿一定好好训练他们。”
张献忠身边的孙可望、刘文秀和艾能奇，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都是张献忠的义子，不过这几个人的笑容还是有些不一样，孙可望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面看不见笑意，刘文秀的笑容是真诚的，至于说艾能奇，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有些无所谓的感觉。
。。。
襄王朱铭、贵阳王朱常法等人，被押解到张献忠的面前。
张献忠脸上带着舒爽的神情，曾几何时，李自成攻陷了洛阳府城，联合罗汝才攻陷了南阳府城，获得了巨大的财富，队伍迅速壮大起来，且逼得大明内阁大臣、兵马大都督杨嗣昌自尽身亡，义军的风头被李自成和罗汝才占尽，而屡屡遭遇到朝廷大军围剿的张献忠，只能是四处躲藏，偶尔攻陷某处县城，夺取钱粮维持麾下义军的开销。
攻陷襄阳府城，城内充足的粮草和大量的兵器，让张献忠的底气瞬间提升，他很清楚，很短时间内，自己的实力将要迈上一个新台阶，再一次与李自成等人平起平坐了。
看着跪在面前、全身颤抖、无法开口说话的襄王朱铭、贵阳王朱常法，张献忠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神情。
“二位王爷，你们的五省总督洪承畴，想要彻底剿灭我张献忠，他想不到我攻下了襄阳府城，既然他带着大军来剿灭我，那我也要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来想去，你们俩人的人头最合适，把你们的人头送给洪承畴，他大概会替你们报仇的。。。”
“咚、咚、咚。。。”
襄王朱铭突然用力的磕头。
“大、大王饶了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张献忠不耐烦的挥挥手，军士马上将两人拖走，王府中的其余人，跪在地上，脸上早就没有了表情，有人无法承受，已经晕厥过去。
张献忠看了看跪在面前的所有人。
“女人留下，男的一个不留，全部都杀了，让他们到地下去陪着他们的王爷。。。”
惊天动地的哭声瞬间出现，张献忠已经扭头朝着府衙的方向而去了。
无数的钱粮正运送到府衙的库房，这里面有钱财，有粮食，有兵器，甚至有绫罗绸缎，而襄王府和贵阳王府的查抄事宜早就开始了。
堆积成山的物资，以及放置的慢慢的府库，让张献忠都有些忍不住了，他很清楚，这些巨大的物资，意味着他将彻底拜托被动的局面。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为时已晚
三万大军抵达谷城，洪承畴随即派遣斥候前往襄阳府城的方向侦查，按照他预计的时间，驻守襄阳府城的六千军士，最迟一天左右就能够抵达谷城。
麾下大军在郧阳府城外驻扎的几天时间，军士胡作非为，已经令郧阳府知府头疼不已，就连湖广巡抚宋一鹤都颇有微词，洪承畴很无奈，大战在即，这个时候他若是下狠心整顿胡作非为的军士，必定影响到整体的作战部署，所以洪承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洪承畴依旧没有进入谷城县城，住宿在谷城外的临时军营之中，而且洪承畴还下达了命令，任何军士都不得离开军营，违令者斩。
谷城城外，临时军营，中军帐。
外面响起马蹄声的时候，洪承畴的脸色有些变化了，按照规定，军营内是不允许骑马的，不管是什么人，进入军营都要下马，唯一能够在军营内骑马的就是斥候，侦查到紧急军情的斥候，可以骑马直接来到中军帐。
马蹄声在中军帐的前面消失，紧接着就是跑步的脚步声。
进入中军帐的斥候，脸色煞白，甚至来不及站在外面禀报。
“大、大人，襄阳府城被流寇张献忠攻陷，襄王朱铭、贵阳王朱常法被张献忠斩杀，驻守襄阳府城的驻军损失惨重。。。”
洪承畴有些眩晕，眼前出现了一颗颗的星星。
襄阳府城城池坚固，城墙高大厚实，张献忠怎么可能攻陷，难道说张献忠麾下流寇的战斗力有那么强悍了，能够轻而易举的攻陷襄阳这样的城池吗。
“情况属实吗，若是谎报军情，我不仅要砍掉你的脑袋，还要株连你的家人。。。”
情急之下的洪承畴，顾不上那么多了。
斥候脸上惊惧的神情还没有消息，但说话的声音变得坚定。
“禀报大人，属下绝不敢谎报军情，属下和兄弟们已经找到数百名从襄阳府城逃出来的军士，从他们那里得知襄阳府城失陷的消息，就算是这些军士信誓旦旦说襄阳府城已经陷落，属下也不敢相信，再派兄弟靠前去侦查，得到了襄阳府城被流寇张献忠攻陷的消息。。。”
洪承畴的脸色有煞白变得铁青。
“你们可否侦查清楚，襄阳府城是怎么陷落的，是张献忠强攻陷落的吗。”
斥候稍稍犹豫了一下，开口回答了。
“属下问过那些军士，也询问了从襄阳府城跑出来的百姓和商贾，他们说流寇夜里进入了府城，杀人放火，府城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流寇，巡逻的军士被流寇杀死了，百姓和商贾要是不逃离府城，也要被流寇杀死，所以府城的百姓半夜涌向城门。。。”
洪承畴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那就是张献忠派遣流寇混入了襄阳府城，半夜制造出来巨大的混乱，导致百姓慌张，拼命的想要逃离城池，结果城门被蜂拥而至的百姓打开，张献忠趁此机会进入襄阳府城。
可流寇是怎么进入襄阳府城的，又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襄阳府城里面制造如此巨大的混乱，而且还杀死了街上巡逻的军士，想要制造如此的混乱，区区几个流寇绝对做不到。
事已至此，洪承畴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有三件事情，你马上办好、去查清楚，如果办不好、弄不清楚，就不要回来了。”
肃立在面前的斥候身体颤抖了一下，竖起了耳朵。
“第一件事情，在逃离襄阳府城的军士之中，找到他们的军官，马上带到我这里来，我有事情需要询问他们，同时尽力去找寻襄阳府知府等官吏，我相信他们一定逃出来了。”
“第二件事情，再次派遣斥候，前往襄阳府城去侦查，如果能够进入府城是最好的，务必弄清楚襄阳府城的现状。”
“第三件事情，快马加鞭，绕过襄阳府城，告知正在往襄阳府城开拔的湖广剿总兵官左良玉，襄阳府城被张献忠攻陷，让左良玉千万小心，不要中了流寇的圈套。”
。。。
斥候离开中军帐，洪承畴一屁股坐下了，浑身无力。
襄阳府城的陷落，意味着洪承畴所有的安排部署接近白费，此刻最佳的举措就是领兵杀向襄阳府城，拼死收复襄阳府城，可张献忠麾下有二十多万流寇，洪承畴领着三万人前去攻打被张献忠占领的襄阳府城，有些拿鸡蛋碰石头的意思。
就算是与湖广剿总兵官左良玉联合作战，收复襄阳府城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左良玉得知襄阳府城被张献忠攻陷的消息，肯定是原地等候待命，甚至是往枣阳或者随州的方向回撤。
洪承畴的脑子有些乱，襄阳府城陷落的消息，让他反应不过来。
襄阳府城究竟是怎么陷落的，这个责任在谁，如果是因为襄阳府知府等官吏的疏忽，驻守府城军官军士的懈怠，那么作为五省总督的洪承畴，追究襄阳府城官吏以及驻军军官的责任，勉强能够给皇上和朝廷交差。
襄王朱铭和贵阳王朱常法被张献忠斩杀，让洪承畴颇为绝望，当初洛阳府城和南阳府城失陷，福王朱常洵和唐王朱聿镆被李自成和罗汝才斩杀，原任内阁大臣、兵马大都督杨嗣昌无法承受压力，自尽身亡，现如今，这一幕在洪承畴的面前重演了。
洪承畴实在不明白，襄阳府城为什么会陷落，这怎么都说不通。
。。。
一个时辰后，三名军官被带到了中军帐，其中就有那名临阵脱逃的卫指挥使。
已经有近两千逃离襄阳府城的军士抵达谷城，被安排在临时军营之中。
洪承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卫指挥使开口了。
“说说吧，襄阳府城是怎么陷落的，张献忠是怎么进入襄阳府城的。”
卫指挥使脸色煞白，身体颤抖，他很清楚，作为驻守襄阳府城的最高军官，没有能够指挥城内的军士抵御流寇，导致襄阳府城陷落，自身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大、大人，下官接到了您的命令，拿到了军符，本来在军营中已经做好了安排，准备率领大军翌日一大早就离开府城前往谷城，可、可谁知道流寇夜里潜入府城作乱，导致满城的百姓大乱，都往城外逃离，这城门是城内百姓打开的，张献忠趁着城门打开冲进来了，与下官没有关系啊。。。”
洪承畴看着身体颤抖、脸色煞白的卫指挥使，脸上露出一丝愤怒的神情。
“你身为襄阳府城卫指挥使，本就应该保证府城的安全，我来问你，流寇是怎么进入襄阳府城的，怎么能够在半夜作乱，城内局势不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率领军士稳定百姓的情绪，剿灭在城内作乱的流寇。。。”
卫指挥使低下头，不再开口说话。
洪承畴挥挥手，示意军士将三名军官带出去。
卫指挥使感觉到大事不好，挣扎着开口了。
“大人，襄阳府城大乱的时候，下官专门到寅宾馆，您派遣到襄阳府城的三十多名军士，一个都不见了，下官很愤怒，城内乱了，他们为什么不跟随下官去稳住百姓，却悄无声息的逃离了襄阳府城。。。”
洪承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化了。
沉默的时间足足持续了近一分钟，洪承畴看着卫指挥使开口了。
“怎么，你想将襄阳府城陷落的责任推给本官吗，我来问你，张献忠之流进入襄阳府城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你麾下的诸多军官军士干什么去了。。。”
卫指挥使也许是豁出去了，看着洪承畴再次开口。
“知府大人都走了，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洪承畴脸色铁青，对着身边的军士连连挥手。
三名军官被带出了中军帐。
洪承畴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滴，他突然知道流寇为什么能够进入襄阳府城了，自己派遣到襄阳府城的军士只有三人，一名游击将军、两名军士，可进入襄阳府城的军士有三十多人，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流寇冒充传达军令的军士进入了襄阳府城，这些住在寅宾馆的流寇，就是造成襄阳府城大乱的罪魁祸首。
说到底，襄阳府城的陷落，与他洪承畴有着莫大的关系。
洪承畴陷入到彻底的绝望之中，出任五省总督的每一幕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赴任之前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全力支持，内阁与兵部都不得随意插手五省总督府的事宜，可惜保守的战略遭遇到皇上和朝廷的否决，兵部尚书陈新甲带着圣旨前往西安府城督战，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洪承畴率领大军出击，打算首先剿灭盘踞在湖广的张献忠。
昼夜行军、辛苦部署，张献忠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襄阳府城就失陷了，襄王朱铭和贵阳王朱常法被斩杀，襄阳府城内的钱粮和兵器悉数被张献忠获得。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洪承畴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站在门外的传令兵开口了。
“通知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全部到中军帐来，本帅要发布作战命令。。。”
事到如今，洪承畴唯有冒险，率领大军前往襄阳府城，与张献忠死拼了。
第六百六十章 转折
“牛二，黑蛋，小三子，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八大王张献忠。。。”
看着站在面前、神情有些拘谨的三人，张献忠哈哈大笑，如果不是牛二等人斩杀了大明五省总督洪承畴派遣的军士、拿到了五省总督府的军符，义军不可能攻陷襄阳府城。
“义父，牛二、黑蛋和小三子他们的大哥被朝廷官军杀害，他们一心想着给他们的大哥报仇，专门来投靠义父，他们本来是准备到保康禀报朝廷大军要对付义父的消息，结果在客栈遇见了前往襄阳府城送信的官军，他们杀了官军，夺走了军符。。。”
心情很好的张献忠，挥了挥手。
“牛二，黑蛋，小三子，你们立下了大功劳，这是我给你们的银子，每人一百两，李定国，我看他们和你有缘，就跟在你的身边。。。”
张献忠说完之后，小三子冷不防的开口了。
“八大王，我们一定要给大哥报仇。。。”
张献忠看了看小三子，赞许的点点头。
“好，小三子，你很忠心，你们大哥的事情，我都记住了，这样吧，小三子，你留在我的身边，随时提醒我，要给你大哥报仇，你看怎么样。”
。。。
义军军士带着牛二、黑蛋和小三子离开了府衙。
张献忠看着依旧在厢房的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和艾能奇，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我们攻陷了襄阳府城，得到了大量的钱粮和兵器，还杀死了襄王朱铭和贵阳王朱常法，大明五省总督洪承畴肯定是暴跳如雷，你们说说，洪承畴下一步会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孙可望等人的眼睛看向了李定国，此次攻陷襄阳府城的战斗，李定国显然是首功。
年轻的李定国没有推辞，不假思索的开口了。
“义父，我觉得洪承畴一定会率领大军扑过来，我们得到了大量的补给，正好狠狠的教训洪承畴和朝廷大军，壮大我们义军的声威。。。”
张献忠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说话，看向了孙可望。
孙可望是张献忠四个义子中头脑最为灵活的，有勇有谋，屡屡给张献忠出谋划策，所以也是张献忠最为倚重的。
孙可望看了看李定国。
“义父，三弟的建议有些道理，不过我觉得，我们暂时没有必要与洪承畴厮杀。”
张献忠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着孙可望开口了。
“孙可望，为什么这样说。”
孙可望没有犹豫，紧接着开口了。
“义父，我义军攻陷襄阳府城，得到了大量的补给，就算是与洪承畴厮杀，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不过我觉得，洪承畴是有备而来，他一定会命令左良玉向我们发起进攻，所以我担心，我们不仅仅要面对洪承畴，还要面对左良玉，如果我们义军被固定在襄阳府城，遭遇到朝廷大军左右的夹击，损失一定很大，还不如离开襄阳府城，进入四川。。。”
张献忠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
其实张献忠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四川，三国时期的四川，被称作蜀地，道路艰险，易守难攻，四川的重庆府和成都府，都是异常富庶的地方，如果能够占领和固守这些地方，张献忠完全有把握与朝廷大军周旋。
襄阳府城就不一样了，几乎是一马平川，义军如果要固守，就只能够依托襄阳府城这个城池，其他的无险可守，可要真正的占领襄阳府城，面临的困难太多了。
这一刻，张献忠想到了李自成和罗汝才，李自成攻陷了洛阳府城，与罗汝才联合攻陷了南阳府城，最终都放弃了，麾下的义军进入了陕西。
“嗯，孙可望说的不错，刘文秀，艾能奇，你们是什么想法。”
刘文秀略微的琢磨，看着张献忠开口了。
“义父，我觉得大哥的建议有些道理，义军还是到四川去。。。”
艾能奇年纪最小，不过作战异常的勇猛，他看着张献忠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张献忠站起身来，看了看孙可望等人。
“孙可望的建议很好，不过有很关键的一点，我来说说，皇帝老儿派遣洪承畴来围剿我们义军，洪承畴本来是驻扎在陕西，舍近求远到湖广来围剿我们，他为什么不敢去围剿李自成和罗汝才，说到底是李自成他们的力量雄厚，洪承畴不敢动手，我们的力量小一些，所以成为了目标。”
“既然力量不足，那我们就壮大实力，让朝廷大军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我们占领襄阳府城，洪承畴一定会率领大军前来围剿，还会调遣其他的朝廷大军，包括左良玉和秦良玉等等，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些人，都是我们义军头疼的对手，如果我们固守襄阳，那就是将各地朝廷大军都吸引到这里来，不管我们是不是能够打败朝廷大军，我们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样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做了。”
“好了，我给你们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襄阳府城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搬走。。。”
孙可望等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艾能奇开口询问了。
“义父，城内好多房子都锁着门，我们是不是砸开房门，将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
孙可望瞪了一眼艾能奇。
“四弟，我们的对手是官府和朝廷大军，怎么能够对寻常的百姓下手，要是我们那样做了，百姓不是恨死了我们，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了，我们义军到其他的地方去，怎么立足啊。”
张献忠看了看孙可望，满意的点头。
“孙可望说的很好，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你们今后要多跟着学学。”
其实张献忠以前压根不是这样，攻陷每一座城池之后，都是劫掠一空，不过随着李自成的名气逐渐大起来，李自成麾下的李岩、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传扬出去的那些口号，让张献忠突然明白了，如果义军对寻常的百姓也动手，必定失去支持，所以张献忠改变了策略，要求麾下的义军军士，不得对寻常的百姓动手。
内心里面，张献忠还是挺佩服李自成的。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襄阳府城里面格外的热闹，义军军士正在搬运大量的物资，这一夜他们将在襄阳府城外的临时军营歇息，翌日一大早就要离开这里，取道宜城和竹山，进入四川的夔州府。
孙可望带着一名已经归顺义军的原驻守襄阳府城的军官进入了府衙，来到了厢房。
这名军官进入厢房，看见了站立的张献忠之后，马上抱拳行礼了。
“义父，此人说有重要的情报，要当面给义父禀报。。。”
张献忠看了看抱拳行礼的军官，微微的点头。
“你有什么情报，快说吧。”
“张、张将军，我是湖广剿总兵官左良玉麾下的游击将军xxx，我有重要的情报给张将军禀报，我记得左总兵曾经给卫指挥使大人写信，卫指挥使大人召集我们，说是五省总督洪承畴大人专门做了安排，调遣左总兵从随州出发，经过襄阳府城，前往保康，调集四川的秦良玉总兵，从夔州出发，经过兴城一带，前往保康。。。”
张献忠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五省总督洪承畴给襄阳府城知府和卫指挥使的命令很简单，就是调集六千守卫城池的军士前往谷城，其余的没有说，洪承畴猜测，这六千人是跟随洪承畴前往保康作战的，至于说洪承畴其他的安排，张献忠有一些猜测，但不能够确定。
现在一切都明确了。
洪承畴果然是大手笔，三路朝廷大军，一路从谷城方向朝着保康发起进攻，一路从襄阳的方向发起对保康的进攻，一路从兴城的方向发起对保康的进攻，如果张献忠率领的义军依旧驻扎在保康一带，可谓是插翅难逃。
张献忠盯着面前的军官。
“你说的可是真话。”
“张将军，我、我说的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张献忠挥挥手，看着孙可望开口了。
“将此人压出去斩首。。。”
。。。
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和艾能奇再一次集中在厢房。
张献忠看着桌案上面的地图，脸上露出了微笑的神情。
“孙可望，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个给我们透露重要情报的军官吧。”
孙可望连连点头。
张献忠的神色变得严肃。
“我生平最为看不上的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占领襄阳府城两天的时间，他迟迟不说，现在看见我们义军准备撤离襄阳府城，他开口说了，明显就是观望，如果朝廷大军围剿我们，他会第一个跳出来对付我们，这等的人留着干什么。。。”
一边说话，张献忠的手一边指向了地图。
“洪承畴的一切安排我都想清楚了，这一次他是想置我于死地啊，要不是我们突然占领了襄阳府城，我们还真的危险了。”
“对我们最为有利的消息就是，四川总兵秦良玉率领她的白杆兵，离开了夔州，进入湖广了，我们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四川，明日大军出发的时间，改为寅时，所有军士都携带熟食，不得耽误行军的时间。。。”
第六百六十一章 预感
锦州，蓟辽督师府，厢房。
大量的文书摆在桌案上面，这些文书悉数都被翻开，不少文书上面还有红色的标注。
吴宗睿聚精会神的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时不时的走到桌案的旁边，翻起某一份文书，看过之后又走到地图的前面。
廖文儒和乔明俊同时走进了厢房。
眼看着三月过去，四月到来，这段时间，登莱新军情报司异常的忙碌，大量的情报汇集到蓟辽督师府，其中很多的情报只有吴宗睿才能够开启。
“大人，刚刚获取的情报，李自成和罗汝才离开延安，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去，显然是准备要攻打西安府城了。。。”
吴宗睿点点头，眼神离开了墙上的地图。
“放桌上吧，我已经预料到了，李自成和罗汝才会进攻西安府城，不过他们主要还是试探，看看洪承畴大人究竟会如何的应对。”
吴宗睿说完，廖文儒跟着开口了。
“大人，属下以为，洪大人已经是焦头烂额，根本无法应付中原的局势了。。。”
吴宗睿脸上浮现一丝冷笑的神情。
“洪承畴大人最终还是要背锅，造成目前这样的格局，皇上和朝廷是罪魁祸首，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代表皇上和朝廷前往西安府城去宣旨，要求洪大人主动出击，现在看来，皇上和朝廷就是瞎指挥，襄阳府城失陷，襄王朱铭和贵阳王朱常法被斩杀，张献忠将襄阳府城储存的钱粮兵器席卷一空，转而离开襄阳府城，迅速插入四川，经过了夔州，造成了对重庆府城的围攻态势，洪大人无奈，只能让四川总兵秦良玉率领大军前去驰援重庆府城。”
“现如今不仅仅是中原的局势动荡，就连西南也不稳定了。”
“李自成和罗汝才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攻西安府城，等于是将一把刀插在了皇上的心口之上，如果西安府城陷落，则整个的陕西都将被李自成和罗汝才牢牢的控制。”
“我以为，张献忠真的的目标怕不是四川，四川地形复杂，道路难行，不管是重庆府城还是成都府城，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也是与外界基本隔绝的地方，不过四川各地富庶，张献忠若是攻克重庆府城和成都府城，必定能够得到大量的补给。”
说到这里，吴宗睿拿起了竹鞭，指向了地图上面的湖广与南直隶。
“张献忠最终的目标，是这里。”
廖文儒和乔明俊的脸色都变化了，他们万万想不到，张献忠的目标居然是南直隶。
“怎么，你们觉得不可思议吗。”
廖文儒连连摇头。
“大人，属下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张献忠的胃口太大了。”
吴宗睿笑了笑。
“这可不是张献忠的胃口大，你们看看中原，李自成驰骋河南、陕西和山西一带，随着其力量的壮大，完全能够控制整个的中原，这一带没有张献忠立足的地方，张献忠要么选择在四川立足，要么选择在湖广和南方立足，换做是你们，选择四川还是选择湖广和南直隶。”
乔明俊不由自主的开口回答。
“大人，换做属下，一定选择湖广和南直隶。”
吴宗睿点点头。
“不错，一南一北，李自成在北方，张献忠就选择南方，这样他们之间就能够和平相处，如果双方都在北方，必定有产生碰撞的那一天。。。”
吴宗睿说完，廖文儒连连点头，明白其中意思了，不过他脸上很快出现疑惑的神情。
“大人，属下明白了，不过属下觉得，李自成如果在北方立足，必定不会满足，会朝着南方发展力量，到时候还不是和张献忠发生冲突。。。”
乔明俊再次点头，赞同廖文儒的见解。
吴宗睿有些无奈，应该说廖文儒的观点是正确的，如果登莱新军控制了辽东，让后金的皇太极无法越雷池一步，那么占领了京城的李自成，在稳固了自身力量的同时，肯定会朝着南方发展，到了那个时候，李自成与张献忠之间就无法和平共处了。
穿越的吴宗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有些看似遥远的事情，正在一步步的逼近，譬如说中原大乱，接下来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力量将要极速的扩充，不出意外情况，大明王朝还是要在李自成的手中轰然倒下，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以及登莱新军将要面临重大的选择，究竟是先对付李自成，还是在这之前首先动手收拾后金的八旗军。
吴宗睿还真的没有想好。
如果历史的进程依旧，那么来年吴宗睿和登莱新军将要面临最佳的机会，崇祯十六年，后金的皇太极突然病逝，导致后金的权力出现了真空，多尔衮与豪格两人争夺皇位，令大清国出现了巨大的动荡。
越来越多的情报，逐渐印证了吴宗睿的判断，那就是大明王朝已经进入最后的时刻，新的时代即将开启，穿越的吴宗睿，已经站在了时代的浪潮上面，究竟是掌握自身的命运，彻底的改写历史，还是被历史的浪潮吞没，接下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能够见分晓。
“文儒，你说的不错，表面上看，李自成和张献忠之间会出现争斗，而且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唯有一个人倒下了，另外一个人才能够真正的安心。”
“可你不要忘记了，我登莱新军一直都在做准备，难道我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和张献忠占据南北的大片地域吗。”
“最近获取的情报颇多，我还需要时间去分析，有件事情你们两人都要考虑，此事对于我登莱新军至关重要，论实力，我登莱新军足够了，今年下来，登莱新军的总兵力可以达到三十万人，当然包括所有的辽东边军，明年我们是不是需要主动发起对后金八旗军的进攻。”
“至于说京城和朝廷里面的那些事情，很好应对，这些事情我来想办法。”
“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你们仔细想清楚，然后回答我。”
。。。
廖文儒和乔明俊离开之后，吴宗睿走到桌案旁边，拿起了压在最下面的一份文书。
这是一份来自京城的情报，同样是用火漆封口的，迄今为止，只有吴宗睿看到了这份情报，廖文儒和乔明俊还不知道。
情报里面说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钱谦益到京城去，逗留了一段时间。
钱谦益到京城去，见到了张溥和吴伟业等人，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的是，钱谦益与吏部郎中吴昌时屡次单独见面，要知道吴昌时也是复社成员，钱谦益为什么与张溥和吴伟业仅仅见面一次，却与吴昌时数次见面。
据史书记载，历史上的张溥是被吴昌时毒死的，至于吴昌时的背后是谁，一直有争论。
当然，因为吴宗睿的穿越，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譬如说复社的无限壮大，壮大到可以左右朝政、可以左右乡试，这方面吴宗睿很注意，在复社有壮大的萌芽势头之时，就毫不犹豫的出手掐断了，如今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复社也没有完全缓过来。
当然，本应该早就魂归故里的张溥，也好好的活着。
另外的一件事情，就是对钱谦益秘密的拜访了内阁首辅张四知。
吴宗睿记得很清楚，史书对于张四知的评价就是遗臭万年，张四知长相很丑，属于明朝的科举制度造就出来的迂夫子，能力平庸，图谋弟弟的财产，教子无方，祸乱乡里，投降满清，虽然明史对张四知有记载，可其家乡费县人物志上面，却没有张四知的只言片语。
这样一个品行不好的内阁首辅，对于大明王朝来说是致命的。
吴宗睿暂时没有弄清楚，钱谦益为什么会秘密的拜访张四知，难道想着复出。
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京城的传闻依旧，而且在朝着朝廷的高层延伸。
这些传闻已经出现变化，从最初的大明蓟辽督师吴宗睿与后金的皇太极之间达成了秘密的协议，到吴宗睿有意归顺后金的皇太极，准备献出辽东以及山海关等等。
只要是稍微有头脑之人，都知道这些传闻是瞎扯，如果吴宗睿打算归顺后金，那么辽东的局势早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皇上和朝廷也不可能置辽东于不顾，一门心思的去关心剿灭流寇的事宜了。
吴宗睿从这些传闻之中，已经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那就是皇上和朝廷怕是要对登莱之地和辽东动手了。
这是令吴宗睿颇为焦心的事宜。
如果吴宗睿与朱由检之间发生直接的冲突，肯定会导致大明的局势发生巨变，大明王朝也许会提前轰然倒下，整个的大明王朝很有可能出现重度的分裂，后金的皇太极、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以及分散在地方的朱家子孙，都会冒出头来，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需要消耗极大的气力，去一一的平定各方的势力。
大规模的征伐，大规模的动荡，耗费钱财不说，还会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也许吴宗睿这一辈子，做不好其他的事情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掐断传闻，让朱由检没有动手的理由。
这需要吴宗睿找到京城传播谣言的源头。
第六百六十二章 注定如此
刑部，尚书官邸。
坐在尚书官邸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一脸的无奈和愤慨，他绝对想不到，此番奉旨前往西安府城去督战，却导致了如今的结局。
如果不是李自成和罗汝才率领流寇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来、准备围攻西安府城，陈新甲依旧不会离开，还会坚持下去，而不是灰溜溜的回到京城。
襄阳府城陷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陈新甲压根就不相信，要知道襄阳是湖广重镇，城池高大，易守难攻，除非是城内有人接应，否则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攻陷。
陈新甲并非是草包，他曾经在辽东作战，也曾经在湖广一带剿灭流寇，有着一定的作战经验，他给洪承畴提出的建议，完全可行，如果襄阳府城没有陷落，那么三路大军围剿张献忠部的作战部署，就一定能够落到实处，至少能够彻底打败张献忠。
不过襄阳府城陷落，所有的安排部署都付诸东流了。
让陈新甲万万想不到的是，攻陷了襄阳府城的张献忠，居然没有在府城内停留多长的时间，趁着四川总兵秦良玉率领白杆兵进入湖广的同时，取道宜城和竹山，快速进入了四川，这让召集大军扑向襄阳府城的洪承畴，得到的是一座空城。
得到大量补给的张献忠部，进入四川，没有在夔州停留，直插重庆府城，四川告急。
洪承畴别无办法，急令秦良玉回兵四川，驰援重庆府城。
偏偏这个时候，陕西方面传来消息，李自成和罗汝才率领大军，朝着西安府城的方向而来，其目的就是要攻打西安府城，同时还有更坏的消息传来，盘踞在山西与河南的其他多路流寇，也蠢蠢欲动，开始进攻诸多的城池。
一步错，步步错，现如今不是洪承畴率领朝廷大军剿灭流寇，而是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等各路流寇的首领，将洪承畴及其麾下的朝廷大军调的团团转。
陈新甲专门给洪承畴写信，询问襄阳府城失陷的原因，同时询问洪承畴下一步的剿灭流寇计划，他很快得到的答复，襄阳府城的陷落，是因为府城内的官吏不作为、驻守的军士没有高度戒备，导致流寇混入城池，制造了混乱，趁着百姓躁动骚乱、朝着城外逃离之际，张献忠麾下的流寇进入襄阳府城，至于说下一步剿灭流寇的计划，洪承畴信函里面压根没说。
洪承畴的这个解释，让陈新甲感觉到奇怪，要说流寇攻打和觊觎襄阳府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襄阳府城固若金汤，流寇无可奈何，怎么这一次轻易就混入城池，制造混乱了。
进入城池的百姓和商贾，都需要有路引，流寇原则上是无法混入城池之中去的。
当然，也不否定守卫城门的军士见钱眼开。
最为关键的是，想要在襄阳府城内制造混乱，进去的流寇数量一定不少，那些守卫城池的军士，放进一个两个人是可能的，但一下子放进去几十人，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所以说襄阳府城的陷落，存在很大的疑惑。
洪承畴没有说及下一步剿灭流寇的作战计划，让陈新甲很不高兴。
基于这些原因，陈新甲在给皇上写去奏折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西安府城，希望能够见到洪承畴，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可惜洪承畴压根没有给陈新甲这个机会。
陈新甲是带着极大的愤怒离开西安府城的，他倒不是惧怕李自成和罗汝才，而是觉得留在西安府城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毕竟皇上和朝廷赋予了洪承畴独自指挥作战的权力，陈新甲只能提出建议，不能够做出决定，人家洪承畴已经表现出来敷衍和不耐烦的态度，如此情况之下，继续留在西安府城，无异于自取其辱。
回到京城，参加早朝的时候，陈新甲看到了皇上，皇上却没有正眼看他，早朝之后，陈新甲前往偏殿去给皇上禀报西安府城之行的事宜，却没有能够进入偏殿，没有见到皇上。
这让陈新甲异常的郁闷，当他听闻襄阳府知府以及卫指挥使因为临阵脱逃，被押解到京城问罪、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时候，一下子兴奋起来，决定要亲自见一见知府和卫指挥使，询问襄阳府城陷落的真正原因。
凭着直接，陈新甲认为，襄阳府城的陷落，与五省总督洪承畴肯定有关系，如果能够发现其中的关节，陈新甲就可以弹劾洪承畴了。
要求洪承畴出兵剿灭流寇，这是皇上的旨意，洪承畴没有做错，从这个方面陈新甲是无法弹劾洪承畴的。
刑部尚书郑三后进入官邸，对着陈新甲抱拳。
“陈大人，这段时间刑部的事情有些多，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今日我专门来拜访郑大人，是有事相求啊。。。”
。。。
刑部大牢很阴森，陈新甲进去之后，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襄阳府原知府和原卫指挥使已经被押解到审讯室。
陈新甲看了看知府和卫指挥使，眼神有些漠然。
“本官兵部尚书陈新甲，你们说说吧，襄阳府城是怎么陷落的。。。”
一刻钟时间过去，陈新甲失望了，知府与卫指挥使说出来的理由，与洪承畴所说的一致，的确是流寇混进了襄阳府城，夜里制造了混乱，在城内造成了恐慌，结果城门被恐慌的百姓打开，导致张献忠及其麾下的流寇进入了府城。
不过陈新甲不死心，看着知府再次开口。
“本官觉得奇怪，襄阳府城的守卫很严密，流寇怎么可能混进府城之中去呢，难不成你们平日里就属于对城门的管束吗。。。”
跪在地上的知府和卫指挥使大声叫屈，说是城门的管束一向很严格。
“好了，不要在本官面前说这些，本官问你们，襄阳府城出现问题的当天，有哪些人进入了府城，府城出现混乱的时候，你们盘查过这些进入府城的人吗。”
知府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但卫指挥使开口了。
“大人，当天进入府城的，只有洪承畴大人派遣的三十余名军士，他们是来送军符和书信的，当时他们都居住在寅宾馆，其余进出城门的都是居住在府城的百姓和商贾。。。”
陈新甲楞了一下，马上再次的开口。
“府城陷入混乱之后，这些军士去了什么地方。”
卫指挥使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
“罪臣第一时间赶到寅宾馆，谁知道这些军士一个都不见了。。。”
。。。
带着知府和卫指挥使画押的供词，陈新甲匆匆回到了府邸，他隐隐记得湖广巡抚宋一鹤写过一封信函，上面说到了五省总督洪承畴派遣军士前往襄阳府城的事宜。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陈新甲翻出了这封信函。
打开信函，陈新甲仔细看起来。。。
很快，陈新甲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洪承畴，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
紫禁城，偏殿。
陈新甲进入偏殿，发现内阁首辅张四知、秉笔太监王承恩，以及诸多的内阁大臣都在这里，御辇之上的皇上，神色很不好。
“陈爱卿，你弹劾五省总督洪承畴，弹劾奏折里面所言都是实情吗。”
“皇上，臣的弹劾奏折句句都是实情，绝无虚假，若是臣诬陷洪承畴大人，愿意承担一切的罪责。。。”
御辇之上的皇上不再开口，秉笔太监王承恩走到了陈新甲的面前。
“陈大人，咱家有几个问题，想着问问，还请陈大人告知。。。”
“王大人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询问，下官一定如实回答。”
“嗯，这洪大人派遣三名军士前往襄阳府城送去军符，此事你仅仅从湖广巡抚宋一鹤的信函里面得知，至于说洪大人会不会改变注意，为了安全，后又派遣三十多名军士护送军符到襄阳府城，你可曾想过。。。”
陈新甲早有准备，从容不迫的开口了。
“王大人，下官弹劾洪承畴大人，并非说下官得到了确凿的证据，中原局势没有能够平定下来，相反有更加混乱的迹象，下官觉得，五省总督洪承畴大人难辞其咎，所以下官从稳定中原局势的角度出发，对于洪大人难免更加的关注，下官专门到刑部大牢，询问了原襄阳府知府和卫指挥使，他们都说襄阳府城混进了流寇，夜间制造了混乱，导致百姓恐慌，打开城门，从而致使流寇进入了府城。。。”
“下官专门询问了襄阳府城原卫指挥使，府城当夜出现混乱局面之时，卫指挥使专门前往寅宾馆，却没有见到那三十多名军士，若说这些军士一部分离开寅宾馆，查看外面出现什么情形，倒是可以理解，可一个都不见了，这就令人怀疑。”
“综合前面的所有证据，下官怀疑，洪承畴派遣的三名军士，被流寇斩杀，流寇冒充洪大人麾下的军士，手持军符和书信进入襄阳府城，制造了混乱。”
“下官觉得，洪大人若是将此事禀报朝廷，倒也说得过去，可据下官所知，洪大人的奏折之中，并未提及此事，这就不一样了。”
。。。
第六百六十三章 莫须有
看见走进房间的锦衣卫，洪承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襄阳府城陷落，洪承畴专门给皇上写去奏折，说清楚了此事，撇清了关系，可是锦衣卫还是来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中原的局势更加的恶化，这让洪承畴憋气，他以前制定的剿灭流寇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了，接近大半年的时间过去，洪承畴连流寇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他这个朝廷在西北的王牌，如果就这样败给流寇，肯定是不甘心的。
可惜锦衣卫来了，洪承畴预感到自己没有机会施展身手了。
。。。
朱由检坐在御辇之上，脸色煞白，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御案上面放着一封信函，那是蓟辽督师吴宗睿写给洪承畴的，被锦衣卫搜到了，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朱由检其实不打算惩戒洪承畴，毕竟襄阳府城的陷落，与洪承畴没有直接的关系，再说了，要求洪承畴主动出击，是朱由检自己的想法，不过洪承畴为了推卸责任，隐瞒了襄阳府城陷落的重要情况，这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朱由检打算让洪承畴回到京城，好好的训诫一番的，接着还让洪承畴去指挥剿灭流寇的战斗。
看见了吴宗睿写给洪承畴的信函，朱由检瞬间心凉，竟然感受到巨大的恐惧。
如果吴宗睿和洪承畴联合起来，朱由检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情。
“臣拜见皇上。。。”
王承恩的话语，让朱由检清醒过来了，他拿起了御案上面的信函，站起身来，走到了王承恩的面前。
“承恩，朕这里有一份信函，你仔细看看，告诉朕该怎么做。”
王承恩小心的接过了信函，他感受到了皇上的怒气，那种带着巨大恨意的怒气。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王承恩就看完了信函，脸色也变得煞白。
“皇上，臣建议，严惩蓟辽督师吴宗睿大人，严惩五省总督洪承畴大人。。。”
朱由检点点头，看着王承恩开口了。
“朕也有此意，不过朕以什么名义严惩吴宗睿呢。”
王承恩没有马上开口回答，如果仅仅以一份信函严惩吴宗睿，肯定说不过去。
蓟辽督师吴宗睿手握重兵，守卫辽东，五省总督洪承畴同样手握重兵，剿灭中原的流寇，如果这两个人联合起来，足以撼动朝廷，好在锦衣卫查获了这封信函，将洪承畴带往京城，杜绝了危险的发生。
严惩洪承畴，能够找到理由，有兵部尚书陈新甲弹劾洪承畴的奏折，皇上足以动手，可是严惩吴宗睿，目前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皇上，臣以为，首先严惩洪承畴。。。”
朱由检摆摆手，若有所思的开口了。
“前些天，张溥和吴伟业在朕的面前，提及了吴宗睿与后金皇太极之间秘密协议的事宜，朕当时没有怎么在意。。。”
王承恩连连点头，迅速明白其中的意思。
“皇上说的是，吴宗睿镇守辽东，居然和后金的皇太极私下里协议，这就是谋反，若是不严惩，我大明江山危矣。。。”
朱由检看看王承恩，没有继续开口说话，他知道王承恩很聪明，会将此事做的很好，这样的事情，朱由检自己是不会出面去做的，他很清楚，没有几个人相信吴宗睿与后金的皇太极之间有秘密的协议，更不会有人相信吴宗睿会投靠后金的皇太极。
至于说张溥和吴伟业两人提及此事，当时的朱由检，脑子里面想到的是莫须有，想到的是张溥、吴伟业与吴宗睿之间的矛盾。
。。。
内阁首辅张四知进入雅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能够得到秉笔太监王承恩的邀请，来到酒楼吃饭，这是他求之不得的，说不知道皇上最为信任的就是王承恩啊。
如果与王承恩搞好了关系，张四知内阁首辅的位置就彻底稳固了。
看见站在面前的王承恩，张四知连忙抱拳稽首行礼。
“让王大人久等了，我来的有些晚了，在这里给王大人赔罪赔罪。。。”
“哪里哪里，张大人客气了，来的正是时候，咱家还担心张大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赴约，张大人能够来，就是给咱家面子啊。。。”
王承恩的话语，让张四知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王大人可不要这么说，王大人宴请，我是求之不得啊，这不，接到消息我就来了。。。”
王承恩脸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寒暄几句话之后，两人坐下了，酒菜很快端上来了。
王承恩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开口了。
“咱家和张大人有些话要说，你去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
两杯酒下肚，王承恩转入正题。
“张大人，有关辽东的传闻，都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不知道您是怎么看的啊。”
张四知楞了一下，看着王承恩，慢慢开口。
“这个，王大人，您是怎么看待的啊。。。”
王承恩微微一笑，看着张四知，再次开口了。
“咱家刚刚听到有关辽东的传闻，也是不相信的，按说蓟辽督师吴宗睿大人是不可能与后金鞑子有什么联系的，不过时间都过去大半年了，传闻还在，咱家就觉得奇怪了，所谓无风不起浪啊，张大人，您说是不是。。。”
张四知连连点头，对着王承恩竖起了大拇指。
“王大人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吴大人行的正，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传闻，就算是有传闻，不要多长时间也就消失了，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传闻依旧还在，这就有些奇怪了，王大人，您说是不是。。。”
王承恩微微点头，故作神秘的对着张四知开口了。
“张大人，不瞒您说，前些天詹事府少詹事张溥大人，以及大学士吴伟业大人，专门在皇上的面前提及辽东的事宜，皇上本来是不信的，咱家还劝过皇上，要关心辽东的事宜，这辽东太关键了，不能够出现丝毫的问题，否则危及我大明江山啊。。。”
张四知恍然大悟，再次对着王承恩竖起了大拇指。
“有王大人在皇上面前进言，我大明江山无忧啊。。。”
王承恩对着张四知摆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咱家也恼火啊，这朝中的大人，要么不相信吴宗睿与后金鞑子有来往，要么就是认为辽东的地位太过于重要，吴宗睿镇守辽东，能够保证京畿之地的安全，所以没有谁会提及此事，仅仅是咱家在皇上面前提及，皇上心存仁慈，您说，咱家还能怎么做啊。。。”
张四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大人，依我看啊，詹事府少詹事张溥大人，大学士吴伟业大人，关心辽东的局势，专门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就值得赞誉。。。”
王承恩连连点头，再次端起了酒杯。
“张大人说得好，咱家敬您一杯。。。”
“哪里哪里，王大人一心为了皇上和朝廷，我应该敬王大人一杯酒。。。”
。。。
回到府邸，张四知告诉管家，不要任何人打扰，径直来到了书房。
王承恩今日宴请的目的，张四知已经明白了，无非是想着让张溥和吴伟业等人，就辽东的事宜弹劾吴宗睿，接着皇上顺水推舟，查办吴宗睿。
张四知必须要考虑此事的重要性，皇上担心登莱新军以及蓟辽督师吴宗睿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进入内阁的时候，张四知就知晓了，不过吴宗睿率领登莱新军，数次打败了后金鞑子，护卫了京畿之地和京师的安全，从这方面考虑，皇上是无法惩戒吴宗睿的。
现如今，中原的局势极不稳定，五省总督洪承畴正在被押解到京城，朝廷需要迅速派遣新任的五省总督前去剿灭流寇，要不然中原混乱的局势，必将影响到京师和南方。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惩戒吴宗睿，是不是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包括辽东是不是会陷入到混乱之中，导致后金鞑子大规模的进击，进而影响到京师和京畿之地，这是张四知务必要考虑的问题，不管怎么说，张四知是内阁首辅，若是因为辽东局势混乱而被罢免，那就太不划算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四知下定了决心。
王承恩亲自宴请，代表的是皇上的意思，若是张四知不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事，内阁首辅的位子很快就坐不稳了，如此岂不是更加的糟糕。
当然，张四知也不会亲自出手，毕竟王承恩已经提醒了，张溥和吴伟业就是最好的人选，张四知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间接的提醒张溥和吴伟业，让他们出面弹劾吴宗睿，如此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惩戒吴宗睿了。
至于说辽东的局势是不是会稳定下来，那是下一步考虑的事情，再说了，辽东驻扎有大量的登莱新军军士，让这些军士继续固守辽东，另外派遣一名蓟辽督师前去坐镇，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有波折，但只要派遣能力强悍的官员前往辽东，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无法隐忍
张溥看着吴伟业，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骏公，你我这次弹劾吴宗睿，绝非小事，你可不能犹豫。。。”
吴伟业的确有些犹豫，以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的事宜来弹劾，怎么都说不过去，虽然此事在朝中传闻了大半年的时间，也不见有谁多么相信，吴伟业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他和张溥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皇上没有怎么在意。
“天如兄，我们是不是还要好好考虑一番。。。”
张溥对着吴伟业挥挥手，脸上呈现出来了怒气。
“不用考虑，此事我已经做出决定，你若是觉得不妥，就不要在弹劾奏折上面签名了。。。”
吴伟业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张溥痛恨吴宗睿，张溥知晓当年在南京发生的诸多事情，背后有吴宗睿的影子，就忍不住了，好几次在他的面前痛骂吴宗睿。
前些天在皇上的面前说到辽东的事宜，就是张溥的试探，想着看看皇上的态度如何，当时皇上没有表态，张溥还兴奋了好一阵子，后来内阁首辅张四知有意无意说到了辽东的事宜，张溥下定了决心，以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的缘由来弹劾。
张溥写的这封弹劾奏折，言辞犀利，弹劾吴宗睿谋反，按照大明律应该要弃市，且要严惩吴宗睿的家人。
株连九族这样的弹劾奏折，吴伟业还真的没有见过，想不到自己要在这样的弹劾奏折上面签署名字。
“天如兄，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建议好好考虑一下，譬如说不要株连吴宗睿的家人。。。”
张溥果断的摇头。
“不行，谋反之罪，按照大明律的要求，就是要株连家人。。。”
。。。
早朝之后，张溥和吴伟业两人来到了偏殿，在殿外等候。
弹劾奏折递上去的第二天，就得到了皇上的召见，这是张溥和吴伟业没有想到的。
进入偏殿，张溥和吴伟业看到了内阁首辅张四知，内阁次辅范景文，秉笔太监王承恩等人。
“臣詹事府少詹事张溥，拜见皇上。。。”
“臣詹事府大学士吴伟业，拜见皇上。。。”
御辇之上的朱由检，看着下面的张溥和吴伟业，微微的点头。
“张溥，吴伟业，你们弹劾蓟辽督师吴宗睿的奏折，朕看过了，朕问问你们。”
张溥和吴伟业肃立，竖起了耳朵。
“朕记得你们前些日子说过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当时朕没有怎么在意，你们要知道，吴宗睿身为蓟辽督师，镇守辽东，责任重大，若是因为你们的弹劾，导致辽东的局势不稳定，你们该如何的应对啊。”
张溥看了看身体微微颤抖的吴伟业，从容不迫的开口了。
“皇上，臣以为，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才是辽东最不稳定的问题，正是因为辽东太过于重要，臣与吴大人才会站出来弹劾吴宗睿，臣以为，只要惩戒了吴宗睿，辽东一定能够稳定下来。。。”
朱由检微微点头，张溥果断决绝的态度，让他有了一丝的欣慰。
“朕再问你，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你们可有明确的证据。”
开口回答的还是张溥。
“皇上，臣以为，关于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的传闻，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若是这些传闻都是谣言，不要多长的时间，就会自行消失，所谓无风不起浪，吴宗睿一定是与后金鞑子之间有勾结，传闻才会长时间的存在，臣为江山社稷感觉到担心，才会与吴大人一道，弹劾吴宗睿，臣以为，严惩吴宗睿，才能免除我大明最大的威胁。。。”
朱由检的心里动了一下，他想到了袁崇焕，当年袁崇焕也是蓟辽督师。
五省总督洪承畴已经被关进大牢之中，等候处置，如果朝廷一次性的处置蓟辽督师和五省总督两名封疆大吏，肯定会引发震撼，到了那个时候，张溥坚决的态度，就可以派上用场。
“张溥，吴伟业，你们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愿意出面弹劾吴宗睿，朕很欣慰，好了，你们下去吧，朕还要考虑考虑。。。”
张溥和吴伟业离开偏殿以后，朱由检看向了内阁首辅张四知。
“张爱卿，张溥和吴伟业弹劾吴宗睿，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张四知出列，对着皇上抱拳稽首之后开口了。
“皇上，臣以为张溥大人所言极是，辽东的地位太过于重要，朝中传闻吴宗睿与后金鞑子勾结有大半年时间了，此事的确需要严查，若是吴宗睿与后金鞑子之间真的有勾结，那就是谋反，必须要严惩。。。”
张四知说完之后，内阁次辅范景文也出列了。
“皇上，臣不赞同张大人的建议，臣以为，所谓蓟辽督师吴宗睿大人勾结后金鞑子，一直都是传闻，大半年时间过去，也没有谁能够拿出来证据，皇上先前也说过了，辽东的地位太重要，关乎到京师和京畿之地的安全，吴大人镇守辽东以来，屡次击败后金鞑子，保证了京师和京畿之地的安全，若是因为一些传闻，就遭受到惩戒，岂不是寒了好多做事情之人的心，臣以为，此事还是需要慎重。。。”
范景文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去，王承恩就开口了。
“范大人，咱家就不明白了，刚刚张大人的意思也是查一查，并未肯定吴宗睿勾结后金鞑子，咱家觉得，让吴大人到京城来好好说明一下情况，也是必要的，若是吴宗睿真的与后金鞑子勾结起来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岂不是危险了。。。”
范景文看了看王承恩，再次开口。
“王大人如此说，也有道理，我觉得可以派遣官员前往辽东去调查啊，何必让吴大人到京城来，难不成吴大人还会自己承认与后金鞑子之间有勾结吗。。。”
朱由检终于再次开口了。
“张爱卿和范爱卿所言都有道理，朕看这样，让吴宗睿到京城来，说明是不是与后金鞑子之间有勾结，兵部、刑部和大理寺，派遣人员到辽东去调查，若是查清楚了，吴宗睿与后金鞑子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朕亲自给吴宗睿道歉。。。”
皇上一锤定音，其余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离开偏殿的时候，范景文看了看张四知和王承恩，他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
蓟辽督师府，厢房，廖文儒、刘宁和乔明俊三人看着神色肃穆的吴宗睿，默默的站立。
终于，吴宗睿看着三人，语气平静的开口了。
“情况你们都清楚了，皇上终于准备动手了，估计不要几天的时间，锦衣卫就会来到锦州，前来拘押我，想不到皇上和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查办我，你们说，我该如何应对。”
刘宁看了看廖文儒和乔明俊，首先开口了。
“大人，只要您下达命令，属下决不让锦衣卫过山海关，如果有必要，属下栽了从京城来的锦衣卫。。。”
吴宗睿没有开口说话，他最为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如果还给他一年的时间，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安排好，可惜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看见吴宗睿没有开口，廖文儒也开口了。
“大人，属下觉得刘宁说的很好，可以如此做，不让锦衣卫进入辽东。。。”
廖文儒说完，乔明俊也开口了。
“大人，属下觉得廖大人和刘大人的建议很好。。。”
吴宗睿看着三人，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觉得我不必隐忍，可以和朝廷对着干了，这么多年了，登莱新军已经足够强大，我们有资本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不仅仅是被动的应付，我们还要主动出击，我们要严惩那些觊觎我们的人，这一次是张溥和吴伟业弹劾我，诬陷我与后金的皇太极私下里有什么协议，这明明就是后金使用的离间计，被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
“当然，这背后的主使就是皇上，皇上一直都盯着我登莱新军，从来都不放心，现在忍不住了，撕破脸皮要动手，可惜，我不是洪承畴，岂会任人摆布。”
“锦衣卫到锦州来，不必阻拦，我有东西让他们带回去，这一次，我们就狠一点，让皇上和朝廷没有任何的退路。”
“刘宁，今日你就回到山海关，从现在开始，好好的驻守山海关，没有我的命令，朝廷来的任何人都不要放进辽东。”
“廖文儒，你去一趟登州，带着我的亲笔信，你去告诉卢发轩，不要听从皇上和朝廷的任何命令，一切都以我的命令为准。”
“乔明俊，情报司集中力量，搜集京城和朝廷的情报，京城方面的任何情报，务必当日之内送到我这里来。。。”
。。。
廖文儒、刘宁和乔明俊离开之后，吴宗睿从怀里掏出了信函。
吴宗睿怎么都没有想到，内阁次辅范景文居然给他写信了，告知了最为关键的消息。
如果不是范景文写信告知，吴宗睿会很被动。
目前的形势之下，吴宗睿已经无法隐忍了，一旦他到了京城，就不要想活着离开，以前隐忍，是因为条件不成熟，登莱新军还不够强大，现在没有必要担心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没有多少的顾忌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要归心
穿越的吴宗睿，脑子里面还是有一丝残留的正统思想，正是这种思想的桎梏，让他在如何对待皇上和朝廷的态度上面有些摇摆，表现的不是很坚决，应该说，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吴宗睿就没有什么忠君的思想，没有想过效忠大明王朝，他想到的是大明王朝的腐朽堕落，想到的是数百年之后华夏名族陷入到黑暗之中的景象，穿越十五年的时间，吴宗睿时时刻刻都在为改变历史而奋斗，而改变历史的唯一途径，就是彻底推翻腐朽的大明王朝，创建一个屹立在世界巅峰的崭新的王朝。
此时的欧洲，已经结束了中世纪混乱的统治，被誉为日不落帝国的英国，刚刚开始了初步工业化，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全面铺开，荷兰、丹麦、法国和瑞典等欧洲国家，不甘落后，也在为了本国的发展努力拼搏，大航海时代早就来临，欧洲各国为了自身势力的发展，此起彼伏，纷纷组建大型的海上航运集团，往外不断的扩充殖民地，当然，欧洲各国也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相互之间不断的较量厮杀，但每一次的战争之后，都会有更加强悍的力量崛起。
再来看看大明王朝，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团之间的争斗，北方的后金和蒙古部落崛起，内部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让朝廷苟延残喘，根本无暇顾及发展的事宜，朝廷内部的党争发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崇祯皇帝朱由检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维护皇权的统治，不断的打压士大夫集团，士大夫集团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维护自身的利益，不惜损害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宦官集团在朱由检的支持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拼命打压士大夫集团，为自身谋求利益。
大明的决策集团，没有谁想到王朝的发展，没有谁想到老百姓的生活，没有想到华夏民族的未来，虽然崇祯皇帝朱由检自认为是为了天下的苍生，可惜他的做法南辕北辙，盲目的自大、无端的猜忌、志大才疏，亲手将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送入到深渊之中。
时不我待，吴宗睿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欧洲那些新兴的国家比较起来，大明王朝已经落后了不少，这个时候必须出手，让华夏民族继续屹立在世界的巅峰。
乔明俊进入厢房的时候，吴宗睿依旧在沉思。
“大人，这是京城来的情报文书。。。”
“知道了，放在桌上吧。”
乔明俊将文书放在桌案上面，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吴宗睿挥挥手开口了。
“等一等，文儒走之前，已经在军中强调了诸多的事宜，这几天的时间，你多多关注，特别要告诫各级的军官，登莱新军务必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
“曾先生今日或者明日就应该来到锦州了，你派人到城外关注一下，曾先生抵达锦州之后，马上请他到蓟辽督师府。”
“去请史可法大人到我这里来一趟。”
乔明俊离开厢房之后，吴宗睿开始踱步。
到了这一步，他必须将诸多的情况告知史可法与卢发轩等官员。
吴宗睿不担心廖文儒和刘宁等人，甚至不会担心祖大寿、金国凤与吴三桂等人，但他必须要关注史可法与卢发轩等人，穿越这么多年了，吴宗睿很少吸纳科考的进士，这方面的人才少的可怜，就是因为绝大部分的进士，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内心是忠于大明王朝、忠于皇帝的，想要吸纳这些人，需要耗费太多的心力。
历史上的史可法，被誉为抗清名将、民族英雄，其脑子之中的忠君思想还是很浓，虽然说跟随在吴宗睿的身边很多年，很多的认识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到了关键时刻，吴宗睿还是要和史可法好好的谈一谈。
一刻钟之后，史可法进入了厢房。
“下官见过大人。”
“宪之兄，请坐吧。”
吴宗睿看了看史可法，发现史可法的脸色有些白，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这些天的时间，蓟辽督师府一系列的布置，让辽东各地的形势有些变化，特别是登莱新军，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身为辽东巡抚的史可法，不可能察觉不到，不过史可法负责的是辽东的民生事宜，吴宗睿不开口，他不可能询问。
吴宗睿微微一笑，脸色如常，看着史可法开口了。
“宪之兄，你有些紧张啊，是不是想到什么事情了。”
史可法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跟着开口了。
“这个，大人，下官察觉到了，辽东各地这些天都有些紧张，特别是锦州、宁远和西平堡等地，登莱新军军士的守卫加强了，下官主要考虑到民生的事宜，想着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辽东的民生事宜，下官正想着询问大人，大人就找到下官了。”
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能够理解史可法内心的彷徨，毕竟从小就在儒家思想的熏陶之下，对于某些事情有着根深蒂固的认识。
“宪之兄，你说的不错，辽东这几天的局势的确发生了变化，而且从现在开始，整个的辽东都将要发生巨大的变化。”
史可法的脸更白了，看着吴宗睿。
“大人，会发生什么变化啊，下官真的不知道。”
吴宗睿从桌案上面拿起了一份文书，递给了史可法。
“宪之兄，好好看看这份文书，你就能够明白一切。”
史可法看文书的时候，吴宗睿也在看乔明俊刚刚送来的文书，这里面没有多少重要的情报，也就是一些朝中的动向，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的是，五省总督洪承畴以及他这个蓟辽督师都将要遭受到皇上和朝廷的惩戒，朝中的很多大人居然不知道。
“大、大人，这怎么可能，张溥和吴伟业怎么能够如此的造谣，皇上居然相信大人勾结后金鞑子，这是天大的笑话，下官不服，下官到京城去，去给皇上喊冤。。。”
“宪之兄，不必了，你若是想着离开辽东，回到京城去，现在还来得及。”
吴宗睿冷冰冰的话语，让史可法的脸色瞬间通红，身体再次开始颤抖。
吴宗睿看着史可法，面无表情开口了。
“宪之兄，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明白很多的事情，以前虽然我也提及，但没有说开，今日请你来，就是将诸多的事情说开，如果你难以接受，可以离开，不管你是回到京城，还是回家去，我都会想办法让你平平安安，不管怎么说，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十多年的交情。”
“我是不会效忠大明王朝，更不会效忠皇上，在我看来，这个王朝已经走向灭亡，外有后金鞑子的威胁，内有农民起义军的涌起，可朝中的那些大人在干什么，他们自始至终想到的都是自身的利益，农民要饿死了，被迫造反，他们可曾拿出一斗粮食、一钱银子，他们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家族的地位和钱财。”
“再来看看皇上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内阁大臣如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台，蓟辽督师、五省总督、三边总督等关键职位，哪一个得到了皇上和朝廷真正的信任，皇上想到的就是维护皇权，维护自身的尊严，可曾想到好好筹谋天下的大事。”
“志大才疏，无端猜忌，盲目自大。”
“这样的王朝，这样的皇上，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宪之兄，你我在登州、莱州和辽东所做的那些事情，在皇上和朝廷看来，都是大逆不道的，偏偏是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让老百姓能够稳定下来，能够丰衣足食。”
“我说的不客气一些，如果将富庶的登州和莱州交给朝廷，不要一年的时间，这些地方将再次变得千疮百孔，如果将稳定的辽东交给皇上和朝廷，也许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将再次成为人间地狱，这里的百姓要么被后金鞑子杀死，要么被迫离开这里，回到关内。”
“所以说，你不必为我去向皇上和朝廷鸣冤。”
“你以为皇上不明白吗，他会相信我和后金鞑子勾结，他不过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诓我到京城去，让我永远的消失，让我的家人永远的消失，这样他就能够放心大胆的控制登州、莱州和辽东等地了。”
“大明王朝的皇上，一叶障目，他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够免除一切的祸患吗，天大的笑话，怕是杀了我，这大明的王朝，会以最快的速度灭亡。”
。。。
史可法的身体不再颤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最终恢复了正常。
吴宗睿说完之后，史可法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左右的时候，咬牙走到了吴宗睿的面前，扑通的跪下了。
“下官刚刚糊涂了，下官立誓，愿意永远效忠大人，不管遭遇到什么事情，永不变心，下官若是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入宗祠。。。”
吴宗睿上前去，扶起了史可法。
史可法的身体依旧在颤抖。
吴宗睿很清楚，史可法立下这样的誓言，是真正的效忠，不会变心了，读书人最在乎的是个人名声，死后不得入宗祠，那是任何读书人都无法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