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快活林
夜,深夜。m.www.uu234.net
乌云漫空,遮星蔽月。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城墙之下,弄堂当中,四顾无人,一灯如豆。
灯笼或许本是红色。然而岁月的洗礼,早已令曾经鲜艳的颜色脱落,化为一片苍白。
它斜斜挂在弄堂尽头处,两扇同样斑斑驳驳的残旧大门之上。朦胧灯光所及,甚至还能看见胡乱堆在旁边的垃圾。任何人只要走到大门前,立刻就能闻到一股臭气冲鼻。
幸好,现在还是冬季。凛冽寒风之下,即使垃圾有臭气,也不会太过分。总算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但被寒风吹起的垃圾,同样和着寒风向人面上扑。这一点,就连程立也几乎无法忍受。
程立挥挥手,拨开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混杂而成的垃圾。回头望向水龙吟,问道:“真的就是这里?”
水龙吟穿着一身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崭新绸衫。双手插在衣袋里,带着满面的愉快,施施然迈步走来。颌首道:“没错,确实就是这里。”
程立皱眉:“不是说,快活林是葫芦港最大的销金窝吗?就在这种地方?”
水龙吟一边走,一边微笑道:“程兄弟,你这就外行了。所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啊。”
程立摇摇头:“不懂。”
水龙吟哈哈一笑:“都是些官场中的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已。程兄弟,你也不必懂。总之只要知道,这快活林的主人,能够帮助我们进入那海上销金窟,这就够了。”
程立嘿声轻哼,也不再说话。
事实上,程立并非不懂,只是不想懂而已。那些个勾心斗角,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别说照着做,哪怕让他听,他都嫌污了耳朵。
也正因为这些肮脏东西,所以程立一向觉得,狼比大多数的人,更加可爱。
至少,狼要吃你,那就会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敌意。决不会口上笑哈哈,腰间掏刀子。
水龙吟伸手拍了拍程立肩膀,大摇大摆走到那扇斑驳陈旧的大门前,敲了敲门上的铜环。片刻之后,门后传出脚步声。随之门上一部分木板被拉开,变成了个小小窗户。
窗户里面,刚好露出一张脸。这张脸上带了几条刀疤,模样凶神恶煞。他瞪着水龙吟,又向程立看了一眼,粗声粗气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水龙吟笑道:“你不认识我们?”
那人没好气地道:“王八蛋才认识你们。”
水龙吟笑道:“王八蛋未必认识我,但一条老狐狸肯定认识。”
他忽然探手入怀,拿出样东西塞过去,续道:“你拿去给那条老狐狸看看,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旁边的程立看了一眼。见那样东西是个金灿灿的小葫芦。也不知道究竟是镀金的,还是纯金的。要是后者,这小葫芦可价值不菲。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水龙吟一眼。接过金葫芦,“砰~”的一下,把窗户重重关上。
程立禁不住问道:“老狐狸是谁?”
水龙吟笑道:“就是这快活林的主人了。同时,也是葫芦港的半个主人。”
程立不解问道:“什么叫半个主人?”
水龙吟道:“意思就是说,这葫芦港里五成的地皮,四成的商铺,还有三成海船,都是那条老狐狸的。他随便咳嗽一声,这葫芦港至少就要抖三抖。”
程立点点头,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反应。只因为这种世俗中的权位财势,在他内心一向没什么地位。自然也不会在乎。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带着我来这里?”
水龙吟叹气道:“我也没办法。席兄有请柬在手,只要在客栈里等着,自然有人上门和他接头。但你我都是没有请柬的。所以只有来快活林了。”
程立问道:“老狐狸有门路?”
水龙吟颌首道:“假如这座葫芦港里,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去海上销金窟,那肯定就是老狐狸了。不过,想见到他的面,已经不容易。要他主动提出送我们出海,便更加难上加难了。”
程立问道:“难在哪里?”
水龙吟笑道:“在这里说不清楚。咱们进去一看,你就明白了。”
“呯~”一声轻响,门忽然打开了。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已经不再凶神恶煞,反而很和善,很客气的模样。
他用双手捧着那金葫芦,毕恭毕敬地交还给水龙吟。陪着笑躬身道:“两位,里面请。”
程立率先动身,水龙吟跟在后面。两人先后进入门内。那人小心翼翼关上门,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走过一段长长的,上下左右都是冰冷石头,既昏暗又狭窄的甬道之后。程立忽然眼前一亮。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变成了一个极宽敞,装饰得极豪华的大厅。
粗略看去,地板距离天花板之间,至少有四、五个成年人加起来那么高。地方分为前中后三进,每一进的左右,各有相连的厅堂。所以这里虽然聚集了至少五、六百人之多,但丝毫不令人觉得狭窄和受压迫。
每一处厅堂里,都摆放有许多张桌子。桌子上是各种各样的赌具。骰子、牌九、番摊、甚至从海外传进来的纸牌,轮盘……诸如此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看到这里,程立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快活林,正是一座大赌场。
赌场之中,当然有负责主持赌局的荷官。又有不少斟茶递酒的女侍。她们都是绮年玉貌的动人少女。身上只穿了类似抹胸和肚兜的红衣,再衬以绿色短裳,把玉臂长腿完全暴露。当她们在各张赌桌边穿梭来往时,更是婀娜生姿,看得人神摇意荡,目瞪口呆。
程立自然对她们视若无睹。但除此之外,赌场内绝大部份的赌客,也都对这些美女视而不见。
各式各样的赌客,看起来都很紧张,即使有少数几个不紧张的,也只不过是在故作镇定而已。其实,他们恐怕连贴身的内衣,都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
世上有各种各样刺激玩意。但其中能够超过“赌”的,也实在不太多了。大概一个人全心全意,投入到“赌”这回事里面的时候,往往便很难再注意得到其他人,其他事了。
然而,毕竟会有例外。
有些人站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一样,永远都那么引人注目。毫无疑问,程立就是这种人。
所以当程立走进来的时候,原本全神贯注赌博的赌客,十有八、九,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把目光投向程立。紧接着,所有人都流露出一种名为“惊艳”的神情。
62:两个选择
人群之中,忽然发生了一阵小小骚动。www.uu234.net紧接着,原本站得密密麻麻的那些赌客,自动向两边分开。一名彪形大汉从中走出,向程立和水龙吟迎了上来。
这大汉穿了身极华丽的衣裳。虽然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却又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乍看之下,反倒令人觉得有些别扭。他热情洋溢,笑道:“两位客官,这是从那里来呀?”
程立冷哼一声,也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水龙吟则掏出锭银光灿灿的元宝,拿在手里一抛一抛的。笑道:“自然是从大风会刮银子的地方来了。”
华衣大汉笑得更加热情了:“原来如此。那么想必两位客官此刻,一定觉得身体很重很累,想要松快松快了。”
水龙吟大笑:“正是。阁下可有本事让我们兄弟俩松快?”
华衣大汉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缝,几乎看不见眼睛:“好说好说。咱们这里别的本事都没有,就是特别擅长让客官们松快。来来来,这边请。”
说话之间,华衣大汉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四名年轻美貌的女侍应,笑靥如花地走上来,先替程立和水龙吟卸下厚重外衣,然后又奉上香茗糕点,服侍得不知道多么体贴周到。
更衣过程当中,四名女侍更刻意以自己的动人**,在程立和水龙吟身上不住挨挨碰碰,借机大揩其油。显得热情如火。
程立只觉得阵阵庸俗的脂粉头油味,不住往自己鼻子里钻,让他直想打喷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可给这些女侍们看。
相反,水龙吟却显得如鱼得水,这里捏一把,哪里拍一下,不知道多么快活。所以虽然单论颜色,程立胜过水龙吟不少。但反而是水龙吟更受这些女侍欢迎。
那华衣大汉看在眼里,对于程立和水龙吟两人的性格,已经大致上有些了解了。他拱手道:“在下姓洪,这里的人都叫我红大胡子。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水龙吟笑道:“这位是程兄弟,我姓龙。对了,你叫红大胡子,那你的胡子呢?”
红大胡子笑呵呵道:“自然是被人给剃掉了。”
水龙吟讶异道:“阁下也是一条好汉,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剃掉阁下的胡子?”
红大胡子叹气道:“自然是我新娶的那个老婆了。嫌我胡子扎手,所以非要我剃了不可。”
水龙吟笑道:“想不到阁下这样的好汉,居然也会怕老婆?”
红大胡子正色道:“龙兄这话不对。需知道,这世上其实并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而已。怕与尊重,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决不可同日而语也。”
水龙吟大笑道:“对极对极。世上事情不公的事情有很多。但唯有怕老婆……啊不对,是尊重老婆这种事,才是完全不分种族、不分阶级,最最公平不过的。”
红大胡子也笑道:“像这样公平的事,确实不多。但还有一件事,至少也和尊重老婆一样公平。那就是赌了。所以二位,这边请。”
当下红大胡子在前面带路,两名年轻美貌的女侍,一左一右地挽着水龙吟的臂膀跟随,程立走在最后。一行人在挤满赌客的赌桌间左穿右行,往最广阔的中堂走去。
程立和水龙吟两者,虽然格外地引人注目。但在场这些人,几乎都是赌客。真正最关心的,始终是自己在赌桌上的胜负。见程立他们跟着红大胡子去了,也重新各就各位,继续埋头搏杀起来。
那红大胡子领着他们,来到一桌挤了二、三十人的赌桌旁。只见桌边那动人的女荷官,正把一枚骨骰投入方盅内,盖上盅盖高举过头,用力摇晃几轮后,便把方盅重重放在台上,娇喝道:“各位贵客,请下注呀。”
水龙吟低声向程立解释道:“这种玩法,叫做押单双。一三五点单,二四六点双。只要押中了,就算是赢。最是简单痛快不过。”
程立点点头,凝神看看,却见那些赌客们纷纷下注。有人押单,有人押双。等到众赌客都下注完成之后,女荷官便揭开方盅,显示骰子点数。
有人押中赢了,当然也有人输了。赢家固然喜形于色,摩拳擦掌地想要再接再厉。输家虽然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却也咬牙切齿,誓要卷土重来。人心百态,俨然在这一瞬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见程立微微点头的模样,那红大胡子笑道:“两位似乎对这骰宝有些兴趣?”
水龙吟笑道:“赌骰宝最是痛快。一把下去,输就输,赢就赢,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弯弯绕。咱们就在这里松快松快得了。洪老哥,你自己随便,不用费神来陪我们了,。”
红大胡子笑着点点头,吩咐两名女侍要好好招待贵客,自己则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程立靠近水龙吟,沉声问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水龙吟也低声笑道:“老狐狸是这里的主人。想要见到他,有两个法子。第一,你输钱输得够多,而且要够豪爽。开赌场的,最喜欢这种客人,称为肥羊。号称没有一只肥羊能活着离开赌场。所以呢,只要你表现出自己很有钱,不怕输的模样,老狐狸多半就会亲自出来宰肥羊了。”
程立皱眉道:“我可没有钱。”
说没有钱,既对也不对。程立出门,凌雨诗还是准备了不少银两金叶,让他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
但这些钱,毕竟只是以应急为主。应付日常开支没问题。但要拿来作一掷千金的豪赌,则不切实际了。
水龙吟道:“其实我也没多少钱,所以咱们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就是赢!不断地赢,赢到赌场觉得肉痛的程度,老狐狸同样也会出来的。所以程兄弟,咱们就看你的了。
程立皱眉道:“看我?为什么看我?我不懂这个,从来没赌过钱。”
水龙吟笑道:“没赌过没关系。站在我身边就够了。程兄弟,我告诉你啊。赌博这种玩意儿,既要讲技术,也要讲运气。认真算起来的话,还是运气的重要性比较大一点。
哎~虽然论技术,我还马马虎虎。可惜这个运气实在糟糕,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尼姑见得多了,所以最近几乎逢赌必输的。程兄弟,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红光满面,最近正鸿运当头呢。站在你身边,我多少也能沾点运气嘛。”
63:冰山
水龙吟不但是个很随和,很亲切的人。顶 点 X 23 U S而且说话也很风趣,很幽默。往往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一句在其他人说来并不太好笑的话,也能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那“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八字,水龙吟并没有再刻意压低嗓子,就以正常的声音说出口。赌桌旁边的赌客们,很有不少都听到了。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立刻露出了某种同情、理解、甚至很有些不怀好意的神秘笑容。
男人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往往都没有在想什么好事。
一阵幽香,悄然传入鼻端。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冷冷道:“为什么女人总好像天生就要比男人倒霉些?和尚尼姑,本来都一样是出家人。为什么没有人说一见和尚,逢赌必输?”
这种幽幽的香气,和之前那些庸俗的脂粉香完全不同。程立嗅在鼻子里,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的感觉。
他下意识回过头来看看,只见那说话的人,不出所料地,是名女人。
她穿着件浅绿色丝袍,袍子质地又轻又柔,就像另一层皮肤似地,贴在她那又苗条,又成熟的**上。
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羊脂美玉。灯光之下,站在她侧面的程立眼中看来,甚至觉得那皮肤像冰一样,几乎是透明的。
她美丽的脸庞上,完全不施脂粉。眼眸清澈明亮,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仿佛对什么东西都很厌倦。
毫无疑问,这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四周那些赌客,却仿佛对这位美人十分忌惮一样。看见她过来,不少人都赶紧离开。原本挤了至少二、三十人的赌桌旁边,登时只剩下不到一半赌客,冷清了许多。
水龙吟并不觉得忌惮。反而登时双眼发亮,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这美人。
相处时日虽然还颇短暂,但程立对于这个人的性情,却已经摸透了几分。他知道这个人,既好色,又好酒,说得好听点,可以叫做风流不羁。但若说得难听点,那就是荒唐放诞了。
类似绣春楼这样的组织,程立以前归属的那个世界里,同样也有。类似这样身份的人,程立同样接触过不少。几乎无一例外,这种身份的人都很严肃,很正经,甚至很令人望而生畏。在程立心目中,已经形成固定的印象了。
偏偏水龙吟就和程立的印象,完全背道而驰。所以程立一直都很奇怪的——像这样一种人,居然也能在白玉京绣春楼里任职,而且名列四大档头之一?
水龙吟可不知道程立肚子里的疑惑。他只是冲着那美人猛瞧个不休。一般情况下来说,被他这样瞧着的女人,通常都会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下意识就想回避的。然而,这位穿浅绿色丝袍的女子,偏偏是例外。
她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水龙吟一眼。冷冷道:“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他们往往忘记了,其实自己也是女人生出来的。忘恩负义,别说不是好东西,简直不是东西。”
水龙吟眨眨眼,笑道:“其实女人也并不是真的天生就比男人倒霉,也并没有男人看不起她们。只不过她们往往也都忘记了,女人天生就不是男人,所以有些事男人可以做,女人不可以,如此而已。”
穿浅绿色丝袍的女子嘿声轻哼道:“绕口令一样,这算什么话?”
水龙吟笑道:“其实这是句正确的废话。姑娘要是不爱听,那就当我没说过算了。姑娘贵姓?是想要下注么?”
绿丝袍女子冷哼一下,完全不答水龙吟的话,径自走到赌桌边,漫不经心地丢下几个筹码,要押单。
赌场里面,并不接受赌客直接拿金银出来下注,必须先兑换成筹码。筹码最小是白银十两,最大是一百两。这绿袍女子出手赫然豪爽得很。随随便便,居然就是好几百两。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骰子开出来,是个四点,双。
这几百两银子的筹码,居然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已经没了。
投下筹码,押注。这只不过是件很普通,很简单的事,连一岁小孩儿都能做,似乎半点学问也没有,更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技巧。
但假如想要赢钱的话,就不那么容易了。
水龙吟如今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绣春楼四大档头之一,吃公门饭的朝廷中人。但在骨子里,他依旧是一个江湖人,是一名浪子。
对浪子们来说,赌就跟酒一样,不但是种发泄,也是他们谋生方法的一种
故此,水龙吟其实也是一名赌徒。实际上,他早在五岁的时候,便已经懂得掷骰子。到了十岁时,一切玩骰子的手法,他都已经了如指掌。
什么灌铅的骰子,灌水银的骰子,还有在赌桌下面装磁石的铁骰子……诸如此类的东西,在水龙吟眼里看来,都只不过是小孩玩的把戏。
普普通通的一粒骰子,只要到了水龙吟手里,立刻就仿佛活了过来,而且还听话得很。他想要多少点,就能要多少点,丝毫差错都绝不会出现。
此外,水龙吟还懂得听骰。
骰子共有六面,每面点数不同。所以落下的时候,声音当然也会有所差别。
这种差别自然微细之极。即使练习过听风辨器之术,双耳听力极精的暗器高手,其实也未必能够分辨得出。需要以某种特别方法,进行极其特别的训练,才能掌握“听骰”的本事。
多年的严格训练之下,水龙吟这双耳朵,早已训练得灵敏之极。哪怕再微细的差别,他也绝对不会听错。
所以水龙吟对自己很有自信。之前那个要程立站在自己身边沾运气的说法,不过是他在说笑话而已。
现在,银子已经兑换成筹码了。水龙吟笑眯眯地走到那位绿丝袍女子身边,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展一番身手。这一次,他不但要赢银子,而且还要赢得美女的芳心。
进入海上销金窟之前,先来上一番艳遇,那也相当不错的,不对吗?
可是忽然之间,水龙吟的面色又变了,变得很尴尬,很僵硬。原本已经伸出去要押注的手,也随之拿着筹码悬在半空,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左右为难。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双引以为豪的耳朵,就仿佛失灵了一样,居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64:不是高手的高手
水龙吟尴尬的同时,那位穿绿色丝袍的女子,却回过头来,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看着他,就像看个小丑一样。顶 点 X 23 U S
因为她早已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虽然这一把骰子,她又押错了。但看见水龙吟吃瘪的样子,她就心情大好,甚至胜过了几百两银子的输赢。
懂得听骰子的赌场高手,虽说绝不是大白菜。但普天之下,却也不少。
快活林日进斗金,就是个大聚宝盘。假如没两手刷子,可以防着这些赌场高手的话,身为赌场主人的那头老狐狸,早就请假当场,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赌场之内,所有赌桌上上面铺的桌布,其实都是极厚的天鹅绒。柔软之余,还绝对保证吸音。骰子落在上面,根本连半点声音都不会有。
再加上荷官用的骰盅,也是特制的。其内壁特意加厚过,隔音效果更加好得出奇。
绒毡吸音,骰盅隔音。双管齐下,保证任何赌场高手,也休想能够听得出骰子点数。
所以水龙吟只能尴尬了。
程立已经在赌桌旁边坐下了。能够坐的时候,他往往很少会站。因为这样有助于保存体能。
看见水龙吟这幅进退不得的模样,他似乎觉得很奇怪,问道:“你不是要下注吗?怎么不下了?”
水龙吟尴尬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一把不太吉利,所以不下了。下一注再押吧。”
水龙吟绝对不相信,自己从小到大,练了二十几年的绝技,会一下子忽然就没有用了。他认为,自己刚才听不到声音,应该只是自己疏忽而已。但只要还有第二次机会的话,那么自己肯定能够把握得住的。
荷官的第二把骰子,又已经掷下。
水龙吟聚精会神,整个人都变得很严肃,很认真。甚至乎,他脑袋上还依稀冒出了一层白汽。正是体内真气全力催运,已经到达顶峰的标志。
可惜,即使已经这样认真了,到头来,他仍然傻了眼。因为他依旧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程立又觉得奇怪了:“怎么,这一把还是不吉利,所以你还是不下注?”
水龙吟骑虎难下,实在撑不过去了。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押了个单。
可是就像水龙吟自己刚才说的一样,赌博这种玩意儿,既要讲技术,也要讲运气。认真算起来的话,还是运气的重要性比较大一点。
偏偏今天晚上,水龙吟的运气似乎当真不怎么样。他接连押了五、六次,居然没一把赢的。押单开双,押双开单,简直像财神看他不顺眼,专门和他作对一样。
这样子接连几次下来,水龙吟,早已囊中空空,一贫如洗。霎时间,他只觉得满嘴发苦,一筹莫展。
论起尴尬程度,水龙吟现在这个样子,可比之前更难看得多了。但这个时候,那绿袍女子却也已经没心情来看他的笑话。因为她的运气,也不比水龙吟更好上多少,同样快要输光了。最起码,她扔起筹码来,已经不再像最开始一样豪爽。
现在,她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筹码了。所以她犹豫了很久,始终决定不了究竟该押哪边才好。
程立站起来,把手里的惟一一个筹码丢下去,轻描淡写道:“押双。”
绿袍女子回过头来,也看了程立一眼。目光之中,原本也有着几分嘲讽。但当程立的面庞映入眼帘之中时,这几分嘲讽却迅速消失了。
她不再犹豫,也拿出自己最后一个筹码,用力掷下去。叫道:“一样押双。快开!”
女荷官揭开方盅了。这次果然是个双!
站在旁边的水龙吟,看得双眼发直。他实在不敢相信,怎么自己押了那么多次都输,程立却随随便便,就来了个开门红?
运气!只能用运气来解释了。水龙吟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运气这种东西,实在太过虚无飘渺,根本靠不住的。运气会眷顾你一时,总不见得会眷顾你一辈子?所以接下来这几把,程立肯定要输的。
可是程立偏偏没有输。接下来连续十把,他押什么,就一定开什么。而且每一把都去尽,有多少筹码,便押多少,当真一个不留。
于是乎,一个筹码变两个,两个再变四个,然后是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连续十三把押下来,堆在程立面前的筹码,已经变成了整整一千零二十三个。
一个筹码,代表白银一百两。这一千多个,加起来就是十万零二千三百两!
快活林开张二十几年,像程立这样好手气的客人,还是第一位!涉及的赌金数额之巨大,或许还并非第一。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能赢到手这么多银子。在场几百名赌客,根本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
霎时间,全场轰动。大部分赌客都停手不赌了,改为过来看热闹。赌桌外边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涌涌,名符其实地水泄不通。人人都眉飞色舞,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得又兴奋,又害怕。
绿袍女郎跟着程立下了几注,早已经把所有损失都补回来,而且还额外赚了一把。但五把之后,她就不敢再跟着下注了。
看着程立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筹码,绿袍女郎便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叫道:“喂,小哥,你还没赢够吗?”
程立想了想,认真地道:“再玩几把,差不多也够了。荷官,还不快摇骰子?”
那位女荷官早已经满身冷汗,面如土色。听到程立催促,她登时娇躯一颤,战战兢兢地拿起骰子丢进方盅,举起来想要摇动。可是心慌意乱,双手止不住地连连发抖。才刚刚举起方盅,忽然一个没拿稳,骰子居然滴溜溜地掉落到桌子上。
程立看了看骰子,道:“这一把……”
“这一把当然不算。重来,重来。”
红大胡子满头大汗,从人群中挤出来。陪笑道:“这颗骰子可能用得多,磨损得厉害了。咱们换颗新的,再来继续。”回过头来,面色一板,向女荷官呵斥道:“笨手笨脚,怎么做事的?快去换骰子。”
女荷官如蒙大赦,赶紧走开。没过多久,就捧着个盒子回来。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颗崭新的牛骨骰子。
红大胡子随手拿起一颗,走到荷官的位置上,陪笑道:“程兄弟,接下来就由我做庄。来啦。”举起方盅,抄了骰子进去猛摇一阵。然后重重拍在赌桌上。道声:“请下注。”
程立面不改容,双手向前一推,把那堆筹码全部推出去,淡淡道:“统统押双。”
红大胡子嘴角微微一牵,小指在盅边轻轻一弹,叫道:“买定离手。开啦。”猛然揭开方盅,却登时如遭五雷轰顶,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枚骰子俨然是个鲜红的四点,双!
65:翻脸
开赌场,算是偏门生意。www.uu234.net做这种生意的人,通常都非常迷信。尤其对于“运气”这种事,更加信得十足。
程立接连下注十次,每一次都押中。明显正有鸿运当头。眼看再这样下去,赌场非得赔个倾家荡产不可。作为看场子的红大胡子,已经不能不出手了。
可要和程立拼运气,红大胡子根本没有这个自信。所以不得已,只好拼一拼技术了。
所谓技术,无非就是各种作弊出千的手法而已。这东西红大胡子懂,水龙吟也懂。
所以水龙吟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红大胡子右手小指在方盅边那么轻轻一弹,其实暗地里已经让骰子在盅里翻了一转,本来应该是双的,也变成单了。
看是看出来了。但赌场里有规矩,没有证据的话,即使肚子里再明白,也不能叫出口。哪怕叫了,也没人理睬的。再加上程立下注又下得太快,水龙吟根本来不及阻止,所以也只能干着急,却硬是没办法。
原本想着,程立这一把要输个干净了。可万万没想到,结果居然刚好相反。这一下子,赌场合共要赔出去白花花的十万两白银!连同之前的,那就是二十万两了。
快活林虽说日进斗金,但赚得多,花得也多。一年下来,纯利顶天也就是三、四十万两而已。可是程立现在这么一下子,就拿走了快活林大半年的纯利。霎时间,红胡子整个人也呆若木鸡,只懂得茫然站在那里,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十万两白银的豪赌,已经吸引了全场所有赌客的热烈围观。但现在整整二十万两的输赢,却结结实实,把这里全部好几百名赌客都给吓住了。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死盯着程立和红胡子不放。那几百张面孔,全部也显得又亢奋,又恐惧。
这一盘超级豪赌,到最后究竟会怎么收场?快活林究竟赔,还是不赔?
赌客进场,赌赢了。赌场却不肯赔付赌金,那就是把自己主动把招牌摘下来,狠狠砸得粉碎。今后也不会再有赌客肯进门了。
但要是赔付赌金的话,这金额又太过巨大,赌场的损失太重了,实在难以接受。
左右为难,怎么选都只有错。这让快活林如何是好?
程立却始终一副淡淡的模样。既不为赢了这么多钱而显得兴奋,也不为赌场可能暴起发难而表现出什么忌惮。他只是屈起手指,在赌桌上轻轻敲了几敲,道:“庄家,这一把算是赌完了吧?还不快赔付银子?我还等着下一把呢。”
下一把?你还要再来下一把?继续再赌下去,整家快活林都赔给你了,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红大胡子一颤,随即如梦初醒地恢复过来。他深深地看了程立一眼,眸子里俨然闪烁出几分凌厉凶光。缓缓道:“原来程兄弟是位高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见笑了。这里人多嘴杂。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再说话如何?”
程立淡淡道:“要说话?好。先把银子赔给我,然后你爱说多久就说多久。”
红大胡子面色逐渐沉下,凝声道:“兄弟,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用不着这么赶尽杀绝吧?”
水龙吟抢着开口道:“胡子兄,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你这里开赌场,我们进来赌钱。在赌桌上输了,那是心甘情愿把银子双手奉上,从来没有赖账不认的。可现在咱们是赢了,你们赌场却不肯赔付赌金。便是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啊。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说到最后,水龙吟更冲着四周那些围观的赌客,刻意提高了声音。
其实他这句话,倒真说到了在场所有赌客的心里。大家进赌场赌钱,一百个里面,一百个都是想赢的,有谁愿意输钱?赢了赌场却不肯赔付银子,简直比杀人父母更加恶劣,绝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话说回来,不可忍也要看看对象。假如是普通赌场的话,这时候场子里的几百名赌客,早就纷纷鼓噪起来了。
但快活林可不同于一般赌场,它背景雄厚,势力根深蒂固。底蕴深不可测。谁敢在这里闹事,那肯定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所以场子里这几百名赌客,虽然人人都赞同水龙吟的说话,却一个个都闷声不吭,根本不敢真正开口附和。
别看红大胡子一直笑面迎人的模样。能够在快活林这地方担任看场子的要职,又怎会是盏省油的灯?事实上,他“红大胡子”这个外号,并非因为他姓洪,又长了部大胡子而来。却是因为他杀人不眨眼,以至于自己这部胡子,都被敌人身上的鲜血染得通红所致。
程立不肯离开这里,到后面去说话。反而坚持要先赔付了银子再说。这态度一旦表明,已经让红大胡子潜生杀意。
再加上水龙吟煽风点火,企图煽动赌场里这些赌客的情绪,更令红大胡子当场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收拾了这两个捣乱的家伙!
至于说快活林的名声嘛,确实会有所妨碍。但反正这里是葫芦港。很多客人来过一次之后,下次也未必再有机会来了。即使再来,多半也在一年半载之后。到时候,谁还记得那么久远之前发生过的事?这就叫做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红大胡子拿定主意,当下冷笑两声,目光阴沉,向四周抱拳行礼道:“诸位客人,不好意思。今日赌场有事,暂时关门。刚才那一局的输赢,算是作废。各位拿回筹码之后,这就请吧。”
这句说出口,就是傻子,也都知道红大胡子是个什么意思了。虽然在场这几百名赌客,人人都为程立感到可惜。但萍水相逢,谁也犯不着替个陌生人出头。
再加上,红大胡子又宣布刚才那一局作废。则不少原本已经输光的赌客,登时活像在鬼门关里走过一圈,如蒙大赦。二话不说,拿起筹码转身就走。
既然有人带头离开,那么余下的更不敢再留下。顷刻之间,几百名客人统统走得干干净净,就连那些女荷官和女侍应们,也一个不留。偌大一座赌场,赫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空荡荡。就只剩下程立、水龙吟、红大胡子……以及那位穿绿色袍子的女子。
虽然没有离开,但绿袍女子也远远避开在一旁,眉宇间神情还是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红大胡子更不理会她,只是提起右手,“嗒~”打了个响指。
声犹未落,赌场四周,“呼啦啦~”一下子涌出了七、八十名大汉。人人凶神恶煞,满面横肉。一口口明晃晃大刀,早已磨得雪亮。拿着这种刀子来砍人脑袋 ,保证一刀一颗,决不会有丝毫拖泥带水。
66:打了小的,引出老的
这七、八十名大汉走出来,红大胡子登时面色一沉,流露出满腔狰狞。顶 点 X 23 U S他向后退开几步,双手同时用力一挥,喝道:“竟敢来快活林闹事?简直不知死活!给我拿下!”
这几十名大汉齐声呼喝着,纷纷亮出刀子,组成一个扇形包围网,向程立和水龙吟步步逼近。灯光之下,但见利刀林立,直晃得人眼花。
水龙吟轻轻叹口气,长身站起。问道:“程兄弟,怎么样?你来还是我来?”
程立稳稳坐在赌桌边,伸手拿过来一壶酒,自斟自饮。听了水龙吟这句问话,他也根本不抬头。只是淡淡道:“我不喜欢杀人。像这些人,还没资格让我杀。”
水龙吟叹口气:“好吧好吧。既然你不肯动,那么只好由我勉为其难。正主儿上来之前,先把这些喽啰给打发了再说吧。”
两名相貌极相似,似乎是兄弟的大汉,听了程立和水龙吟这两句对答,登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贼你马的两个瓜皮!你两个散片儿敢看不起老子?先吃老子一刀!”
口里说是一刀,实际上这两条大汉却同时抢步赶上,不由分说,抡起鬼头大刀,冲着端坐不动的程立当头疾劈。
电光石火之际,水龙吟一闪,俨然施展出武林中极罕见的“移形换形”身法,挡在那两条大汉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两根筷子,如闪电般递出。
“叮、叮~”接连两声脆响过去,两口沉重的鬼头大刀,竟被应声荡开。那两条大汉则踉踉跄跄,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一时间虎口生痛,禁不住满面惊怒交集,异口同声叫道:“你……你是?”
水龙吟淡淡道:“看你们这身形步法,该是五虎断门刀,彭家的子弟吧?可惜,你们的刀法还练得不到家。回去再练十年吧。”
江湖之中,有八大世家。彭家便是其中之一。彭家家传的五虎断门刀,刀法凶悍霸道,威猛凌厉,至阳至刚,是武林中的一绝。
这两条大汉只是彭家旁支子弟,所以不得传授五虎断门刀中最高深的诀窍。但从小至大所下的三十年苦功,毕竟非同小可。两兄弟的刀法都已经有了六、七分火候。
尤其他们是双胞胎,彼此天生心意相通。双刀联手,威力更盛。所以在快活林赌场之中,彭家两兄弟地位极高。红大胡子之下,便是他们两兄弟了。
被水龙吟一口道破来历,这还没什么。五虎断门刀本身就在江湖中流传极广。不但见过的人多,懂得使上几招的也不少。但水龙吟说什么“回去再练十年”,口气极尽轻蔑,却令彭家两兄弟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
两兄弟相互对望一眼,各自微微点头。更不由分说,陡然气运丹田,厉声狂吼。吼声满蕴正宗内家真气,摄心荡魄,震耳欲聋。那数十条大汉,甚至包括红大胡子在内,刹那间同时面色急变,不由自主,便“噔噔噔~”接连倒退三步。
吼声未落,彭家两兄弟同时动身,悍然挥刀攻杀。一个腾身半空,居高临下当头狂砍,正是一着“猛虎跳涧”。另一个矮身着地滚出,刀锋正对着敌人下三路斩去,却是一着“剪扑自如”。两兄弟上下夹攻,教敌人首尾难以兼顾,不管怎么应对,都非得中一刀不可。
五虎断门刀之下,中刀就等于送命!
电光石火之际,水龙吟陡然丢开筷子,改为伸手一抄,把赌桌上的酒瓶抄进手里。他揭开瓶盖,“咕嘟咕嘟~”连饮三口,随之运气鼓唇,“噗~”一下,把那三大口酒水尽数喷出。
鼓唇喷水,连小孩子都会,原本也没有什么。然而水龙吟这一下,却同样运上了极深厚的内家真气。霎时间,但见三口酒水化为漫天雨点,没头没脑地冲着彭家两兄弟迎头乱打。去势之急劲,竟不下于强弓硬弩!
相互距离既近,彭家两兄弟更丝毫料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种怪招。那里还来得及闪避挡格?
说时迟那时快,两兄弟同时感觉浑身发麻,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穴道,全被酒水打个正着。登时仿佛变成了两尊木偶。“呯~”颓然落地,再也动弹不得。什么五虎断门刀,此刻他们两兄弟就连一根牙签,都再也断不了。
这一手喷酒打穴的功夫,居然厉害如斯。红大胡子在旁边看了,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他动身再向后退,大喝道:“统统给我一起上!他没有酒了,喷不出第二口的。”
水龙吟哈哈一笑,主动纵身冲上。双掌如穿花蝴蝶,轻飘飘接连拍出。但见掌影漫天,如落英缤纷,招数变幻莫测。随意举手投足,就是一条大汉被狠狠打飞出去。
霎时间,只听到“哎呀~唉哟~”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足足七、八十条大汉,已经被水龙吟轻易摧枯拉朽,统统打倒在地。
放眼望过去,只见这些大汉一个个不是断手,就是断腿,又或者手和腿都一起断。除去躺在地板上叫唤之外,哪里还有其他本事?
水龙吟收了掌势,站定身形,轻轻拍了拍衣摆,拂去了其实并没多少的尘土。笑道:“红老兄,你这些手下,似乎不太中用啊。”
红大胡子双眼瞳孔急剧收缩,背心冷汗直冒,想要开口说话,却有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龙吟又笑眯眯道:“对了洪老兄,刚才你不是说人多嘴杂,没法子好好说话么?怎么样,现在够清静,可以好好谈谈赔付银子的事了吧?又或者……这事你自己做不了主?那么也没关系,你可以去把能够做主的人叫出来呀。”
“笃~笃~笃~”
阵阵单调声音,忽然响起。只见赌场边缘处,有道门帘一揪。随即便走出了两个半人。
之所以说“两个半人”,只因为只有两个人是完整的。剩余那一个,却只得一半。
所谓一半的意思,就是这个人的右腿已经齐根而断,连右臂也被人连肩削掉。只能以独臂柱着根铁拐,单足走路。
他脸上—条长长的刀口,从右眼上直挂下来,不但右眼被砍瞎了,就连鼻子同样被削掉—半,耳朵更已经不翼而飞。
这半个人的相貌,也看不出本来究竟是丑是俊。可到了现在,便只剩下一片说不出的诡秘可怖而已。
67:天残十三式
这个“只有一半”的怪人,实在让人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不管是谁走在他身边,往往都会被忽视掉。
但这些人当中,绝对不包括程立。
所以程立看得很清楚。走在“只有一半”的怪人身后左侧者,年纪不大,留着两道修整得很漂亮的小胡子。看上去斯斯文文,人畜无害。
“只有一半”的怪人身后右侧者,则是个满头白发,道貌岸然,似乎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他的手枯瘦蜡黄,还留着至少有三、四寸长的指甲。
程立是被荒野中的孤狼所抚养长大。所以,在还没有得到觉醒,还未曾成为一名劫者之前,他便已经拥有了如同狼一般敏锐的直觉。
此时此刻,这份直觉再度出现。并且告诉程立。那两个看上去很完整的人,其实论危险程度,绝不会比“只有一半”的怪人,稍微弱上半分。假如只注意着那个怪人,却忽略了那个小胡子和老学究,那么结果肯定不怎么美妙。
水龙吟也皱了皱眉,向后退了几步靠近程立,低声道:“来了三个棘手货色。看模样,不把这几个人统统打趴下,那条老狐狸是不可能出来的了。怎么样,你选哪个?”
程立淡淡道:“你先选。”
水龙吟微微点头:“行。那么我要那个只有一半的怪人。另外两个给你。”
顿了顿,水龙吟又笑着伸手,在程立肩膀上一拍:“之前你干掉那个淫贼百花盗的武器,在这里应该也能用吧?放心,我会制造出机会,让你有足够时间准备的。”
当日在小镇外的山岗上,程立拿出巴-雷-特*,一枪把百花盗打残的情景,水龙吟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他想来,程立肯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做准备,才能使用这种武器。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当日程立和百花盗之间,距离至少有上百米远。而且又是黑夜之中,百花盗手里更有人质。为了慎重起见,所以程立才多花了些时间去进行瞄准。
但现在彼此距离不过三四十米,赌场里也灯火通明,对方手头同样没有什么人质。程立根本用不着特意花时间去瞄准,更不用有什么顾忌。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拿出巴-雷-特,随时都能开枪。
当然,在这个距离之内,也完全不适合巴-雷-特发挥作用。唯有程立套在枪套里,绑在贴身武器带里面,那金银双色的两支勃朗宁m1911大威力手枪,才是最适合眼下场合发挥的武器。
这些事解释起来挺麻烦的。所以程立根本没打算解释。他只是向水龙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继续安坐不动。
那边厢,红大胡子看见有援兵出现,登时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口大气。他连忙上前,在那“半个怪人”耳边嘀嘀咕咕,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那半个怪人点点头,转身过来,向程立和水龙吟上下打量,嘶声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谁指使你们来快活林捣乱的?”
至于那小胡子和老学究,却似乎根本不理事。径自在旁边坐下,然后便拿起残留桌上的酒壶酒杯,你一杯我一杯地,相互对酌起来。
水龙吟向这两人瞥了一眼,随即把注意力转移回半个怪人身上。微笑道:“阁下可能够有所误会了。我们只是进来赌钱而已,哪里有闹什么事?赌钱许输不许赢?赢了不准拿钱走?普天下的赌场,恐怕都没有这种规矩吧?”
半个怪人狞笑道:“普天下的赌场,当然都没有许输不许赢的规矩。可是却有规矩,一旦抓到有人胆敢弄鬼出千,那就格杀勿论!”
水龙吟连连摇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说我们作弊?请问是谁看见了?有什么证据?”
半个怪人狞笑道:“就是我看见了。至于说证据嘛,拿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之后再慢慢搜,自然能搜出证据。”
水龙吟面色一沉,冷冷道:“阁下这是不打算讲理了?”
半个怪人阴恻恻道:“道理当然要讲的。不过究竟是谁的道理,用什么来讲这个道理,那就不一定了。”
水龙吟道:“那么,阁下到底想要用什么来讲道理?”
半个怪人喝道:“就用这个!”
“个”字甫出口,半个怪人身子陡然向前一扑,似乎站立不住,要扑在地上了。偏偏他并没有扑倒,反而借助这一扑之势,横越数丈,径直扑到水龙吟面前。提起腋下铁拐,以拐为剑,斜斜刺向水龙吟咽喉。
“笑指天南?你是海南派弟子!”
半个怪人一出手,水龙吟立刻认出来了。这一着剑走偏锋,正是武林七大剑派之中,海南派的镇派剑法“天残十三式”。
据说当年海南派的创派祖师,同样也是一名残疾人。但他却凭着这套剑法,纵横天下三十年,剑下从无敌手。
“天残十三式”虽然精妙绝伦,却是海南派的创派祖师为自己而创的。除非有人和他一样,也是个残疾人。否则不管怎么苦练,终究练不全这套剑法。故此,据说即使当今海南派的掌门人,也只练成了区区三式。
偏偏这个只有一半的怪人,恰好就和海南派祖师一样,也是身具残疾。所以天残十三式在他手里,赫然相得益彰,能够把剑式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水龙吟的掌法纵然精妙,但遇上这种诡异狠辣,招招都刁钻莫测的剑法,一时间也禁不住应付为艰,只能步步后退。
白驹过隙之际,半个怪人已然把水龙吟逼进死角。铁拐犹如暴风骤雨,四面八方地彻底封死了他的去路。剑势不断收窄,誓要灭绝生机。
水龙吟虽然竭力抵挡,却始终左支右拙。忽然,他左侧胁下暴露出一个小小破绽。半个怪人独眼一亮,厉声长啸,挺起铁拐如电疾刺。
铁拐虽然还未触及水龙吟身体,但那股凌厉剑气,却已经破体侵入。水龙吟只觉如堕冰窟,浑身冰凉。生死关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扯开喉咙高声叫道:“住手!我是……”
半个怪人杀得兴起,哪管敌人在说什么?这当口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他也先杀了再说。当下剑势非但不停,反而更加催劲力,速度再快两分。
水龙吟被那剑气一逼,剩余的半句说话,登时再也说不出口。他面如死灰,万般无奈,只好闭目等死。
68:瞬杀
生死一刹,奇变横生。m.www.uu234.net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半个怪人陡然感觉铁拐一沉,仿佛有块千钧巨石重重压了下来。剑路去势,登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嗤~”一下轻声响过,铁拐紧紧擦着水龙吟的左胁,深深刺进墙壁之中。
这墙壁以一块块巨石砌成,再以石灰混合糯米汁和鸡蛋清涂抹。可谓坚固之极,哪怕用大铁椎去狠狠地砸,狠狠地凿,也未必能够凿得出个印子。
可是半个怪人这一铁拐刺下去,却仿佛刺的是豆腐,深入墙中整整两尺。要是他没在关键时刻刺歪了的话,水龙吟非得被一拐两洞,当场刺个对穿不可。
现在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半个怪人的剑气,却已经侵入体内,肆无忌惮地摧残五脏六腑。水龙吟身体表面没有外伤,可是稍一运气,立刻就仿佛有几十把小刀子正在争先恐后地削割自己内脏,痛得他满头冷汗,连话也说不出,哪里还有力气站起来再战?
半个怪人狞笑一声,右臂一缩,收回铁拐。只留下墙壁上一个黑黝黝的深深坑洞。坑洞边缘光滑之极,不见半丝裂纹。显而易见,这一剑的劲力无比圆熟集中,
他转身过来,双眼盯在程立身上,阴森森道:“原来这里还有高人。我木瞎子倒是走眼了。不过,天残十三式例不轻出,出必见血。否则其意不祥。你既然出手救了人,那么就由你自己,来代替他出血吧。”
程立连头也不抬,淡淡道:“我不喜欢流血。”
半个怪人狞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了!”缓缓提起铁拐,对准了程立。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宛若实质,遥遥锁定了程立。无论他怎么腾挪闪避,都绝对避不开接下来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攻击。
程立仍然连看都不看这半个怪人,只是自顾自地拿起酒壶。一杯又一杯,饮得十分愉快的样子。
呼吸骤然粗重,半个怪人的独眼当中,也随之燃起熊熊怒火。他在江湖中虽然默默无名,然而一身剑术之精,丝毫不在南海派掌门之下。生平大小数十战,哪一个对手敢像程立这样,完全对自己视若无睹的?
南海派剑术向来以剑走偏锋,刁钻莫测而著称。这样的剑术练得深了,多少少少也会对修炼者本身的心性,造成几分影响。
所以南海派弟子在江湖之中,一向以气量狭窄,睚眦必报而著称,从来没有例外的。半个怪人身遭重创,变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当然更加变本加厉,最受不得别人瞧不起自己。
这刹那,半个怪人心里也不知道已经发下了多少毒誓,非得要把程立狠狠煎皮拆骨,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那边的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也察觉到了半个怪人的情绪变化。小胡子率先放下酒杯,沉声道:“老木,别中了激将计。定心。”
老学究也缓声喝道:“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
这两人的劝告,实是至理名言。然而半个怪人这时候怒火蔽目,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纵身尖啸,腾空飞扑,挺拐出剑。漾起一片炫目剑光。
剑光灿烂辉煌,美丽不可方物。刹那,大厅里陡然为之一暗。只因为就在这眨眼之间,已经有不知道多少根灯火蜡烛,全被卷入剑光之中,然后狠狠绞成了粉碎。
天残十三式——风卷残云!
水龙吟只是在旁边观看,已经被剑光压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原本以为,当今世上最强的剑客,非七大剑派掌门人莫属。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井底之蛙,见识浅薄得简直可笑。
水龙吟更加想象不出,程立究竟要怎么办,才能从这一剑之下逃出生天?
电光石火之际,半个怪人的铁拐,距离程立心脏已经只剩下不足半尺。但突然间,又是一股沉重力量,无声无息地涌现。
这股力量并非和铁拐正面对抗,却似一只无形的手,把它往旁边一拨。半个怪人虽然早有准备,毕竟只有独臂,力量上吃了亏。这一拨之下,他的铁拐立刻不由自主,再度走歪。“噗~”刺进了程立身边的赌桌之上。
赌桌也是以非常坚固的紫檀木所制,普通壮汉哪怕用大刀利斧去砍,也未必能在上面砍出裂缝。半个怪人轻而易举,又是一拐洞穿了这张紫檀木赌桌,剑势之犀利,确实可惊可怖。
然而,这如此可惊可怖的一剑,本来该是用来杀人的。现在却只刺穿了一张桌子……这样的结果,实在不能让人满意,甚至还有几分尴尬。
半个怪人收回铁拐,却仍然感觉很有些难以置信。他呆了半晌,陡然大喝一声,铁拐再动,以狂风暴雨,闪电雷鸣一般的手法,冲着程立展开连环猛攻。
天残地缺!败将残兵!月缺花残!抱残守缺!残月如钩!天残十三式的精妙剑招,犹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地使出。
坐在旁边地上的水龙吟,就连半个怪人招式的来龙去脉都看不明白,只觉得阵阵头晕眼花,胸口烦恶欲呕。面上神色更红一阵白一阵,眼皮子不断跳个没完没了。
到了这时候,水龙吟早已经一百个后悔,一千个懊恼。早知快活林的水居然这么深,居然隐藏有不下于七大门派掌门的高手,哪怕再给他七八十个胆子,他也绝不敢上这里来闹事捣乱。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世间也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卖。水龙吟唯一的希望,便只有祈祷程立可以依靠那样奇特武器(巴-雷-特*),创造出一线生机了。
偏偏程立迟迟不肯把那样武器拿出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水龙吟只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催促他赶快把巴-雷-特拿出来。再等下去,别说黄花菜要凉,就是自己两人的性命,恐怕也要一起凉透了。
可是说来也奇怪,程立虽然坐着不动,但半个怪人那雷轰电击一样的凌厉攻势,却不是歪了,就是偏了,总是差了一点,始终没能真正刺在程立身上。乍看之下,不像和敌人动手拼命,顶多就是自己在冲着空气练剑。
半个怪人虽然只有独眼、独耳、独臂、独腿。但脑子好歹还是完整的。一轮急攻过后,他早已明白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累死了也未必能伤得到程立一根头发。当下迫不得已,只好收起铁拐,向后跳开。企图重整旗鼓,然后再想办法。
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瞬间,程立陡然一抬头,一睁眼!锐利杀气登时如火山爆发,汹涌澎湃,铺天盖地而来。
旁边的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个,猛然为之一惊,脱口叫道:“老木,躲开!”
迟了!说时迟那时快,大厅中陡然爆发出“轰~”一声剧震。程立原本所在地方,地板被狠狠炸碎了一大片。强悍得超乎想像之外的爆炸性力量,推动身体如子弹般破空飞射,弹指刹那,早已追上了半个怪人。
柳生二心流:一心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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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带女儿去医院做检查,所以没空码字,只能一更了,请见谅。
69:深仇大恨
两道身影相互交错之际,依稀有刀光一闪。顶 点 X 23 U S
紧接着,万赖俱寂。
半个怪人呆呆立在原地。忽然间,他仅剩的独眼,仿佛看见了自己另一只早已失明,变得深陷干瘪的眼窝。同时,又看见了飞溅出的血珠。
这几点鲜艳血珠,竟像是从他两眼之间喷出去的。
有谁能了解他这种感觉?
没有!只有活人,才能了解别人的感觉,已经被劈成两半的死人,却绝对不会。
一个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的人,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刀锋实在太利,出手速度又实在太快。以至于这一刀斩下之后,半个怪人仍没有死,还可以看见这最后一刹那所发生的事。
一刹那究竟有多久?
一弹指间,已是六十刹那。但奇怪的是,人们在临死前最后一刹那,竟能想到很多平时十天十夜都想不完的事。
半个怪人想到的,是什么?
无非悲欢离合,无非爱恨情仇。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人知道。而他自己,当然也永远不会说出来了,
半个怪人倒下,程立站起。越前长船长光的刀尖指向地面,一点殷红血珠,也恰好徐徐滴落。
小胡子满面惊疑不定,脱口叫道:“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不对,你使的是扶桑长刀。可是……这刀……”
“刀也好,剑也罢,只是这个人掩饰自己身份的工具而已。”
老学究缓缓站起,枯瘦如鸡爪的十指不住开合。他双眼死死盯着程立,一字字问道:“真武宫孤云道人,是你的什么人?”
旁边的水龙吟骤然听到“孤云道人”这四个字,禁不住登时大吃一惊。
很多人都知道,天下三大源流之一的真武宫,其掌教真人法号“灵风”。但能够知道灵风真人师父是谁的人,当今世上,已经不多了。
但水龙吟正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知道,灵风真人实际上有三位师父,都是真武宫上一代的长老,同时也是三兄弟,分别名为孤云、遗石、寒泉。
这三人武功之高,当真名副其实,深不可测。但他们一向潜心修炼,几乎从不离开真武宫半步。在江湖上连朋友都少,更不要说是仇家了。
可是听那老学究说话的口气,却是一字一顿,似乎对孤云道人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一样。这倒真奇怪了。
其实对于这些武林中上一辈人物的恩恩怨怨,水龙吟并不太关心。他真正担心的,是程立真和孤云道人有什么关系。而那老学究一看就知道绝不好惹。要是他和孤云道人有仇,然后把这口气撒在程立身上,那么就糟糕了。
“什么孤云?没听说过。”
程立转身过来,淡淡道:“刚才这个人要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你们两个没有杀我,所以我也不想杀你们。我来,只要见老狐狸。老狐狸出来,事情就了结。”
“乳臭未干的娃儿。到了这时候,还要隐瞒?”
老学究森然道:“老夫虽然老,但这对眼还没有昏花。刚才你应付老木快剑的手段,分明就是真武宫嫡传的太清混元气。也只有这门神功,才能四两拨千斤,让老木的天残十三式,完全无用武之地。”
顿了顿,老学究也不等程立回答,冷冷又道:“刚才赌桌上掷骰子,你能够押什么便中什么,想必也是动用了这太清混元气的缘故吧?
哼,能隔空挪移骰子,又能干扰老木的快剑。你在这门气功上的造诣,可真不浅啊。单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哪能有这份本事?孤云在你身上花的本钱,看来真不少。
哼,难道他们三兄弟培养出一个灵风,霸占了真武宫的掌门之位二十多年仍不够,还想再继续霸占下去吗?简直欺人太甚!”
这老学究完全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更不听人解释。一开口,立刻就自顾自地连蒙带猜,仿佛分析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把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看着老学究这副模样,程立表面上虽然还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其实暗地里,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
之前在夏家的时候,就被夏老爷子误会自己是修炼了龙华寺的什么神功。现在又被这老学究误会自己是什么真武宫道士的徒弟。那么下次呢?是不是该有人误会自己和白沙书院有关系了?
事实上,老学究猜得也没错。程立之所以在赌桌上押什么中什么,并不是运气。同样地,半个怪人的天残十三式之所以永远都差了一点,死活刺不中程立,更不是运气,
运气当然很重要——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要有点运气才行。
但“运气”也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若是每次都能把握住机会,那么他的“运气”,也一定永远都很好。
机会永远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所以要把握得住机会,首先就必须做好准备。
程立早已做好了任何准备。
劫力神通——“地藏劫”!利用这种力量,程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引力进行控制。只要巧妙地从不同方向,去控制引力的大小强弱,则隔空操纵骰子点数,又或者牵引铁拐的攻势这种事,根本易如反掌。
其实从科学家研究的角度看来,引力是一种力量,真气也是一种力量。性质和强弱程度或许有分别,但最后表现出来的结果,却没有太大差距。所以那老学究会误会“地藏劫”是什么太清混元气功,也不算错得太过离谱。
老学究和那位孤云道人之间,似乎真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他长身站起,阴森森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本来根本不配让老夫出手。可你既然是孤云的徒子徒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小丁!”
那小胡子叹了口气,同样站起来,向旁边移开几步。两人一左一右,就似钳子一样,把程立夹在中间。同时,程立也下意识感觉到一阵别扭,显得非常不舒服。
站在程立的角度,这是有外来的精神波企图侵入自己大脑,籍此进行干扰和锁定。
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程立接触过一些特别擅长精神力的劫者。在那些精神力劫者面前,程立就会有这种别扭和不舒服的感受。
当然,两者在程度上依旧有所差别,但性质大致上一样。也就是说,这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至少在精神力的修养方面,并不下于某些精神系劫者。
如果程立把这种感觉说给水龙吟知道,那么水龙吟很容易就能理解了。
试问,“气机锁定”这四个字,试问江湖中人,谁没听过?又有谁不明白其中意思?
70:失传绝学
一刚一柔,一盛一衰,一阴一阳。顶 点 X 23 U S小胡子和老学究这两人,不但同时以气机锁定程立,而且相互之间,也同样气机互通。
霎时间,两者仿佛同时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太极两仪图。彼此气机如轮流转,循环相生,迅速蓬勃壮大。
倾刻,在水龙吟眼里,小胡子和老学究仿佛突然变得无比威武高大。他猛然大吃一惊,知道这是因为对方气势激增,导致自己心神失守所出现的异像。
假如这时候,站在小胡子和老学究两者面前的人,不是程立,而是水龙吟。那么他扪心自问,根本用不着小胡子和老学究动手,自己当场就要跪下去,彻底不战而败。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见了鬼了!这种小小赌场里面,为什么竟然会有这么多高手潜伏的?究竟还让不让人活了?”
到了这个时候,水龙吟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唯一可以做的,也就只有苦笑而已。
弹指刹那,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的气势,已经提升至顶点。两人不约而同,伸手在自己腰间一按。
“锵~”
清越龙吟,响彻八方。两口细长狭窄,晶光四射的软剑,分别应声出鞘。拿在手里一抖,登时便挺得笔直。紧接着,两人同声长啸,离地斜起腾空飞跃,身剑合一,如流星般向程立杀过去。
这腾空冲杀的双剑合璧,看似除去势道强横,令人不敢硬拼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但其实暗地里同时包含了挑、刺、削、斩、展、摸等等各种变化,奇幻莫测,后着无穷,教人难以防御。
程立抬起眼皮看了看,越前长船长光突然由下而上,反撩倒劈,荡漾起一道如匹练般的炫目刀光。
“当~”
一下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悍然炸裂。乍听之下,仿佛只有一声。但实际刀剑相触交击时,三人已分别以快得肉眼难以看清楚的速度,相互狂撼猛斩了好几十次。
如雷鸣,如电闪,眨眼工夫,相互重合的三条人影再度分开。程立如山岩,如海礁,屹立不动。但原本只以单手拿刀的姿势,现在却已经改用上双手。肩膀上、衣襟上,分别多了几缕断发。
然而相对地,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的面颊,肩膀,甚至胸膛上,都已经多出了几道刀痕。虽然刀痕很浅,只是划破皮肉,并不伤筋动骨。对于像他们这种程度的高手来说,也不会削减多少战力。但在心理层面上所造成的打击,却极其严重。甚至很有可能决定这一战的胜负。
但即使如此,水龙吟作为旁观者,仍然不敢对这一战有太过乐观的估计。
因为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刚才所用的剑法,赫然就是真武宫嫡传的上清两仪剑法。双剑合璧,那就是真武宫的两仪剑阵,威力之强,无可估量。
上清两仪剑法从不外传。只有真武宫弟子,而且必须是真传弟子,才有资格获得传授。这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所以水龙吟根本不会问,小胡子和老学究两人更不会主动说。他们各自潜运神功,体表刀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止血愈合。紧接着双剑龙吟再起,以雄狮搏兔之劲势,挥剑向程立剿杀而去。
双剑幻化为汹涌剑浪,覆盖了以程立为中心的三丈方圆地面,封死了一切闪躲退避的可能性。水龙吟看得眼皮直跳,完全无法想像,程立究竟要怎么办,才能破解得了这座威力无俦的剑阵。
答案简单得很:以简制繁。
剑光激闪,寒芒电掣中,程立陡然高举长刀,猛然向下一斩。
柳生二心流:天罗!
“当~”
前所未有的金铁交击声猛然爆发。越前长船长光深深砍进地面,赫然劈出了一条足有丈许长短,深不见底的笔直刀痕。与此相对的,却是小胡子和老学究掌中那两口短剑,同时被砍得粉碎!
长剑被毁,什么太清上清,什么两仪四象,任凭有再精妙的招式,也都无所施展其技了。水龙吟看得眉飞色舞,开口就要高声喝彩。
可是这一句喝彩还没真正出口,水龙吟突然就面色剧变,脱口惊叫道:“不好!程兄弟快避开!”
话声未落,只见小胡子的两只手掌,已经变得漆黑如墨,显得无比可怖诡异。他身体一沉一钻,早已闯进程立的防御圈子之内。双掌一圈,以某种极轻柔却又极诡秘的手法,重重印向程立胸膛。他一只手掌
与此同时,老学究真气一催,原本长得卷起来的指甲,也陡然挺直如刀。他双指急弹,登时激发出“嗤~”的两缕急风,向程立双眼疾刺。
水龙吟面如死灰。只因为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小胡子使出的这一掌,赫然就是失传已久的“化骨绵掌”功夫。
“绵掌”本是真武宫的嫡传绝技,玄门正宗。可是在“绵掌”之前,再加上“化骨”二字,那就大大不同了。
这种掌力不但阴毒可怕,而且非常难练。练成之后,一掌打在人身上,被打的人浑如不觉。但般个时辰后掌力发作,全身骨骼就会变得其软如绵,就算神仙也万万救不活,比起西方金刚寺的“大手印”,以及西方星宿海的“天绝地灭手”,都要更厉害得多。
当年一位真武宫的天才弟子,原本很有机会接任掌门的。就因为他把本门嫡传的绵掌,演化为这阴毒犀利的化骨绵掌。所以即使独闯星宿海,匹马杀上金刚寺,把这两家的掌门都毙于掌下。被武林中尊称为化骨真人。成就不世功勋。却终究被门中认为杀性太重,有伤天和,所以被剥夺了接任掌门的资格,最终只能郁郁而终。
从此之后,江湖中便没有再出现过这种掌力,却不知这小胡子是怎么练成的。
可是和老学究的双指一比,这化骨绵掌也不算什么了。只因为他那双指一弹,俨然正能与龙华寺“金刚一指禅”并称,真武宫的正宗绝技:“神弹指”。
但因为这门指法极高深难练,所以早已失传多年。即使真武宫的现任掌门,也是只闻其名。至于怎么修炼,则只能一问三不知了。
这两大神功绝技骤然贴身使出,哪怕是当今七大门派的掌门,恐怕也要当场饮恨。程立才这点年纪,修为再高,又怎么比得上七大门派的掌门?换言之……他死定了?!
71:还有谁?
“残心”!
在柳生玄兵卫的教导中,残心是一名战士最重要,最必不可少的基本素质之一。www.uu234.net
所谓残心,就是指战士即使已经完成一次攻击,但在体势、动作及精神方面,依然能够保持无懈充实,并且随时能够针对瞬息万变的战况,做出相对应的行动。
假如在残心方面训练不足,那么在进攻时,便很容易过于冒进,以至于暴露出致命空隙。又或者一招得手之后,精神瞬间松弛,因而被敌人翻盘反杀。甚至过于兴奋或恐惧,被敌人有机可乘。那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大道殊途同归。这个世界的武学之中,同样也有类似道理。天下十大帮会之中居首的丐帮,有一套镇帮绝学,名为“狂龙八斩”。其中最后一式亢龙有悔,威力最大。
但亢龙有悔的主旨,却是“有余不尽”四字。一刀斩出,必须留有余力。击敌三分,倒需要留力七分。
这正是《易经》之中,“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的真意。刀法精髓不在“亢”,而在“悔”。 好比陈年美酒,上口不辣,后劲却醇厚无比,那便在于这个‘悔’字。
正因为时时刻刻,胸中都存有“残心”。所以在程立身上,永远不会有什么因为出招去尽,以至于暴露空隙,令敌人有机可乘的情况存在。
一刀砍碎小胡子和老学究的两口软剑之后,程立绝对能够迅速调整好姿势,重新恢复那种无懈可击的状态以应付敌人。之所以长刀入地,没有第一时间收回,只因为程立刻意要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
惊鸿一刹,金光耀目,银芒闪烁,雷霆轰鸣,八方震惊!
三道人影,同时应声凝立,丝纹不动。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程立已出手。
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击的威力,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出手。可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在小胡子的眉心之间,已多了个血洞。
混合着鲜血的*,已开始从血洞中缓缓流出。
小胡子整个人都已冰冷,忽然双腿一软,直挺挺向前扑倒,再也不动了。
但老学究还未倒下。因为虽然同样身上多了个血洞,但这个血洞并非在他眉心之间,却在胸膛上。
仍然是致命伤,却能让他苟延残喘,多活片刻。
老学究茫然看着程立,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已渐渐变得空洞灰白。忽然一出手,用力抓住程立肩膀,喘息着问道:“你……你为什么……还不死?”
为什么不死?因为程立是劫者,因为程立所觉醒的神通,是“地藏劫”。
所以,虽然那“化骨绵掌”和“神弹指”两大绝技,同样不偏不倚地命中目标,但以暗物质黑气保护着自己身体的程立,根本毫发无损。
但这些事情,没有必要解释给一个死人听。所以程立并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老学究而已。
老学究双手上的力气,迅速衰弱下去。但他却忽然大笑,挣扎着继续接下去:“但现在老夫要死了,老夫终于可以去见她了。哈哈,哈哈哈~~孤云老贼,黄泉之下,我和她一起等着你,等着你!”
笑声未止,殷红鲜血夺腔喷出,当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小肉屑。显而易见,胸膛上中的那一枪,已经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撕扯得粉碎!
然后老学究便倒下,笑声也立刻停顿。
程立轻轻吐了口气,提起双臂,金银双枪旋转如轮,然后干净利落,重新落入腰间左右两侧的枪套。他再捡回刚才撒手放开的越前长船长光,把它背在身后。转身走向红大胡子,问道:“还有谁?”
红大胡子一个哆嗦,几乎像要哭出来的模样:“什、什么还有谁啊?”
程立很认真地问道:“假如我要见老狐狸,还有谁会出来阻止我?干脆一次过喊出来,也省节省些时间。”
这句问话,红大胡子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这个年轻人,这个俊俏得比娘儿们还要好看的年轻人,他居然以为高手就是大白菜,随随便便都能捡出来几个的吗?
程立也没那么好耐心,站在这里不动,专心等红大胡子回答。他大踏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把红大胡子揪起来。
但就在他手指即将触上红大胡子衣襟的刹那,一股轻柔的微风,陡然从脑后吹拂而来。与此同时,水龙吟也惊叫道:“程兄弟,小心!”
间不容发之际,程立火速转身,反手向后一挥,恰好格住了一只手。
是一只肌肤如玉,修长白皙,优雅妩媚的手。这只手,赫然属于那绿袍女子所有。
程立一怔,想不到下一个出来拦阻自己的人,居然会是这名绿袍女子。他皱眉道:“妳?”
那绿袍女子原本神态冷冷的,如同冰山一样。但现在,这冰山却已融化了大半。
只见她嫣然一笑,登时似春暖花开,美不胜收。她笑道:“想要见这快活林的主人?简单。只要再过了我这一关,保证不会再有人出来阻拦了。”
话声犹在耳边,绿袍女子身子一闪,已经绕到了程立身体右侧。纤长柔美的手指,捏成兰花般模样,冲着程立的手臂轻轻一拂。姿态优美之极。
程立出其不意,手臂被她拂中,登时感觉一阵酸麻。手臂立刻垂了下去,霎时间连根小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以往从来未发生过的。程立也禁不住吃了一惊,连忙退开两步。绿袍女子却毫不放松,又再贴身欺近。双手十指如花开花落,着着进逼。
程立置身局中,还不觉得怎么样。旁边的水龙吟却已经看得眼都直了。喃喃道:“如意兰花手?怎么可能是如意兰花手了?我……我一定在做梦!一定是梦而已。”
居然如此失态,只因为水龙吟知道,这如意兰花手名字虽美,却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几种功夫之一,分筋错脉,伤人于无形,最是阴损毒辣不过。
被这种功夫拂中的人,初看似乎伤得并不重,其实中招处的经脉,已经永远废了。十二个时辰之内,还没有太多感觉。但过去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势猛然爆发,却会令中招者求生既不得,求死也不能,
程立的手臂,刚才已经被拂中。所以水龙吟知道,除非程立舍得把自己这条手臂砍下来,否则的话,他余生都将饱受痛苦折磨,根本没有解救的法子。
72:砸核桃
天残十三式、两仪剑阵、化骨绵掌、神弹指、还有如意兰花手。www.uu234.net这些都是武林中极高深,极罕见,极难练得成的绝学。
尤其就是那如意兰花手。昔年武林之中,曾经号称有南真北仙。南真就是把绵掌演变为化骨绵掌,号称化骨真人的真武宫弟子。北仙则是兰花仙子。
这兰花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出的才女。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过两遍,她就能使得上手。才双十年华,已经博采百家之长,自创出这如意兰花手。就连琉璃宝刀第一任刀主,“神州王”辰惊涛,也对兰花仙子赞赏有加。
可是兰花仙子离世之后,她的女儿练这如意兰花手,却整整练了三十年,始终不能成功。最后竟心力交瘁,呕血而死。自此之后,这门绝技便已失传。
然而今天,这些早已失传的绝技,却接二连三地在一所赌场里出现。这简直就是奇迹!
可是水龙吟更想不到。接下来,他便立刻见识到了一个奇迹之中的奇迹。只见程立陡然提起右臂,闪电般一个擒拿,立刻就拿住了绿袍女子的手腕。
绿袍女子惊叫一声,本能地用力挣扎。可是下个刹那,越前长船长光却已经搁在她的脖子上。冰冷刀锋紧贴肌肤,仿佛只要稍微一动,立刻就能把肌肤之下的大动脉割断,喷洒出大片美丽血花。
就在这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忽然像是只鬼手般死死攫住了她,扼住她的咽喉,捏住她的关节,更占据了她的**和灵魂。
她还年轻,所以从来都觉得自己不怕死。
可是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真正了解到,原来“死亡”竟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类所有的恐惧中,最大和最深切的一种。因为“死”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终结,就是一无所有。
更不要说,一向引以为傲的如意兰花手忽然失灵,更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让她完全无依无靠。而这种没有依靠的不安全感,又反过来更加深了她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种心理上的恐惧感,竟使得她的整个人,都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她的咽喉,忽然变得完全干燥。 肌肉关节也突然僵硬麻木。 她的瞳孔在收缩,肌肤毛孔也在收缩, 心跳与呼吸却加快了几乎一倍。
但更奇怪的是,就在这种变化发生时,她忽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冲动。 一股熊熊火焰,毫无预兆地就在小腹下烧起来,并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绿袍女子身上穿的,只不过是件如皮肤般温软柔薄的衣服。所以她一旦产生异动,那么立刻就连皮肤的战栗,以及肌肉的颤抖,都可以巨细无遗地,全被看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很想向程立问一句话:“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她没有问,因为她已无法控制自己喉头的肌肉。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呼吸已变为*,苍白的脸已红如桃花。
世上很多女人,其实都是这样的。外表的冷漠和坚强,不过只是核桃的外壳,只要你能够把那层外壳给砸掉,那么便可以很容易地,接触到里面那层柔软而甜美的果肉。
程立不太喜欢吃核桃。更不会在眼下这个场合来吃。所以他收回了自己的刀,甚至放开绿袍女子的手,向后退出几步。
水龙吟吃惊地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道你是傻瓜吗”的神情。事实上,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水龙吟都觉得这世上可能没有比程立更傻的人了。
绿袍女子喘息了很久,这才逐渐恢复了平静。她也没有再动手,只是低下头,幽幽道:“我姓冷,冷玉香。”
程立点点头。觉得这名字确实和她很配。她的确有些冷,而且很香。
可是这个头才刚刚点下去,冷玉香忽然就动了。就如昙花生灭,她瞬间从原地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在红大胡子身前。右手捏成兰花般模样,轻轻一拂。
红大胡子甚至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意识已经彻底落入黑暗深渊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程立并不太觉得吃惊。毕竟,当一个女孩子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的话,她会很激动,会很想掩饰,也是十分正常,相当顺理成章的。
所以程立只是淡淡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见到老狐狸了没有?”
冷玉香伸手拨拨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她便重新披上了那层坚硬的核桃外壳,把鲜美香甜的果肉遮掩起来。就仿佛刚才那彻底暴露的一刻,根本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事实上,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曾经破碎的外壳,即使能够重新拼起来,也已经永远恢复不了以前的坚固。只要再轻轻一击,外壳就会彻底粉碎,更不可能拼起第二次。
但至少现在,冷玉香还不想立刻就向这个曾经击碎自己外壳的男人,完全开放自己。毕竟……
女孩子总是脸皮薄一点,总是比较在意矜持的。
冷玉香轻轻吐了口气,冷冷道:“可以。你们现在,都可以跟我去见老大了。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中了如意兰花手,手臂居然还能动弹的?”
如意兰花手是武林中失传多年的高深绝学。能够练成这种武功,冷玉香当然也觉得很自豪。但这种武功,居然在程立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以至于让冷玉香就此翻船。这个问题她不知道答案的话,简直要睡觉都睡不好,吃饭都吃不下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无非是程立及时用“地藏劫”的力量,保护受损的经脉,然后凭着劫者超人的身体素质,在短时间内得以迅速自愈而已。
不过,程立显然并不打算让让冷玉香能够吃好睡好。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冷玉香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用力一跺脚,显得既气愤,又无奈。但最终,她还是只有叹一口气,道:“跟我来吧。”径自转身就走。
73:狐
船,好大的一艘船!
甲板之上,楼起三层,高达十丈。单单这艘船,便至少能容下二、三百人而绰绰有余。船头桅杆之上,升着面大旗。旗面无字,却绣有一头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狸。正迎着海风,猎猎舞动。
海上有渔火,天上有星光。星光渔火之间,照亮了这艘船,也照亮了船上的人影。
是女孩子,很多女孩子,很多既年轻健康,又长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程立刚刚走上甲板,立刻便看见了一双双已经被晒成古铜色的腿。
腿跟靠紧,双腿并立,中间几乎连丝毫空隙都没有。每双腿都那么结实,那么健美。在程立这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双这么美丽的腿。
坚实而富有曲线的小腿上面,是浑圆的大腿。再上面,就是一条闪著银光的战裙。战裙很短。是敞开著的。显而易见,这是为了让她们的腿,在战斗时可以行动得更方便。
船上全是女孩子的时候,这还没什么关系。但是,当程立走上甲板,水龙吟也跟着一起上来之后,这件事忽然就变得很不妥了。
因为她们这样的装扮,即使站着不动,也已经有很多本来绝不应该让男人看到的地方,都暴露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世上绝大部分男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既想看个清清楚楚,但又不好意思让别人发现自己在看。于是便只能刻意装出一副根本不想看的样子,然后偷偷地看。
水龙吟现在就是这样。他低着头,看似规规矩矩盯着自己的鞋子。实质眼角余光四下乱瞟,看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程立则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把甲板上的春光尽收眼底。在他眼眸里,闪动着欣赏的光芒。
无论如何,年轻女孩子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虽然她们的神态是严肃了一些,但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程立从来不吝于欣赏美好的事物,也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
男人喜欢看好看的女孩子,女孩子也同样喜欢好看的男人。程立自己,就是逆天级的漂亮。水龙吟同样可以归属到美男子的行列。像这样两名男性,走到一大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中间,原本最低限度,也应该会引发起一阵小小骚动才对。
可是现在,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却好像一个个都是瞎子,连看都不看这两个男人一眼、她们排成极整齐的行列,阵容整肃壮观。更有阵阵杀气弥漫。
显而易见,这些女孩子们,绝对并非那种只有身材和脸蛋好看的花瓶,而是久经风浪,能征善战的海上健儿。
这种素质,显然并非天生所有,而是经过极严格的训练得来。能够把这样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训练成这样的海上精兵。难度之大,实在非外人所能道。从中可以想见,她们的主人,那名海上老狐狸,确实有过人之能。
一阵威武雄壮的战鼓声响起,就似有千万匹战马,正踏著海浪奔驰而来。紧接着,这一排排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便同时向跟在程立和水龙吟身后,缓步上船的冷玉香躬身行礼。并且用整齐声音叫道:“参见二将军。”
程立有些讶异,忍不住回头去看冷玉香。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冷玉香究竟是怎么和“将军”这两个字拉扯上关系的。
这一回头,程立赫然发现,之前那位冷冷的,香香的,柔柔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竟是一位久掌生杀大权,威严极重的巾帼将军。
事实上,冷玉香的衣着打扮并没有变,眉宇五官同样没有变。唯一改变的,只是其内在气质罢了。
世上每一位女孩子,其实都有许多种不同的面貌。只看她们愿不愿意展示出来而已。
冷玉香挥挥手,算是回礼。随即迈步越过程立和水龙吟,淡淡道:“跟我来。”也不等回答,便径直往船舱中走去。
在广大宽阔,但却曲折如迷宫的船舱里走了好半晌,冷玉香终于在一扇猩红色的大门前停下。
大门之外,有四名侍卫。都是极高大极健壮的女子。在她们的腰间,还佩带着样式奇特的弯刀。她们呼吸细致悠长,双眼精光炯炯。一看之下,就知道她们绝对可以划归为高手之列。
冷玉香向她们点了点头,吩咐道:“老大在里面吧?开门。”
这四名高大健壮的女子,立刻躬身行礼,并且合力打开大门。冷玉香回首向程立道:“进来。”动身迈过门槛,进入其中。程立也紧跟其后。
水龙吟原本想跟着一起进去的。但那四名高大健壮的女子,却忽然“锵~”同时拔刀出鞘。四口雪亮弯刀相互交叉,挡在水龙吟面前。阻拦之意,一目了然。
水龙吟愕然道:“冷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冷玉香淡淡道:“老大不喜欢见太多闲杂人员。你在这里等着吧。”
水龙吟毫无办法。只好苦笑道:“那么程兄弟,都靠你了。”
程立点点头,跟随着冷玉香一起,进入大门之中。身后处,大门发出沉重声音,牢牢关闭起来。
穿过两重帷帐,程立马上便看见了这头传说中的老狐狸。
猩红色的波斯地毯,铺上三级长阶。紫红色丝绒制成的落地长帘,悬卦于窗门处。一张巨大的红木榻,铺了红色天鹅绒的柔软垫子。
老狐狸穿了猩红色长袍,斜倚榻上。就连手中水晶酒杯所盛的美酒,也是如同鲜血般的殷红。身边美女环绕。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但再美的美女,也比不上老狐狸本人。
老狐狸其实是头母狐狸。老大居然也不是大哥的意思,而是大姐。
看见冷玉香进来,正慵懒地眯着眼睛,倚红偎翠享受醇酒美人的母狐狸,嘴角立刻向上牵动,形成一个非常好看的笑容。她拍拍身边软垫,笑道:“香香来了。嗯,过来陪我一起喝酒。”
冷玉香嫣然一笑,上前坐下,在母狐狸耳边嘀嘀咕咕,说起了悄悄话。
母狐狸点点头,也回头和冷玉香悄悄说了两句话。忽然一挥手,把水晶酒杯砸落地下。
“乒乓~”响声当中,酒杯粉碎,红如鲜血的酒水洒了遍地。紧接着,剑光晃动,如匹练破空。坐在母狐狸身后的两名女孩子,突然拔出随身短剑,双剑出击,直指程立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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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鬼天前,前天26度,昨天13度。变化剧烈,我和我家小公举两个不幸同时中招,伤风感冒咳嗽一起来了。没办法只能先照顾好女儿再说。故此一更,大家请谅解。
74:礼物
咳嗽咳得我死去活来,一晚上没睡好。这鬼天气,服了
————
剑光辉煌灿烂,美丽得不可方物,宛若流星。
可是毕竟比不上真正的流星。
所以下个刹那,流星陨落!伴随着震动满舱的枪声而陨落!
程立随身携带的金银双枪,以一种比流星更快的速度拔出。子弹锐声尖啸,不偏不倚,正中女孩子的眉心。
凄惨、血腥、恐怖!几乎没有人,能够完整地描述出眼前这一幕情景。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 ,那么恐怕便只有“梦魇”两个字,才配得上这一幕了。
榻上的女孩子都在尖声惊叫。有的怕得发抖,也有的在眼眸里燃烧起熊熊怒火。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母狐狸猛然坐直了身体,神色阴沉,提手向下一按。所有混乱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她神色阴沉,凝望着程立。丝丝杀气毫不掩饰地透体四溢,喝问道:“为什么?”
程立理所当然地道:“她们要杀我,我自然要先杀了她们。”
母狐狸咬牙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们这一剑只是个试探,根本不会真正伤害到你?”
程立淡淡道:“或许不会,也或许会。我不喜欢赌。我只想让人知道,在我面前亮出武器,便最好要有死的觉悟。”
母狐狸怒极反笑:“那么你在这里杀人,又做好了死的觉悟没有?”
程立缓缓道:“有觉悟,还需要有能力。杀我?这份能力,恐怕妳没有。”
母狐狸森然道:“好!好嚣张的一个小子。你求人办事,原来是这样子的。我今天可算长见识了。”
程立忽然笑了笑,道:“我虽然见识少。不怎么懂得待人接物。但求人办事之前,最好先带着礼物上门。这种事情,我还是懂的。”
母狐狸怒道:“既然懂,那么妳还杀人?”
程立道:“只因为我杀的人,妳都想他们死!”
母狐狸骇然一震,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程立悠然道:“本来不知道。但妳告诉我,当然就知道了。”
母狐狸倒抽口凉气,彻底沉默。可是下个刹那,她却猛地一伸手,把放在旁边的水晶酒瓶抓过来,用力在榻上一敲。
“乒乓~”
继酒杯之后,酒瓶也同样被砸得粉碎。可是碎片将溅未溅之际,母狐狸陡然反手一抓,把水晶碎片尽数抓入掌中。掌心随即真气疾摧,那无数碎片登时如强弓劲弩,,“嗤嗤嗤~”破空激射。
变生仓猝,母狐狸身边的这些女孩子们,谁也闪避不及,登时尽数中招。要么咽喉,要么眉心,要么眼窝……统统都是致命要害。
眨眼工夫,一群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漂亮女孩子,已经横尸就地,无一活口。
“呼~”
母狐狸长身站起,反手抓住自己身上的袍子,往下一扯。裂帛声中,她这件猩红色的袍子,登时被扯得粉碎。暴露出一具高大、完美、野性,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诱人**。
在她脚下,还蹬着一对后跟又高又细的古怪鞋子。腰间则是一条简单的链子,用流苏遮挡住了那些不该让人看见,但在走动之间,仍会若隐若现的部位。在她高耸的胸膛上,同样是另外一排流苏。
除此之外,她身上便再没有任何衣物了。
在这一瞬间,程立的呼吸几乎已停顿。直至现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注意到,原来母狐狸居然是这样一位美人。
很少有人会在第一眼看见她时,便觉得她是位美人的。
她很高,而且太强壮。身上的肌肉线条虽然并不夸张,但还是很明显。她的肩甚至比很多男人更宽。她那双眼睛里,总是带著种野兽般的狂野之色。嘴唇的轮廓虽然艳美,却又显得太大了一点。
所以,虽然她确实是位美人,美得甚至可以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可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也绝不是一般男人胆敢染指的。
在她那虽然高大,但曲线却极柔美的古铜色**中,每一份一寸地方,都仿佛蕴藏著无穷无尽的**,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将人狠狠毁灭。
一个正常的普通男人,只要稍微触碰到她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会立刻变得无法控制自己,很容易便彻底崩溃。根本谈不上满足她。
程立不是普通男人。程立没有崩溃。但在他这一生中,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和她比起来,其他那些美丽的女人,简直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程立不喜欢瓷娃娃,所以他的**,也从未被那些女人挑起过。但是现在……
程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了。是非常明显,也非常要命的变化。
一般说来,当着其他女人的面出现这种变化,都会被认为是很羞耻,需要掩饰的事。
但程立作为在荒野之中,被孤狼养大的孩子,他在某些地方的表现,却依旧和野兽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身体出现这种变化,是值得羞耻的事。
事实上,现在程立没有立刻扑上去,和这头母狐狸尽情地缠绵个三五七天,把她连皮带骨吃干抹净(也可能是反过来,被这头母狐狸把他连皮带骨吃干抹净),已经算是那个研究所的老头,对他教育得非常成功的表现了。
母狐狸用一双充满野性的眼睛,深深看了看程立。对于他的反应既满意,又不满意。满意是因为他的变化,不满意则因为他并没有实际的行动,显然还没有完全因为自己的魅力而迷失。
但这只是迟早的事而已。母狐狸充满自信。因为她至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能够拒绝她的男人。
即使一碰到她就要崩溃,但那些愚蠢的男人们,最后仍会在本能的催动之下,犹如扑火的飞蛾一样向她扑来,然后彻底毁灭。程立也不会是例外。
母狐狸长长吐了口气,迈步走到窗边,揪开窗帘,眺望着远处闪烁着星光与渔火的海面,感受着那腥咸的海水味道。眉宇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种满足惬意的神情。
直过去许久,她方才嚯然转身,正面面对着程立,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身体的一切美好之处。开口道:“我的名字,叫做胡玉姬。”
程立点点头:“程立。旅程的程,站立的立。”
胡玉姬淡淡道:“刚才你那份礼物,我收到了。很好,我很满意。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这么令人满意的礼物了。那么,你要见我,究竟想干什么?”
程立道:“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去海上销金窟。”
75: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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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销金窟?”
胡玉姬的嘴角边,浮现出一抹笑容。那是讶异,是困惑,是讽刺,更是一丝连自己也未必能察觉得到的恐惧。当这抹笑容消失之后,她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去哪里?”
程立皱了皱眉头:“需要理由吗?”
胡玉姬道:“别人不需要。因为他们都有所求。而销金窟也确实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你不同。你什么都不缺。我实在想不出来,销金窟里面,究竟可以给你什么?”
程立笑笑:“妳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缺?”
胡玉姬看着他,忽然伸出舌头,在自己嘴唇上用力舔了两下。单单这个动作,就已经让程立的心跳速度,至少加快了一成。
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胡玉姬慢条斯理道:“因为我在你的身上,同时看见了力量、心计,以及意志。
通常来说,一个人只要有了这三样东西的其中之一,他已经可以出人头地,名满天下。权力、地位、金钱、美女。一般人梦想中能够得到的,他都可以轻易得到。
销金窟能给的,也无非是这些而已。既然如此,那么你还有什么必要去销金窟呢?”
程立沉吟了许久,缓缓道:“是希望吧?我缺少的,就是一个希望。销金窟那里,其实也未必真能让我得到这个希望。不过,至少有这种机会。所以我一定要去销金窟。”
顿了顿,程立很认真地望向胡玉姬:“我知道妳可以帮我,也只有妳可以。”
胡玉姬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销金窟的。但实际上,销金窟在江湖中仍是一个秘密。绝对严禁那些没有得到请柬的人前往。”
程立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胡玉姬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胡玉姬话口一转,道:“看在你刚才那份礼物的份上,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不过,这样做我也要担上很大的干系。所以,这算是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当我需要的时候,你就必须还。”
程立点头道:“可以。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以外,那就没问题。”
胡玉姬笑道:“放心好了。不会让你为难的。现在……”
“咻~”
一声突如其来的锐利尖啸,打断了胡玉姬的说话。船舱里的三人,都同时循声回头。透过落地大窗,三人都马上看见了,远方的海面上,升起了一颗灿烂流星。流星飞上夜空,然后猛然炸开,形成了一束无比辉煌美丽的玉树银花。
玉树银花迅速消散。胡玉姬则轻轻叹了口气,道:“时间到了。”
程立:“什么时间?”
胡玉姬:“接客人上船的时间。事实上,这艘船今天之所以会停泊在这里,就因为要接客人上船,然后送他们前往海上销金窟。”
说到这里,胡玉姬忽然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她挥挥手,道:“小香,把程先生送出去,好好安置下来,不得怠慢。”
冷玉香颌首领命。然后引领着程立,离开了这座船舱。
胡玉姬则回去床榻上坐下,随手抓起个酒坛子,出掌拍掉泥封,直接把嘴巴凑上去,咕嘟咕嘟地大口豪饮。只是和之前的豪迈不同,此际一人独处的胡玉姬,俨然显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甚至很忧伤,很痛苦的味道。
片刻之后,船舱大门外,有绿影一晃。冷玉香已经回来了。她柔声道:“大姐,客人已经安顿好了。不过,我看他似乎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他上岛的话,恐怕会惹出*烦啊。大姐,真要带他去吗?”
胡玉姬放下酒坛子,淡淡道:“秘密?谁没有?就是你和我身上,秘密难道还少吗?至于说麻烦……”
胡玉姬冷哼一声:“能够闹出麻烦的,那正好。我只怕麻烦不大,闹不出什么乱子。不过,他能杀了老木、老华,还有小丁三个,又轻易破了妳的如意兰花手。有这份本事,我还是挺放心的。”
冷玉香嫣然道:“老木、老华,还有小丁他们三个,名义上是大姐妳的下属。实际上咱们都清楚,他们就是老王八派过来监视大姐妳的。
这三个家伙,平日里仗了老王八的势,对大姐妳也没有半分尊重。要不是实在打不过,我都想狠狠地和他们拼命了。现在正好,他们死在那个程立手里,可与我们无关。老王八即使知道了,也不能对大姐妳发作的。”
胡玉姬冷冷道:“何止他们三个?刚才的朱家姐妹,不也是老王八安排过来的?还有情情、盼盼、阿娇、金娘、楚青、大乔、小玉……谁不是老王八的人?
哼,这些讨厌的家伙,每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我,让我根本没有一刻是自由的。现在好了,统统都死光了。”
冷玉香叹道:“从小开始,妳就是最不喜欢受到拘束的。可是自从……之后,妳却时时刻刻都被监视着。忽然一下子这些监视的眼睛都没了,也难怪大姐妳要脱光。”
顿了顿,冷玉香忽然又眯起眼睛,活像一只偷到了母鸡的小狐狸地偷笑:“倒是便宜了那个程小哥。嗯,他一定做梦都没见面过像大姐妳这么漂亮的女人吧?这种年轻小伙子,火力最旺盛了。说不准,他现在就躲在房间里,牢牢关上了大门,然后想着大姐妳,在满足自己呢。”
胡玉姬面颊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红晕。她轻轻推了冷玉香一把,啐道:“要死啊妳。这种话也乱说,还要不要脸皮啦?”
冷玉香更加靠近过来,搂住了胡玉姬的肩膀,笑嘻嘻地道:“脸皮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穿?啊,对了,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看着养眼嘛。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程小哥还真好看。说实在话,像他这么好看的男人,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呢。就是不知道脱了衣服之后,会不会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胡玉姬摇着头叹着气道“妳这小蹄子,越来越疯疯癫癫了。我看,妳才是真正缺男人吧?好啊,妳这么喜欢那个程立,我把他让给妳好了。”
冷雨想笑道:“唉哟,那可不敢。大姐好不容易才看上一个男人,我要是敢出*,那还有活路吗?对了大姐,要不要等出海之后,妳夜里偷偷过去,直接就把他吃掉再说?省得夜长梦多啊。”
胡玉姬面上红晕更盛。她冷哼一声,长身站起。刻意转移话头道:“懒得跟妳鬼扯。小香,来帮我更衣。既然客人已经上船,那么我这个主人,总得出去迎接一下才像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