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礼物（上）
当手拿肩扛一大堆礼物的巴特卡，重新踏上寂静岭冰封的大地时，鹰身女妖王国的使节团也在丽雅的引领下，来到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古克的王庭。www.uu234.net
一百二十八只身披彩霞的鸟儿同时出现，在整个寂静岭引发了一阵巨大的混乱，不明里就的小子们跟着天上的彩云一路尾随而至，最终被近卫冰冷的钢铁所阻隔。
这是鹰身女妖王国有史以来规格最高，规模最大的使节团，而主使更是女王另一位尊贵的姐妹，鸾歌亲王伊芙蕾。
她是仅比伊莎贝拉三世大一岁的胞姐，常年深居鸾歌神殿，是鹰身女妖王国首屈一指的歌唱家和舞蹈家，也是每一次空之祭礼必不可少的人物。
天空大神庙每三年会举行一次祭礼，向她们所信仰的野兽之神献上祝福与祈求，而在如此宏大的祭典中，献给神灵的舞蹈至关重要，在升起的荆棘台上，舞者要在无数尖刺的包围下，为神灵奉献出最优雅的舞姿，只要出现任何差池，那么她就会堕入荆棘丛中以自身的血和哀嚎来取悦神灵。
伊芙蕾在第一次祭礼上，就以一曲霓虹惊云舞技惊四座，甚至连当时年老的女王也为她的舞艺而惊叹，一度打算立她为王储，不过她更醉心于自己的世界，对于权力的渴望并不如姐妹们那般强烈，因此她也是伊莎贝拉三世仅有的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姐姐之一。
这一次出使，女王原本安排的是另一个贵族，但伊芙蕾却主动找到了她，请求亲自承担这个重任。
对于突然出现的改变，丽雅也是满腹疑惑，在她看来这位娇柔的亲王似乎并不具备一个外交官的能力，但对方毕竟有拥有高贵的血统，某种意义上说，也确实体现了鹰身女妖王国的诚意，思来想去丽雅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可当她在出发前第一次与这位鸾歌亲王见面后，又忽然有点后悔了……
“拜见古克大王，妾身谨代吾王祝您武运昌隆。”
轻柔而不失庄重的声音中，一身淡紫色丽羽的女妖向着高坐在废铁王座上的白色欧克款款俯身，她的嗓音带着乐器般的质感，就像一双小手在温柔的拨弄琴弦。
华贵的金边敞胸白袍披在她上身，却完全掩盖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尤其是当她活动身体的时候。
一如既往，在充满野性气息的王庭内，左右皆站立着荷枪实弹，兵甲凛然的近卫，各种骸骨和武器被随意的摆放在各处，缭乱的涂鸦和画像把原本整洁的墙面弄得一团糟，这一切都完美的体现出了欧克的审美。
初一进到这里，许多女妖就被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伊芙蕾一直能够保持坦然的态度。
“你，有一副好嗓子。”
滚雷般的声音从獠牙丛生的大嘴涌出，古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一步。
那一瞬间，所有女妖都感觉地面颤了一下，也直到此时她们很多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怕的欧克暴君到底有多大……
一步，两步，三步……古克用了六步，走到了伊芙蕾的面前，他垂下脑袋盯着那散发有淡淡香气的鸟儿，目光锐利得仿佛可以切开对方的血肉，在其他女妖看来，这是一种无比可怕的场景。
一头近五米高的野兽，披挂着粗陋的铁甲，他裸露的皮肤上遍布伤疤，就连狰狞的脸上，也有一道从下巴延伸至额头的疤痕，为他平添了更多的悍气。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卷起一股热风，他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道鼓声，巨大的利刃像玩具一样挂在他的腰上，背后那两颗一大一小干瘪的脑袋充满了邪气，一看就知不是凡间之物，不羁的野性和伤害欲几乎从他的体内脱缰而出，那种无缚的狂野让很多女妖联想起高原上的风暴，同样可怕且充满侵略性。
在这样的压迫感和恐怖的环境下，许多女妖甚至产生了晕厥的冲动，如果换做是她们被古克这么盯着，大概早就晕过去了吧。
伊芙蕾却没有，她反而直起了腰，抬头仰望着目光如炬的野兽，毫无瑕疵的精致脸蛋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大王谬赞了。”
“俺从不扯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俺说你嗓子好，那就一定是好。”
古克说完，转身朝四周吼道：
“你们说是不是！”
“是！”
众多近卫同时发出的回应的咆哮，音浪震得天花板都在抖，饱受摧残的大教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抖落下的尘土让很多女妖都担心这地方下一秒是不是就会马上倒塌。
在这阵音潮中，伊芙蕾微皱眉头，她是一个习惯安静的人，所以这些欧克发出的巨大噪音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恶心，但是却不能不忍着。
“你叫什么，刚才俺没听清。”
“大王唤我伊芙蕾便可。”
“嗯，怪名字。”
古克哼了一声，目光从她身上向后挪去，一百多只鸟看起来还蛮壮观的，而且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如果能弄个大鸟笼全部装起来，似乎也相当有趣的样子？
不过现在还是其他的事更重要，古克很快就抛弃了那个想法，至少目前是。
心念流转间，女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晃了一圈，但她们能够感受到压力，许多人已经开始抱怨为何不快点结束。
“俺的条件你们答应了。”
“大王，为了维系两族的和平，吾王决定和大王签订盟约，那五万士兵便作为我国协助大王征讨人类的援兵。”
伊芙蕾用语言上的技巧避免了很多尴尬的话题，古克这便也不是很懂她那种弯弯绕绕的说辞，他也懒得去思考。
“什么和平，什么盟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既然答应了就赶紧送过来！俺马上就要用！”
暗叹一声，伊芙蕾转身从副使手中打开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卷厚皮纸。
“古克大王，这是我国与欧克王国修订的盟书，上面有吾王的亲笔签名。”
“啥？”
古克弯腰抓起那卷纸，两指捏住用力抖了抖，却只能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真麻烦……嘿！你来。”
听到古克的呼喊，丽雅立刻扇动翅膀从王座旁边飞了过来，然后落在了古克的肩膀上。
“主人。”
“你和她说，俺不管这些。”
“是。”
接过国书，丽雅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然后将国书扔到伊芙蕾脚下。
“这不对！”
第225章 礼物（下）
伊芙蕾平静的弯腰拾起了国书，并伸手阻止了怒不可遏的副使，以免事态进一步失控。www.uu234.net
她盯着丽雅看了十多秒，又转而看向古克，当发现对方完全是一副旁观者的表情后，心里有了计较。
“为何？难道我们事先没有商议过吗。”
没有愤怒，没有焦虑，伊芙蕾表情得非常冷静，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丽雅眉毛一挑，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高贵的王女，她今天也是一身盛装，由女王所赠送的黑色礼服用两条金色的丝带松松垮垮的固定双肩上。
伴随着两翼的扇动，阵阵香风扑到古克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之前自己宠物身上明明是没这种味的，他也搞不懂怎么突然味道就变了。
“我不记得之前有任何关于军事互助上的协议，我主没有义务，也没有想法，去当你们的挡箭牌！”
“你说这个吗？”
伊芙蕾打开国书，纤纤玉指扫过上面的一行文字。
“……任何对任意缔约国的武装攻击应视为对全体缔约国家的武装攻击，因而双方缔约国承诺行使其第三条所承认的单独或集体自卫的固有权利以援助应付攻击。”
言罢，伊芙蕾红宝石般浅红色的眸子望向一脸漠然的古克，用一种充满自信且柔和的语气，轻声道：
“古克大王，作为盟友，相互保证安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嗯？”
古克不是很懂她的意思，他脑子里没有啥所谓盟友的概念，更不用提这种复杂的外交辞令了，他的想法是只要对方答应了他的要求，把该送的东西送过来，那就该干嘛就干嘛，别碍着他去做其他事情。
所以，他不太想再继续纠缠这事了。
“主人，不要被她欺骗了！如果我们同意，一旦有其他国家或者势力攻击鹰身女妖王国，那您就得派部队援助她们。”
丽雅再一次站了出来，她挪动脚步让自己离古克更近，言语中也充满了敌意，仿佛不久前和女王的友善长谈只是一种伪装。
但其实并非如此，她在回到寂静岭之前，依然是希望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种族免受战火，可某种来自于她内心的不安摧毁了这一切，因为她发现自从伊芙蕾出现后，古克看她的时间比看自己的时间要长，这让她产生了某种即将要被抛弃的恐慌，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主动要求出使的真正目的。
对于古克的审美，丽雅了如指掌，她知道这位欧克之王对于外观的喜好和所有欧克差不了太多，容貌于他毫不重要，但他的另外一种感官却和小子们差别很大。
声音，古克在独处的时候喜好用轻柔的歌声让自己放松，陷入什么也不去想的空白状态。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日渐勃发的精神力量才不会那么的压迫大脑，这是很多神经小子都要面临的问题，一旦精神力量超过了大脑的容纳上限，要么像莫格卓根一样另辟蹊径，要么就得承担越来越严重的爆头危机。
某种意义上说，丽雅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她优美的嗓音。
自打有了人类仆从，她在提供情报方面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可是现在，王国最美的一副嗓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带走了曾经汇聚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这让她有了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明明她已一无所有，明明她愿意放下仇恨，可她们依然想从自己身边夺走一切！
“丽雅，其实你误解了，这份国书不仅仅是给我等国民看的，更是给世界诸国看的……”
伊芙蕾不慌不忙的从副使手上接过一摞信函，然后扇动翅膀飞到和丽雅相同的高度，对古克款款一笑。
“……古克大王，这是不久前，人类递给吾主的国书，以战争威胁吾等开放口岸，划定租界，建立大使馆。”
“人类？”
古克顿时来了兴趣，表情无奈的丽雅也只能接过那些书信，然后大概看了一下。
“是的，吾主，全是来自新加州共和国的外交部。”
“虾米就是怂！要干就直接干，写这些管屁用！”
将这些书信全部揉成一团，古克精准的将它扔进了一个跳跳的嘴里。
“人类都是卑劣的诈骗犯，当然比不上古克大王您的气概。”
伊芙蕾的眼眸如流水一般闪亮，古克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相当的中听，甚至比自己的宠物要强很多。
欧克没什么恋旧的概念，碰到好的就该果断换掉不好的，不过古克觉察到两者存在某些微妙的差异，不只是音调或者音节，就像红跳跳和黄跳跳，前者也许更凶，但后者并非毫无用处，两者都可以保留……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这份国书是为了让世人知道，吾等皆在古克大王您的神威庇佑下，那么谁又敢向我们动刀兵呢？我相信您的大名就可以抵上百万大军了，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援助的事情，反而是吾等，要协助大王您成就不世霸业。”
“你！”
丽雅刚要开口，古克就抖了抖肩膀，这暗示让她只能不甘的闭上嘴。
接着，古克抬起了自己的右臂，掌心朝上。
伊芙蕾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落到古克那如风化岩一般斑驳粗糙的的手心上。
“你很能说。”
古克将对方拉进到自己面前，鼻子轻轻抽动，捕获到了许多气味，但都十分轻柔，不刺鼻。
于是他咧嘴一笑，强烈的口气让伊芙蕾稍稍有些不适应，但她并未表现出来。
“俺知道你打什么鬼点子，但俺不在乎，那五万只鸟什么时候到。”
“十天之后。”
“太慢了，八天。”
“是。”
“还有，现在光是这点已经不够了。”
伊芙蕾看到了古克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就如她一路所看到的那般，欧克确实是一种毫不隐瞒自己**的生物啊……
“当然，还有一份大礼送给古克大王您。”
说着，她缓缓收拢起翅膀，优雅且顺从的俯下腰。
“啥？”
“我。”
当她再一次抬起腰的时候，身上白色的长袍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落，将优美的身段和洁白的贴身内衣暴露在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
古克笑了起来，而他肩膀上站在的丽雅，则摇摇欲坠，目光恍惚……
第226章 战争筹备
在鹰身女妖使节团到达三天后，来自废城的运输车队也抵达了寂静岭，数以万计的军火吸引了不少胆大的家伙，但负责押运的近卫让任何敢打歪主意的小子都付出了血的代价。m.www.uu234.net
除了常规的大枪重炮外，废城还运来了一批新机械，包括五十辆越野摩托，十辆装甲大卡车，以及某个庞大的陆行堡垒。
这是技工们从废城深处挖出来的，原始的形态是一种巨大的履带载具，长有近8米，宽4米多，有三个小子加起来那么高，刚被挖出来的时候里面积满了淤泥。
虽然大部分电子设备都损坏了，但基本的引擎和传动系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技工们花费了很长时间终于让它可以重新动起来，但它的重量差点让它再次沉进沼泽里。
又大修了一次，技工们在载具底部发现了某种装置，可以产生巨大的反重力，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破坏严重，尽管技工们绞尽脑汁，却只能部分的修复它，让它可以像正常载具一样行驶于地面，不过遇到沼泽沙漠一类的地形还是会比较麻烦。
原本这东西，技工们是打算留下来自己用的，可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燃料。
如此庞大的载具行动起来，需要消耗的燃料简直是海量的，而技工们没有能力对引擎进行太多改造，导致百试不爽的史古格油完全无用，只能依靠密封金属罐里那些残存的燃料。
眼看改造好的东西要变成无用废铁，刚好近卫们过来搜刮武器，技工们干脆就拿出来充数，刚好可以抵去很多的需要承担的“债务”。
这个大家伙古克仔细看过，不说燃料的问题，单就威力来说绝对是他所见过最强大的战争机械，可旋转的主炮塔口径比他脑袋还大，许多大枪和机炮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个火力刺猬，上面还可以搭载六发重型火箭，两个喷火器。
虽然大量钢板补丁让它看起来有点简陋，但古克能够想象到它开上战争后的雄姿，一定会是场无可阻挡的风暴。
可惜，他本人不太喜欢开着机器上场。
将其命名为绿色堡垒后，古克转手将这个大东西送给了莫格卓根。
对方倒是很喜欢这个礼物，不过他又和古克要了另外一样东西贪食王子的脑袋。
不明白对方是要干啥，古克还是把自己仅有的两个战利品之一交给了对方，反正他已经不太看得上那玩意了。
至于那五十辆摩托，古克在近卫中选出了五十个最会飙车的，让他们组建一个名为【闪击】的战帮，成为自己手上最迅捷的利刃。
而鹰身女妖那边，在等待了七天之后，莫拉娜率领着五万灰色羽毛的民兵如乌云一般出现在了寂静岭的上空，她本人也从喙岭的驻防将军晋升为了远征军团的主帅，虽然从内心深处来说她有点抗拒这个职位，但女王的旨意不容拒绝。
远征军团被划分为五个万人队，这种原始的编制已经很少能看到了，但女妖们有自己的一套指挥系统，每一个万人队的士兵基本都来自同一个巢城区域，以同乡亲缘来维持部队的士气。
因为组织得匆忙，所以这支部队装备武器都没有来得及补充太多，很多甚至还是空着手来的，补给什么的也只是携带了些简单的干粮。
所以初一到达目的地，莫拉娜就面临着许多严峻的问题，不仅是补给，还有她们的驻地。
按照古克最初的想法，她们应该被安置在嚎哭山脉的西侧，但现在嚎哭山脉冰封千里，让这些毫无准备的女妖去那里待着无疑是让她们去死，古克虽然不太在乎女妖的死活，可好歹日后还有需要用到她们的地方，浪费不是他的习惯。
短暂的与新仆人伊芙蕾商量后，古克将寂静岭北部靠近大海的一片山岭划给女妖军团作为临时驻地，那个地方因为异常荒凉导致小子数量极少，但因为靠近海边所以比较的温暖。
至于食物和武器，古克也爽快的为莫拉娜解决了烦恼，他把原本温迪戈教会的储藏拿了出来，反正小子们也不吃那种白色的粉末，人类的枪它们也用不惯，干脆就一股脑全部扔给了鹰身女妖。
这一忙碌，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等古克开始着手准备为后续的进攻计划铺垫的时候，新的麻烦又接连出现了。
首先是运输的问题，那些重炮和机械要挪到山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以欧克的那庞大的人力作为基础，搬运起来也是耗时无比。
面对这个问题，古克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增加人手。
一百万不行那就上两百万，两百万不行就上三百万，反正雨林中有取之不竭的小子和屁精可用，他派出大量的近卫和头目去召集小子，收拢屁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拉拢起一支数量庞大的劳工队，它们将会像蚂蚁一样把武器和弹药一件件运到山上。
当基本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隧道那里又出了毛病。
洞口太小，隧道也太窄！
欧克的武器向来以体型制胜，人类所设计的通道在他们这就变成麻烦了，普通的枪炮还好说，但是那些重炮就完全塞不进去了。
就算把它们拆散了，巨大的炮管也没办法通过隧道的狭窄处，而且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更庞大的武器需要通过，古克经过考虑，决定扩宽那条隧道。
而这，又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眼看山上风雪日盛，伊芙蕾建议古克把进攻的时间放到春季。
为此，她罗列了几个原因。
首先是鹰身女妖军团不耐寒，常年居于烈焰高原的她们，更适应干燥高温的气候，对于寒冷没有太多抵抗力，这个时候让她们越过山脉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其次，就是人类的问题，伊芙蕾对于新加州共和国有很深的了解，这个国家的武装力量构成中，民兵占了极大的比例，而春季又是重要的播种时节，民兵团在这个时候基本处于半解散状态，兵力是一年中最单薄的时期。
最后，在春耕的时候发起战争，可以最大限度的破坏人类后续的农业生产活动，打击他们的战争潜力，欧克不需要考虑吃喝，并不意味着人类也不需要，相反他们对物资的需求比欧克要大得多，也脆弱得多。
伊芙蕾的建议古克愉快的接纳了，并因为对方出色的谋划，给予她停留在自己左肩的荣耀。
但相应的军事准备从未停止，源源不断的兵力和武器通过隧道来到了山脉的另一侧。
他们不断扩展新据点，屠杀那些封山之前没有离开的淘金者，像瘟疫一般在高耸的群山间一点点扩散，终有一日会占领整个嚎哭山脉，而另一边的大多数人类，依然对此保持着幸福的懵懂无知……
第227章 幻梦（上）
当一次优美的演唱结束之后，古克独处于自己的王庭内，他半躺在那王座上，沉浸于某种奇妙的幻梦中。www.uu234.net
这是一场悠久的梦。
痛苦引发的幻觉首先造访，他全身伤痕的存在将其打造得无比尖锐，而注入他血管的大量酒精又将一切扭曲变形。
那些锋利而残缺的梦境裂片就像是散乱的拼图或者粉碎的镜面，其间交织着一段段阴暗静默的昏迷状态，这让古克陷入到了过去那些曾经发生的对决之间的回忆，不经思索的谨慎攻防，还有挥刀之前的漫长筹划。
这块古老的竞技场上空无一人，他能闻到棋角落里多年积攒而成的厚重血块。
旁边摆着一枚木制的欧克笑脸图腾，他喝着烂蘑菇酒，听到附近有人在弹琴。
心灵碎片的锐利边缘逐渐磨钝，那些梦境也愈发持久而复杂。
他开始做一些极为漫长且往复循环的宏大幻梦，那些梦累月经年，横跨漫长的岁月的幻梦，目睹坚冰覆盖万物又融作春水，经历大海彻底固结又再度涌动，遥望那黄铜圆盘般的太阳在满天云朵间疾驰而过，先是熠熠闪亮，迸发光芒，接着逐渐暗淡，化为余烬。
日夜交替，无休无止…
在梦里，时常会有些东西来造访这幽暗洞穴，坐在他身旁交谈。
洞里燃着篝火。他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油脂味道，他看不到那些东西，但他能看到一个个被跃动火光投射在洞穴岩壁上的阴影那绝非欧克。
那些阴影长着动物的脑袋，或是鹿角与牛角，坐在他周围的类人形体用兽吻般的口鼻喘息不止。
其中一些开口说话，另一些则点着生有角刺的头颅表示同意，还有些家伙弓着身子，其宽大而厚重的肩膀如史古格巨兽般壮硕。
最终，他已经难以确信自己目中所见究竟是投射在墙上的阴影，还是用赭石与煤炭涂抹而成的壁画了，或许那些动作都仅仅是颤抖火光造成的幻象？
他试着聆听那一段段冗长而低沉的谈话，但他无法集中精力。
有时候，另外一种模糊的东西会带着他离开洞穴，他会去往某个居高临下之处，头顶只有繁星点缀的幽蓝穹隆，脚下则是阳光普照的多彩大地。
广阔星空中的所有光点融汇成一条巨型挂毯，如同某场宏伟对局的棋盘，在那块棋盘上，壮丽的史诗正拉开序幕，万千帝国，雄谋伟略与无数种族都参与其中，扮演着一出出兴盛衰亡，纵横捭阖，干戈玉帛的戏码。
统一，湮灭，重建，吞并，侵略，扩张与启蒙都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端坐于一张高高在上的大椅中，将寰宇万物尽收眼底，但身在险峰的他也时常需要紧紧抓住这王座的黄金扶手以免不慎坠落。
有时候，他的梦境则会将目光内敛，遁入自己的血肉，在微观层次上观察这具如银河般庞杂的身躯，逐个检视组成整体的无数粒子，将他的生命本质拆分成最细微的信息，如同是利用一枚棱镜巧妙地从光线中筛选出其多彩组分。
他感觉全身上下的器官组织都纷纷解离，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块老破机械，每一个布满裂纹的零件横陈于技工面前，等待维护与修复。
逐渐的，他厌烦了待在洞穴里，他抛下那些呐呐自语的声音，向发光的洞口走了出去。
这一小段路，仿佛跨越了许多的岁月，当他终于走出洞口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微风就像他那两只宠物的小手一样拂过他的脸旁，黄金俯拾即是，闪闪发光的钱币无可记数，一直铺张向地平线的末端，五颜六色的宝石被高大大理石墙壁所分割开，他每迈出一步，脚下的财宝们都会发出诱惑的哗哗声，仿佛在催促他占有这里的一切。
但他熟视无睹，凡间所谓财富在他眼中和烂泥坑并无差别。
风中传来懊恼的叹息声。
古克继续向前行走，他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一片美酒组成的汪洋，空气里充满了醉人的气息，纵横的桥梁连接着酒海中星罗棋布的小岛，每个岛都是一张盛满了盛宴的大桌，并且每一桌都比上桌更丰盛。
古克看到了很多他见也没见过的食物，它们的样子都很奇怪，似乎很美味，甚至还有一具被剖开的女性人类躯体，她仿佛在用自己鲜美的内脏诱惑自己，尚在活动的妖冶头部发出低柔的歌声，但他现在没有任何胃口。
美酒他倒是喝了一口，可惜他并不喜欢，没有欧克的味道。
风中的懊恼声汇聚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下一个充斥着翠绿的原野上，活动的丝绸组成了一道道似有似无的帷幕，无数肢体修长身姿柔软的女体在帷幕后起舞，风也在这个地方变得更加轻柔，像柔软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
如呻吟一般的叮咛声回荡在他的耳畔，反复的提醒他，这里能让他拥有所有欧克都体会不到的快乐。
风掀起了帷幕，不同种族不同形态的雌性向着古克款款走来。她们的面容和丰满的躯体全部是最完美形态。
waaaaaaagh！！
突然，嘹亮的战吼自天际响彻，一群面目模糊的欧克从远处杀来，它们用冷酷的大刀和战斧屠戮平原上的一切。
再完美的躯壳，内在也只是血淋淋的骨和肉。
被杀戮激起**的古克，迫切的也想要加入其中。
但很快，一切都被毁灭了，古克站在尸山血海中一头雾水，他想和这些欧克交谈，但它们立刻又如云烟一般消失。
带着怀疑的心情，他继续前进。
他走回了自己的王庭，但此时这个地方变得无比恢弘，许多人类，小子，还有女妖在此对他谄媚，对他歌颂，高唱他的武力。
但古克气恼的离开了，因为他还没享受杀戮，这样的主宰毫无意义。
他继续自己的旅途，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
它的曲折小径覆盖着美丽的鲜花和荆棘，温和、芳香的微风向古克低语着允诺的荣誉，暗示着他未来辉煌的功绩，平静的湖面反射出他的倒影，照出他最完美的形象。
古克瞥去一眼，却发现那并不是自己，更像是某个傻瓜。
他不再去理会那么不甘的尖叫和哭泣，用铁靴践踏那些吵闹的花朵，径直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海岸边。
天籁般的歌声萦绕在一望无垠的沙滩上，歌声宽慰且轻柔，就像他曾经聆听到的那些，海水芳香且使人困顿，和煦的夏日阳光平息着灵魂的波涛，海浪的温柔冲刷抚慰**。
古克有一种躺下来大睡一场的冲动，脑中的声音也催促他这般。
但他合不上眼睛，他预感有什么在逼近自己，源于本能的警惕心让他努力抗拒那些催眠的歌声。
轻柔的笑自天际传来，它已经等候许久了。
第228章 幻梦（下）
突然，笑声变成了恼怒的咒骂。www.uu234.net
巨大的力量粗暴的攫住古克，将他在一阵晕眩中拖到了阴冷的洞穴。
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他感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吞下了满腹寒冰，仿佛某种冷冽的液体金属在他血管里流淌，成为了他的重负，就连他的思维都迟缓而粘稠。
他奋力对抗这种透骨寒意，害怕自己会被扯进那失却梦境的死亡沉眠，然而他最大限度的努力似乎也只能让自己的肢体微微抽搐一下。
暖意与火光已经远去，地上遍布腐朽的尸骸，那是曾经在此低语之物，两个高耸的身姿坐在古克的两侧，它们是欧克，毫无疑问。
“gork……”
这是左边的声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这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话语令他顿时僵住了。
“gork！”
右边的声音重复道，对方低沉而空洞的嗓音在耳语时仍然声若雷霆，它不太像一般小子的声音，听起来更接近于古老号角所发出的隆隆轰鸣，每一个音节都有着完全相同的沉闷回响。
粘稠黑暗遮蔽了它们的样貌，但它们的强壮远胜于古克，模糊的脸上那泛红的双眼如火盆般闪烁，代表的意义清晰无比。
一个残忍又狡猾
一个狡猾又残忍
古克望了一眼它们，刚要开口，它俩便扭头相视一眼，同时抬起了手臂，攻城锤般的拳头照着古克的脸就轰了过来。
“啊！”
古克惊叫一声，猛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端坐于王庭之内。
此时已是深夜，王庭内的火堆都已熄灭，留下一堆冰冷的残骸，只有一种冷寂的幽蓝光芒勉强穿透厚重的黑暗洒在地面，空气闻起来毫无生机，就像一块干燥巨石，甚至没有一丝水分能够结成冰霜。
“怪事……”
感觉屁股下的王座有点隔得慌，古克尝试站起来，但身上的肌肉却格外的酸痛，他明明只睡了那么一小会，却像是睡了一整年一样。
“嘶！”
当麻木的肌肉逐渐恢复时，古克感受到了脸上的刺痛，尤其是眼眶附近。
他连忙从旁边拿起过一片破碎的镜子，结果反射出的形象让他呆住了。
双眼周围的皮肤都肿了起来，皮肤下积满了淤血，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可重点不在于此，哪怕他再没常识，也懂得梦只是梦这个道理，梦里发生的应该都是假的。
可脸上这两个印子和皮下的痛觉却非常明显的告诉它，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得去找老莫聊一聊了……”
将境片一把捏碎，古克低语几句，迈开腿朝门外走去。
“啥？”
当古克找到莫格卓根时，对方正在改造古克送给他的绿色堡垒。
这个大家伙外壳被涂成了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黄绿色斑纹涂装，大量的野兽骸骨让本应冰冷的机械多了些许野蛮的兽性，意义不明的图腾和木质饰品将堡垒的上半部分装点成了一个原始的小祭坛，许多屁精在武器位上吵闹，想要朝四周开火。
放下手中的活，莫格卓根转身面对古克，面具后向他投射来疑惑的目光。
“梦？”
“嗯，怪的很。”
古克随即将他在梦中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莫格卓根，对方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吵闹的屁精们已经被近卫赶走，忙碌的技工们匆匆离去，巨大的陆行载具旁，只剩下了古克和莫格卓根。
燃烧的火堆噼啪作响，巨大的陆行载具内依然在叮当作响，那是莫格卓根的灵魂分身在继续干活。
“说说俺为啥会做这种梦。”
等待了许久，依旧不见对方有反应，古克终于等不下去了，主动开口提问。
莫格卓根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一眼古克。
“东西？”
他抬手指了指古克身上的新装甲，这是从废城那边刚运过来的，之前那套在百灵峰的大战中已经彻底报废了，他让技工们加急做了一套新的，还运用了许多新技术，比如能够连接到大枪上的弹链，还有腿部的液压传动，可以减轻沉重铠甲对他的压力。
古克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对方所指的是什么了。
之前莫格卓根在他身上弄了很多骨质的饰品，但因为换了一身装甲所以都扔掉了。
“呃……没了。”
莫格卓根摇了摇头，转身从绿色堡垒上摘下一些，然后挂到古克身上。
“有东西盯上你了，得小心一点。”
“什么东……等等！”
突然，古克发现了更加令人他诧异的事情。
“你说话……”
莫格卓根用金属棍敲了敲绿色堡垒的装甲板，炮塔旁的舱盖随之打开，身背一个古怪仪器的灵魂分身冒了出来，古克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身后那个东西，老实说和巴特卡背的那东西很像。
“别离太远，俺就是一个。”
“那你刚说有东西盯上俺了，是个啥？”
莫格卓根还是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领着古克走到绿色堡垒的尾部，抬起了尾舱盖，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东西。
“嚯，这个厉害！”
在一片闪烁的红光中，贪食王子的脑袋被锁链捆在那正低声嗡鸣的引擎盖上，金属软管从它的五官中延伸出，连接到引擎里，周围还有许多图腾和饰品。
莫格卓根用手上的短棍戳了下那干瘪的脸，古克立刻就看到那原本应该死去的东西，竟然出现了一种类似痛苦的表情抽动，伴随而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哀鸣。
“就这。”
“这个？这我能打一百个！”
“在过去，俺还驾驶绿先知号航行的时候，无数次穿越过那个地方，智慧小子们称其为古圣之海，里面有很多类似这种东西，它们很麻烦，几乎杀不死，但聪明的舰长知道怎么利用它们的能量，这虽然有点危险。”
虽然莫格卓根说的和自己要问的好像没什么关系，但他并未去打断对方。
“……一次它们差点弄沉了俺的船，俺那个时候也做了梦，看到了一个亮闪闪的大房子，里面有很多怪玩意，但俺没去管它们，俺就把房子给拆了然后跑出来……从那个时候起，俺就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东西，它们很强也很弱，只要让它们感到怕。”
“怕？怕啥？骨头架子？”
“怕小子们觉得存在的东西。”
“存在的东西？”
古克越来越糊涂了。
“就是你说最后看到的……”
听到这话，古克摸了一下左眼肿起来的包，疼痛就像警告一样传递到他的大脑，让他明了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它们叫啥？”
莫格卓根将尾舱盖重重合上，灵活的爬上了绿色堡垒，转身向古克伸出手。
“能开了，走，俺带你去飙一圈。”
虽然对方的思维有点跳脱，不过古克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立刻抛下心中的疑问爬到顶部。
轰~！
随着赤红色的火柱从排气管中喷出，巨大的载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向前冲刺，带着如同惨叫的巨大轰鸣驶向夜幕中的荒野……
第229章 公民圣殿
昏黄的灯光下，训练大厅中回荡着兵器交击时发出的声音。www.uu234.net
包裹着黑色甲壳的雅米拉在一个训练笼中面对三台机械驱动的战斗铠甲，它们武装的手臂静止着，而她在品尝着战斗即将开始前的平静滋味。
毫无预警地，三台机器突然间激活，将它们固定在天花板上的球形关节和平衡环令它们可以在她周围不受限制的运动。
一根金属棍递出，雅米拉闪到一边，又接连躲过挥向她头部的攻击和瞄准腹部发射的刺镖，褐色的长发紧紧扎在她的脑后。
最近处的机械臂展开了一系列野蛮的棒击，但是雅米拉沉稳着用自己的前臂的微型立场盾将其一一格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带往后方，一瞬间她抬腿朝身前猛踢，令一台正冲上前来的战斗铠甲朝后滚去。
第三台机器朝她的头部使出一记勾拳，当这一击即将触及头部的时候，她如一只灵活的猫儿般随翻滚出去。
她尝到了尘土和铁锈的滋味，微笑了起来。
当第一台机器扑来了结她的时候，她迅速的跃起，手中泛着弧光的利刃一闪，割伤了机械的身侧，并跨步上前去朝那台机器报以一系列千钧重拳。
左手的机械拳套在电弧中，重重砸在坚硬的钢铁之躯上。
随着金属断裂的声响，这具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机械甲被扭了下来，就在她观察着它的毁灭时，脑袋侧面又险些遭到一次猛击。
雅米拉单膝跪地，感觉着血液里那些神奇的药物正将新的力量泵入她的身躯来作为回应。
当一根金属棍劈来时，她一跃而起，猛地将拳套拍在它的侧面，令这把武器脱手，随着对手被缴械，雅米拉欺身而上，一个熊抱擒住这台机器，顺势将它扭转过去面对最后一具盔甲朝他射来的刺镖。
全部三枚尖刺都射入了她抓着的那具盔甲，令它千疮百孔。
她将它推到一边，然后围绕最后的机器移动着，感觉自己的活力前所未有的充沛，她的身体因为对破坏的愉悦而歌唱，就连肌肉的轻微抽痛都像是流淌在四肢百骸里的补药。
最后一台机器也警惕地转着圈，似乎意识到它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雅米拉挥拳佯攻，那台盔甲闪向一边，她则趁机以一记凶猛的回旋踢命中机器的侧面，打得它停止了运动。
她摇晃着脑袋，像个拳击手一样蹦着，等待那台机器重新启动。
但是它始终一动不动，最后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它给毁了。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她打开训练笼，回到了大厅中。
知道肯定已经有工程师被派来修复那些损坏的机械，雅米拉关上训练笼径直朝自己的个人休息室走去。
数十名男女正在大厅里训练，他们有的练习着武器技巧，有的则通过简单的体质锻炼来维持完美的体魄，其中也有雅米拉的熟人，不过她现在没有什么兴致去和他们打招呼。
雅米拉打开自己休息室的房门，油膏和金属打磨粉的味道顿时充斥了她的鼻腔，这里的墙壁是未加修饰的钢铁，在其中一面墙脚下是简易的床榻。
她脱下身上护甲，挂在水池边的一个架子上，剑和拳套则放在床头的储物箱内。
训练造成的汗水打湿了她的贴身衣物，雅米拉从水池边的搭杆上拾起一条毛巾，把身上汗擦掉，换上一身新的灰色短衫，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想着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床边一个金属包边的书架上放着《唯物主义注解》，《凯蒙传》和《统一》，不久前她还满心欢喜地阅读着它们，而现在却显得枯燥乏味。
在这些作品边上是她从图书馆那里借来的三卷历史长篇，她伸手拿了一本，准备再领略一些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历史。
套丛书叫做《长夜之史》，是她读到现在为止最浅显，也是最通俗易懂的一部作品，尤其序言部分还是一位不具名的作者为自己所写的生平传记，这也为后面正文的阅读增加了不少提示。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中断了雅米拉的阅读，她思索了几秒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她，然后她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大门打开了，阳光男孩阿列克谢的笑脸出现在了门后，他的手上还拎着两罐饮料。
“打扰到你了吗？”
“并没有。”
阿列克谢走了进来，他一身便装，这是雅米拉未见过的装束，短袖与短裤加上带钉子的鞋，加上满头的大汗，仿佛刚进行过什么激烈的运动。
雅米拉站了起来，将毛巾扭干递到他的面前。
“一场精彩的比赛，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男孩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雅米拉没有说话，而是坐回到床沿。
“你一定没有见过吧，足球比赛。”
“我没有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觉察到对方言语中的失落，阿列克谢犹豫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到对方身边。
“你适应得很好，我听说你已经是第7科新兵中成绩最好的了，要知道很多人都是从小开始训练的，而你……”
“也许吧，但这还不够。”
雅米拉肩膀垮了一下，她没法对这段时间的经历做什么评价。
在碰到阿列克谢他们后，自己和其他人被带到了名为公民圣殿的组织中，这是一个古老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个组织中她了解到了很多彻底颠覆她世界观的真相，比如凯蒙教会其实只是公民圣殿的一个分支机构，凯蒙本人过去则是公民最高委员会九大委员之一。
他们的来历源于一段名为长夜的黑暗历史，在那段时间，整个人类文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具体的细节雅米拉还未了解到，只知道公民圣殿最早是由一批工人和士兵组成，他们躲进了深埋地下的避难所城市，避过了长夜的劫难，保存下人类过去辉煌的火种，
而这个城市，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名为乌托邦的地下军事要塞。
长夜之后，人类文明剧烈倒退，为了再建文明，当时的最高委员会决定实行一个计划重演。
具体的机会细节只有圣殿高层才清楚，之后整个公民圣殿就遁入历史的暗面，小心翼翼保存着过去那神奇的科技，并作为监护者保护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一代代的延续了下来。
阿列克谢就是土生土长的乌托邦人，他的父亲同时也是目前最高委员会的委员之一。
第230章 前夜
“你是在看书吗？”
为了将话题转向轻松的地方，阿列克谢拿起了之前雅米拉手上的书本。www.uu234.net
“还没开始。”
“这值得一读。”
随意翻动了几页，虽然已经读过很多次，但他还是尽量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长夜？”
雅米拉的突然发问让阿列克谢有点措手不及，他沉思了片刻，然后谨慎的回答道：
“因为……巫师。”
“巫师？”
雅米拉皱起眉头，对于这个群体她虽然不是陌生到一无所知，但也仅限于少量的传闻。
“他们不是很少吗？”
“在古老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他们的数量很多，这些操弄神秘力量的怪物差点毁灭了所有人。”
“为什么？”
“如果你读到后面，书上会告诉你是巫师打开了地狱的大门，但其实远不止于此，真正的敌人是被巫师吸引住的那群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
询问的过程中，雅米拉不知不觉的拉进了和阿列克谢的距离，她温热的吐息让这个大男孩有点不知所措，脸都红了起来。
“咳，他们原本也是人类，甚至是这个世界曾经的统治者，但长夜的临近让他们恐慌，于是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可怕的逃避之路。”
“统治者……”
雅米拉预感到自己的世界又要被颠覆了。
“是的，过去被称为托拉斯议会的机构，曾经统治整个世界，他们垄断了所有的财富，知识和技术，所有人都是他们压榨的对象。”
“就像贵族那样？”
“哈，差不多。”
嘀嘀嘀~！！！！！
阿列克谢的笑容还没消失，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紧急任务，所有人马上集合！！”
相视一眼，雅米拉和阿列克谢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混乱的脚步声接连响起，两人不得不分开，雅米拉迅速跑到了自己连队集结的方向，那里已经排好了整齐的队列，闪烁的红色警报灯映照出所有人脸上的惊惶。
公民圣殿维持着一种古老而奇怪的体制，最高委员会下属十三个科，分布是技术科，工程科，农业科，生物科，文化科，交通科，武装科，后勤科，宗教科，情报科，天文科，外交科，以及最神秘的第十三科遗物科。
每个科下属数个或者更多个局，局长由最高委员会任命，而科长及副科长再由局长们推举，同时每一个最高委员的上位又反过来需要十三个局长进行投票，公民大会则是最高的监察机构和立法机构，这样简单的上下权力对冲正是公民圣殿体系维持的基础。
雅米拉所属的正是第七科武装科，但武装科和其他科室略有不同，它的下属不是“局”，而是“团”。
整个第七科总共有八个团，每个团下属十个连队，每个连队两百人，所以整个第七科连指挥官带队员，总共有16311人。
但庞大的数字并不意味着公民圣殿的第七科是一支军队，实际上公民圣殿的核心契约《公民宪章》第一条就是对所有人类永久放弃主动战争权，他们不会像一个国家那样发起战争。
第七科更多的时候是以零散别动队的方式散布在世界各处，他们更习惯于暗处的小规模冲突和杀戮，凭借先进的武器他们往往能以极少的兵力毁灭数量占优的敌人。
“九连！”
雅米拉刚站定，连长强森就吼了起来，他们所属的第7团向来以作风强硬而闻名，这也是雅米拉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蔑视的目光扫过不安的人群，强森再次咆哮起来。
“你们这帮软蛋子！老子看见你们就像吐！上了战场就尿裤子的玩意！刚好，见血的机会来了。”
运输吊臂从众人头上掠过，它们手上抓取着一副副金属外骨骼战斗服，在闪烁的灯光下，黝黑的外壳反射着金属的冷芒。
雅米拉抬起头，望着那些骨架一样造物通过导轨挂落下来，根据阿列克谢的说法，这些东西最初只是矿工最低级的工作服，但是在技术严重流失的现在，却已经成为武装部主力的护具。
之前他们在寂静岭行动中穿的那种士兵级的战斗服，整个武装部只剩下不到一百套，维修技术的遗失导致了许多不必要的装备损失。
“三分钟准备！”
人群迅速散开，来到各自的位置。
雅米拉站定身姿，首先让机械扣紧自己的小腿，然后数条拘束带将她和身后的支架连接起来，冰冷的感应器贴在她的后颈，捕捉她的神经动态，力反馈装置一层层锢住她的关节，为她提供最基本保护的同时，也让她的力量成倍增长。
这就是【米埃尔式步兵战斗服】的特点，缺乏全面细致的保护，但能够极大的提升使用者的力量，以及抗冲击能力。
深吸一口气，雅米拉活动了一下手臂，确认自己已经和战斗服链接上。
她的武器通过机械臂递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大口径突击手枪和一柄体型惊人的阔刃剑。
很多人都对她选择这样原始的武器感到不解，只有道恩强森欣赏她的决定，这也许和两人都见识过欧克的暴力有关，她预感总有一日自己一定还会去面对它们，那个时候再去适应野蛮的近战不如趁现在就好好学，因为战场上的学习者大多都变成了尸体。
她紧握自己的手枪，子弹计数伴随着乱码出现在手臂的小屏幕上三十发，她现在可以在百米内精准的将每一发子弹打进敌人的头部。
将手枪插到腰间，雅米拉单手提起了自己的阔剑，这东西原本五个她也拿不起来，现在却像一个玩具般握在手心。
力量赋予她信心，让她可以面对自己过去曾经极力躲避的东西，那种命运被握在手心的感觉是无比美好的，只要拥有一次就不会想放开。
“班长！准备好了！”
九个男女出现在了雅米拉身边，那是她的战友，她的伙计，对她无比信任的人。
将阔剑往肩上一扛，雅米拉点了点头。
“让我们出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训练大厅的闸门缓缓打开，巨大的喧嚣声铺面而来。
巨大的空间内，是堆积如山的货柜，密如丛林的火炮，汪洋般的武装载具，以及如灰色巨鸟般匍匐在地面的四臂旋翼机，一队队身着战斗服的年轻男女以及整齐排列，等待进入巨鸟的腹部。
“我们要去哪？”
些许吵闹让强森看起来有点不满，但他还是耐心的转过头，说道：
“一个适合旅游度假的地方！！”
“啥？”
“那个老朽帝国的首都，库斯科纳尔！别多问，快跟上！”
喧闹中，雅米拉的脚步顿了顿，又很快追上了其他人的步伐，只是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第231章 致命晨曦（一）
22纪元25年17月9日11时21分
他们在哈利奇河北岸的港口装载武器箱，库斯科纳尔城端坐在那宽阔的灰色河水对面。www.uu234.net
工作很辛苦，但这些帝国士兵都是笑着的。
装完这些之后，他们会去吃顿饭，再喝一杯，然后就要出发前往港口了。
这些金属箱子饱经风霜，就像一口口小棺材，里面装满了丹恩2221型，这种新式步枪是经过了丹恩兵工厂改良的最新型号，也是当前世界第一流的后装步枪，他们估计会在两周之内用上这些。
微风沿着河道吹来，夹着大海和淤泥的气味。
这些士兵都来自安托卡斯第三卫戍师第六十一连，一个普通步兵连队，里面的士兵有些是经年征战的老兵，大部分还是是紧急征召的新人。
而洛克上尉必须确保他们士气高涨。
“是绿皮吗？会有多少绿皮？”
那些新兵总是在问，他们听说过绿皮，他保证说不会是绿皮。
“这是个演习，”
洛克这么回答。
“是展示军力，这是帝国在活动筋骨，向那些宵小和叛徒显示我们的力量。”
当然洛克是在蒙他们。
他点了支烟，站在树荫下抽了一口，他敞着深灰色军服的领口，晾干自己锁骨上的汗水。
洛克跟他的团长关系不错，他的团长也信任他，他还在皇家第一陆军师第九连里有朋友，这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对方和他是同乡而产生的亲善态度。
他的宫廷朋友说“欧克不仅仅是纸面上的威胁”，他说这次“很有可能是对阿斯旺地区盘踞绿皮的清除行动”。
洛克认为这是个傻到家的说法！
混帐绿皮，垃圾动物，在帝国边缘滋生，鼓起勇气来骚扰帝国，一点都他娘不是纸面上的。
这就是为什么要带上整支他娘的第三卫戍师，和整支他娘的第七卫戍师，还有所有帝**队，把一切能搞到的部队都扔到阿斯旺那个毛都长不出的混帐地去。
谢天谢地，帝国要用一支能干掉一个王国的军队去把那个垃圾滋生地给推平了，在它们干掉你之前把它们干掉，也把它们的野蛮帝国给干掉！都干掉！
等它们挂了，没了，拜拜了，你就能松口气，再也没有什么威胁了，无论是不是他娘的纸面上的。
要用一支自从西方大征服以来，除了德雷卡苏战役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大军，整整十支帝国最精锐的师，用它捅进那个腐烂的绿色心脏，臭烘烘的绿色大脑，还有他娘的绿色脊柱里，把那个绿皮根据地彻底给端了。
这是洛克上尉的个人看法。
看到连长士抽烟去了，士兵们放慢了手里的活，他们胳膊都有些疼。
雷恩是最年轻的，他嫩得不行，在一周之前刚刚紧急应征入伍。
他貌似得到过承诺，能在晚上出发之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和他结婚六周的妻子说再见，他难以忍受见不到她的念头，他逐渐怀疑那是个空头的承诺。
伊琳就在河对面的一个公共码头等着他，等着他在摆渡船的栏杆后面招手。
他不愿让她失望，她会在那儿等一晚上，以防他只是晚了，天会变黑，工厂的烟囱会在黑色的河面上投下黄褐色的闪亮倒影，她会冷的。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心痛。
“把领子立起来！”
小卡夫拧着他的耳朵打碎了他沉浸，小卡夫只是他的名字，其实他岁数不小，是个老兵。
“开着衣领在大风底下干活。”
他斥责道：
“会冻伤的，小子！戴上帽子，立起领子，就算出汗也一样，你不想要冻伤的，相信我，那绝对比看到你老婆出轨还难受。”
22纪元25年17月9日12时12分
帅克在哈利奇河口拥有一片土地。
这块大约十亩的良田有着肥沃的黑色冲积土，这些土地是根据服役年数分配的，帅克服役过，躺在仓库里某张抽屉底层的那个早已泛黄的记录本能够证明，实打实的服役年数，跟随帝国的旗帜进军。
帅克曾经是帝**人。
他服役了十八年，在雷蒂诺里库姆的战斗结束之后退役，当时他被称为“好兵帅克”，他拿到了勋章，荣誉缎带，还有记录本上的一个公章，并分到了与服役年数成比例的土地。
这是帝国不得已的举措，皇帝的金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金币了，他支付不出那么多士兵的退伍费，只能将过去的皇家猎场和园林作为奖励赏赐给有功的退伍士兵，而这也只是少数幸运儿才能得到的恩惠。
但帅克恰好是其中之一。
但行政部门没有承担他的路费和搬家费，帅克只能倾其所有和成百上千的未来邻居一起抵达，当他踏上这边土地的时候，人们已经简单地管他叫“帅克”了，只有那些看到他左臂上暗淡刺青的人才会知晓他身为军人的过去。
新式的电灯点亮了繁华的库斯科尔纳城和坎贝拉要塞，上游因为森林遭到严重砍伐，导致河水不断冲刷下层层的泥土，也因此让河口覆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色淤泥，这使得那片河岸成为了库斯科尔纳附近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这是个好地方，潮湿的空气中总飘着甜菜和卷心菜的气味。
帅克现在没有妻子，一心劳作。
他种植大片的艳丽花朵来装点库斯科尔纳城上流社会的厅堂与袍服，在换季的时候则为当地纺织业种植亚麻。
二者都需要临时劳动力，帅克常常雇佣附近家庭的年轻儿童，女孩负责挑拣并包装花朵，男孩则收割亚麻。
欧尔脖颈上的那根细链子挂着一枚凯蒙新教徽记，那是他第一任妻子的礼物，他们二人尚未熟识她便去世了，而他则加入了帝**队。
这枚徽记，还有他的信仰，是他来到库斯科尔纳的原因之一，他感觉信仰在这个地方更容易存活。
至少，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一些邻居，那些与他共处了十年，子女都被他雇佣过的邻居，时常嘲笑他的信仰，他们管他叫“新教徒帅克”。
另一些则与他一同到田地边缘的那座小教堂去祈祷。
现在是亚麻的季节，男人和男孩都在地里劳作，他们还要辛苦两周。
今天有很多船飘过海岸线，装甲舰，运兵船，供给船，帅克迎着太阳眯起眼睛眺望着，他能认出它们，不管他是农民，还是信徒，在内心深处他依旧是帝**人。
他能认出他们。
他有种源自过去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挂在壁炉上方的步枪。
第232章 致命晨曦（二）
谁是第一批牺牲者？
大多数文献都会列举出西奈尔船长，他与其他两百九十四位船员，在22纪元25年17月9日下午16:49，全部死亡于罪恶女王号的船舱中。m.www.uu234.net
然而，事实上他们并非第一批牺牲的人员。
作为突袭的准备步骤，帝国海军的棕榈叶海军学院于当日下午16:34遭到毁灭。
一千七百零九名海军学员被屠杀，包括院长，教官，后勤人员，以及负责保安的一支海军陆战队。
关于海军学院毁灭的消息在17月9日16:44被提交给了皇帝，它揭露了敌人所进行的计算和策划，但并未展现任何更具体的情报，因此皇帝并没有马上进行全城戒严，而是派出了所有秘卫对此进行调查。
罪恶女王号毁灭的具体信息已经无可查询，它如同一艘在风暴中喘息的小船，承载着数百个灵魂，被某种栖身于迷雾，生于迷雾，源于迷雾的东西所穿透了，那是拥有利齿和眼睛的虚空饥渴，如同高压油料般渗透进每一个通风口和舱门。
所有船员在黑暗中窒息时都尖叫着，无处可逃，无处可躲，那些源自黑暗的东西充满了罪恶女王号，每个船舱和甲板，每个房间和通道，如同暴雨骤然淹没地下居所，将一切都窒息溺毙，充满房间，充满口鼻，充满肺叶，充满耳朵，充满肚腹，浸泡大脑，熄灭枪火，抹钝刀刃，吞没那些将死之人的尖叫，。
一个小时之后，银角湾入海口的灯塔发现了如死鱼般漂浮的罪恶女王号，灯塔勤备长官认定如果在轮值结束之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旗语，则有必要发出拦截信号。
由于风暴的逼近，银角湾各个港区当天有近一万条大小船只需要停泊。
拦截最终并未展开，因为罪恶女王号在17月9日18时12分打出了请求停泊的旗语，灯塔勤备长官认定对方可能是出现了一些动力故障，因此任由对方从波涛渐起的海面上飘来。
如果当时的灯塔勤备官再仔细一点，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在甲板上看不到任何船员，如果再仔细一点……
米奈奇三世与他的首席御用巫师特伦巴尔塔站在紫宫的天文台中，这里是库斯科纳尔最高的建筑物。
他们透过透明的穹顶，望着外面的暮色。
皇帝忽然旬问巫师对这样一片光景作何感想。
“今晚有些不同……”
特伦巴尔塔拉开他的兜帽，伴随着晶状义眼旋转和扭动，他眨了眨左眼。
他曾试图参透当一个星星消失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而现在却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群星正在绝迹。”
年老的狐巫师低语着，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又无奈。
米奈奇三世露出了一个苦笑。
尽管特伦巴尔塔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他的占星塔中，但他是对的，几天前，他已经亲自用望远镜察看了情况黑暗浸透了整个天空，最亮的星光都已经被窒息。
如此多的星星被熄灭似乎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而现在，黑暗正在库斯科纳尔的周围聚集。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米奈奇三世显得很疲惫，他早已收到了许多情报，但当他意识到有什么正在发生的时候，他曾经最信任的一群人却消失了。
完完全全，一个不剩的全部消失了。
“是什么正在令它们绝迹？”
皇帝向巫师问道。
“我完全无法理解。”
罪魁祸首有很多种可能，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那一种解释。
“因为一群扭曲的人。”
特伦巴尔塔认为还是最好开门见山地说。
“奥术师，它们已经走上歧途，并且正在朝着我们过来。”
帝皇将目光从昏暗的星光向下移向了他的王座库斯科纳尔。
这是有一座永恒之城，有着无数历史和荣耀，他的家族已经在凯蒙的名义下世代统治这里数个世纪。
库斯科纳尔虽然经历了无数战争，但每一次都傲然挺立，他的曾曾祖父甚至曾在这里与西方的入侵者浴血作战，并因此成为了一个传说。
这个国家历史悠久，是个人类最古老的帝国，尽管这里有些陈腐，但这里的人民仍旧挺过了数千年，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为了巫师，成为了奥术师，无一不是帝国的基石。
而现在，那些奥术师们却走向癫狂，准备在眨眼间吞噬这里所有的一切。
叹息一声，皇帝决定换一种比较乐观的语气。
“别担心，特伦，打起点精神来，几天前我已经征调军队了，我们还有一些会来帮我们的老朋友，而且呢……在这个城市里原本就驻扎着二十万最精锐的部队，包括秘卫和三巫会，还有神圣的教会，他们不会让首都陷落的。”
突然，一个人冲进了穹顶，他光亮的秃顶上满头大汗并且衣冠不整。
他正是秘卫的暗剑首领弗朗西斯，因为迪亚哥的缘故，皇帝尤其记得他的名字。
“陛下！”
弗朗西斯急促地说：
“电报系统彻底瘫痪，我们被完全孤立了！”
米奈奇三世又露出一个苦笑，最后的手段也失效了，早在数个小时前，库斯科纳尔通往外界的铁路系统就陷入了混乱，道路也是一样。
数周前阿斯旺地区发出预警，显示欧克的大规模入侵已经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将帝国西部军团的主力抽调出来，去守卫重要的葛拉马提亚行省，由于战争准备过于匆忙，导致数十万部队淤塞在首都外的铁路和公路上。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们应该有顺序的一批批来到库斯科纳尔郊外，然后更换装备，再乘上运兵船直抵推罗港。
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或者说什么地方没出问题，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混乱的，混乱的编制，混乱的指挥，混乱的行程表，本不该出现的部队一个个冒了出来，预期好的部队却还在原地驻扎，虽然他已经对军务部很失望了，但这次他们更令他绝望。
“是呀，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试试？”
特伦巴尔塔试探性的说道。
“也许我能沟通到临近行省的军队。”
“现在指望你太晚了，你也应该清楚这样做有多危险。”
米奈奇三世说道。
“陛下……为何？”
弗朗西斯表现出了困惑。
“自己去找个巫师然后问问他们现在感觉如何。”
皇帝厉声喝到，一位巫师身份王室成员在不久前刚刚自杀，只为了平息大脑内的噪音。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得靠自己了。”
在接下来的沉默中，弗朗西斯看了看总皇帝，又看了看皇家巫师，低声道：
“您有什么命令，陛下？”
米奈奇三世深呼了一口气并且尽量掩饰起他发抖的双手，然后开口道：
“全城戒严，威尔逊将军全权负责，以后由他来下达军事命令，捎信给三巫会和教会，我们已经完全被孤立了，让他们准备在巫丘和圣安德鲁森大教堂周围设防并协助处理街上的乱子，还有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奥术师躲藏的地方，将他们一网打尽！”
下达完这一系列命令后，米奈奇三世再次望向夜空，忽然他的双眼看到了另外恐惧到浑身发抖的场景。
“天、天空！”
另外两人随之抬头。
漆黑的夜幕，正在被染成不祥的青色……
第233章 致命晨曦（三）
17月10日6时10分51秒
东方的天空变成了淤血般的青紫色。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洛克上尉让连队扎营等待通知，他们的日程被延后了，但这并不代表士兵雷恩就能离开营地去见他的妻子。
“上头说原地待命，没有例外。”
他这么说道，随后他的态度略微软化了一些。
“抱歉，雷恩，我知道你原本的打算。”
雷恩坐下来，靠在一块运货板上。他逐渐认为自己在接下来两年的生命中都只能看到洛克军士的脸，而再也见不到伊芙琳的。
这与事实完全相反。
“那是歌声吗？”
小卡夫卡问道，他站起身来。
“那是歌声，”
洛克如此回答。
雷恩也听到了，两百米之外，在一道围栏彼端的那片营地属于一支与第七卫戍师共同抵达的部队，据说是什么第一特遣师第三步兵团，可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正是那种来自某个穷乡僻壤的无业游民，紧跟在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军官后面。
他们在出现的时候就遭到了洛克连珠炮一般的批评，其中涉及到了着装，阵形，装备维护以及队列纪律。
“喔，真够丢人的。”
洛克说道，他点起一支烟，望着那些人从营房里涌出来。
“他们看起来简直是一帮流浪汉，就像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猪头原始人，某个该被枪毙的贪污犯弄出的闹剧！”
那些外来的士兵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样，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有种野蛮气息，仿佛长期缺乏某些重要的东西，他们皮肤苍白，体格瘦弱，就像生在昏暗岩洞中的植物。
“又也许那正是我们需要的……”
洛克又补充道。
“……完美的子弹盾牌。”
他们在唱歌，在吟诵，那不是种让人觉得舒服或者欢欣的声音，它毫无韵律。
事实上相当难听。
“这必须停下来。”
洛克说道，他用鞋跟把烟头踩灭。
他要穿过营地去找对方的指挥官谈谈，这吟唱让他很烦躁，但是一场暴雨打断了他的计划。
17月10日6时14分
雨滴像爆子弹一样穿过干燥的空气坠落下来。
塞拉斯开着黑色的汽车在埃西奈公路上疾驰，那些黑色玻璃珠般的雨水砸在他座驾的舱盖上。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干燥的土地，覆满尘埃的金属和车辆引擎扬起的尘云。
这片平坦的地域苍白而灰暗，天空奇怪地变得阴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努坦斯能望见远方丘陵的苍翠轮廓。
一场暴雨正从南边席卷而来。
努坦斯认为，这里很快也会一片狼藉，光线很诡异，天空十分怪异，地面却很亮，雨滴看起来像是玻璃，像是泪珠。
雨滴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打在大道和路肩上所有物体表面都抹上了一道道黑色水痕，留下数百万个小小的黑色伤口，小小的黑色弹坑，小小的白色尘云。
在远方，蜿蜒的银色闪电在低垂的云层中游走，仿佛埋没在煤炭中的明亮矿脉。
这是一四座车辆，它的速度与稳定性远胜于马车，努坦斯今天特意将它申请用作交通工具他和身边的家伙都是被无数人诅咒的秘卫。
而驾驶它的塞拉斯就像一个神经病。
他保持着近乎极限的水平速度，在他们身后那平坦笔直的大道上留下一丛白烟，雨水试着将厚重的尘土润湿，但无济于事。
驾驶员左边的挂着一幅路线图，方向盘被皮革保护，避免受到磨损。
那条深色的线是公路，地图底部的一坨图案是库斯科纳尔的南部车站，而在顶端则是一个三角形标志。
“慢点。”
努坦斯转头低声说道。
“太快了？”
塞拉斯回答，他的声音中满是急切的喜悦。
努坦斯连头都没有低，他敲了敲右边的玻璃。
塞拉斯扫了一眼，看到了什么，立刻放慢速度。
他们追上了一支集结队伍的尾巴，就在逐渐减速的时候，他们便一扎冲进了那隆隆车队扬起的尘云里。
塞拉斯拐向旁边，穿过公路的中央，开始超车。
滚滚前行的马车和货车都是满载的，那些有着军队标识的车辆从他们身边掠过，落在了后面，每一辆都在这怪异的光线中，在这充满干燥灰尘与潮湿雨水的空气里一闪而过。
坐在一辆卡车里的帝**队士兵发出一阵欢呼，向他们挥着手。
塞拉斯发出个声音，像是咕哝了一句。
他被某种事物震慑到了。
他又放慢了一些速度。
这是一群巫师，他们乘坐着和自己一样的交通工具，沿着公路向市区驶去。
那怪异的阳光打在他们的驾驶舱上，他们眼中有种光芒，冰冷的光芒，这些巫师将面目隐藏在兜帽下，塞拉斯什么也看不到。
努坦斯也不由自主地望去，看着他们掠过，他也被震慑到了，四十七架汽车，三巫会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笔了？
急着赶路的塞拉斯早已避开了车队，如今路边挤满了原地待命的运输马车，所以他绕得更开，穿过公路边线，开到了公路之外的野地里，再次开始加速，扬起一条灰色尘云的尾巴。
引擎沉重的呼啸起来，他们与公路平行移动。
努坦斯扭头回望。
这些汽车里坐着的真的是巫师吗？他们的兜帽下究竟是什么？
他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17月10日6时21分40秒
克里德弗斯特有一把刀，但现在它不太实用，他选择用自己的佩枪，那些家伙必须死得干净利落，没时间用刀子乱来了。
在屋子外面，他所指定的军官正带领大家歌唱，吟诵声响彻四周，他们带来了琴，鼓，长笛，号角和铃铛，这最好能显得像是一场庆祝活动。
战争前夕，尊敬的友军，即将到来的荣耀，还有其他类似的胡扯，这最好能听起来欢快一些。
的确如此，但克里德弗斯特在那嘈杂的歌声中听到仪式的旋律，他之所以能听到是因为他知道那旋律暗藏其中古老的字句，在人类学会说话之前就已经很古老的字句，伟大的字句，你可以用任何韵律配合它们，就算是帝**队的雄壮军歌也行。
歌声很响亮，这够壮观的，光是在这片集结场地的角落里就有六千人，这声音足以遮盖他的枪响。
他扣动扳机。
那暗灰的手枪咆哮起来，在他手中颤动，将一枚子弹敲进它所紧紧贴住的头颅里，鲜血飞溅，洒在他的外套正面，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歪倒下去，仿佛是那颗被洞穿的沉重头颅将他拖倒。
空气中飘起一股柴油的气味，还有被烧焦的血肉的味道。
克里德弗斯特俯视着他刚刚处决的那个人，低声祷祝，正像是送别一位即将踏上艰险长路的旅者。
这一次他赐予的解脱险些就太迟了，那个人的眼珠已经开始融化，他是一个巫师，一个能够通过心灵传输信息的危险分子。
克里德弗斯特点点头，两个副官迈上前来将尸体拖走，如此一来，已经有七具巫师的尸首躺在旁边的地上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第234章 致命晨曦（四）
17月10日6时25分11秒
耀眼的闪光，爆裂能量的鸣响在开阔的丘陵间散播，臭氧的气味玷污了从北方刮来的寒风。m.www.uu234.net
首席监理马克从那束光芒中现身，他没有穿戴仪式盔甲，而是身着最基本的长袍，其表面被灰烬所涂黑，覆满了微小而扭曲的铭文。
一支小队正等着他，领头的是黎明之子的亚历克斯，一位拥有炽烈怒火的战士，他的长剑已经出鞘，他的盔甲是象征黎明的靛蓝色的。
这就是他们的敌人将要目睹的。
烈火的颜色，黎明的颜色，鲜血的颜色，永恒之名的颜色。
亚历克斯还率领着一群圣陨之门的成员，七十个人，他们自从在凌晨乘着第一批登陆船抵达之后就一直在工作。
库斯科纳尔城以北十公里之外的崔斯克高原是个孤寂的地方，凛冽的寒冬已经降临，由于其面积和地形，崔斯克地区被选为这次行动的六十八个准备区域之一，三角形的古怪飞行器排成一列停在斜坡上，向青灰色的天空敞开着舱门。
马克检视着他们的工作。
崔斯克高原上这片冰雪覆盖的区域得天独厚，经过对扫描数据长达数天的比较和研究，他们认定这个区域比其他潜在的选择更为完美，它十分平坦，它与地磁北极和潮汐方向有所对应，并且在当天能够看到理想的空窗。
它还拥有其他优势，一些无法被标准物理学所解释的优势，奥术的矢量已经就位。
今天，永恒之都与此处只有一纱之隔。
这才是真正的黎明。
马克思考着它的至臻完美，并不仅仅是可行或者恰当，而是真正的完美，仿佛有某股力量造就了此时此刻的完美。
圣陨之门的成员已经铺好了那个圆环，神秘的金属构架，铭刻上符文，摆放成直径一公里的完美圆环。
马克从亚历克斯手中接过一块石头，它是命晶，奥术之源。
仅仅是将其中一块拿在手中，里面蕴藏的深厚力量便已让他感到不适。
他将那块石头放在圆环的缺口里，它接触到两旁的石块，发出轻响。
“开始吧。”
他向亚历克斯下达命令。
圣陨之门的成员带着更多的命晶缓缓走来。
他们排成一列，捧着便携式静滞容器，就像信徒手中的香炉，静滞容器里的液体混杂着鲜血而显得十分浑浊。
这是经过催熟而得到的残次品，如今又成为这最后一场仪式的祭品。
马克拦住了队列中的第一个人，抚摸着他手里静滞容器的玻璃，他知道在那浑浊液体中粘连着残缺组织的命晶来自何人。
“瑞克……”
他低语道，此人曾经是自己的好友，但是却抗拒黎明的到来，为此只能沦为见证奇迹的砖石。
还有和瑞克一样的人，他们成为了被抛弃者，没有人可以抗拒黎明的到来。
马克点点头，圣陨之门的成员开始将容器放在圆环中，在他们踏入圆环的瞬间，那些人便开始呻吟和呕吐，其中一些甚至昏迷或是中风，倒在地上，砸碎了容器。
这无关紧要。
太阳逐渐升起，在充满点点光芒的淡青色天空中绘出一道苍白弧线。
亚历克斯将一块数据板交给艾瑞巴斯，首席监理检查着计时，他在利用复杂的函数列表来跟踪数据。
他将数据板递出去，接过通讯器。
“现在……”
他说道。
17月10日6时26分21秒
“收到。”
卓尔克低声回答。
他转身走回其他人那里，他的部下正与卢维的人混杂在一起，卢维安排的正式晚宴已经结束了，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吃饭，尤其不需要卢维所提供的那些精致餐点，但这是个标志性的姿态。
“有问题？”
卢维问。
卓尔克摇摇头。
“关于防御部署的一点事。”
卓尔克看着维卢。
“话说你们为什么改变了盔甲涂装和样式？青色的？就像那些奥术师。”
“我们在重塑自己……”
卓尔克回答道，他和他的人都是狼獾，一个全新组建的烈勇团，目前正和皇家第一近卫师驻扎在一起，拱卫紫宫的安全。
“……用一个新的外观来纪念崭新的开端，我们从未真正找到自我，卢维，不像你们，我们一直在挣扎，寻找适合我们的角色，我想你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从一开始，你们的声誉就无可置疑，你们的职能就不言而喻。”
他停顿了一下。
“很多年来，我都鄙视巫术。”
他轻声说。
“什么？”
“你听到了。”
“卓尔克，你不能……”
“看看你们，卢维，如此特性鲜明，如此高尚，我嫉妒你们，嫉妒所有正常人，而且并不是只有我这样想，我们跟随一个善变的力量而挣扎……卢维，我的朋友，我们背负的是诅咒。”
“有些人会迅速进入角色，”
卢维坚决地说。
“我思考过这些，有些人会迅速进入角色，另一些人则需要时间来学习，从而发现他们的真正目标，卓尔克，或许你们之所以在长久的奋斗中都缺乏清晰的目标，是因为你们的角色超乎想象。”
卓尔克微笑起来。
“我无法相信你在为巫师辩护。”
“你为什么不能？”
卓尔克耸耸肩。
“我想我们终于要发现我们的目标了，卢维。”
他说道。
“因此我们换上了新的外观，对盔甲的图案和颜色进行了改变，我…我被要求加入一条新的道路。”
卢维不解地皱着眉头。
“你告诉过我。”
“我需要证明一些事情。”
“为什么？”
“我需要证明自己确实投身于那个新的目标。”
“那么你要怎么做？”
卢维问道，他感觉到空气有一丝紧张。
卓尔克没有回答，卢维注意到狼獾巫师的手指一直敲击着桌面。
他为什么如此亢奋？是紧张吗？
“我学到了一些东西。”
卓尔克突然改变了话题。
“一点战争的技巧，我想你会有兴趣。”
卢维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继续，”
他微笑着说，卓尔克则把玩着他的金色酒樽。
“那是在安托利的战斗里。”
“安托利？安托利发生了战斗？”
卓尔克点点头。
“没有任何报告。是平叛吗？”
“最近的事，完整的报告还在等待军务部的批示，之后才会发放出来。”
卢维扬起眉毛。
“我不会喜欢被蒙在鼓里，无论多久，而且近期安托利地区……”
卓尔克抬起手。
“是最近的事，没有多久，已经结束了，你的长官会尽快得知此事，重点在于，战斗很艰苦，我们遭遇的强敌发掘出了致命力量。”
“什么？”
“并不是指一种战略，你要知道，不是出其不意或者暗中破坏的战术，我所说的是一种性质，一种力量。”
“我不确定我明白你的意思……”
卢维有点不安，严格说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235章 致命晨曦（五）
“你仿佛在谈论……巫术。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是吗？但他们拥有的可不只巫术，而是更加高超，更加玄奥的东西，来自远古。”
“我想象不出来。”
卢维把身体向后靠。
“在你们把他们击溃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卓尔克没有回答。
“怎么了？”
“我看到了真相……，”
卓尔克语气低沉。
“……最深重的背叛，就像一场祭祀，祝福并充满血腥与希望的庞大仪式。”
“我还是不明白。”
“真的吗？真的吗，卢维？如果它有作用呢？会不会存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手段，它超越了现行的逻辑体系，违背并遮蔽了一切由人类所制订并由帝国所接纳的法则？超出我们理解之外的东西。”
“你说得就好像真的相信一样。”
卢维笑了起来。
“想想我说的……”
卓尔克轻声说，他环顾大厅，他的战士正与卢维的部下开怀畅饮。
“想象一下…如果我向你发动攻击，那不正是最深重的背叛吗？我是说这里，在这个房间里，在两个居然能成为朋友的人之间。”
“那确实将是最恶毒的行为。”
卢维点头同意。
“之后就是发生了这样恶毒的行为。”
卢维凝重地点点头，直起了腰。
“是谁？谁背叛了？”
卓尔克微笑起来。
“我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什么？”
“我被要求加入一条新的道路。”
“然后呢？”
“我需要证明自己确实投身于那个新的目标。”
卢维盯着他。
在一秒之内，一秒，就在那一秒之内，他终于意识到卓尔克究竟在试图告诉他什么。
为了不背叛一条超乎想象的纽带，卓尔克被要求去背叛另一条。
酒杯从卢维手中落下，他的手完全出于直觉地移向配枪，只有令人麻木的纯粹震惊才让他变得迟缓。
卓尔克的手枪已经握在他手里，那是一个造型怪异的武器，就像一条布满棘刺的弯曲舌头。
酒杯还没有落到桌面上。
卓尔克开火了，淡青色的光芒在近身距离上击中了卢维的躯干，它如同一颗太阳般炽热，瞬间气化了衣服，皮肤，肋骨和脊柱。湮灭了肌肉，心脏，以及附属器官。它将血液变成尘埃。
那一枪的巨大冲击把卢维击倒，使他砸碎了桌子，让桌面反弹起来，碰到正在下落的酒杯，将杯子打飞出去，在空中洒出一道弧形的美酒。
卢维的部下惊讶地转过身，无法理解那些巨响和震动，无法理解刚才的枪声以及他们的团长轰然倒下的场景。
卓尔克的人则掏出了武器，他们没有因为枪声而分神，他们的目光一直保持在他们的交谈对象，那些困惑地转过头的人身上。
卢维翻倒在地板上，四肢抽搐着，破碎的桌子散落在他身旁。
那个酒杯掉在他头颅旁边，弹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
那发光芒在他身上烧穿了一个巨大的洞，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空心的，透过他抽动的身躯能看到地面的钢板，那个宽阔伤口的四周变得软烂，被高热所蜡化了。
卓尔克站起身，椅子翻倒在他身后，他垂下手枪，瞄准卢维的脸，再次开火。
在他周围，整个房间被骤然而起的枪声所震动，数十支枪几乎同时开火，身着军装躯体被击倒，血雾在空气中弥漫。
那个酒杯在弹起来三次之后终于落在地面上，又滚动了一圈，最后躺在卢维溶解的头颅旁边。
17月10日6时33分14秒
警报响起，来自锃亮的黄铜喇叭。
银角湾帝国码头上的轮值军官倍感困惑，但还是迅速作出了反应，是某条迷失在暴雨中的渔船吗？这是个级别很高的警报。
他按下桌面上的电铃，来自灯塔的卫兵浑身湿漉漉的跑到他的值班室。
“是罪恶女王号！”
“这不可能！罪恶女王号已经在10个小时前就离港了！”
就算这是真的，也一定是个意外。
然而轮值军官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他明白任何的答案，更正和解释都是次要问题，那些都不着急，将此事通知舰长都并非首要任务。
他很清楚程序，他按照自己所受的训练作出了应对。
他下令激活了所有防护措施，让港口进入了战备状态。他开始调动港口的守备部队，并封锁各船闸和。
更多的警报响起的四秒之内，轮值军官就已经开始下令在所有出入口部署兵力，他的应对措施是教科书式的，在警报响起的三分钟之内，全面封锁就能够强制建立。
但他们已经没有三分钟了。
一位舰长觉察到了战备状态被激活，从椅子上站起身，前往轮值军官身边检视情况。
“怎么回事？”
他这般问道。
然后，他的话被另一阵警报所淹没。
又一个，又一个……警铃，警钟和警笛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喧响。
接近警报。
偏离航线警报。
碰撞警告。
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冲过来，有什么东西正准备一头扎进港口泊位上密密麻麻同时井井有条的战舰阵型里，有什么东西在未受允许和授权的情况下闯进主航道。
轮值军官在一瞬间忘记了手头的事情。
他看着窗外，舰长也是，灯塔上的卫兵也是。
接下来的一切在刹那间发生，远非语言所能形容。
只见罪恶女王号洞穿了浪涛，一头扎进停泊在港口中的一排排货船，渔船和运兵船，以及那些精细排列的巡洋舰和战列舰，还有诸多小型辅助舰船之中。
它就像射进人群中的一枚穿甲弹。
它以毫厘之差错过了重型巡洋舰萨里姆号，赫比特努玛号，鲁夫迪胡玛号和哈米德号。
它错开了战列舰阿齐兹号的船首，并从运兵船麦吉德号的右舷掠过。
它的舰首擦到了轻巡洋舰勒布雷斯劳号的船体，让其右舷的两副炮灰飞烟灭。
它从战列舰奥坎号与马哈姆德号的中间穿过。
当它经过新式战列舰君王号的船体，将这艘著名战舰挤到一旁的时候，附近的货运船，驳船，摆渡船以及维修船等小型舰船瞬间分解，爆出炽烈的蓝色火花。
罪恶女王号如巨浪般席卷而来，让其他舰船翻滚着相互撞击，将它们推到大型舰船的船体上或是拥挤的船坞里。
随后，罪恶女王号到达了主船坞。
第236章 致命晨曦（六）
17月10日6时37分19秒
船坞是港口上的一个个岛屿，就像庞大双臂那羽翼渐丰的雏形，有十余座船坞围绕着主轴线排列，而这一座是韦瑞安锚点，规模最大且历史最悠久。m.www.uu234.net
它也是整个港口最早打下桩基的地方，是银角湾一处堪称历史遗迹的位置。
现在这座庞然大物，肩负着无数码头，支架，居所，仓库和停泊空间。
罪恶女王号击中了它，迸发出光芒，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运动与码头碰撞，相互湮灭。
这艘重型巡洋舰将侧位清理码头粉碎，撞歪了那庞大吊臂的结构，以及栖身于此的布雷舰亚希萨号。
那三十米长的亚希萨号被斩为两段，弹药库骤然爆炸，整舰消失在一团迅速扩张的热量与光芒中。
紧邻清理码头的两个仓库被这爆炸所焚灭，在弹指间杀死了超过一百名工人和水手，并彻底扯碎了吊臂的结构，导致其向右侧倾倒，停泊在里面的驱逐舰巴丝拉号因此撞上了同级的塔索兹号。
两艘战舰的舰身都遭受了灾难性的损伤，巴丝拉号如同一枚用过的弹壳般扭曲变形。
韦瑞安锚点颤抖起来，罪恶女王号那毁灭性的轨迹在其内部引发一连串的爆炸，居所和仓库轰然破灭，码头逐个倒塌，吊臂弯曲折断，如同被猎人击中的飞禽。
当速度减弱下来后，罪恶女王号舰身上窜起不同寻常的青色火焰，光芒绽放，钢铁构造的战舰瞬间湮灭，爆发是它唯一的出路。
萨姆苏号最先遭殃，安坐在码头上的它被罪恶女王号自爆产生的青色火焰所穿透，它的弹药库发生内爆，将这艘庞大的战舰拧成九十度的弯折，就像一个被拎住脚踝甩动的人。
依旧被码头构架所包裹的船首撞上了正在附近码头进行整修的飞翔的柯蓝人号。
两艘战舰在撞击中相互碾压撕扯，舰身四分五裂，舰内气体从舰身破损处喷薄而出，那些喷雾状的气流里充满了翻滚的尸体。
长达一百五十米的阿沙力特夫菲克号是帝国舰队中最强大的成员之一，也是君王号的姊妹舰，随着它巨大的弹药库遭受了致命创伤，这艘战舰骤然消失。
大块燃烧着的船坞结构飞旋着被抛入太空，或是坠向下方的海洋。
港口遭受整体的冲击，绳缆纷纷断裂，重型巡洋舰米克斯号挣脱了它的泊位，开始从支架中向后滑落，如同一场诡异的仪式。
它的动力是关闭的，它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自己的移动或稳定自己的位置，它来不及启动任何足够强大的动力，它就这样向后滑落，如同一块坚冰从冰山上坠入大海。
罪恶女王号陨灭的瞬间传递出数百万吨的力量，残存下来的最大一块碎片是罪恶女王号的主炮部分，它像流弹般横飞而出，摧毁了驱逐舰抗辩号，仿佛是正中脑门的一枚石丸，或是砸碎玻璃的一颗弹珠。
这整场灾难发生在数秒之内，它毫无声响，仿佛只是寂静大海中的一道闪光。
无论是附近舰船上还是陆地上的观察者们都只能看到令人目眩的光芒，如同一颗超新星的爆发，以及那紧随其后，层叠扩散，汹涌喷薄，吞噬苍穹的青色烈焰。
17月10日6时38分23秒
一道闪光掠过。
努坦斯不知道那是什么，本能比思维更快地作出了鉴别，发生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看到塞拉斯也有所察觉，那位正接受调查女伯爵没有，她的知觉太迟钝，无法理解那道闪光。
她在说着什么？
努坦斯抓住她，将她拽倒，他知道自己覆有铁甲的手指弄断了她的一些肋骨，但他还有机会用自己的身体庇护她。
在他们的头顶，一轮崭新的太阳正在填满库斯科纳尔上方的天空。
17月10日6时38分26秒
灼目的光芒骤然迸发，随后哈利奇河口以及附近农田上方的天空就被烈焰所充满，仿佛天神启动了自己的打火机。
帅克下意识地闪躲，迅速能够隐蔽自身的位置，虽然高热与烈风还有半分钟才会到达。
他目睹过许多剧烈的爆炸，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规模，连重炮群的密集齐射在此景面前也不过是小儿手中的鞭炮。
晨光被洗成了青灰，黎明的倒影骤然拉长，农田中的雇工们抬起头，震惊而恐慌。
“帅克？”
一位老邻居问道，他现在无法构建出更复杂的语言。
“圣父保佑我们……”
帅克喃喃自语道。
亚麻开始摇曳。
焚风轰然袭来，仿佛有人打开了一座熔炉的门。
17月10日6时39分31秒
雷霆轰鸣。
对洛克而言尤为强烈。
“这他妈的是怎么他妈……”
他对身边的人开口说道，将正在抽的那支烟吐了出去。
士兵雷恩站在他面前，在他眼中雷恩突然变成了一道剪影，河对面那座城市的烟囱与房屋也是如此，一个个黑色形体，反衬着炫目的天空，仿佛这是某种怪异的黎明，或是他妈的片状闪电，不过和叉状闪电一样明亮。
洛克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觉得那将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经历。
其实他错了。
17月10日6时39分32秒
库斯科纳尔上方的天空爆炸了，裴格多和萨缪尔姆站起身，从休息中惊醒。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没有任何值得阐述的事实，但他们没等上级下令便已将武器握在手中。
那是一次高海拔爆炸，还有来自港口和海岸，多次爆炸，相互重叠，这一点在一秒之后便非常明显，因为光芒开始频频闪动，火团里又爆发出火团。
“帝国刚刚失去了一整支舰队。”
裴格多说着，从汽车上走下来，圣甲虫卫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即将徒步进入旧城区。
在那里他们要执行一项艰难的任务，到达紫宫，与皇宫近卫汇合。
“那不止是一支舰队。”
萨缪尔纠正了他的说法，然后从车尾箱中拿出自己的武器，长剑和手枪。
17月10日6时39分33秒
“你看到了吗？”
雷恩大喊起来。
“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士兵，”
洛克答也以吼声作为回应，不然这样谁也听不清谁在说话。
他们营地西边的天空上光芒闪动，仿佛有人隔着一道纱帘在挥舞照明弹。还有一种低吼，一阵漫长的隆隆轰响，似乎是来自天空，而且毫无停歇的趋势。
“让大家警惕起来！”
洛克大喊，营地里乱成一团。每当他试图去倾听风中的呼啸声时，奇怪的声音都会在他的耳膜里嘶鸣。
那是尖叫吗？
亦或者是吟唱？
“让大家备战！”
他重复道，随后向属于第一特遣师第三步兵团的空地跑去，洛克也得让其他的人行动起来，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自从在西部诸行省参加过几次恶战之后，洛克再没有体验过像今天这样令人不安的直觉。
必须做好准备，无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怪异的风吹来，让树木开始摇曳，那阵风干燥而温暖，像是一股不详的吐息。
“克里德弗斯特团长！”
洛克大喊道，阔步走向对方的营地
在树林下方的平原上，那些乌合之众已经行动了起来，洛克能看到他们开始列队，他能看到他们随行的后勤人员也开始备战。
很好，非常好，虽然他们看起来很糟糕，但他们的训练比他预料中要好得多，反应也要快得多。
很好，很好，他们全都准备好了，准备面对这一切紧急状况，这让他从心底感到高兴。
17月10日6时39分34秒
天空爆炸了，亚历克斯将他的水晶长剑紧紧握在胸口，甚至他的手指都被刀锋所割破。
从光芒中迈出的血肉使者们盯着吞噬天际的火焰风暴，开始吟诵某种古格的调子。
托拉斯！托拉斯！
亚历克斯也想要加入那吟诵，但他一直在大笑，像疯子一样，控制不住地大笑。
首席监理马克站在那个由金属组成的圆环中仰望天空。
在这个旋转圆环的中央，很多圣陨之门的成员倒在地上，尸首冒着轻烟或是还在抽搐，而这个位置在过去的十分钟里已经不再是完整的现实了，物质蠕动不已，宇宙之间的障壁变得流动不定。
这里有种诡异梦境的气味，强烈却又丝毫无法辨别。
第一道闪光在南边的天际划过，另一名黎明之子的博尔特嘀咕了一句。
马克已经在遥望那个方向。
火焰，光芒，第一道光，某种程度上的黎明。
马克明白他们的计划将会达成若干明确的战略利益，但那些都是军事目标，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对于首席监理来说，思维才是关键所在诸如黎明的内涵和奥义。
那天空中的光芒，他们在这一天造就的剧烈眩光，那便是托拉斯的永恒之都。
在过往世界的古老语言中，这几个字的意思很难精确地翻译，其中有着献祭的意味，有着黎明所代表的希冀，还有种为更伟大事物揭幕的含义。
一场更伟大的日出即将到来！
第237章 致命晨曦（七）
17月10日6时39分32秒
一个港口工作人员大喊起来。
众人抬起头。
天空的爆炸产生了大量残骸，它们穿透云层洒落下来。
第一批暴雨般的金属碎片开始坠入航道，像流星般拖曳着火焰。
港口执勤官看到那些碎片砸进海面，激起冲天的蒸汽，另一些则敲打着港区的房顶。
更沉重的大块残片像炮弹一样将房屋引爆，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指挥台的窗户，在玻璃上留下一片裂痕。
但冰雹般的碎片只是开始。
更大的物体正在坠落。
青色的残骸，金属的残骸，燃烧的残骸。
执勤官比那些工作人员发现得更早，一个如花骨朵般绽放的巨型不明物体正坠入大气层，十三条长达数十公里的悬臂在云团般的碎片笼罩之下缓缓倾覆，如同一座山脉崩塌般宏伟至极。
它燃烧着青色的火焰，坠向他们以及城市。
17月10日6时39分41秒
第一枚物体落到了地面。
那是一块残骸，帅克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他完全不在乎，一块陨石，或者是别的什么。
它有一幢房子那样大，从燃烧的天空中以四十五度角陨落，它像流星般炽热无比，它如同火箭空袭一样轰然坠地。
它击中了河口另一端的冲刷平原，那冲击波将他们全都击倒在地，他们身边田地里的亚麻如同干草般被撕成碎片。
焚风呼啸而来，让帅克和其他工人难以立足，尘云和暴雪般的微小碎片紧随其后。
紧接着天降大雨，那雨水滚烫灼人那是被方才的冲击所震飞和蒸发的河水回到了地面。
一秒之后，又有几万加仑的水向他们喷涌而来，那冲击让河水脱离了河床，化作两米高的大浪席卷帅克的田地。
“起来！”
帅克向他的临时工们喊道。
“起来快跑！”
浪头将他瞬间吞没，卷入激流。
他撞上一道栅栏，立刻紧紧抓住它，呛着水，先是被那狂暴的湍流拽向一边，之后随着河水猛然退去又被拽向另一边。
更多物体开始坠落。
两枚巨大的碎片如同重型炮弹般击中河对岸，庞大的火团直冲天际，小一些的碎片砸落在各处，就像是轻型枪支发出的子弹。
它们如同手雷爆炸一样在地面轰出一个个坑，泥土，河水和稀烂的蔬菜四下横飞。
呼啸声夹杂着坠地的闷响，大地颤抖不已，泥土飞溅，他仿佛回到了科伐省，回到了那最后一趟地狱之旅般的战争中。
他感觉到那旧日的恐惧再次降临，于是向自己的圣父祈祷。
他的肺里全是水。他身上糊了一层黑色的泥土，那肥沃的黑色冲积土。
雷霆般的轰鸣正像克拉森山脊的枪炮声，如同床单在风中甩动时的爆响，一道道冲击波撼动他的横膈膜，在五脏六腑中引发阵阵颤抖。
亲爱的圣父，敬爱的圣父，让我活下去，让我活下去，我是你的仆人……
不是炮弹，不是躲在堡垒废墟中的野战炮所发射的弹药。
不是子弹，没有硝烟的刺鼻气味。
但同样糟糕。
燃烧的残骸正降临在他们头顶，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每个碎片都像一枚炸弹。
“找掩护！”
帅克本能的喊道。
愚蠢，真愚蠢，这里哪儿有掩护？天都塌下来了！
他的一些工人已经死了，他看到一个人握着鲜血喷涌的断臂，尖叫着在黑泥中扭动。
他看到一个自己颇为心仪的女人，从冒着轻烟的冲击坑里露出半截残躯。
他看到一个男孩被压扁的尸体，另一个双腿不知所踪的人正向前匍匐。
就像克拉森，正像克拉森，那道山脊。
他来到库斯科纳尔是为了将那段岁月抛诸脑后，但它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某个熊熊燃烧的东西像陨落的星辰般击中了河对岸的一座工厂，大地骤然被颠覆。
这一次眼前这道道巨浪有四米高，感觉像是一道混凝土墙壁。
17月10日6时39分41秒
女伯爵苏醒过来，她看着努坦斯，仿佛对方攻击了她。
她侧脸有一处划伤，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躯干，肋骨的骨折让她的脸因疼痛而扭曲。
“你干了什、什么？”
女伯爵颤抖的问道，她还是一头雾水。
“听我说……”
努坦斯低声回应。他跪在她面前，即使如此还是比她高得多。
“伯爵，听我说，我们需要给你找医疗人员，然后……”
“你为什么伤害我？你弄伤我了！”
“伯爵，你必须听我说，刚才……”
刚才怎么了？他该对她说什么？
他将她抱进一条相对安全的地下通道，地砖很凉，但他们能感觉到地面上那些火焰的温度，青灰色的跃动光芒斜射进通道里。
“发生什么了？”
她问道，她逐渐意识到情况的诡异。
塞拉斯护送着她手下的一些卫兵和仆人走了过来，他们备受震慑，身上血迹斑斑，其中一个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联系不上紫宫和狗窝（秘卫总部代号）。”
塞拉斯告诉努坦斯，并摇了摇手上的通讯器。
“全废了。”
努坦斯点点头，他们此刻急需的是信息，信息带来胜利，为此他们需要迅速联络上其他秘卫，或者另外一些了解情况的人。
突然，努坦斯听到一阵噪声，他脚下的混凝土开始颤动，他大步走到地下通道的入口处。
明亮的天空是一团青灰色的烈焰风暴，灼目的靛蓝色火团与火柱点缀其中，还有闪电，大规模雷云。
燃烧的残骸四处坠落，仿佛他们正身处一场流星雨之中。
城市陷入了混乱。
一部分区域，尤其是那些更高大的塔楼和新式建筑，已经在冲击波和碎片雨中损坏。
热浪与高压将路灯，广告牌，绿植和大理石雕像掀翻在地，厚重的黑色烟柱从破碎的储煤站与火车站中冲天而起，在天空抹上一道道淤痕。
很多货运火车都被冲击波震翻，其中包括两条装甲列车，它们倾覆的位置燃起了熊熊大火，人群四散奔逃。
努坦斯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急救员和消防员，他也看到了地上枕籍的尸体，男人，女人，长者，幼童……
第238章 致命晨曦（八）
“圣父在上！！”
在他身后，女伯爵尖叫起来。那骤然的啸声吓到了努坦斯，她刚刚趔趄着走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因此目睹了这一切。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保持冷静，拜托。”
塞拉斯来到他们身边。
“这是……一场攻击吗？”
女伯爵问道，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就是深眠中的梦呓。
热浪滚滚，满是干燥而酸楚的燃烧气味，强光让她被迫遮住眼睛，但秘卫并不需要如此，他们经过强化的视网膜可以适应这些混乱的光斑。
“天知道。”
塞拉斯说。
“反正这绝不是一场意外。”
努坦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努坦斯！”
一名秘卫突然出现，他发现了他们，他身边有一支小队，那是阿尔拜，一个名为夜刃的小团体的头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努坦斯问，对方以摇头作为回应。
“不知道。”
“你手下有多少人？”
“我这里有十一个，刚刚调查完一个奥术师藏匿的地方。”
阿尔拜从腰上密封桶里取出一卷纸，上面还有燃烧过的黑印。
“我们有了一些发现，说不定和这有关。”
“你们的通讯器怎么样？”
阿尔拜再次摇摇头。
“没有能用的。”
“这个广场另一头有一座发报站。”
女伯爵忽然开口道，努坦斯看着她，而她正扶着塞拉斯的手臂站起身来，痛苦让她眉头紧锁。
“发报站？”
“那是邮政部新系统的一部分，有一些最新安装的无线发报器。”
努坦斯朝阿尔拜点点头。
“很好，我们去也许能搞明白到底在发生什么。”
“我们出发吧，动作快点。”
塞拉斯拔出腰上的手枪。
“我并不觉得后面会有啥好事。”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为什么？”
努坦斯将头偏向他。
“因为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努坦斯看着他，叹了口气，随后他们扶着受伤的女伯爵开始前进。
阿尔拜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他问道，原本这是一个禁忌，一个秘卫不该去询问另一个秘卫的任务，但今非昔比。
“还能是什么？无非”
努坦斯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震颤。
一切都变黑了，一道幽深的阴影将他们笼罩，他听到女伯爵和她的侍从们发出极度惊恐的呼叫。
一个东西正缓缓着划过天空，它庞大无匹，就像一朵怒放的鲜花。
目睹一个和整个城市不相上下的物体，这本身就震撼人心，这是他们这辈子所见过最大的物体。
它下降得非常慢，它沿着天际线缓缓坠落，喷吐着云团般的碎片，拖曳着逐渐解离的残骸，仿佛库斯科纳尔的天空是一片湖水，而那物体则是优雅地沉入湖底的一截巨木。
这毁灭的景象有种原始的宏伟美感。
他们正目睹的一切犹如神话一般，如同逃离茫茫苍穹的星辰，如同忘记怎样飞行的神祗，如同源自古老寓言的陨落，善良堕入邪恶，光明堕入黑暗。
“凯蒙在上……”
文坦努斯轻声道，他的瞳孔中倒映出那庞大形体的轮廓。
它仿佛悬在空中，但撞击又在分秒之间，它将坠入这个世界，它所燃起的烈焰将烧焦整片大陆。
“后退……”
他开口了，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后退！”
17月10日6时39分41秒
雅米拉猜想他们将要向城市进发。
强森连长已经下令让所有的人做好准备。
无论正在发生什么，这都糟透了，库斯科纳尔的居民一定需要帮助。
从地下要塞里出发，他们只花五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目前他们还没有收到任何命令，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与库斯科纳尔的守军毫无协调。
雅米拉并不介意这一点，他们将要进入城市，完成部署，保卫要点。
部署和保卫，他们受过这种训练。。
正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事情产生了变化，计划也随之改变。
天上开始落下陌生的火力。
第一次冲击的感觉颇为震撼，雅米拉看得清清楚楚，一根有人躯干那么粗的淡青色晶锥从污浊的天空划出，坠落在前方大约一千米的地方。
它轰然陨落，犹如一柄重锤，伴随着灼目的眩光，扩散出浪涛般的震荡波。
那冲击所引发的爆炸相当于一发大型等离子炮的威力，它将周围的房屋像玩具般抛向半空，其中一些碎砖撞在飞行的铁鹞上。
雅米拉的小队处在震荡波影响范围的边缘，他们的战斗服感应到了那场爆炸，立刻自动锁定并抵抗冲击，让他们得以站稳脚步。
惯性缓冲器奋力工作，她感觉到沙砾和细微的碎片飞溅在战斗服上。
冲击波过去了，自动锁定系统放松下来。
在那一瞬间他们的纪律有所动摇，除了恐惧，还有困惑，天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二次冲击很快降临。
这一次是两根晶锥，它们一直翻滚着，其中一根击中了西边一公里之外海岸上的某个渔港，其冲撞所导致的爆炸将大地震裂，并引发了对面的丘陵上的一场山崩。
另外一根砸扁了一架正在飞行的铁鹞，它的机翼留下一个大坑，却没有爆炸，机身逐渐四分五裂。
数秒之后，它翻滚着向海岸碾压过去，破碎的装甲和尖叫的士兵散落空中。
更多晶锥四下坠落，如同一枚枚炸弹，一场诡异的冰雹，一个孩童的玩具从盒子里悉数倾洒，一些轰然爆炸，一些在冲击中破碎崩解，还有一些像嵌入**的子弹般埋进大地之中。
雅米拉透过小小的窗户仰望天空，除了源自城市的浓烟之外，几乎只有诡异的惨青色。
天上充满了正在坠落的物体，它们在空中翻滚，反射着阳光，熠熠闪烁，旋转的速度有快有慢。
在西边，雅米拉在这从天而降的诡异灾难中看到了一艘铁鹞的多边形轮廓，它正旋转着坠落。
随后，她也看到了陨落的尸体。
与诸多机械部件不同，他们没能经受住这段坠落，他们被烧焦烤熟了，最终他们像一捆捆潮湿的木柴般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他们不像金属零件那样砸出巨大的深坑或是引发爆炸，然而所带来的冲击却更具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