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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下     重生之代嫁嫡子txt下载     重生之代嫁嫡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阳平山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景翌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外传来的琐碎声,披了衣服起来寻声找过去。

    一路到了厨房门口,原来是二两在厨房里烙饼。他看到安景翌过来,手里一边团了面饼放到刷了油的锅里,一边道,“王妃,现在还早,你可以回去再睡会儿,等烙好了饼我再去叫你也不迟。”

    安景翌摇头,“过会儿天就亮了,也睡不了多久。”说完看向二两锅里烙着的饼。

    “这面粉是我拿了两碗米去徐太爷家换来的,阳平山大得很,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些灾民,我烙点饼路上带着,到时候饿了也好吃点顶一下。”二两见他看过来,以为他好奇,便解释道。

    安景翌笑着道,“我和三心都没出过远门,还是你想得周到一点。”

    二两手里继续利落的团着饼,“王妃是做大事的人,二两也就能做点这些个粗活。”

    “食为天,二两会的可是头等大事。”安景翌站了这会儿,睡意倒是没有了,便和二两闲聊起来。

    三心大概也是被吵醒了,过来看两人站在厨房里闲聊,睡眼惺忪的道,“王妃你们就起了,我还想着你们要上山,早点起来煮点粥你们吃了再上路。”

    二两道,“这粥吃了不经饿,也容易小解,上山可不方便。我烙点饼我们上山带着,到时候饿了就点水就吃了。”这上山的路上怀里揣着热饼,人也要暖和许多。

    三心惊奇道,“原来上山还有这么多讲究。”三心从小便卖身进了王府,虽只是个下人,这些乡野之事,知道得也不比安景翌多多少。

    二两回道,“不管去哪里,肯定要把吃的带上的,要不人可怎么活。”

    安景翌点头,二两这话虽说得浅显,但却十分有理。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为的不就是一个“活”字。只是平民百姓活得简单一点,而王公贵族则活得更加光彩一点罢了。

    二两烙好了饼,外面天也现出了鱼肚白。二两继续用剩下的一点和好的面煮面块儿汤当早饭,而三心则拿了面盆,从大灶旁边一直烧着热水的小锅里舀水出来,好供他与安景翌两人梳洗。

    等到安景翌同三心熟悉好了之后,二两已经端出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块儿汤放到堂屋的桌上。安景翌以前在侯府虽一直受亏待,但是好歹也算得上个主子,那些个下人虽然不把这个大公子看在眼里,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克扣了他的吃食。

    因此在以前,安景翌还真没吃过这农家特有面块儿汤。面前的海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二两还放了点屋后摘的小白菜。那小白菜一朵只三四片绿油油的菜叶,虽个头不大,但是却十分好长,这冬天几乎家家屋后都会撒那么一片。

    碗里就见白色的面块儿和绿色的菜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儿,这大冬天的,见了就让人暖到心里去。桌子中间还放着一小碟子红色的酸萝卜,安景翌夹一口尝了下,只觉分外的酸脆爽口。

    二两见他喜欢吃,便笑着道,“这是今年萝卜长好之后,我娘切了才下坛子没多久的,王妃喜欢的话,这次回去我让我娘再做一坛子带到王府去。”

    安景翌知道二两是因上次的事,总是想着报答他,便也不推辞,“那二两可要帮我好好谢谢你娘亲。”心里却在琢磨着,等这次回王府之后,恰好寻个由头把二两的卖身契还给他。

    等到吃过了早饭,带好准备的食物和水,安景翌与二两便准备上路了。

    这会儿天刚透亮,雾气还没散尽,但是看这天色,待会儿应该会有太阳。二两哭丧着脸把安景翌与二两送到村子门口,拉着安景翌的袖子道,“主子,你可一定要当心点啊。”他这是担心过头,连以前在侯府的旧称都唤出来了。

    安景翌换了身普通的藏青色粗布棉衣,虽仍面目清俊,但是看起来却有那么点落魄书生的味道,他拍下三心的头,“你一个人在村子里,也要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去浅沙滩投奔王爷。”

    三心忙点头,胡乱用衣袖抹了把脸,吸着鼻子道,“王妃你别担心,我可比二两机灵得多,到时候一个有什么不对,我就去找王爷报信去。”他说着又转头对二两凶巴巴的道,“二两,王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照看好他。”

    二两憨笑着点头,他向来是由得三心对他呼来唤去的。还好三心也没什么坏心,平日里见王府哪个下人看二两老实想欺负他,也是会帮着二两的。

    好不容易留下了硬要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的三心,安景翌与二两二人终于得以离开了李家沱村。

    二两在前面带路,这会儿犹豫道,“王妃,这天色尚早,我们走大路的话,天黑前肯定能到山顶,还要走近路吗?”这近路也是他偶然发现的,平日走的人少,草笼子也多,并不好走。

    安景翌想了下,“还是走近路吧,山上大得很,也不知道灾民到底在躲在哪里。”早点上山,兴许能在天黑之前找到灾民藏身的地方。

    二两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安景翌,只得带着他向阳平山那条近路走去。

    那近路离大道不远,只一条羊肠小道,由于罕见有人从那边经过,以至于疯长的杂草把路都给掩盖了。二两在前面走着,边走边用脚把杂草压下去,便于安景翌前行。

    安景翌脚上的残疾是娘胎带出来,可能不能同寻常人一样轻易上高处,但是在平地上却并没有常人想的那么困难。毕竟一个人若是有生以来便都是这样,那肯定也早已习惯了。

    “二两,你不必照顾我,尽管往前走便是,我们走近路原就是想着能早点到山上。”二两一路要照顾他,不仅不自觉的放缓了速度,他自己也是累得一头的汗。

    二两惊讶的回头看他,他怕引起安景翌在意,所以做得并不明显。

    安景翌笑道,“你一路上都在用脚压两边的草,我难道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看二两抓着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宽慰他,“虽然我这脚是残疾了,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我可总结了不少心得,在平地上不一定我比你们都要走得快呢。”

    二两黝黑的脸显出薄红,尴尬道,“王妃……。”

    “所以你在前面走你自己的,我在后面跟着便是,你只管放心,若是跟不上了,我也不会勉强的。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还不如走大路了”安景翌虽然口气仍是一贯的温和,但是却带着坚决。

    二两挠下头,“那王妃你当心点,要是走不过去的话,就叫我一声。”

    安景翌点头,他并不是个盲目逞强的人,若不是的确自己力能所及,定不会勉强。毕竟有时候逞强,反而会坏了大事。

    接下来,在有些地方虽然二两仍免不了照顾安景翌,但是两人较先前却是快了许多。安景翌虽然一开始不习惯走山路,但是熟悉了之后,却基本掌握了要领。知道该怎么避过长刺儿的荆棘,怎么绕开容易缠脚的藤蔓。

    太阳早已升了起来,两人穿着棉衣赶路,即使是冬天,在大太阳下也不觉得是件惬意的事了。不一会儿,里面的里衣背后已湿了紧贴在背上。晌午时两人停下来歇了会儿,一人就着水吃了个二两早上烙的饼。

    那饼这会儿已经凉了,干硬得很,但是出门在外哪里讲究得了那么多。安景翌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真饿了,这会儿吃那饼全当充饥,虽并没觉得美味,但是却也没觉得难以下咽。

    二两大口咬着饼,囫囵道,“王妃,大概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到阳平山顶了。”他这会儿是真心佩服安景翌,他这个做惯了粗活的人爬了这会儿都有点累了,没想到安景翌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爷却能够坚持下来。

    安景翌白皙的脸上有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赶路累得还是太阳给晒的,他咬口饼,回道,“那就好,我们吃完了上路,兴许天黑前能找到那些灾民在哪里。”

    二两点头,“这山上我熟得很,他们那么多人,就算藏了起来,也肯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人闷头吃完了饼,收拾了一下包袱,又继续上路。由于二两说了还只有一个半时辰,安景翌一边往前走,心里一边算着时辰,虽然有点力歇,但是由于有了盼头,倒也没那么吃力起来。

    就在安景翌觉得双腿打颤,每迈一步都费劲全力时,终于听到了二两欣喜的声音,“王妃,我们到山顶了。”

    安景翌身体只觉身体骤然放松,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倒下去,靠在身旁的树上歇了会儿才算稳了过来。这会儿才觉得全身软得厉害,而且里面的内衫已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但是,总算是到了啊。

17狮子岭

    安景翌和二两两人在阳平山上走了半天,却仍一点与灾民有关的痕迹都没发现。

    安景翌停下来喘口气,抬起袖子擦下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二两,我们这么找下去,估计到天黑都找不到人。”他发现这阳平山大得很,而且周围林木丛丛,山崖洞穴也有许多,指不定那些灾民都分散了躲在什么地方。

    二两脸上也显出疲态来,“王妃,你看那该怎么办?”

    安景翌四周打量了一下,就看到一棵棵的大树,耳边时不时的响起风吹过林中灌起树叶传来的飒飒声。万籁俱寂,除了他与二两,真是一点人声都没有。

    “二两,这山上可有比较大的易于储藏东西的山洞?”那些灾民或许可以分散躲藏,但是食物却很可能都集中在一处。人多事乱,人都是自私的,即使他们对外齐心,但是却免不了的或多或少都会起那么点自私心思。为了方便管理,也是为了防止内乱,那领头人很可能把食物集中在一处,让人轮流看守,然后再平均分配。

    二两听过他的话,挠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道,“王妃,这山里有个以前土匪头子住过的山洞,那土匪窝在十多年前被官府给剿灭了,后来也没人去管他。”

    他停下来想了下,又继续道,“那地方还有山崖上的瀑布流下来,用水也方便得很,那些人很可能都在那周围躲着。”

    安景翌惊喜道,“这个极有可能,山里水源稀少,而且照你所说,土匪住过的山头肯定有许多保障,那领头的是个聪明人,定不会舍弃那么个现有的屏障。”

    二两听他这么说,便更有了信心,“王妃,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那地方我们村里的人都叫狮子岭,离这里不远。小时与弟妹上山捡柴,我们经常去那里玩,我对那里熟悉得很。”

    安景翌点头,“你熟悉那就更好了,我们这会儿过去,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争取能趁天黑时混进去。”

    两人有了个方向,不再像先前那样满山的乱窜,倒是快了许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二两说的狮子岭。这地方果然如二两所说,有许多鳞次起伏的山洞。而其中一座山崖,悬挂着一条大瀑布,银白色的水流占了山的一大半,流下来的水汇集到下方的泉水池子里。

    那泉水池子却像是有人指引似的,行成小小的一道溪流,清澈的泉水潺潺的向旁边的山洞流去。安景翌看得惊讶万分,这泉水怎么跟活的似的,直往山洞那边去。

    二两见他惊讶,方解释道,“这山洞早先那些山贼挖了暗渠,专为了引泉水进去,我们现在看虽然感觉那泉水是自己往那边在流似的,其实是那条道子比旁边低一点,池子里的水满了就会溢出来向那暗渠流去。”

    安景翌点头,“那些山贼倒真是聪明得紧,可惜走错了路子。”

    他们躲在二两事先找好的藏身地方,不一会儿,就见从山洞里出来两个人。安景翌与二两赶紧把身体又往后面藏了藏,知道他们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些人的确藏在这里。

    那两个人衣衫褴褛,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此时脸上带着气愤,很不满的样子,是骂骂咧咧的从山洞里出来的。

    “你说那么多粮食,一次就分那么点,这不是存心不让人吃饱吗?”其中一人大声冲山洞里嚷道,像是存心说给里面的什么人听的。

    “哼,这粮食还不是大家伙儿一起抢来的,真当是他一个人的了不成。”另一人附和道。

    两人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一人泄愤似的踢了下池子里的水,一时间水花四溅,“就这么在这里窝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难不成还要这么一辈子不成。”

    另一人一脸的颓丧,蹲下去双手抓着脑袋上的头发,“我爹娘还在南陲,就盼着我在盛京找到我叔,好带点粮食回去救命。”

    他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着天上,仰着头一脸愤怒的激动吼道,“都是那怕死的狗皇帝,硬要说我们有什么疫病,不准我们进城去。”

    两个人在瀑布下发泄了一通,弄得身上湿了大半。一阵风吹过了,才觉察到寒意,方才哆嗦着进洞里去。

    “王妃,这两个人看样子不想待在山上。”二两犹豫着道。

    安景翌点头,二两说得不错。那两人的负面情绪极为明显,就连二两都看出来了。

    从刚才那两人的言行中,他起码可以得出两点结论。第一就是那些灾民其中肯定有人其实并不想就这么待到山上和朝廷耗着,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他们根本耗不起。他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领头每次分的食物都有限的原因。

    第二便是灾民绝大部分都对当今皇帝不满,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由于皇帝贪生怕死的缘故。而这两个结论,对于宁王萧淮宁来说,都是极为有利的。

    “王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知道了地方,怎么混进去也是个问题啊。

    安景翌蹙眉想了下,那么多人分散在不同的山洞,若是挨个送食物的话,只怕会有人起小心眼,觉得分配不公。那么最可能的,便是统一在大家的面前分配。

    “等。”安景翌轻轻吐出一个字。

    “王妃,等什么?”二两不解的看着安景翌,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他二两这笨脑子可听不明白。

    “等时机!”现在是傍晚,太阳刚落到半山腰。他若猜得没错的话,约莫再过一个多时辰,到了晚饭时,那领头人定会把所有灾民都集中到一处,统一分配食物。

    到时候两三千人站在一起,这些人虽同是来自南陲,但是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即使有那么两三个相互熟识,但是所有人都认识却是绝不可能的。而他们要等的便是那个时机,他和二两混进灾民里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二两挠下后脑勺,还是不知道自家王妃说的时机是什么,便只得作罢,反正到时他跟着王妃准没错。

    两人蹲在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刚到了酉时,便听到从离瀑布最近的那个最大的洞口传出一阵阵的铁盅撞击声。二两听了,忙道,“这洞里大厅挂了口大铁盅,是以前山贼报信儿时用的。”

    安景翌了然,这会儿很可能也是用来传递信号的,因为他看见已经6续有灾民从四周的山洞里向这边过来。瀑布下的水池不远便是一大块空地,而那些灾民都自觉的站到了那块空地去,并都有序的前后排着队。

    这些灾民大多全身上下的满是脏污,安景翌倒也能理解。这会儿子能吃饱都不容易了,谁还顾得上其他的。其实这里有方瀑布有水,但是也着不住肆意浪费。而且那么多人,要洗漱也不便。

    可是也正是由于他们不在意自身整洁,一旦有人死了也不及时处理,才会引发真正的疫毒。

    安景翌随手从地上扣了点泥土,往脸上衣服上抹。二两见他那么做,也赶紧有样学样的也扣了地上的泥往自己脸上抹。两人抹好之后,方才猫着腰向那块空地移去。

    安景翌同二两在后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倒也没人察觉。果真就同安景翌想的那样,这些人大多数相互之间是不认识的。

    前面已经有人把要分的食物抬了出来,开始分了起来。就见排着的队伍不断的向前进,安景翌与二两二人混在其中跟着队伍向前走。二两紧张的低声问着安景翌,“王……王……。”他说着看了下四周,才发现不妥,“小王,咱们等会儿往哪走?”他说的是领完东西后。

    安景翌愣了会儿神,在发现二两那小王是在唤他,虽然对这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低声回他道,“跟着前面的人走,随便找个山洞进去。”

    这些人几乎几十个人住一个山洞,虽然可能被人认出来。但是他发现,大多数人都颓丧的低着头,脸上也脏污得很。只要到时候他们头低着点缩在角落里,也有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山洞里突然冒出了两个陌生人。

    可是渐渐的,随着靠前方分食物的地方越近,安景翌的额上却冒出了冷汗来。因为他发现,那些人领东西时,都会报声口号,随着口号做个手势,而且大多数人的都不同。

    安景翌心紧张得缩到一起,现在离前面那么近,他们若是突然走开的话,反而引对方起疑。但是若是不走,他们也没有口号啊。他暗地里观察了半天,根本就没发现口号与手势间的不同。

    现在真是近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了。

18暗号

    安景翌手紧紧握着,心里思绪万千,却硬是想不出一个觉得可行的对策来。

    很快就到了他前面一个人,那个分东西的人说了句,“东南西北来自何处。”

    就见安景翌前面那个人手做了个鸟儿飞翔的形状,然后回道,“南陲北边风光最好。”他说的话带着点特殊的声调,与驲国的官话有一点的不同,但是差别却也不大。安景翌猜测他是特意带了点当地的口音。

    安景翌手心直冒汗,这些人来来去去那么几句口号,但是手势口音却又有差别,他根本都抓不到他们的所对的话和手势口音之间的区别。

    他前面那人领了东西很快就走,安景翌忐忑的上前,那个发东西的人看了他一眼,嘴里念道,“南陲三洲何处是家。”

    安景翌盯着那人,额上掉下来的汗顺着额际流出,在特意抹黑的脸上划出白色的道子来。南陲有戎州,兖州,青州三洲,每个州的风俗人情都有所不同。安景翌发现,他们的口号与手势,都惨杂了自己家乡的风俗民情。

    可是他虽然有涉猎南陲当地的有关书籍,但是风俗民情之事,没有亲临体会,又怎么可能了解通透。安景翌嘴巴开合了几次,却仍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接什么。他面前那个分东西的人已经起了疑,手里拿着装好的馒头和饼,紧盯着安景翌。

    二两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在安景翌身后躲着,眼看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这些人念叨的什么,他可一句也没听懂。现在连王妃都答不上来了,他就更不行了。

    发东西那人冷笑一声,“后面可还有许多人排着,小哥你可想好了?”他好像已经确定了安景翌说不出暗号来,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来,两手环胸看着安景翌,像是随时准备叫人上来抓人了。

    安景翌眼睛闭了下,豁的张开,正打算咬了牙胡乱说一个,好歹还有点希望。突然就感觉自个儿脖子被人搂住了,还搂得紧紧的,安景翌被憋得气都差点出不了。

    好在那人搂了下就放开了,转而手塔到了他肩膀上来。只听那人声音爽朗的道,“嘿,我说安景,你和小二子怎么自个儿出来了,我都说了你不方便,我发完了东西回去给你们带上一份便是。”

    那人比安景翌高一点,声音从安景翌头顶传来,安景翌只觉得浑身一紧,这声音,这分明就是……

    安景翌抬头看去,刚好与那人眼神对上,忙敛了嘴,低着头任那人帮他们解围。

    发东西那人沉声问道,“李光,这两人你认识?”

    “唉,怎么不认识,这两兄弟是我一个村的。”那叫李光的说着指了下安景翌,“这不在盛京城门口被那帮子没人性的官兵给打折了腿,他弟弟脑子不好使,我看着怪可怜,便照顾着点,帮他们捎带点吃的,这还是头一次自己出来拿吃的呢。”

    先前发东西那人向安景翌的腿上看去,安景翌特意收了下自己的左腿,期间看得出来行动很是迟缓,颇为费力的样子。

    “大秦,这两人也不知道规矩,站了这会儿指不定耽误了多少功夫吧。还好我刚才不经意望了眼,才看到了在这儿傻站着的两人。”李光看了眼安景翌二两两人,对那人道。

    那叫大秦的将信将疑,“带这两个人去见下二爷,管他们是什么人,肯定逃不过二爷的眼睛。”看着安景翌两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

    “唉,我说大秦,难不成你还不相信我啊?”那个李光笑着对大秦道,然后指了下后面排着队的人,“我这不是顾着后面还有这么多老乡在排队,所以才特地过来帮着解释一下嘛,你这么闹腾一下,带着这两个人去见二爷不打紧,但是老乡们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李光的声音较大,后面排队的大概是都听到了,本来就等得不太耐烦了,这会儿听着居然还要再等得样子,便都吵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啊,等这么久了,这山洞里孩子还饿着肚子等着呢。”

    “就是啊,不就是两个不懂规矩的,管他做什么?”

    “先把东西发完了再说,这么多人都饿着呢。”

    不止大秦这边,就连那李光那边的人都跟着吵了起来。大秦见状,只得道,“既然这样,那你先把这两个人领到你那边去吧。”

    “这样也好,先把其他人的发完了再说。”李光说着领了安景翌与二两到自己发东西的那边去。

    大秦一边发着手边的东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与李光一同走过去的安景翌,发现他左腿前行时的确力不从心的样子,似乎都靠了右腿拖着无力的左腿脚掌撑着地面前行。大秦会点跌打的功夫,这脚上的东西,是不是装的一目了然。

    这会儿大秦亲眼见了安景翌走路的样子,倒是相信了八九分之前李光的那番说辞来。而二两本就长相憨厚,即使不用装,也自有一种让人相信的淳朴感觉。大秦便把这事放在了心底,兴许那两人还真像李光说的,平日没出来过,第一次自个儿出来领东西,所以才会不懂规矩。

    安景翌与二两站在那个李光身后看他挨个的给那些村民派发东西,二两凑近安景翌,悄悄问道,“王妃,那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安景翌蹙眉,“声音,你不觉得那人声音十分熟悉?”那个李光长相平庸,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就是个精壮的山村汉子的样子。但是声音,却让安景翌莫名的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而且刚才与那人眼神对上时,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两抓下后脑勺,“这人的声音不就那么回事?”他还真没听出那声音有什么特别的来,不就普通人一样。

    安景翌摇下头,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但是这人既然这个时候选择帮他们,那么他很可能是宁王的人。

    等到发完了东西,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那个李光给安景翌与二两两人一人备了份食物,让两人拿着。他示意了一下两人跟在他后面,便打算带了两人回住处去。

    经过大秦那边时,只见他笑着道,“大秦,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他之所以说这么一句,大概是因为先前大秦怀疑了他们,后面也没说到底相信了他们没有。

    安景翌倒是能理解李光为什么要特意问这么一句,现在解决了大秦的怀疑,要比就这么让他疑心下去好得多。若是被这个大秦把这事捅到了那个叫二爷的那里去,大概便真的不妙了。那个二爷,听那个大秦说的,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安景翌猜测,那人可能就是这些灾民的领头人。

    他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贸然的便带了二两到阳平山来。目前看来,宁王并不是如民间传的那样无所作为。他也是派了细作到这些灾民里来的。

    刚才要不是那个李光聪明,指不定他与二两两人便会坏了宁王的事。安景翌这会儿心里懊恼万分,他的确是被重生的先入为主给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经历过一次,或多或少要比旁人知道得多一点。可是或许也因为重生,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大秦虽然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却仍是笑着道,“我记得李光你是兖州人吧,听说这兖州的女人都是出了名的烈性子,大方得很,怎么这两个小兄弟倒是沉默寡言,就没见说过一句话?”

    安景翌心里一凛,这人是变着法的让他们说话,好听他们的口音。

    “大秦你就关注我们兖州的女人了,当然不知道兖州的男人,可都被那些个烈性子的女人给管得话都不敢多说了呢。”李光说罢拍了下大秦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大秦被他这荤笑话一开,倒也转移了注意,觉着自己恐怕真是想多了,“哈哈,那我改天可要给我那些兄弟说一声,要娶你们兖州的女人,可得准备好了才成,别也被憋成了闷棍。”这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傻头傻脑的,谁会派这么两个人来当细作。

    两人又说了一阵,见差不多了,李光才道,“那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等下也教下他们规矩,免得下次再耽误事儿。”

    大秦在收拾东西,胡乱挥了下手,“你带他们下去吧,这规矩还是该教全了,二爷可说了,这规矩可不能不守,那宁王虽说是个庸碌无能的,可是好歹也带了几千的兵在山脚下虎视眈眈的等着咱们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混了进来。”

    李光道,“这是当然,二爷定的规矩,也是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自然是应当遵守的,也是我疏忽,这次给大秦你添麻烦了。”

    大秦回道,“这也没什么,我刚才也是为了这么多老乡的安全,还要那两位小兄弟别见怪的好。”

    “嘿,这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大秦是最讲义气的,你看得上他们,把他们当兄弟,那才是他们福气。”李光道。

    那个大秦明显就是个糙汉子,带着点匪气,注重所谓的兄弟义气,被李光这么一说,自是高兴万分,“好说,既然是我大秦的兄弟,以后有我们我帮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李光道,“以后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那也不打扰你收东西,我们就先走了。”

    等到离开了那瀑布所在区域,安景翌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对那李光道,“多谢相助,敢问你是?”

19严光禄

    李光脸上一肃,声音恭敬道,“王妃怎会到阳平山来?”

    安景翌回道,“盛京城门被封锁了,不准人再进城。”这也是他执意出城的原因,当今永昌帝恐怕没想过让宁王再安然回城。

    李光自然听得出安景翌话中潜藏的信息,但却仍然皱眉道,“但是王妃就这么贸然上山来,只怕不妥。”

    安景翌早先也知道自己上山之事稍欠考虑,这会儿也不分辩,只道,“我们一定尽力协助你,不会给你添麻烦。”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便没有退路了。

    李光道,“王妃你先在山洞里待几日,我会找机会寻个由头让你们下山。”

    安景翌点头,既然现在宁王已安排了人在山上,证明宁王已经有了全盘部署,他们留在这里能帮忙还好,若不能帮忙,下山确是良策。不过这人到底是何人,安景翌不禁问道,“我总觉得你十分熟悉,敢问你我是否相识?”

    李光顿了下,方道,“启禀王妃,奴才严光禄。”

    安景翌顿时了然,难怪他觉得这人声音眼神都十分熟悉,果不其然,这人就是宁王府的总管。这严光禄一看便是个有能力的,他早先便觉得此人定不简单,肯定不会就仅仅是个王府总管。

    “原来是严总管,这山上想必你已安排妥当,有什么需要做的我们听你的安排便是。”

    严光禄敛下嘴角,严肃着脸回道,“王妃保护好自己便是,若是有什么闪失,奴才只怕不好向王爷交代。”他并不觉得安景翌与二两两人能够帮上什么忙。

    安景翌也不与他辩驳,只跟在严光禄后面向所住的山洞走去。这严光禄对他,似乎早先便一直有颇多不满。奇怪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触怒了这位王府的大总管。

    以后他们都是要为宁王做事的,相当于站在同一阵线,安景翌并不希望两人交恶。既来之则安之,先处理了眼前困境,再想其他的吧。

    严光禄带他们去的山洞也在狮子岭范围内,但是离大瀑布也有一定的距离。安景翌原本以为这山洞应该已经住了几个人,可是没想到却是空的,除了他们三个并无他人。

    严光禄沉声道,“王妃你与二两就在这个山洞待着,我会每天送吃的过来,过两三天便送你们下山。”

    安景翌此时倒是明白过来,这严光禄是把他们当成拖累看待了,他也没立场争辩,只得道,“如此便多谢严总管了。”

    严光禄见他爽快答应了,倒是有几分意外,不过也只是稍愣了下神,便道,“这山洞里的被子草席都是现成的,王妃你们拿来用便是。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安景翌诧异,“你不住这里?”

    严光禄摇头,“我与大秦他们一同轮流在二爷那里看守食物。”

    安景翌沉思,没想到宁王安排的人,居然能混到那个二爷身边去。不过他总觉着这个二爷,他虽没见过,却有种熟悉感。

    严光禄站在安景翌面前皱眉看着他出神,“王妃还有何吩咐?”

    安景翌赶紧示意他没事了,“严总管你先去忙吧,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不会出去给你添麻烦的。”

    严光禄听他这么说了,方才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二两拿了草席被子在山洞里的一块大石头上铺床,看了眼坐在他下手方兀自沉思的安景翌,犹豫着问道,“王妃,你在想什么呢?”自从严总管走后,王妃坐在那儿就没动过。

    安景翌还真没想什么,就在分析那个二爷。据李家沱村的村民所说,那个二爷是个眼窝深陷的猛烈人,身材十分高大。而上山以后,也看得出,这个二爷在大秦那几个满身匪气的人眼中,威信极高。相对的有些灾民,其实并不十分推崇于他。

    这令安景翌想起一个人来,可是那人按理来说,现在应当在南陲才是。不可能会出现在盛京,这也是安景翌想不明白的地方。

    二两见安景翌不回话,也只得作罢。他们那些大人物想的东西,他二两这个脑子,估计知道了也想不出什么来。等到铺好了床,发现太阳已完全落了山,天也快黑透了,忙拿了火折子出来把山洞里架好的柴堆点起来。心里暗忖,幸亏严总管想得周到。要不然到了晚上,这山洞里没有火堆烤着的话,只怕盖了被子也会受冻。

    二两烧好了烤火堆,又收拾了一下,摸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才发觉他们自打午时吃了饼之后,便一直没吃过东西了,忙对安景翌问道,“王妃,你饿了没有,我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安景翌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里听得到他的问话。二两无奈,只得自个儿先夹了饼和馒头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那馒头与饼便被烤得散发出香甜气来。

    二两拿着烤好的馒头到安景翌面前,这次加大了声音道,“王妃,先吃点东西吧?”

    安景翌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到他面前一脸无奈的二两。二两把手里的馒头递给他,“王妃,您在想什么呢,二两我给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就一句都没听进去。”

    安景翌赶紧接过二两递过来的馒头,一脸的抱歉,温笑着道,“二两,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没听到你给我说的话。”

    二两自己也拿了个烤好的饼吃起来,“王妃您在想什么呢?”那严总管不是说过几日就送他们下山了吗?

    安景翌手里撕着馒头吃着,间歇道,“你说两个人,若是他们外貌特征与行事风格都极像,但是又确认并不是一个人,那么可能是因为什么?”南陲的匪患出城时便有所耳闻,因此安景翌确认,那人确如上一世一样,现在还在南陲。

    二两是真给饿着了,咬了大口饼嚼着,这会儿刚开口准备说话,一个不慎就给噎着了。安景翌赶紧把水壶递给他,二两接过水壶喝了口水,才总算是把那口饼给咽了下去。

    二两一手拿着水壶,另一手拍着自个儿胸口,等到好不容易气喘顺了,胡乱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才道,“王妃,那两个人说不定是一个娘胎下来的兄弟,兄弟之间长得像可没什么奇怪的。”

    安景翌一愣,若两人是兄弟的话,倒是说得通。虽然前一世并没有听说过孤鹰是否有兄弟,但是他也只是听过坊间传闻,并不认识孤鹰身边的人。

    “兴许你说的有道理。”安景翌吃一口馒头,笑着道。过几日他们就要下山,估计也没机会见着那个二爷了。

    ……

    整个大帐里面灯火通明,中间的火炉烧着明旺旺的火,让帐子里的人都觉出暖意来。

    萧淮宁坐在上首位上,满意的道,“这么说来,严光禄倒是已经取得了对方信任,那一切便都按计划进行了。”

    徐震天回道,“严总算行事向来谨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徐震天是此次带兵的将领之一,也是萧淮宁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萧淮宁不打没把握的仗,身边带着的,自是要信得过的人才行。

    “那便好,不过那灾民头子倒是个人才,你给严光禄传信,尽可能劝降他为我所用。”萧淮宁吩咐道,他接下这差事,本就是为了拉拢民心,若还能揽括一员大将,自是再好不过了。

    徐震天回报完了灾民的事,方才犹豫着道,“还有一事……。”

    萧淮宁蹙眉,“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王府传来消息,说王妃昨日午后出城,一夜未归。”徐震天看一眼上方的宁王,低着头道。

    萧淮宁“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淮佑怎么看的人?”

    “寿王殿下昨日进宫,半夜才回府,那时才得知王妃已出城的事。”

    萧淮宁手捏下眉心,“可知道他现在何处?”这个安景翌真是天大的胆子,赶在这会儿出城来。

    “咱们的人除了王府的暗卫,少有认识王妃的,虽已让人去找,但是仍没有消息。”徐震天低头道,这么多人找个人都找不到,他觉得无颜面对宁王。

    萧淮宁沉声道,“你继续派人去找,另外按计划进行,放出消息出去,就说大军即将强攻阳平山。”

    徐震天双手抱拳,“属下遵命。”便转身退出了帐子。

    萧淮宁坐在位子,手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安景翌出城的动机他不难猜出。目前城里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他自是知道永昌帝下令封城的事。

    他此时并不太担心安景翌的安危,反倒期待着,他那个王妃出城来,是否真能做出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来。安景翌无疑是聪明的,但却也稚嫩,缺乏阅历与见识。

20突变

    虽然严光禄说寻机把安景翌与二两送下山去,可是到底也没能找着机会。这几日山上戒严,而且安景翌两人已经出现过大秦面前,若是突然消失,只怕严光禄也会暴露了出来。

    二两无聊的蹲坐在洞口,望着外面念叨,“王妃,这都两天了,怎么严总管还没安排我们下山啊?”这成日待在山洞里,也不是事,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安景翌道,“昨日开始,我们周围的住的灾民都感觉格外紧张,似乎外面出了什么事。”

    二两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安景翌,“不会是王爷带人打上来了吧?”既然严总管都在这里当细作,那王爷打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安景翌摇头,宁王是不可能真的和灾民打起来的。若要得民心,那便只能劝降。

    二两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奇怪道,“这都午时都过了,怎么严总管还没来?”往常这个时候,严光禄已经送吃的过来给他们了。

    安景翌回道,“大概有什么事拖住了吧。”感觉这两日山上气氛格外紧张,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严光禄这几日也总是来去匆匆,很是忙碌的样子,安景翌猜测,可能是驻扎在浅沙滩的萧淮宁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两人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却仍没见严光禄过来。安景翌不禁蹙眉,按道理来说,严光禄再忙,也不会忘了过来给他们送吃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说严光禄的身份被揭穿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就传来铁盅声。早先午时的时候,这铁盅响过一次,是让大家伙儿去排队领吃的。可是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这铁盅又响了起来。

    安景翌去洞口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见周围山洞的灾民都在往瀑布那边赶,赶紧抓住经过的一日问道,“老乡,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奇怪的看眼安景翌,“这不是敲盅了,三短两长,这是出大事了。”说完又赶紧的向前边走了。

    二两问道,“王妃,什么是三短两长啊?”他倒是听说过三长两短。

    “盅声。”刚才铁盅响了五次,恰好是三声短的,两声长的。现在看来,不同的盅声传递不同的信号。

    二两迟疑道,“王妃,不会是严总管出了什么事吧?”

    安景翌心里一沉,“我们跟着去前面看一下。”

    狮子岭瀑布前方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灾民,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安景翌带着二两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眼睛四处搜寻严光禄的身影。

    他们站得远,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安景翌找了半天,放才看到站在最前方面对灾民的严光禄。他看起来安然无恙,并没出什么事。安景翌稍放下点心来,目前看来严光禄并没有暴露。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走不开,所以才没来给他们送午膳。

    安景翌眼睛不经意的一撇,就看到离严光禄不远站着的一个高大身影。虽然站得远,看不太真切,但是安景翌仍能看出那人明显比身旁的人要高大许多。不用想,这人肯定就是众人口中的二爷。

    盅声再次被敲响了一下,这一次短促有力。原来还在议论的灾民全都停了下来,望着最前方。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宁王打算强攻阳平山。”说话的是大秦,他应该是得了那个二爷的指示,这会儿站在最前面,大声对地下的灾民说着目前的情况。

    底下的灾民面面相觑,看样子是全都听说了这件事的。安景翌了然,难怪这两日总感觉气氛沉重。

    大秦顿了下,方继续道,“还有一事,近来山里6续有人出现发热症状,我们怀疑,有可能是瘟疫。”

    安景翌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宁王并没有出城安抚灾民,因此灾民也没有退守阳平山,而是在瘟疫爆发之后,绝路下选择了硬闯盛京城。这一世,他本以为在那之前招抚灾民,便可防止瘟疫的。难道说,这一次的瘟疫只是推迟了而已。

    原来安静的灾民也纷纷又躁动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惶恐紧张,毕竟瘟疫在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是可怕的。

    突然人群里有人叫嚷了一声,“我们要下山,传染了瘟疫,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人说了出来,便6续的有更多人符合,“对,再待在山上,我们大家都会死的。”

    “朝廷不是派了人过来了吗?”

    “就算没有瘟疫,等到粮食吃完了,大家伙儿也是饿死。”

    “民不与官斗,咱们这么躲在山上也不是办法。”

    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像是平常人吼出来的,但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却又清楚的传到人的耳朵里,“现在下山去,也活不成。”

    安景翌抬头向前方看去,是那个二爷。他示意了大秦退后,自己站到了前方来。

    “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省得到时候乱套。”他说完,眼睛挨着扫了下下面的灾民,大家便都噤了声,他方才继续道,“现在只有十多个人出现了热症,并不能确定就是瘟疫,已安排了人把他们单独放在一处。”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大家都低着头,不知是被这个二爷给说服了,还是迫于他的威压,不敢说出自个儿的想法来。

    “这山里都每个大夫,万一真的是瘟疫的话,那大家伙儿不都得等死了。”这群中突然传出个声音吼道。

    安景翌看不清那个二爷面上的表情,但是明显看到他把头转到了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去。

    可是这些灾民本就是整日惶恐不安的待在山上,这会儿又是宁王可能强攻阳平山,又是瘟疫的,一个个心里原本憋着的害怕不安全都迸发了出来。

    “没错,我们在这儿只能等死。”

    “连个大夫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瘟疫。”

    “要真是瘟疫,那大家还待在山上,不是都等着被传染。”

    “是啊,我们要下山去。”

    “我要下山,我老婆孩子还在南陲等我带粮食回去救命。”

    那个二爷的声音又传了来,他打断了地下灾民的议论,沉着嗓子道,“朝廷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下山去就只有等着被那个宁王一网打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证明这个二爷此时已丧失了耐心。

    他眼睛注视着地下的灾民,“朝廷迟迟不拨银两救灾,南陲的乡亲已饿死渴死了大半,大多数青壮年都被逼在狼虎山脚沿路打劫过往的商旅,来维持老幼生活。”

    安景翌紧盯着他,狼虎山的当家,就是个猛烈人。前世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安景翌却是记忆深刻的。这会儿这个二爷又提起了狼虎山,他与那个人肯定有关系。

    “可是,待在山上,还不是得瘟疫病死。”人群中哗的又闹了起来。

    “是啊,与其病死在山上,还不如下山去。”

    “我要下山,我要回南陲,死也要死在家乡。”

    “就是,除非有大夫,不然我们要下山。”

    “没错,没有大夫,我们要下山。”

    “我们要下山。”

    人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我们要下山。

    安景翌蹙眉沉思了一下,突然向前面走去。二两见到自家王妃不知怎么的,居然往前面挤了去,赶紧跟在他后面。这会儿灾民正闹腾得很,也没人管他。

    安景翌到了最前面,严光禄首先看到了他,与他的眼神对上,眉头一皱,示意他去后面躲着。

    安景翌犹豫了一下,仍是上前了一步,对着那二爷道,“我是大夫!”

21危机

    前面站着包括那个二爷的几人全都看了过去,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安景翌。

    大秦先前见过安景翌,这会儿便第一个开了口,“李光,这不是你那同乡小兄弟吗?”

    严光禄敛了脸色,“虽是同乡,却是在盛京才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医术。”

    安景翌看得出来严光禄此时对他十分不满,可是若那些患了热症的灾民不及时得到救治的话,是极有可能发展成瘟疫的。他虽不是大夫,但是关于医术方面的书还是看过不少,也费了心思钻研的。他这身体,注定不能如寻常男儿一般习武,平时也就看些兵法谋略与医术用药方面的书籍。

    况且这些灾民此时并不相信朝廷,只怕下了山也会惶恐混乱的四散躲起来。宁王短时间内是很难把灾民聚集起来,统一安排的。若是时间拖得过长,处理不当,或许真会大规模的爆发瘟疫。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二爷,与南陲匪患之事关系密切。若能借此机会与他接近,劝服于他,于今后定是有莫大好处的。

    二爷眼睛紧迫的盯着安景翌,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大夫?”

    安景翌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点头。这个二爷面相意外的年轻,众人称呼他一声二爷,定与他自身的威望有关。此时站在他面前,安景翌更能切身体会他那高人一等的体格。深陷的眼窝下棕黑色的眼珠子,盯着人的时候,说不出的威严迫人。

    二爷沉着脸盯着安景翌打量,似乎是在评判他这个人的可信度。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方才转过头去,对底下的灾民道,“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夫,大家回各自的山洞去。”

    可是却仍然有人发疑问,“那要是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对啊,一直治不好大家岂不是就只能干等着。”

    “就是啊,说不定就是为了诓骗大家留在山上。”

    “这总得有个期限吧,不能就这么等着。”

    “是啊,对定个期限。”

    “对,定期限,要不咱们这就下山,自己回南陲去。”

    安景翌看到那二爷脸上明显带了怒气,看来他也并不会如何安抚着些灾民。自古以来民众都是最易被煽动,他们这会儿跟着别人闹得厉害,却并没想过,此时南陲正在闹旱灾,自己身无分文,该如何回去。

    那二爷皱着眉头看向安景翌,猛烈人比普通驲国人五官深刻,此时他这么看着安景翌,便莫名给人一脸凶像的错觉。

    安景翌心里估摸一下,若是普通热症,两三日也就退热了。可是据刚才所听到的,那些灾民是久热不退。安景翌此时不能确定,是由于没有得到救治而退不了热,还是灾民所得的其实是看起来像热症,但是却是会传染的瘟疫。

    他只能摇了摇头,“目前我并不知道病情,也不知道山上能不能采到治病的草药,并不能确定。”虽然上山时,他有看到很多可用的草药,才是一道药方,即使缺了一道药材,那效用也会大不同,可能解药都会变成了剧毒。

    二爷眼里黑沉,浑身透着冷意,“我给你七日。”

    他嗓音平平的,安景翌却听出了里面的威胁,蹙眉道,“我此时站出来是为了生病的灾民,但若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二爷再怎样也是无济于事。”这二爷看来是个只适合上阵杀敌,却不会带兵的莽汉。

    “七日后若不行,我先行下山与宁王谈判。”那二爷抿唇道。

    安景翌一愣,看来这二爷是打算自己先去当靶子了。他不得不赞一声,这人还真是条汉子。让他想起前世在盛京街头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人,他们猛烈人还真都当得起顶天立地大丈夫。

    在二爷当众许下七日期限后,围观的灾民方才散了去。空旷的狮子岭空地,除却瀑布的水声,突然便安静了下来。这下子那二爷及其周围几个亲信,便都把目光放到了突然出现的安景翌与二两主仆二人身上。

    “大秦,这两人你认识?”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同那大秦一样,也是满身的匪气。

    大秦回道,“我倒是不认识,就先前见过一面,说是李光的同村。”

    众人便把目光都看向了严光禄,严光禄此时虽然已被安景翌的突然挺身给打乱了计划,但是仍然面色不改,“这两个小兄弟是上山时遇见的,得知是我同乡,我见他兄弟二人可怜,平时便照顾着点。”

    严光禄这步棋走得好,即使安景翌二两败露了,他也把自己抽身了出来,不至于全军覆没。他此时确实是非常恼怒安景翌的行为的,这人不明不白的说服宁王接下这不讨好的差事,还没头没脑的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二两看向安景翌二人,沉声道,“这么说,你们是兖州人?”

    安景翌心里打鼓,此时若承认是兖州人的话,若是他们让他与二两说两句兖州话,只怕立马便露了陷儿。安景翌一咬牙,面上带着愧色,躬身回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是燕京人,就住在燕京城郊的李家沱村。”

    大秦首先跳了脚,“我说怎么那天让你们说句话都不肯,这会儿子也是一口地道的盛京话,你们两兄弟就是满嘴的谎话,不一定包藏着什么祸心。”

    安景翌低着头道,“朝廷封了城门口,我们两兄弟自小便无父无母,粮食被……你们抢光了,迫于无奈,才会跟着到山上来,讨口饭吃,也免得被朝廷的军队欺负。”

    安景翌抓住了这些个莽汉对朝廷的仇恨心理,还有就是那所谓的兄弟义气。

    果不其然,那大秦一听安景翌说是因为被他们抢了粮食才会走头无路,身上的气焰立马便消了去,一脸的理亏。

    安景翌手揣着,等着那二爷发话,这人才是真正不好骗的。他刚才话里半真半假,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糊弄过去。

22密室

    “既然是李家沱村的人,那对阳平山应该熟悉得很吧?”那二爷不慌不忙的道,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安景翌虽心里紧张得很,但是却面色不改,笑着回道,“小时爹娘还在时,时常跟着爹上山捡柴,这山上倒是哪里都逛遍了的。”

    “那倒是可以给我们说说这山上的情况。”二爷眼睛凌厉的盯着安景翌,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原本站在一边的严光禄突然道,“二爷,大家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山洞去慢慢详谈。”

    二爷看向严光禄,眼神在他脸上停了许久,方道,“那便进去再说。”他说完率先向瀑布前的山洞走去,那是先前储藏粮食的山洞,安景翌估摸也是这二爷平时休憩的地方。那山洞正是二两所说的土匪头子住过的。

    安景翌与二两自觉的跟在后面一起走,心里明白这个二爷大概是在试探他,看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他如果真的是李家沱村的人,那么对阳平山自是应当十分了解才是。而严光禄之所以打断,大概是想给他点点时间好生想下应对方法吧。

    这山洞果然要比安景翌与二两先前住的大了许多,看起来十分气派。洞内墙上有石雕的佛像,更有现成的石头雕刻而成的桌椅案几,可以看出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这先强的土匪头子,看来也是有几分雅兴闲情的。

    安景翌忐忑的站在下方,那二爷已经坐在了最上方的案几后去。先前二两虽给他说了些许关于阳平山的事,但是却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经不起仔细推敲。安景翌只怕自个儿万一哪里说得不对,就被拆穿了来。到时候灾民没劝服,倒是把宁王的计划给破坏了。

    他刚想开口说一些关于阳平山的事,却见那二爷突然道,“从头就见你在说,不如让这个小兄弟说一下。”

    安景翌诧异的抬头,恰好对上二爷探究的目光。安景翌心里明了开来,看来这二爷并不信任他,但是见他能说会道,所以才会突然发难,从一直沉默木讷的二两那里下手。

    安景翌心里却是蓦地松了一口气,二两可真是土生土长的李家沱村人,让他说假话或许真不行,可是这会儿却是让他说真话。由二两来说,要比他自己更有说服力。这二爷还当真是,无形之中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原本一直低着头站在安景翌边上的二两,这会儿突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顿时整个人都慌乱无措了起来。眼睛看向安景翌,一脸的惶恐。他二两就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怎么懂得他们说的那些。

    安景翌道,“我这弟弟怕生,自小……”

    他还没说完,大秦那莽汉便打断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辈子躲在哥哥的背后,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儿,二爷让他说,他便说就是了。”

    安景翌道,“秦大哥言之有理,即是男儿,自应有男儿的气派。”他说完转身缓缓的对二两道,“小二子,你就说些小时爹带我们上山捡柴,山上有哪些好玩耍的地方便是,改天也好带各位大哥去看一下,回报这段时间他们对你我兄弟二人的照顾。”

    二两看着安景翌盯着自己的眼睛,细细思考安景翌话里的意思。回过味来,倒是有了点头绪。

    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注目下,虽仍然紧张,还是结结巴巴的说起了自个儿小时候的经历来。毕竟都是自己发生过的真事,因此说起来倒也没什么难的,而且渐渐的也没了那份紧张。

    他说的也没有重点,就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只要与阳平山有关的经历,便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二两说了一长串,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便又停了下来,眼睛怯怯的望着坐在上位的二爷。

    二爷却意外的扯动嘴角,拉出个笑来,对着二两道,“就这些了?”

    二两眉头一皱,这人难不成是觉得他说得不够?便又绞尽脑汁的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没说过的。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就算发生过,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

    安景翌见二两想得抓头挠耳的样子,正想站出来给他解围,便见二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这山洞石盅后面那面墙可以动,里面还有间屋子,不过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二两说完咧开嘴得意笑了下,这是小时候他在这山洞玩无意间发现的,可没给别人说过,估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呢。

    安景翌就见屋内众人都是一脸的诧异,包括坐在上方的二爷,虽然他面色如常,但是在听到二两说这山洞有密室时,脸上仍然有转瞬而逝的惊讶之色。

    就见二爷对二两问道,“小兄弟你说那石盅后面还有间屋子?”二爷手指向山洞左侧墙边高高挂着的石盅。

    二两抬头望了眼那石盅,点头道,“没错,那墙是动的,后面还有间屋子。”

    二爷笑着道,“那小兄弟你可否说一下怎么让这墙动?”

    二两还能认真,看向安景翌,意思可明显得很,得安景翌让他说,他才会说。

    安景翌心里这会儿可惊喜得很,没想到这里还暗藏连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机关。二两无心说了出来,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他们对阳平山十分熟悉这一点,却是坐实了的。不管怎样,这二爷也会留着他们,毕竟若宁王真的攻上来,熟悉地形的二两,对这些灾民来说可是大有用处。

    大秦对二两啐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没断奶的小娃子,什么都要听你大哥的。”

    二两也不理他,只一个劲儿的盯着安景翌,不管你们怎么说,他家主子没开口,他都不告诉他们。二两虽木讷,可却认死理。

    安景翌见大秦火得恨不得上前揍二两一顿的样子,不禁心里暗笑,忙道,“小二子,既然大哥们想知道,你就给他们说一下吧。”

    二两见安景翌下了令,方才指着那石盅道,“那盅口有个地方,敲一下就凹进去了,然后后面的墙就自个儿打开了。”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看来那石盅不仅能够传递信号,还是个开启密室的机关。

    在二爷的示意下,大秦过去在那石盅上敲敲打打的了半天,却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耐烦的对着二两道,“嘿,我说小子,到底敲什么地方啊?”

    二两嘟囔道,“这我可不记得了。”那时候本来就小,也是乱敲了一下就开了,这会儿再让他来,他可不记得敲的哪里了。

    大秦最后干脆撒手不敲了,挽着袖子向二两走来,“我说你这小子,莫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

    二两吓得躲到安景翌后面去,对大秦道,“是你自己没找到,我可没骗你。”

    安景翌赶紧道,“秦大哥莫急,不妨让我去看一下。”

    大秦看了眼上方的二爷,见他点了头,便让安景翌过去了。

23纸条

    安景翌到了那石盅下面,仔细观察了起来。那石盅虽然挂得蛮高,但是却也大得很,盅整个垂下来便也不觉得多高。人就站在下面,抬手便能触摸到盅壁。

    但是二两小的时候,只一个半大的孩子,跳着顶多也就能触到这石盅最下边的盅口。安景翌便重点看那石盅下边盅口处,兴许能找到破解机关的方法。

    整个个石盅都是石头打造而成,中间凿空了,外壁也打磨得光滑得很。安景翌手放在石盅上细细抚摸着,突然在盅口边缘停了下来。这边缘上不像上面的盅身打磨光滑了的,而是雕刻了与复杂的纹路。

    一旁的大秦见他的样子,赶紧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没?”

    安景翌蹙眉盯着那些纹路,与其说是随便刻上去的花纹,这些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安景翌用手把面上覆盖着的的灰尘抹干净,使那些纹路显得更清晰。

    看着露出来的纹路,安景翌脸上浮上一抹笑,这些纹路果真是文字。安景翌在安公候府时虽遭受冷遇,但是却也没人限制他的自由。常常带了三心走街串巷的搜集些闲书看,有时候难免碰到些古文字的书,便很是费了些心思钻研。

    这石盅上的文字,恰恰是安景翌曾经看过的一种。安景翌按照上面的指示,果然没两三下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对准那个地方手往下一拍,就见这石盅凹进去了一块。

    随着一阵轰隆声,石盅后的墙面果然如二两所说的一样,动了起来。一面墙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部分,分别向两边移去,恰恰露出一道门的大小。

    这边露出响动时,其余几人便都围了过来。这会儿看着露出来的密室,不得不相信二两的确是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阳平山。即使说他是在这附近土生土长的,也没人会怀疑。

    那密室里面却也正如二两所说,空无一物。只有几个破的箱子,和满室挂了蛛丝灰尘的破败景象。安景翌猜测,这屋子大概是先前的土匪藏宝的地方。可是现在看来,那些宝藏要么被土匪转移了,要么就是被朝廷攻打时搜走了。

    无论如何,这个密室的存在,却也的确让安景翌那番话更可信了起来。

    安景翌笑着对二爷与大秦等人道,“不知几位大哥现在可相信,我兄弟二人确是李家沱村人。”

    大秦心直口快,率先便嚷道,“二爷,我看这两人不像是在诓我们。”

    二爷眼一沉,“小兄弟何出此言,大秦莽撞,我们却是没怀疑过你们的。”

    安景翌了然,这二爷是把过错都推到了莽撞耿直的大秦身上去,也不在意,“那不知二爷还有什么要问我兄弟二人的?”

    二爷脸上带了点笑,对安景翌道,“小兄弟命运多舛,不知哪里去学的医术?”

    安景翌回道,“村里有个老大夫,见我兄弟二人可怜,便留了我在身边打杂,时不时的教一点,倒也学到了一点,可是却也的确算不上正真的大夫。”他可不就是个半调子,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安景翌站出来也是迫于形势,只盼着自己那两下子真能派上用场。

    大秦等人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神色都凝重了起来。若是安景翌解决不了热症之事,到时候灾民闹着下山,只怕真会爆发了瘟疫。

    二爷敛了神色,道,“我姑且信你们就是李家沱村人,治疗热症才是当务之急,这么多灾民的性命,望你们有点良知,走狗好做,人命难偿。”

    安景翌点头,二爷的意思他明白,他其实并不信他们,但是为了灾民,却不得不放手一搏。

    ……

    徐震天黑着一张脸向宁王的帐子里走去,旁边经过的巡逻士兵赶紧绕过他,徐副将这会儿看来可不好惹。

    萧淮宁正托着头在案几上闭目养神,这眼看就到收网的时候,但是却还没有安景翌的消息。

    徐震天进了帐子,抱拳行礼道,“末将见过王爷。”

    萧淮宁睁开眼看向他,“徐将军有何事?”

    徐震天从袖口处拿出个卷着的纸条,递上去道,“末将已有王妃消息,请王爷过目。”

    萧淮宁拿过来看了下,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笑。他还正在想,景翌千辛万苦的出城来,怎么什么事都没做,便看到了这个纸条。

    徐震天原本便黑着的脸更是黑了三分,“王爷,王妃冒然打乱了严总管全盘的计划。”依他看,这个王妃就是安公候那边派来的细作。

    萧淮宁笑道,“兴许王妃有更好的主意也不一定。”他背靠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震天犹豫再三,仍是忍不住说道,“原本按我们的计划,煽动了灾民下山来,到时候一网打尽并不是难事。”

    萧淮宁看着徐震天,缓缓道,“一网打尽了灾民,对我却毫无用处。”

    徐震天急道,“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

    “灾民总会下山的,粮食毕竟有吃完的时候。”萧淮宁打断他,“况且此时若让灾民下山来,恐怕还没等到我们把灾民安排妥当,热症便会传染开来。”到时候只怕真会称了他那皇叔的愿了。

    徐震天哑然,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他们早先打算便是利用灾民惶恐情绪,煽动他们下山。却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却传出了热症之事来。

    萧淮宁靠着椅背,悠然道,“不如就让王妃试一下,或许真能劝降了那灾民头子。”

    徐震天张口欲言,但是却又面有难色的样子。萧淮宁看他一眼,“徐将军有什么直说便是。”

    徐震天见他下了令,便冒着胆子道,“王爷觉得王妃真能信得过?”安公候,可一直是永昌帝的心腹大臣。

    萧淮宁蹙眉,却道,“且看吧。”然后便转言道,“严总管提到灾民热症之事,你传信给淮佑让他安排大夫秘密出城。”

    徐震天心焦,宁王这是油盐不进,怎么都劝不过啊。看宁王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他只得作罢,不甘的退下去了。

    萧淮宁看着手中严光禄传来的纸条,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24热症

    灾民的情况比安景翌估计的还要严重,十多个人全集中在一处。那些人全都面色发红,额上不断的冒虚汗,看起来与普通的热症没什么区别。但是通常人患了热症,即使头脑发昏,神志也是清醒的。

    但是这些患热症的灾民,却全都是迷糊状态,整个人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中,额上高热也始终不见退下。间或的,甚至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像是癫痫发作一样。

    大秦看安景翌抿唇半天不说话,急着问道,“怎么样,瞧出是什么毛病来了没?”他性子急,可受不了在旁边抓心挠肺的干等着。

    安景翌放下刚才把脉握着的灾民的手,转过头来看着忐忑在旁边等着的众人,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他并没有真正跟着师父学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这病情诡异,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大秦一听便跳了脚,“这怎么就看不出来了,你不是大夫吗?”他憋急红了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恨不得扑上去拽着安景翌晃两下,看能把他给晃明白不一样。

    二两赶紧站在自家主子面前,心里却也怕得很,但仍是壮了胆子道,“我……我大哥,和老郎中学……学了点,又不是真正的大夫,看不出来也没办法啊。”

    大秦手紧握了拳头恨不得上去揍二两一顿,到底也知道这十二怨不得他们,撒气似的捶到岩壁上,颓丧道,“二爷,你看这怎么办?”原本指着能解决了热症这事,好得个喘息的机会,也好和朝廷拼一把。

    二爷面色沉着,过了半晌,方才对安景翌道,“还有几日时间,你想些办法看能不能找出病因。”

    安景翌点头,“这几天我会尽力试一下,看能不能让病情缓解。”他停下了片刻,又道,“此外,我开个方子,所需的三种草药山上都有,我找了出来大家照着样子采,熬了喝可以防止热症传染。”

    二爷道,“你想得周到,现在防止传染确是最重要的,我会让大秦安排几个人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安景翌道,“二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他犹豫了一下,方道,“另外,也请二爷多思量一下,或许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多人命,却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他想起前世在盛京一瞥而过的那个猛烈人,即使是身带镣铐,满身狼狈,却仍是挺直了脊梁。面对当今皇后亲侄子,相爷佟晏嫡长孙佟斳的羞辱,却还能讽笑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一个人却换那么多人命,可比你厉害。”

    二爷黑沉的眼看向安景翌,透着冷意与打量。安景翌感受到他的目光,挺直了腰背与他对视,眼里是无所畏惧的光明磊落。他或许有几分私心,但是却也是为了救这几千灾民,并没什么不能示之于人的。

    二爷收回打量的目光,“灾民,便拜托你了。”

    安景翌沉默点头,他觉得这个二爷或许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却没什么表示,安景翌拿不准他心里什么想法。

    灾民与二爷约定的时间是五日,安景翌一边想着法子劝二爷与朝廷言和,一边日以继夜的在患了热症的灾民床沿边观察他们的病情。如若不能劝得那二爷降服宁王,那么便只能尽力找出治疗热症的办法,否则灾民强行下山,四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绞尽了脑汁试了一个又一个药方,却仍不见灾民的病情有所好转。好在大秦按照他给的方子熬了药水分给灾民服下,暂时倒也没传出又有灾民患病的消息出来。

    安景翌理着手里的草药,拿起来闻一下,又放了下去,手提笔在纸上写几个字。治理热症的药方他倒是试便了,现在看来,灾民的病明显不是热症那么简单。

    严光禄抿了嘴角进了山洞,站到安景翌面前道,“这是王爷传来让我给王妃的。”他递了个小竹筒到安景翌面前。

    安景翌诧异,难怪这几日严总管并无其他动作,原来是得了宁王的吩咐。他接了那小竹筒打开来,取出里面裹着的纸条展开,看了会儿,便见眉眼间舒展开来。

    他惊喜的看向严光禄,严光禄板着张脸道,“宁王让寿王安排了大夫,针对山上患病灾民的情况,写出了这个,对王妃应该有些帮助。”

    安景翌此时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这哪里是有些帮助,根本就是有如神助。这信上点出来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结所在。他看向严光禄,眼睛闪着亮光,一脸感激的道,“多谢严总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安景翌知道严光禄对他的做法多有不满,但是他即使并不认同他的行为,却仍是向宁王寻求解决之道,安景翌心里是感激的。

    严光禄倒是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了下,回过神来,仍是一板一眼的道,“这一切都是王爷的吩咐,奴才不过是听命行事。”他并不觉得安景翌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甚至在他看来,根本都是多此一举。

    安景翌笑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严总管了。”有了这个,灾民得的怪病他可算是有了点头绪。

    安景翌握着手里传信的小纸条,想到那个总是不怀好意的笑着唤他“爱妃”的人来,心里不觉一暖。那人到底是为何,竟能如此信任他。

    通过那信上大夫所说的,安景翌审视灾民所患怪症,再下的方子,果然便与先前的大有不同。虽并不能说就是找到了解决的法子,但是到底也是有了点效果。

    中途通过严光禄,把自个儿弄不清楚的地方写了传到萧淮宁那里去,有了那几个大夫的提点,把药方又改了几次,效果便更加明显起来。灾民热症开始消褪,抽搐次数也明显减少。原先昏迷不醒的灾民,其中身体好的,率先苏醒了过来。

    安景翌不禁长舒一口气,看来前世死了无数人的瘟疫,算是安全渡过了。

25二爷

    随着患病灾民逐渐好起来,山上紧绷的气氛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大秦那几个莽汉,更是对安景翌刮目相看,打心底把他当自己人。

    山上虽然物资短缺,但是却还是办了个庆功宴。没有大鱼大肉,美酒佳酿,就着泉水啃馒头,也照样香甜。

    安景翌两世都没出过盛京城,也只在一些闲书上看过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快意江湖的传奇故事。现在近距离接触大秦这样的侠义冲天的绿林好汉,看他们就着泉水也能照样划拳大笑,便觉得真正的英雄,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这些人,都有一身好武艺,却能为了百姓,而屈身在这山上。难怪前世见那猛烈人,即使身处断头台,也能面不改色。他身边,原都是这样的人。

    二两奇怪问道,“王……大哥,这些人喝个泉水,吃个馒头,怎么也能这么高兴啊?”

    安景翌看一眼二两满是不解的脸,笑道,“心里高兴,那吃的什么都是佳肴。”

    二两挠下脑袋,没听懂,拿了馒头咬了好大一口,两颊塞得满满的,囫囵着道,“二两也高兴,王……大哥能救那么多人,我们没白来。”

    安景翌笑着点头,二两也只比三心大两岁,还只一个半大孩子,虽不懂太多,但是大是大非却明白得很。

    “安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景翌抬头看去,是原本坐在上方的二爷。他眼睛看着安景翌,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安景翌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有点底,明白二爷此时找他,定与他那日说的话有关。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明白了没有。

    两人从山洞走了出来,现在已入了夜,今夜月色较好,他们甚至能看到山崖上飞下来的那一帘银白的瀑布。耳朵里听着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还有瀑布流下来的水声。

    虽说是二爷叫了安景翌出来,但是他却一直没开口说话。安景翌也不急,只静静的等着。过了许久,方才听到那二爷道,“可否告知在下,兄弟的真实身份?”

    安景翌为难,这二爷此时这么说,明显便是识破了他先前胡乱编纂的身份。安景翌昨日说出那番话,心里便有了会暴露了身份的底。但是要让他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安景翌却也觉得难以启口,总不能说他就是宁王妃吧。

    安景翌借着夜色掩盖,一本正经的抿唇回道,“我乃宁王幕僚。”让他在外人面前说是宁王妃,的确过于为难。而且现在不知道这二爷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让他知道宁王妃在这里,或许直接捉了他威胁宁王那也不一定。

    二爷似乎早已想到,因此没有什么惊讶的,眼里带着淡漠道,“我这次带大秦他们三人进盛京,本是为了告那南陲知州苏天应,倾吞救灾银两,不管百姓死活。”他说着转向安景翌,眼里带着怒火,指控道,“没想到却连盛京城门都没能进到,这还是当今皇帝贪生怕死,亲口下的命令。”

    安景翌无话可说,因为这二爷的指控,句句属实。

    “我当初就该听我大哥的,这朝廷里的人,越是权贵,便越是不把百姓的命当一回事,可笑我居然仗着多读了两本书,而不顾我大哥的劝阻,带了人上盛京来求救。”他说到这里,眼睛涨得通红,看得出来心里真是怒极,悲极。

    安景翌心里一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被人逼迫到走投无路,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二爷仿佛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敛了情绪,方才道,“我也知道就这么歹在山上,大家也只是死路一条,你给我一句话便是。”

    安景翌忙道,“你说?”

    他看着安景翌,眼睛黑压压的比这夜色还深沉,缓缓道,“这么多人若落在宁王手上,到底是生是死?”

    安景翌回看他,眼里带着坚定,“我敢保证,宁王绝不是草菅人命的那种人。”

    安景翌说出这句话,心里没来由的,对萧淮宁充满信心。他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若为王,定是一片盛世江山。

    二爷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好,我便信你一次。”他说完,转身向山洞走去,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

    此时严光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他神色复杂得看着安景翌,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我去给王爷写信,这二爷应该是打算和了。”

    安景翌点头,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喜悦,看着明亮的月色,觉得分外撩人。

    ……

    徐震天不知道其他将军是怎样的,但是他这个副将是真的憋屈。手里空带来几千的兵,却进不得退不得,还被个小娃子吵得不得安宁。

    坐下来还没歇一会儿,抬起头就见他派去看守的卫兵又过来了。徐震天脸上一僵,冷着声道,“这是又怎么了?”

    卫兵被徐副将这脸色吓得赶紧低下头,回道,“徐副将,那……那个你押回来的人,又在吵着要见王爷。”

    徐震天脸一黑,叱道,“王爷是等闲人能见的,给他说,没门!”

    卫兵头埋得更低,“他说要您……当面给他说。”

    徐震天“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我好歹也是个副将,给他说,我也不是随便能见的!”

    卫兵低着声音道,“他说他认识王妃,徐副将要是不见他,等王妃出了什么事,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徐震天心里那原本飘着的小火苗,“哗”的一声,给这一把柴加得窜出老高。这娃儿愣是嚣张,王妃在哪里,他可比他清楚得很。

    徐震天正站起来走出自个儿的大帐,正准备过去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便见天空盘旋着的白色鸽子。心里一跳,吩咐那卫兵道,“你先下去,我先去见王爷。”

    卫兵见他脸色严肃,赶紧低了头退下了。

    徐震天拿出怀中哨子来吹了下,原本在半空盘旋的鸽子便直冲他飞来,停在他伸在半空的手臂上。

    徐震天抚了下鸽子的头,取出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刚打开看了两眼,便赶紧放了鸽子,向王爷大帐走去,脸上是难得的喜色。

26和谈

    洪元九年冬,盛京城郊灾民□,宁王奉命出城安抚灾民。在浅沙滩驻扎半月许,终与乱民头子接洽,进行和谈。

    经过双方商议,最后决定和谈地点定在阳平山脚的李家沱村。这地点居中,与双方驻扎地都有一定距离,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由于事前的协定,萧淮宁这边就只带了徐副将与两个亲兵。而阳平山二爷这边,也只带了大秦和严光禄,再加上一个安景翌。二两却是留在山上的,安景翌推测,二爷这是留了一手,若出了什么事,二两也好当个人质。

    李家沱村虽人已走了大半,也还有几户人家留下来了。为了避人耳目,在安景翌的提议下,大家约定在二两家的屋子里坐下来详谈。

    安景翌前后算下来,也有半个多月没见过萧淮宁了。此时看到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能确定的是,心里是欢喜的。

    由于是到平民百姓家中,萧淮宁穿的常服,普通的青色料子,虽做工不俗,但是却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他此时正坐在二两家堂屋方桌边的条凳上,在这简陋的村屋中,却自有一股仿佛坐在王府大堂红木雕花椅子上的气派。

    萧淮宁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进屋似的,眼都没抬一下,只低头细细的摩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安景翌站在二爷等人身后,知道萧淮宁这是刻意在摆架子,给这些人下马威。以他对二爷的了解,并不觉得二爷是个受了点闲气,便不顾大局的人。

    倒是向来脾气暴躁的大秦首先站不住了,正抽了手上贯使的刀出鞘,打算上去跟那个拿乔的宁王拼了。却被二爷按住了他抽刀的手,一个眼神递过去,压制了下来。

    良久,萧淮宁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抬了头对着站在他面前方桌那边的二爷等人,“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二爷吧,请坐。”他眼睛扫过站在二爷身后的安景翌,很快便转移开了,只盯着最前方的二爷。

    二爷是猛烈人,本就较常人高大,此时虽站着,却也不比坐在那里的萧淮宁气势差,反而有隐隐较劲的趋势。他挺直了腰背,不卑不亢的拱手行了个礼,“草民拓跋擎见过宁王。”他也不虚以逶迤的推辞,话落便撩了衣摆,坐在宁王对面的条凳上,两人间只隔了个方桌。

    萧淮宁眼里隐隐露出赞赏,这拓跋擎进退有度,举止间分寸把握得当,是个人物。

    “拓跋兄这姓倒是罕见,据我所知,南陲猛烈人,多姓拓跋。”萧淮宁脸上带着淡笑,徐徐道。

    二爷拓跋擎肃了脸色,淡淡的道,“草民正是猛烈人,不过王爷身份珍贵,草民怎敢与王爷城兄道弟。”他那话里隐隐带了点挑衅,夹杂了对那些作威作福,肆意鱼肉百姓的王公贵族的不满。

    萧淮宁也不在意,只接着道,“早听说猛烈人勇猛善战,猛烈男儿堪称是我驲国最英勇的,今日一见拓跋兄,果不其然。”

    谁知拓跋擎却是油盐不进,直截了当的道,“王爷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草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几千灾民,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萧淮宁哑然,看来要拉拢这拓跋擎,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把你给挡了回来。

    他也不急,只看着拓跋擎道,“不知拓跋兄有何要求?”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灾民的事,至于这拓跋擎,虽是个人才,但是若不是真心顺从,那也无用。

    拓跋擎抿唇,讽道,“我们平民百姓,怎敢有什么要求,只盼朝廷能给条活路,便要感恩戴德了。”若朝廷真能让他们这些老百姓提要求,他们也不会被迫前往盛京城求救。若这些个王公贵族当真把老百姓当人看,他们也不会贪生怕死,为了莫须有的瘟疫传言,而把几千人弃之城门口也不顾。

    萧淮宁敛了脸色,“拓跋兄看来对我敌意颇深,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那我们该如何商谈?”这拓跋擎看起来谦卑不亢,但是却句句带刺,萧淮宁即使再好相与,也动了薄怒。

    何况这两三千人,怎么安排都不见得恰当,本就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后面还有群虎视眈眈的人在盯着,心里不知道怀着什么鬼胎,那些人可没想过他们这些人能够活下来。

    拓跋擎沉默,大概也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本就是来与宁王和谈的,即使对朝廷再不满,却也不得不妥协。他思索了良久,方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了眼站他身后的安景翌,回道,“实话实说,我不相信你宁王,但我信安兄弟。”

    萧淮宁挑眉,看着拓跋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拓跋擎道,“明人不说暗话,安兄弟是你宁王的幕僚,我早先已经从安兄弟那里得到了确认。但是安兄弟救了我南陲灾民,却也是事实,我愿意信他一次。”

    萧淮宁眼睛看向安景翌,这还是在这屋里以来,他第一次把眼光停在安景翌身上。他面色如常,眼睛里却藏着深意,安景翌与他的目光对上,不自觉的便想把眼睛移开。

    虽只是目光交流,他却知道,宁王这是在取笑他,那个所谓的宁王府幕僚的事。

    好在萧淮宁也没拆穿,只笑着道,“还请拓跋兄见谅,为了大局,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指的是安景翌假扮灾民,混入阳平山的事,默认了安景翌宁王府幕僚的身份。

    拓跋擎道,“我们就是粗人,也没你们那么多规矩,就一句话,安兄弟的说的,我们就信。”他这是把阳平山两千灾民的性命,全赌在了安景翌身上。

    萧淮宁点头,看向拓跋擎身后的安景翌,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安……先生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一时间屋里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安景翌身上,安景翌顿觉身上压力倍增,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27赈灾之法

    安景翌抬头看了眼对面带着笑盯着自己的宁王,没来由的,便觉得那笑不怀好意,而且分外熟悉。往日在王府,宁王要捉弄他可都这么笑。宁王这是正等着看他笑话呢。

    这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看眼二爷大秦等人,抿着嘴角,道,“景翌倒是有个想法。”

    萧淮宁笑道,“安先生请说?”他念到安先生几个字时,声调上扬了点,其他人听不出来,安景翌却听得透彻,特别是里面渗着的那股子调笑,更是熟悉得很。

    安景翌也不管他,酝酿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这两千多人,说多不多,但是却是肯定不会少的。朝廷即使同意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救灾的银子,总有用完的时候,总不能一直指着朝廷拨的银子过活。更何况,朝廷也不一定就真会拨银子下来。

    大秦首先提了疑问出来,“咱们从南陲那么远过来,背井离乡的,什么都没有,不指着朝廷,还能怎么办?”他语气透着股子火气,看安景翌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安景翌开始还莫名,想了会儿方才领悟,大秦可一直不知道他是宁王的人,还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这会儿乍然知道了,虽碍于场合,不好与他计较什么,但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的。

    安景翌心里也有所愧疚,他确实愧对大秦。大秦是个直汉子,还重情义,对他坦诚以待。可他却隐瞒他许多,还是敌方过去的细作。

    但是此时也不是给大秦赔礼道歉的时候,安景翌只得敛了情绪,耐心解释道,“这两千人,除却个别老幼病弱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他看向屋中的几人,笑着道,“他们可有的是力气。”这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只要有机会,养活自己可一点都不成问题。

    萧淮宁听罢,倒是散去了先前脸上的调笑,认真想了下,便对安景翌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猜测到了安景翌的打算。

    二爷明显也是听明白了,将信将疑的看着安景翌道,“安兄弟的意思是?”

    安景翌点头,进一步解释道,“不错,我们可以用朝廷拨的银子建工棚,设临时安置点,然后以工代赈,安排灾民中青壮年上工,自己赚取工钱,这可比等着朝廷拨银子救济要好得多。”何况这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不一定就全都到得了灾民的手上。

    大秦这会儿倒是听明白了点,“你怎么知道朝廷就一定能安排活给我们做?”这么多人,即使哪个地方要人,也不可能同时要成百上千个。

    安景翌回道,“不做私活,直接给朝廷做事。”

    这会儿连拓跋擎都惊讶起来,看着安景翌道,“给朝廷做事?”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道,“这就得看宁王的了,据我所知,朝廷近期有两项大的工程,一是要把盛京城西清溪河上的桥重新修一遍,还有就是要在泉州武宁山修避暑行宫,这两项,需要的人可都不少。”特别是避暑行宫,处于半山腰,需要大量的人做工,并且泉州邻近盛京,往返也方便。

    萧淮宁看着自家王妃,他这王妃是胳膊肘往外拐,把他给硬推了出来啊。不过若是在武宁山的话,安排了人过去,的确要是一举两得的事,还能掩人耳目。

    安景翌见宁王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也是忐忑,他这么把宁王推出来,也不全是为了不负拓跋擎的嘱托。这事萧淮宁若是应承下来,灾民承的不都是他宁王这份情。这救灾民于水深火热的名头,可不就是落在了他宁王的头上。

    萧淮宁笑着道,“安先生这确是好主意,本王自当竭尽全力。”

    安景翌松口气,这事宁王应了下来,那便好办了。

    拓跋擎蹙眉道,“可是,部分灾民家中还有父母老幼,牵挂着家里,怕是更想得了朝廷救济的银子回南陲去。”

    安景翌思索片刻,这的确是个问题。南陲如今局势严峻,宁王面上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恐怕对那边也是伸手莫及。他想了会儿,方才对萧淮宁道,“王爷,朝廷拨的银子可够遣散灾民返乡?”

    萧淮宁道,“朝廷这次派我来,不就是为着安抚灾民,银子还是拨了点的,返乡应是够了。”

    拓跋擎听罢,却并没有喜悦之情,“如今南陲动荡,大家回乡,只怕也是不得安宁。”

    安景翌看向拓跋擎,“我倒是觉得灾民不用全部返乡,二爷回去后清点一下人数,若是要回南陲的,便每人领十两银子,若不回南陲留在盛京的,朝廷负责建工棚安置,给他们安排地方上工,领取工钱前,每一户家里,每日一碗大米,二两肉。”

    这南陲,只怕灾民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据他前世所知,朝廷派去得人到了次年三月,才镇压了那场□。

    大秦大喜,“真有这么好的事?”他脸上带着笑,但是却又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可没少吃过朝廷的亏。

    安景翌不好回他,毕竟这只是他的想法,还得看朝廷怎么安排,或者说看萧淮宁是什么意思。

    等了片刻,萧淮宁方才道,“这是个好主意。”他眼睛看向安景翌,带着笑意,这个方法的确好,各方面都思虑周到,看来经过这一遭,景翌倒是成长了不少。

    安景翌听罢,笑道,“大秦放心,宁王做事一言九鼎,既然他答应了,定是会做到的。”

    萧淮宁抚着拇指上扳指,这会儿心里算是舒坦了,他这王妃好歹没忘了他,知道见机的给他说好话。

    拓跋擎站起来拱手道,“既然安兄弟说宁王可信,那我们便信宁王一回,望宁王切莫让我们失望。”他语态恭敬,眼里却带着深意,若是萧淮宁出尔反尔诓骗他们,相信他即使拼着与萧淮宁玉石俱焚,也会讨回这个公道。

    萧淮宁肃了神色,回道,“本王定不负拓跋兄所托。”这些个绿林好汉,重的都是个义字,只要以诚相待,那必会竭尽所能的回报你。

    最后就细节方面,双方也详细商议妥当了之后,方才各自离开。由于这个法子是安景翌想出来的,由他去说服灾民更合适。因此安景翌与萧淮宁匆匆见了一面,便又跟拓跋擎一行人回了山上去。

28兄弟

    灾民从南陲灾区逃出来,本就是为了得条生路。因此除却家乡还有父母亲人要照料的,大多都选择留了下来。

    灾民分成了两拨,依次被带着下了阳平山。虽然大家心里都不想就这么待在山上,但是到真正下山时,心里却也是忐忑不安的。这真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的就给发十两银子,还给找活做?

    灾民依次被护着下了山来,全聚集在了浅沙滩宁王军队驻扎地。

    萧淮宁站在特意搭的高台上,身上穿着件藏青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扎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系着质地光泽极佳的白玉佩,披着件白色的狐毛大氅,黑色的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气度非凡。安景翌在旁边看着,都不觉有片刻失神。此时的萧淮宁,站在台上那仿佛睥睨众生的气势,与他往日每一次见过的那人都不同。

    在台下站着的灾民,更是不时的抬头偷偷的打量几眼,再转回头来议论纷纷。大家都是平头百姓,跟县官老爷说上句话都是难得的事,更何况是如今见到了活生生的王爷。

    不过,大多讨论的还是,这王爷真能分银子给大家?不过,二爷大秦那些人就站在那王爷身后呢,应该没问题的吧。

    萧淮宁看着台子底下的灾民,笑着道,“拓跋兄能护着这么多人退守阳平山,当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厉害至极。”

    拓跋擎面不改色,“王爷谬赞,在下担当不起。”

    萧淮宁有心招抚拓跋擎,无奈拓跋擎软硬不吃,便也只得作罢。这拓跋擎虽的确是个人才,但是也正因如此,心气儿也比常人高上几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为他所用的了。

    其他的暂且放一边,现在安顿好灾民,才是头等大事。萧淮宁对徐震天道,“徐副将,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是头一次见到安景翌,他早先便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王爷放弃了原本计划,不但揽下了这次救灾的事,还把招抚灾民的事给间接交给了他去处理。

    安景翌与他离得并不远,此时两人都是站在萧淮宁身后的,见徐震天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听到萧淮宁的吩咐,便好心提醒道,“徐将军,王爷让你唤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正望着安景翌出神,乍然听到安景翌出声,晃了会儿神,才醒悟了安景翌话里的意思。这才发觉,自己偷偷的打量别人,却早被人发现了。一个向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罕见的红了脸,赶紧下去办正事了。

    安景翌浅笑了下,估摸到为什么徐震天会这么打量他,不过这还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徐震天让人抬了几口箱子上来,到了最前方去,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知道各位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大家放心,王爷金口玉言,定然会说到做到。”

    徐震天好歹是个常年在战场上杀伐的将军,此时穿着军服,腰间配着武器,自是有一股让人降服的气势。底下原本议论纷纷的灾民果然便停了下来,一个个抬头望着刚才说话的徐震天。

    徐震天却退后了一步,让萧淮宁到了前方来。众人一见这架势,猜到是宁王要对大家说点什么,便更是噤了声。普通老百姓,对于那些王公贵族,天生便是有一种敬畏心理的。

    萧淮宁让人把方才徐震天让人抬上来的三口箱子全打开,把箱子斜放着给底下的灾民看清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灾民不知是被那银子给打了眼,还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被惊着了,一个个竟然只会呆愣的看着箱子里的银子,仿佛连自个儿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萧淮宁朗声道,“这三口箱子共有十万两银子,大家要回南陲的,都上前领取一锭十两的银子,作为回乡的盘缠。”

    这白花花的货真价实的银子就放在面前,这会儿灾民就算是不信都不行了。一个个的忍不住低声喃语起来,这可是真的银子啊,还要发下来给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

    一个个的从最初的不可信,到后面的将信将疑,再到亲眼见到这银子,心里别提多复杂。这会儿倒是有种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不踏实感。就怕这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这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他们还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的躲在阳平山上。

    萧淮宁这会儿倒是卸下了浑身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气势,笑着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都受苦了,这次确是朝廷没有做好,我在这里给各位南陲的乡亲赔罪了,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安景翌不禁在心里赞了声,宁王这话说得真是妙极。他没有自称本王,无形中便拉近了与灾民的距离。这话也说得有技巧,先是暗指了朝廷对不起这些灾民,后面却说自己来赔罪,丝毫不提朝廷,更显出朝廷的无所作为出来。

    果然,台下原本因为那几口箱子的银子,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灾民,这会儿一听到萧淮宁的话,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议论了开来。先前还因着敬怕宁王的身份,而不敢出声。这会儿却因着这番话,而对宁王亲近了起来。有那大胆的,甚至提高了嗓子吼了出来。

    “王爷,也就只有你还能想着我们这些人。”这声音带着哽咽,想来是十分激动的。

    有一个人大胆说了出来,自然是有更多的人符合。

    “是啊,王爷,这不怪你。”

    “对,你这会儿可是在救我们的命啊。”

    “没错,要是没有宁王,指不定我们只能在阳平山上等死呢。”

    一时间整个浅沙滩都沸腾起来,灾民们或大声或小声的都在议论着,全是灾民对宁王的称赞声。

    拓跋擎淡淡的道,“宁王目的达成,还望安兄弟提醒他,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安景翌诧异,没想到拓跋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难怪他对萧淮宁不假辞色。安景翌斟酌了一下,方道,“无论王爷有何目的,但是初衷与二爷都是一样的,都望着老百姓能过得更好。”

    拓跋擎看向安景翌,“我与大秦过两日便要回南陲,自古这些个皇权贵胄做事全凭自身喜怒,安兄弟珍重。”

    安景翌讶然,看来拓跋擎心结颇深。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勉强。

    不过拓跋擎这会儿提出过两日后回南陲,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安景翌虽料到若拓跋擎的大哥真是前世所见那猛烈人的话,他应该会回南陲去助其一臂之力。但是再怎样,估摸着他也会待安排好了留在盛京的灾民之后才离开,没想到却这么早就要走了。

    安景翌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道,“二爷你与大秦也保重。”他前世虽对南陲□之事有所了解,但是这会儿即使说出来,也没办法取信于人。

    拓跋擎难得的露出个笑,爽朗开口,“若安兄弟不介意,你与小二兄弟便唤我一声大哥吧,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这会儿难得想托回大,过把当大哥的瘾。”

    安景翌惊讶,看着面向自己的拓跋擎。

    拓跋擎身边的大秦却嚷声道,“二爷你这不厚道啊,这安兄弟可是我先认下的。”

    二两倒是干干脆脆的叫道,“拓跋大哥,秦大哥,你们下次再到盛京来,我让我娘烧地道的盛京菜给你们吃,还有我爹酿的梅子酒。”

    大秦眼一瞪,大掌拍在二两头上,“你小子好呀,先前不是给我们说父母双亡吗?”

    二两苦了一张脸,告饶道,“秦大哥,我们那也不是没办法嘛,你看人家二爷,那才是干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都不计较。”

    拓跋擎笑着道,“二两兄弟天性率直,能与你相交,是我们的福气。”

    二两难得红了脸,挠下后脑勺,“二爷可别这么夸奖我,我二两没什么本事,但是对朋友绝对没得说。”说到后面,还煞有其事的拍了下自个儿稍显单薄的胸膛。

    大秦一巴掌拍在二两肩膀上,“好,你小子是个爽快人,要是再有机会来盛京,我一定去你家。”

    二两被他那一掌拍得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裂着嘴角笑道,“没问题,秦大哥尽管来。”

    大秦大笑道,“一定来,顺便告你小子一状,让你爹抽你一顿。”

    他这是还记着安景翌与二两两人骗他父母双亡的事呢,二两不禁皱巴了一张脸,不自觉的抚下后臀,想起自个儿老爹放在柜子上的水竹条子来。

    安景翌看着插科打诨的笑得开怀的几人,不禁心里涌上暖流,这拓跋擎与大秦两人,是真心把他们当兄弟看待,并没有介怀先前的欺骗。

    想到他们这次回南陲可能会遇到的事,便不禁皱眉,忍不住对拓跋擎道,“大哥,这次回南陲,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信告知,我定竭尽所能。”

    拓跋擎一愣,过了会儿,方才笑道,“安兄弟放心,大哥有事一定找你,只怕你到时候会嫌烦呢。”

    安景翌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放下了点心里的担忧,嘴角噙着笑,“拓跋大哥与秦大哥待景翌如亲兄弟,景翌自然也当你们是亲大哥,既是亲兄弟,可没那么多计较。”

    拓跋擎朗笑道,“好,亲兄弟。”他手拍在安景翌肩上,安景翌感受着上面的份量,体会到了在血亲身上没有得到的那份手足之情,不自觉的也笑开了来。

    他在侯府一言一行都要诸多计较,深怕一个不慎,便会引得一场纷争。在宁王府亦然,更是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这会儿却是真的不顾场所开怀大笑,他前后两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认他做兄弟,不嫌他是个残废。

    萧淮宁这会儿正看着士兵给灾民发银两,不经意间便瞥到难得忘形的安景翌,嘴角挑了起来,这才像是能够大胆说出助他得天下的人,而不是被深宅大院锁得怯懦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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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擎与大秦二人带着遣散的南陲灾民走了之后,灾民的事情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朝廷再拨些银子下来,就能着手建安置工棚。

    萧淮宁虽已递了折子进京,但是这会儿还没回复,因此盛京城门口的戒严并没有解除。安景翌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王府,便干脆在浅沙滩帮着安置留下来的灾民。

    这两日忙来忙去,灾民对他倒是熟悉了起来,特别是经他之手救活过来的患热症的灾民及其家人,对他更是感恩戴德。平日里都尊敬的唤声安先生,都知道他是宁王府幕僚。

    安景翌原先对自身的残疾,虽并不怨天尤人,但是却也觉得自个儿就是个废人,做不了什么事。重来一世,也觉得自个儿还是一无所有,手上拥有的筹码,也只不过前世那比常人多出来的那两年罢了。

    因此,他虽能胆大通天的提出与萧淮宁交易,助他夺得天下的大话来,其实心里到底是没底的。宁王身边能人辈出,而他却不得不仰仗宁王,这场交易中,他至始至终都是弱势的一方。因此,他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可是这会儿听到灾民唤那声安先生,空着的心便像是被填满了似的,身上更是充满了干劲儿。他想起萧淮宁给他说的那番话来,石子若是放对了地方,便大有用处。

    他现在,大抵就是放对了地方吧。

    送走了拓跋擎一行人,累了足足两天的安景翌可算是松懈下来。就连做惯了粗活的二两这两日都忙得头昏脑胀,更何况本就身体单薄的安景翌了。能坚持下来,凭的也不过是心里的那分满足罢了。

    因此,刚回了住的帐子,整个人便趟倒在了床上,闭眼没一会儿就传出了轻微的吐息声,竟是就那么睡着了。二两见他累得很,知道他这两日的确是忙过头了,几乎没怎么阖眼休息过。因此也不打搅他,下去打算烧点热水来给他洗下脸。

    二两烧了热水端着盆子进来,刚打算叫王妃起来洗漱,便见坐在床沿边的王爷,一下子便噤了声。

    萧淮宁小声吩咐道,“把热水放下,你先下去吧。”

    二两把盛了热水的盆子放到桌上,看眼床上睡得正沉的安景翌,再偷眼打量了下床沿边的萧淮宁,犹豫着到底还是走出了帐子。

    萧淮宁见二两走出了帐子,方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床上的安景翌,看到他眼下明显的青影,不禁摇了摇头,没辙的低声喃道,“听人叫你一声安先生,这便拼了命了,本王唤你那么多声爱妃,怎不见你做点王妃该做的事?”

    床上的安景翌闭眼睡得香沉,鼻翼微微的翕动,偶尔还发出轻微的吐息声,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话。即便安景翌是醒着,想来也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吧。

    萧淮宁把披着的大氅解下来随手挂到一边的架子上,身上轻便了许多,方才过去把二两放在桌上的热水端到床边,取了搁在旁边的帕子放在盆里,手伸进去绞了帕子起来。

    “这还是本王头一次侍候人,爱妃你可得记着,总有一天得还回来。”萧淮宁自言自语的喃语着,摊开了帕子放到安景翌睡着的脸上,细细的给他擦着。

    擦完了脸,又把帕子放到到盆里,再绞了一次水,打算给他擦下手,可是刚握住安景翌的手,便感觉他的手往里缩了下。萧淮宁看过去,恰好对上安景翌睁开的眼,怔了会儿便笑道,“爱妃这是睡醒了?”

    安景翌胡乱点了下头,耳根后泛红,他虽累极,但也警觉,那热帕子刚放到脸上,便已经醒了。只是觉得尴尬,不好睁眼。刚才被萧淮宁握住手,却不自觉的缩了下,露了马脚。

    萧淮宁却仍是把他的手握住,从容不迫的用帕子擦着,一只手擦完了,便换另一只。安景翌只觉得被宁王握着的手发烫,从手心一直烧到脸上来,热气腾腾的直冒,整个人都要蒸熟了般。

    等到觉得擦干净了,萧淮宁把帕子仍进水盆里,却并没放开握着的手。萧淮宁挑下眉,笑着道,“爱妃可要记着,下次我若是累了,爱妃要还回来。”

    安景翌整个人烧得脑子迷糊,只知道呆愣的点头,却像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萧淮宁满意的看着他,眼里荡着笑,低头亲下安景翌嘴角,“那我等着爱妃侍候。”他动作自然流畅,亲触了下便离开,就像是这么做了很多次似的。

    安景翌却是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看着萧淮宁在自己的唇上触了下,然后离开。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在嘴角蔓延开来,麻痹了全身,使得他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的望着面前笑着的萧淮宁。

    ……

    永昌帝拿着手上的折子,还没看完便一下子扔在了站在殿下的国舅佟宜年父子身上,冷着声道,“这就是你们出的好主意,我看佟相现在是老了。”

    佟宜年的嫡长子佟彭泽战战兢兢的捡起地上的折子,两父子看完了之后,互看了下对方,到底还是佟彭泽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道,“皇上,这次是萧淮宁运气好,这传得像洪水猛兽的瘟疫,他不但没染上,居然还能给他治好了。”

    永昌帝怒极反笑,“这还真是天大的好运,怎么就不说你们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在乱出主意了。”

    佟宜年擦下额角汗水,躬着身道,“皇上息怒,这次是宁王运气好,再加上个寿王在盛京里应外合,我听说寿王可把盛京城的名医都给送出了城去。”

    永昌帝稍敛了怒容,“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这要钱的折子可都递上来了。”出城时便拨了十万两,这会儿又递了折子要钱修什么工棚安置灾民。

    佟宜年老谋深算的回道,“皇上,这银子可不能交给宁王,即使是要给灾民修工棚,那也得换个人。”

    永昌帝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明白。此次救灾,萧淮宁在百姓心中便立了个贤王的形象,若是再拨了银子给他,只怕灾民更是把他奉若神明了。

    永昌帝蹙着眉头,沉声问道,“那你们说该用什么理由把他召回盛京?”

    佟宜年回道,“皇上,这南陲不是正好□,既然宁王如此有能力,对付南陲人这么得心应手,那便派他去吧。”

    “先前不是说派彭泽过去?”这佟相父子,一直急着让佟彭泽立点功,好有个封赏的名头。

    为了这事,还特意请了皇后来当说客,怎么这会儿却主动把机会让了出来。永昌帝虽反感这种行为,作为皇帝,他并不想让佟家在朝中势力过于庞大。但是他登上这个位置,佟相毕竟功不可没,他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不过佟彭泽好大喜功,即使佟相父子有心扶持,只怕也难当大任。

    佟宜年抬眼观察了下坐在御案后的永昌帝脸色,回道,“彭泽先前在淮阴水患时,曾过去帮助淮阴百姓灾后重建,对此有所心得,这次留在盛京负责安置城郊灾民,微臣觉得定是游刃有余。”

    若论心机,永昌帝可一点不必佟宜年差,这会儿一听便明白了。这佟宜年父子,是看萧淮宁把盛京灾民安置得差不多了,想从中截过来,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国相佟晏朝中门生众多,他要仰仗佟式一门,并不介意给他们点甜头,便道,“爱卿说得有理,彭泽自淮阴之后,恰好闲了下来,倒是可以接下这差事。”

    佟宜年大喜,皇上这是默许了他父子从宁王那里把功劳给抢过来,忙跪下去磕头道,“微臣定然督促彭泽,不辜负皇上的厚望。”佟彭泽赶紧也跟着他老子跪下来谢恩。

    永昌帝点头,免了两人的礼,待二人站起来之后,方才问道,“那为何又要派宁王去南陲平乱?”这若是做好了,可又是大功一件。

    佟宜年手抚下胡须,高深莫测的笑着道,“皇上,微臣听说南陲□的首领先前是个马贼,勇猛得很,而且盘踞在小南山,那可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只怕宁王没那么容易就给灭了。”

    永昌帝听了,却是怒道,“这次城郊救灾,你也说九死一生,可是如今却人人称道皇家出了个贤王。”这名声可是一路传到了盛京城来,连城里都百姓对萧淮宁都是赞不绝口。

    佟宜年道,“皇上,这次是宁王运气好,我们错估了灾情,可是南陲□,却是实实在在的上战场,那知州方应天可是被打得求救的折子都递了几十份上来。”

    永昌帝眼神闪了下,颇为犹豫的样子。

    佟宜年继续道,“宁王向来庸碌懦弱,若是真到了战场上,那可要实打实的能耐才行,到时候把寿王牵绊在盛京,可没人能帮得了他了,这再好的运气,只怕也护不住他。”

    “可若这次又让他成了,那便又立了功。”立功还是其次,只怕到时那些前朝的老家伙,会借机让他兑现承诺。

    “皇上放心,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宁王爷能否安全回到盛京,只怕还是未知之数。”佟宜年眼里窜过抹狠厉。

    永昌帝扫眼下面腆笑着脸的佟宜年,对他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眼神闪烁了下,“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3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二两端了早膳进账子里来,见一大早便起来了的安景翌,这会儿还原地不动的坐在床边发呆。

    二两看他神游天外的见样子,以为他是还没睡醒,便道,“王妃,这会儿还早,今日也没什么事,你若是困的话,用了早膳就再睡会儿吧。”二两一边把托盘里的早膳一盘盘的放在桌上,一边对坐在那儿的安景翌道。

    灾民差不多都安置了下来,这其余的事项,都得等着朝廷拨了银子下来,才能够继续进行。因此今日起,倒是难得的闲了下来,没什么可忙的了。

    二两摆好了早膳,见安景翌半天没反应,好像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似的,便只得又提高了声音唤了声,“王妃?”

    安景翌总算回过神来,慌张着问道,“怎么了?”他刚才正在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这会儿突然被二两唤回神来,便有种被人撞破了什么的尴尬慌张感。

    二两无奈道,“没什么,该用早膳了。”这自打王爷昨夜来了一趟之后,他怎么就觉着王妃不对劲起来了。

    安景翌坐到桌边去,掩饰性的端了粥碗喝了一大口,囫囵着道,“昨晚没吃多少,还真饿坏了。”

    二两歪头看他,怎么看都不对劲,这往日里王妃用膳的时候,极少说话,动作也斯文得紧,怎么今日却全反着来了。

    安景翌被看得心虚,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来道,“对了,三心还在李家沱村,也不知道怎么样,今日没什么事,我们过去接他吧。”

    二两看眼桌上动都没动过的包子咸菜,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回道,“王妃你等会儿,我把这些收拾下,回来后咱们就回李家沱村去。”

    安景翌点头,等到看到二两收拾了碗筷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的坐了下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他与宁王本就是拜过堂的夫妻,有什么好心虚。

    在王府时,宁王虽时常宿在他的含元院,但是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安景翌只当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昨晚上,唇上的触感依然鲜明。莫非,宁王娶男妻并不是权益之计,而是他本就好龙阳?

    安景翌不禁蹙眉,想着在侯府月姨娘等人面前护着他的萧淮宁,全心信任他让他放手去做的萧淮宁,还有昨晚上握着他的手细心擦拭的萧淮宁。如若真是那样,他想他会竭尽所能,真正的做好萧淮宁的宁王妃。

    不为其他,就为萧淮宁是第一个把废人安景翌看在眼里的人。

    二两回来之后,安景翌与二两主仆两人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去接三心过来浅沙滩。前两日太忙,便一直忘了三心的事。这会儿想起来,这都快过去小半月了,竟然一点都没有三心的消息。

    当初约定的是,三日后若安景翌与二两没消息,三心便来浅沙滩找宁王求助。可是不知为何,宁王并没见过三心。安景翌不禁担心起来,只希望三心还在李家沱村。

    两人走出大帐,经过校场,看到徐震天正在训练士兵。

    徐震天远远的见了安景翌主仆二人,想到那天自个儿颇为失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对安景翌拱手道,“末将见过王妃。”

    安景翌早料到徐震天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并不慌张,笑道,“徐将军不必多礼。”

    徐震天尴尬的站在二人面前,犹豫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即使战场上挨两刀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要像个穷酸秀才似的说些酸不拉机的话,还真开不了口。

    安景翌见状,便道,“徐将军若为那日之事,大可不必介怀。”他估摸徐震天便是因为那日的事特意来赔罪,所以才会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徐震天怔了下,倒是放松开来,笑道,“王妃是个爽快人,是我小心眼了,还好王妃不见怪。”他这几日看着安景翌为了灾民的事情劳心劳力,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因此才会觉得心怀愧疚,自己先前居然把人想成那个样子。

    安景翌心里讶异,觉出大概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也没必要深究,便笑着道,“徐将军唤我景翌便是,这里是军营,我是宁王府的幕僚,可没什么宁王妃。”

    徐震天大笑道,“可不是,是老徐我糊涂了,那我就随大家叫一声安先生吧。”

    安景翌温笑了下,也不与他再分辨,只由了他去,只奇怪这徐震天虽然脸上一把络腮胡子,但是面相并不超过三十的样子,怎么就自称老徐了。

    看了下天色,太阳都快挂到当中去了,便道,“那徐将军你先忙吧,我有事去趟……。”

    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一个士兵匆忙走了过来,急着对徐震天道,“徐……徐将军……”

    徐震天显而易见的皱了下眉,神色颇为无奈的道,“这是又怎么了?”

    那士兵总算喘匀了气,“那人昏过去了。”

    徐震天蹙眉,“真的还是假的?”

    安景翌讶异,这人都晕过去了,还有真假?

    士兵回道,“刚吃了早饭就叫着肚子痛,一直没管他,刚才没听见出声儿了,过去一看人已经昏了,这回看起来像是真的。”

    徐震天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在士兵头上,“怎么就没管,这人还没审了,要就这么死了你们谁负责?”

    士兵低着头,委屈的嘟囔,“不是将军你吩咐的,那小子幺蛾子多,别去管他吗?”

    徐震天气急,指着士兵,“你……。”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还真那么吩咐过。

    转身对安景翌道,“王妃,我先去看下。”他说完便向士兵来的那边走去。

    安景翌想了下,跟着他往那边走,见徐震天不解的看过来,便解释道,“我好歹会点医术,这会儿军营的大夫都在灾民那边守着,过来也需要点时间,我先去看下吧。”

    徐震天点了下头,安景翌考虑的的确有道理。那小娃儿也没做什么事,要是就这么死了,他老徐还真良心难安。

    一行人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关人那个帐子。帐子外面还有个士兵在守着,这会儿正一脸焦急的样子向远方望着,见徐震天几人过来,忙迎了上来。

    徐震天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那士兵回道,“没反应,叫了也没出声,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由于徐震天的吩咐,他也不敢近身去查看。

    徐震天抿唇,率先撩开帘子向帐子里面走去,就见那小娃儿蜷缩在墙角边,一动不动的,跟平日里一见他便张牙舞爪的样子天壤之别。

    安景翌蹙眉,“徐将军你把他抱到床上放着,我好把脉给他看一眼。”

    徐震天点头,走过去弯□,打算把人抱起来。他凑过去刚把手揽在地上那人腰上,便见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像是突然活了般,灵活的站来起来,扔了一把白色的东西在徐震天的脸上,推开他便想往帐子外面跑。

    徐震天眼睛被糊住,被扔了一脸的白色粉末,却仍是下意识的一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胳膊,一个反拧便把人给制住了。另一手摸了把面上的白粉末,好不容易能看清了,咬牙对面前的人道,“你这小子还真会玩花样!”他这一身的狼狈,这次丢人是丢大了。

    被他制住的那人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谁让你把我关在这儿,我都说了我要见王爷。”

    徐震天咬牙切齿,“王爷是那么好见的,到时候就你小子这德性,等着掉脑袋!”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要不是看他年纪小,他才没工夫管他,直接送他找王爷面前找死去。

    安景翌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人,刚才乱作一团,他把三心那一连窜的利索动作全看在眼里。可是等他发现那人是三心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这会儿呆愣在原地,硬是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个情况。

    倒是他旁边的二两,愣了会儿,呆呆的唤道,“三……三心?”他以前可不知道,三心还有这身手。

    三心听到有人叫自个儿名字,转回头来一看,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安景翌和二两。他蒙眨了几下眼睛,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叫道,“王妃,三心可算见到你了。”他刚想走过去,无奈手被徐震天反拧着,想走都走不开。

    三心被制住那只手胡乱挣着,嚷道,“大胡子,你还不给我放开,王妃来找我了。”他这会儿话里底气十足,这大胡子不信他的话,现在王妃找来了,看他怎么办?

    徐震天愕然,询问似的看向安景翌,一脸的讶异。

    安景翌回过神来,对徐震天点了点头,道,“三心是我的贴身侍童。”他眉头却不由的蹙了起来,三心这也太过胡闹了,在徐震天面前也过于肆无忌惮了,毕竟那两个士兵还在这里看着。

    徐震天这会儿可说是五雷轰顶,神思恍惚着就连手上制着的三心挣脱了都没发现。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满口胡言乱语的小娃儿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他还当真认识宁王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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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代嫁嫡子介绍:
他虽为嫡长子,才华横溢,却因亲母早逝,腿有残疾,而受尽姨娘与庶子欺辱。
最后更因此而被迫代嫁,他不肯就范,姨娘庶子便将他活活逼死。
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生在代嫁前。
这次他乖乖答应代嫁,与他的夫君,传说中庸碌无为的宁王交易,只为复仇。重生之代嫁嫡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代嫁嫡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代嫁嫡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