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蚕王
我在一旁看着,也颇为解气,看已经差不多了,才道:“你若老实交代,我们可以考虑,若有半句假话,嘿嘿!”
金山哭道:“我说,我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先说说你们下中上三个寨子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这么多蚕?竟然还将蚕雕刻在木楼上。www.uu234.netwww.uu234.net”
“我们三个寨子都是图腾寨,蚕就是我们下寨的图腾神物,也就是说我们是蚕族,蚕的后代,中寨的图腾神物是蛙,而上寨的是蛇;蚕的天敌是蛙,蛙的天敌是蛇,而蚕破茧而出后变成的蛊蛾又恰好能克制住蛇,故而我们三寨互相克制,也很少来往,更不能通婚;因为我们这里闭塞,从不与外界来往,所以被各位的到来吓坏了,巫女才会驱动白蚕冒犯各位,我们也是为了自保啊,求大侠们饶了我们吧。”说着金山又是不住的磕头。
“哼,不与外界来往,被我们吓到了,纯属无稽之谈,据我所知,你们三寨和前山的苗寨素有来往,若再有半句虚言,我就先杀一个开开荤。”我拎起那个小男孩,做了个砍的手势,摆出了一副狰狞的笑容,不好好整整这金山,也难出我这口恶气。
金山见状伏地痛哭,磕头如捣蒜,“不要啊!大侠饶命啊!不要伤我儿性命!我说的句句属实,已经近三十年没和外面的人接触了,以前就算有也是外面的人主动来我们这里,我们是一定不会出去的,因为,因为我们三寨的人是不能离开本族图腾神物的,一旦离开后山这块地方就会立即暴毙而亡的,如果,如果诸位不信,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印证,你们就把我带出山吧,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啊!”
离开本族的图腾神物会就立即暴毙,这种说法听起来十分荒唐,金山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解释道:“不信你们解开我的上衣,我们蚕族人的心口处都纹着一只白蚕,连着心脏,一旦感应不到图腾物,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各位所见到的那只巨蚕就是我们的图腾神物,是我们蚕族的神,要是被杀了,我们全族就会立即毙命的。”
青云上前解开他的衣服,果然在他胸口处纹着一只食指大小的白蚕,伸展着身躯,蚕头微微昂着,与门前美人靠上雕刻的一模一样,看金山的神情不像在作伪,毕竟没人会拿自己孩儿的命当儿戏,可前山的苗人汉子却说三十年前他的确引着一个后山来的青年去了阿朵家,他也没有理由撒谎,若他二人说的都没撒谎,那只有一种解释:来找阿朵的那个青年并不是后山三寨的族人。
不过,我关心的是神树上的木蝴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儿,我决定诈他一诈,便拽了一把竹椅坐下,不慌不忙的道:“嗯,嗯,那你再说说关于神树的事儿吧。”
金山听到“神树”二字,顿时脸色大变,表情立即僵住了,嘴唇抖动了几下,冷汗直流。
我心中乐开花了,看来**不离十,神树就在这里,可脸上却得憋着,不能漏出破绽,僵持了片刻,我怕案而起,抬手给了他两耳光,怒道:“你几次想加害我们,这笔账还没找你算呢,既然不肯说,就休怪我无情了。”说罢,急冲到那两小孩跟前,拔剑便砍。
这是一种人心赌博,谁做的绝做的干脆谁就会胜。此时我的宝剑已经挥下,径直将那男童的天灵盖劈下,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啊!”夏缇惊叫了一声。
“我说!我说!不要杀我的孩子,我说,呜呜呜……我都说,啊……”金山痛哭着,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我堪堪拉回利刃,怒视着金山,咆哮道:“快说!”
金山此时瘫坐在地上,万念俱灰,颓然道:“那是我们三寨最大的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十多年前,我们这儿闹过一场瘟疫,那年我只有四岁,只记得当时寨子里死了许多人,中寨和上寨也一样,族人不断的死去,我爹是蚕王,就是我们蚕族的族长,便召集中寨蛙族和上寨蛇族的族长共同商议,最后决定带领全部族人去神树那里避祸,我们上山经过中寨和上寨,之后所有的族人被蒙上眼走过一段很长的路,等摘下蒙布时就看见一颗巨大树木,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树,几十丈高,夜晚还发出红光,美轮美奂,不过所有人都只能在几十丈以外,不允许靠近神树,我亲眼看见一个好奇的族人因偷偷靠近神树而被乱箭射死,所有人就在规定的区域内安营扎寨,一住就是半个多月,说也奇怪,这半个多月里竟没有一人因瘟疫死去,后来人们返回寨中,就算躲过了瘟疫。我那时经常问爹爹关于神树的秘密,他被我问烦了就讲了一个故事给我,传说神树是黄帝送给九黎族的宝物,用来镇着此地的一支妖蛊,这妖蛊叫‘降头蛊’,本是碧游宫里的一只蝴蝶,因贪恋人间的山水,盗走了鸿钧老祖的玉拂尘,下凡到此,后被诛杀,其冤魂嗔恨便化作这妖蛊,祸害无穷,而神树恰是这妖蛊的克星,数千年来,妖蛊滋养着神树,又被神树所制,二者互依互存融为一体,所以神树既可祛百病解百蛊,但又不能靠近,一旦染上妖蛊会招大祸的。神树由蚕蛙蛇三只神物守护,我们三寨的人就是这三只神物的后代,世世代代守护神树,不让任何人靠近。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爹却一再叮嘱,任何时候都不能泄露。后来在一年之后,族里就发生了大事儿,死了很多族人,爹爹从此性情大变,原先那个热情开朗的蚕王变得极为孤僻,不通情理,不再提及任何事情,所以究竟发生了何事谁也不知道了,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金山显得很平静,估计这回已经是把老底儿都交代了,我问他听没听说过“梅花蛊”,金山摇头说从来没听说过,现在他也没必要再说假话了,不过对于这次的审问,我已经非常满意了,碧
游宫里的蝴蝶,这与木蝴蝶不谋而合呀,看来神树果然在这儿,而且的确可解百蛊,只有找到它,夏缇就有救了。
只是这“降头蛊”让我十分疑惑,素问这南蛮有三大妖术:降头术,蛊术和术,只是这“降头蛊”为何物却想不明白,莫非是两者加在一块儿的厉害玩意儿。
“你爹爹,老蚕王现在如何啊?”鬼面道突然问道。
谁也没想到他会贸然开口,金山也是一怔,答道:“家父数年前便得了一场大病,寨子中没有高明的巫医,我医术粗浅,未能将他老人家治愈,如今他已卧床多年,今日诸位大侠又伤了我族的图腾神物,蚕王也深受其创,如今已昏迷不醒,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到最后,又是一阵悲伤。
鬼面道哑音道:“贫道略懂医术,明日带贫道去瞧瞧老蚕王。”
金山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我,夏缇和青云轮流守夜,主要是防止金山逃跑,不过这一夜很平静,次日一早,金山便将我们带到了他爹老蚕王的帐前。
那是个年近古稀的干瘪老头,浑身青黑,满脸皱纹,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眼睛半眯着,浑浊无神,气息极微弱,喉头忽然“咕噜噜”抽动了两下,仿佛再向我们证明他还活着。
鬼面道上前切了切他左右手的脉,又按了几处穴位,仔细观瞧揣摩了半晌。
金山急道:“我爹他怎样?”
鬼面道摇了摇头,道:“老蚕王脉象浮缓而紧,浮为虚,紧为寒,气短,舌苔薄白,手足肿胀,此为‘中风’之症,也叫‘桂枝汤症’,从脉象上看其发病卧床已有七八年之久了。”
金山连连点头,无限敬仰的道:“道长真乃神人啊!确有七八年了,可我爹他体魄强健,武功高强,怎会突染此疾呢?”
“多半是心有淤结,多年不得解,加上风邪入体所致。”
见鬼面道语气中透着不悦,金山也不敢再问,中风卧床多年,小孩子都知道已经很难治愈了。
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崆峒子手开口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兄还是想法子医治老蚕王吧!”
若是论医道之术,崆峒子也未必在鬼面道之下,可此时他避而不发,多半是想试探一下鬼面道的手段。
就见鬼面道长叹了一声,“此症为气虚血瘀所致,又因拖得太久,贫道也毫无把握,再加上我伤了图腾蚕,那巨蚕与老蚕王连心,使得老蚕王的元气更加微弱,命悬一线了,我会竭尽全力救治,至于能否有回天之力,还要看老蚕王自己的造化了。”
金山热泪盈眶,不住的点头,连连道谢。
鬼面道指着床榻上铺的一层鳞片道:“你们这儿多产穿山甲,先取其鳞片,加上桑枝入夜,给他先服下,可活血散瘀。”
第十三章 降头
金山照做,没过多久,老蚕王的脸上果然见了点儿血色,不过脸色依旧很难看。m.www.uu234.net
鬼面道估计是看到了效果,他长出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金山,“这是贫道调制的补阳丹,以生黄芪、当归尾、川芎、赤芍、桃仁、红花、地龙炮制而成,每日取两粒用温水化开,服下,可大补元阳,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老蚕王自己的了。”
金山赶紧双手接过,磕头道谢,说悔不该对我们起了歹心,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发誓说以后有用得着他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告诉他别说那些没用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得扣下他儿子当人质,不过只要他乖乖听话,不与我们为难,我也绝不会伤孩子分毫,等咱们平安离开,自会将孩子放了。
金山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也没办法。
回去之后,左彪也已经醒来,得知事情的经过后,红着脸对夏缇道:“夏,夏姑娘,多,多谢救命大恩,在下一定……”
青云抢道:“唉!是我们拼死就你,你咋只谢人家姑娘一人呀,我看你明明就是心怀不轨!”
“我,我……”左彪低着头,脸憋得更红了,这位人高马大的,到还挺腼腆。
看他尴尬,我岔开话头道:“左彪兄弟,咱们现在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了,有些话你得如实的说,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见和我们一起的那个疯老头?”
左彪漠然摇了摇头,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本想再问问鬼面道,可那怪老道又恢复了一语不发的本色,与其碰一鼻子灰,倒还不如各走各的路。
可不巧的是,此时正值雨季,一连几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苗疆的梅雨天总是透着一种恐怖,就算在正午,天也是黑压压的,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怪叫,不知是野兽,虫鸟,还是什么东西……
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留了,无奈山中泥泞,无法赶路,我们和鬼面道师徒才都被困在了这间木头房子里,好在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这天夜里,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风很大,“呜呜”的吹着,好像还带着几声啼哭,我猛地一睁眼,除了雨声又什么都没有了,就在我要继续入睡的时候,“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左彪也没睡着,他警觉的叫了一声。
“是我!”,是金山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继续道:“我爹,呃,好像苏醒了,只是神情还有些恍惚……”
众人都被吵醒,赶紧起来,穿上衣服,随着金山来到老蚕王的住处,就见老蚕王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雨发呆,嘴里含混的叨咕着:“又是这样的雨夜,又是这样的。”
灯光晃在他的脸上,有些发白,不过总算活过来了,他一转头,发现我们的到来,立即显得有些惊恐和愤怒,抓起一只瓷碗便丢了过来,大喝
:“谁都不许过来,你们都是骗子,想杀我,哼!休想。”
看他动作麻利,元气应该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意识还是含混不清,谁都不敢靠近,生怕他一激动又犯了病。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有些变了形,看着十分吓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片刻。
突然,油灯晃了晃,又向上窜了一下,“噗!”的灭了,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没有人出声,四周就只有雨,好像还有些的响动,让人头皮发麻。
很快,金山然起了火折子,将灯重新上了。
“啊呀!”夏缇指着床榻惊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床榻上的老蚕王不见了。这怎么可能,以他目前的状况,能意识清醒的说上几句完整的话就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根本没可能下床走动,而且还在我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大事不妙。
就一愣神儿的功夫,有个人影从角落的黑暗处闪现出来,那正是老蚕王,他僵直的立在那儿,直直的看着前方,忽然,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双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脸都快憋炸了,想喊却喊不出来。
“爹……!”金山怯怯的叫了一句,愣在当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老蚕王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了狂似的扭动,直到“咔吧”一声,那是他将自己脖子硬生生扭断的声响,他的手还在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慢慢的,慢慢的,他将自己的脖子抻起了一尺多长,“噗呲!”脖子上的皮肉被这股蛮力撕裂了,鲜血夹带着好像内脏一类的东西从脖腔内喷了出来,溅得满屋子还有每个人身上都是血。
闻着人血的气味,我脑中一片空白,老蚕王的双手还在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捧在胸前,那颗头似乎还是活着的,红红的眼睛睁着,死死的盯着我,身子一步一步僵直的向我走了过来。
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没了头的人迎面走来,他手里捧着自己的头。
我被吓得懵住了,怔怔的立在原地,断头的老蚕王眼看就要碰到我了,可我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他就在我眼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脖腔内的鲜血还不断的向外涌着,“噗”的崩了我一脸。
“降头蛊,这就是降头蛊!”夏缇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心中也恍然,这个真的就叫“降头蛊”,此降头并非降头术的意思,而是把头“降”下来,降到胸前自然就是“降头”了。
“啊!蚕王,王……,不要……,啊!不要啊!”青云也被这一幕给吓坏了,他抱着自己的头,眼睛瞪得就快掉出来了,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大喊大叫,最后眼珠一翻昏死了过去。
金山也没好到哪里,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他神经有
些错乱,伏地嚎啕,“嗝!”的一声也晕死过去。
突然,窗外两个人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鬼面道左彪师徒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那人影应该就是他们,我立即追了出去,外面只有漆黑的雨夜,他们早已经没了人影。
返回到屋中,崆峒子正按住青云的人中穴,将他救了过来,我也照猫画虎将金山就醒。
发生的一切让我有些发懵,头都快炸了,心中默念着“降头蛊,降头蛊。”,终于明白了,每到爬坡节前山寨子里都死人,那一定也并不是朵儿或是什么人的鬼魂在害人,害人的就是这“降头蛊”,只是不晓得他们是怎样中的蛊而已,太可怕了。
我掀起被子将老蚕王的尸首裹上,让场面看上去不那么吓人,平静了一会儿,我说道:“凶手是先熄的灯,再下的蛊,老蚕王和前山那个青年死的时候,鬼面道师徒也都在,现在他们又逃走了,这事儿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崆峒子摆了摆手,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要妄下定论,也许他们师徒是去追凶手去了。”
金山失声痛哭,狠狠的道:“肯定是鬼面道那恶贼害了我爹,然后畏罪潜逃了,若凶手是躲在屋外的其他人,那怎可能在屋子外面将油灯熄灭呢?”
这些天里,金山也能看出来,我们四人和鬼面道师徒并不是一伙的,所以也没有迁怒于我们,他的话也很有道理,油灯在屋子的西北角,若有东西从门窗飞进来打灭了油灯,一定会经过我们,不可能不被察觉,要是按这么说,打灭油灯的一定是屋子里的人才对,这样想来,鬼面道师徒应该就是凶手无疑了。
于是,我便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会全力帮你将鬼面道师徒捉回来,给老蚕王偿命。”
崆峒子手捻胡须,有些不悦的道:“哼,跟你们过了,不要妄下定论,还是先找到鬼面道左彪二人再议。”
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崆峒子做事也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这里他辈分最高,也没人敢顶撞他,我也只能对金山道:“节哀吧,首要的还是要料理一下老蚕王的后事。”
金山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嗯,不过现在,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然灯火通明,顺着窗户往下看,外面有男有女的聚了几十人,就连那天放毒蛾的巫女也在其中,个个举着火把,挎着苗*刀,整装待发。
这就奇怪了,老蚕王才刚死,怎么这些人就像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一样呢?按理说这个时辰人们应该在熟睡才对呀!
就见金山站在木楼上,居高临下,叽里呱啦,神情悲愤的说了一堆我们听不懂的土语,族人便立即散去了。
直到转过天我才猜到,他应该是在宣布老蚕王被人暗害惨死,凶手就是鬼面道左彪师徒,动员族人立即捉拿他二人。
第十四章 新蚕王
整整折腾了一夜,族人只找到了一块破布,经过辨认这布块来自左彪穿的道袍,那名族人说是在通往中寨的路上找到的。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金山说中寨离此十余里,山路极其复杂,而且有他们布下的机关,若不熟悉情况的人,是绝无可能找到中寨的。
这么一来,鬼面道师徒实在太可疑了,没人知道他二人究竟是谁,但可以肯定鬼面道了解这里的情况,没准儿还非常的熟悉,看来他一定与三十年前的那件惨案有关,也许老蚕王醒来时认出他来,怕老蚕王说出某些秘密,才杀其灭口的,这么一想,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人,就是当年那位跑出后山去找阿朵姑娘治病的青年,莫非……
可如果鬼面道真是凶手,他当初为啥又要施药为老蚕王医病呢?直接下手灭口岂不是更容易,总之越想越糊涂。
“事不宜迟,快带我们去中寨去追鬼面道师徒吧!”崆峒子打断了我的思绪,对金山道。
金山点了点头,“各位还需先等等,寨中得立即选出新蚕王,若十二个时辰内不选出新蚕王的话,图腾祖蚕便有性命之忧,到时我族也将灭亡,等新蚕王选出,我便立即护送位去中寨。”
原来这就是金山所说的更重要的事儿,一番准备过后,正午时分,寨子中心用树枝和草絮搭起了一座三四丈见方的木台,木台并不高,应该说很低,正常人一抬腿就能跨上去,即便如此,台子的北面还是有条四五丈的慢坡通向地面。
在台前,二十来个成年男子穿着新衣排成两排,浑身上下干净利落,金山也在其中,显然他们是寨子里所有的成年男子,也是下一任蚕王的备选者。
女人,老人和孩子围在四周,没有人说话,神情都很是庄严。
时辰一到,巫女盛装华服登上木台,头顶和肩膀戴满了雪花银的装饰,耀眼夺目,左脸涂着红白黑三道条纹,怀里抱着根一人多高的粗木杖,木杖的头上雕着他们的图腾蚕。
巫女先将木杖插在木台中心,随后大叫了几声,内容虽然听不懂,但所有人都立即垂下头跪倒在地,之后巫女开始作法,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将准备好的鲜血向下洒,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无数只白蚕驮着那只巨大的祖蚕从不远处的树洞里钻了出来。
我们四人肯定是没有资格参加他们的仪式,但从木楼上顺着窗子往下看,居高望远,看得更加分明,那就是在地面上的一个大树洞,草木遮盖着,极不易被发现,难怪当时祖蚕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东西长得如此巨大怕是已经有上千岁了吧。
就见祖蚕移动得极为缓慢,小半个时辰才顺着斜坡爬上木台,巫女收了声,闪在一旁,此时整个寨子鸦雀无声。
崆峒子对众人做了个向后的手势,我们都无声无息的向后移了半步,因为金山临走时对我们说过,一定不要让祖蚕发现
我们,否则是要大祸临头的。
从窗缝里向外观瞧,骇然的事情出现了,祖蚕昂起头摆动了几圈儿,又发出“叽叽叽”的几声怪叫,看不出它是喜悦还是愤怒,不过这么大的蚕虫叫起来的确很人。
突然,从祖蚕口中喷出数条粗壮的蚕丝,将金山牢牢束住,随后一收便将金山吃进口器中,此时金山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被祖蚕吞吃,只剩下两条腿还在外面乱踢,不过顷刻间,整个人都已经进入的虫腹了,虫腹乱动,金山应该还活着,他在挣扎,可台下竟没有一个人想去解救金山,反而高高兴兴的看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看得心头发麻,顺手拔出宝剑,准备冲下去救人,不过夏缇一把将我拉住,她用手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下面,意思是再看看,静观其变。
想起金山的交代,我强忍着,仔细观瞧,又过了一会儿,“噗!”的一声,金山整个人又被吐了出来,他蜷缩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擦了擦满脸满身的粘液,看得人有些反胃,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估计是被祖蚕的口器中数排利钳所伤,巫女急忙将他扶稳,喂他吃了些东西,后来我才听说那是白芨,能帮他止血,防皮肉溃烂。
众人竟然一片欢腾,祖蚕缓缓返回树洞之中,很显然它选定的新蚕王就是金山,族人纷纷围拢上来,向金山行礼。
这一刻,我头脑中又闪过了许多不解,想起鬼面道师徒,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细节。
金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木台,勉强讲了几句,估计是一些激励族人的话。
再后来,他便安排人领我们去了中寨,金山告诉我们,等安葬好老蚕王,祭拜了宗祠之后,便亲自带人上山,与我们汇合。
临走时,还送给我们一只木哨,这木哨造型很是特别,铜钟状,比拳头略小些,当中有个缺口,底部探出一个嘴,金山教我们使用它的方法,只要是在这后山之中,遇到危险时吹响木哨,便会招来一种极特别的“虫子”,这种虫子会引着人到安全的地带,躲避灾祸。而且哨音可传数里,族人听到也会顺着声音前来营救。
只是金山在说到“虫子”二字时显得有些含糊,不过我也不想多问,也许是因为我对金山有种说不出的不确定。
就礼貌性的谢过了他,我们便跟着两名族人上了山,一路上七扭八拐的很绕,不过却很顺利。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处石碑前,往前一看,这个地方实在有些古怪,遍地都是坑洞,破烂的石碑横七竖八的散了一地。
我猜道:“这好像是个乱葬岗。”
崆峒子撇了撇嘴,“不像,这里应该没有尸体。”
领路的那两个族人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指着前方,嗯啊了几句,扭头便往回走,仿佛一刻也不想多留在这儿了。
青云恍恍惚惚的道:“这,这里是哪儿?我有点儿怕,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夏缇道:“青云哥,别怕,前面应该就是中寨了,后山三寨相互之间并不来往,我想那两个族人就只能送我们到这儿了。”
崆峒子白了青云一眼,骂道:“哼,连个女娃娃都不如,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我们继续向前走,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排样式相同的房舍规整的出现在面前,这就是中寨,这会儿天色渐暗,整个寨子被一层薄雾笼着,后面的房舍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夏缇提醒大伙儿,尽量聚在一起别落单,留神周围的情况。我也心里打鼓,这是蛙族,别再跳出个大青蛙来。
可进寨之后,不但没有看到蛙,就连木楼上竟也没蛙图腾的雕刻。我们在寨中走了一大圈,最奇怪的是,这儿的木楼建的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只是并不是笔直成排,似乎按照某种次序排列的,不过与下寨相比,中寨要好很多,下寨的房子是建在一片龙桑树上的,哪里像个寨子啊,活像一片鸟巢,但这里的房屋却十分整齐,街道宽敞,寨子也大,我粗略算了一下,中寨起码得有一两百户,只不过这天才刚擦黑,怎么就一个人都见不到呢。
这让人心里越发的没底,不会又是降头蛊惹的祸吧?我们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正当我们要走,房门吱呀呀的开了一道小缝,里面是个五十来岁的苗族老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有点儿浑浊,目光呆滞,我暗道运气太差了,这老头看上去就不太灵光,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个什么来。
“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请问这里是否就是中寨?我们是过路的行人,天色已晚,敢问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宿啊?”崆峒子问道。
那老汉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用双手僵硬的胡乱比划着,半晌见我们没明白他的意思,便出了门,招了招手,意思是让我们跟着他走。
我低声道:“这老头好像是个哑巴,要不咱们另找一户再打听打听,就别跟这老头死磕了。”
夏缇道:“我觉得不必了,这里的人除了地位比较高的,大多数都只会说当地的土语,就算再换一户打听,人家也未必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这位老人家都已经出来给我们带路了,就先跟他走便是。”
说话间,那老汉将我们带到了另一户人家门前,他伸手砸了几下门,还没等房门打开,他就回去了。
很快,里面传来几声响动,房门一开,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看上去已近古稀之年,身材瘦小,还有些佝偻,不过一双眼睛却很亮,不知怎地总觉得她看上去有些面熟,不过肯定没见过。
“你们找谁啊?”老太太开口道,她声音有些浑浊。
第十五章 蛙族
“呃,大娘,这里是中寨吧?我们只是路过,天色不早了,想找个地方投宿,顺便打听一下情况。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我向她抱拳道。
“是中寨,你们进来吧。”老太太将我们让进屋中。
她家里很干净,和普通的苗家没什么不同,唯一显眼的就是窗子旁种着一盆龙芽草。
落座之后,老太太给我们每人斟了一杯热茶,客套了几句,老太太是告诉我们这的确是蛙族,而她就是族中的巫女,族人都称她为“蛙婆婆”,对于这一点,我并不奇怪,因为她家里如此干净就足以证明她养蛊,至于她给的茶,谁也没敢碰。
夏缇开口说道:“蛙婆婆,我们只是想找两位道士,一老一少,老的脸上戴着副铁面具,不知您有没有见过。”
我了解夏缇,她并不是爱出风头的那种人,估计是怕我直接问神树的事儿,太过唐突,引起对方的戒备,这才抢先说些别的。
“道士,没见过,我们这儿已经几十年没来过外人了,况且我平时也很少出门,就算真来了什么人,我一个老太婆怕是也不知道。”蛙婆婆老态龙钟的回答。
“哦,婆婆,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少出门么?怎么我们在寨子里见不到人呢?”夏缇顺着话继续问。
“嗯,我们是蛙族,跟蛙的习性一样,到了晚上才出来的。”
人和蛙一样,这倒是奇怪了。
“哦,婆婆,您家里就只有您一个人么?”夏缇又问。
“都死了,我的汉子和一双儿女三十年前就都死了。”蛙婆婆一直面无表情,可说到此处,眼里却充满的凄苦和悲伤,那是一双饱经沧桑的老眼,眼里已经没有泪了,流露出教人扎心苦楚。
沉默了片刻,夏缇嘴唇微动,估计是想安慰几句,可话未出口,蛙婆婆便自顾自的道:“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估计对三十年前的事儿也有耳闻了吧。”不等我们搭话,她就继续说道:“就是那次前山寨子的人突然来我们这儿要人,要他们的巫医阿朵,那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她早就与我儿两情相悦了,因为我们三寨的人无法出去,也没办法去前山提亲下聘礼,请他们过来,就只能按照孩子们的意愿,给他俩完了婚,全寨子的人都来吃了喜酒,一连热闹了三天,可给我们家赚足了脸面。可也怪我们,把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阿朵嫁过来就得守蛙族的规矩,不能出山,所以没多久喜事就变成了丧事,前山寨子的上百名男丁前来要人,兴师问罪,没说上几句话就动起手来,烧杀抢掠,先后来了三次,族人死了大半,我们家里就只剩我自己了,他们都被活活的烧死了,我那好儿媳阿朵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了,可惜了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我的好儿媳啊,你们看,那是她最喜欢的龙芽草,我一直替她种着呢。”说完蛙婆婆指了指窗子旁的那颗龙芽草,她的嘴仍旧在微微的颤抖着
,只是没再发出什么声儿来。
众人点了点头,蛙婆婆讲的和前山寨子里那苗族汉子说的完全对得上,看来他们都没撒谎,三十年前,这里的确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儿,而且蛙婆婆的话也验证了金山说的,他们三寨的族人确实不能出山,要是这么说那个跑去前山找阿朵的青年肯定不是三寨的族人,那他真的极有可能就是“鬼面道”,否则鬼面道不会对这里如此熟悉,这就对上了我之前的推测。
这时,崆峒子欠起身,微微鞠躬道:“无量天尊,老人家,逝者已矣,您切勿悲伤,多多珍重才是。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想去上寨不知该如何走啊?”
蛙婆婆想了想,道:“上寨还得往上十里左右,虽说不算远,但山路极不好走,很危险的,当年也只有族长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找到哪儿,只可惜他也在三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族里已经没人知道去上寨的路了,唉!你们来的不巧了。”
我看这蛙婆婆为人倒也耿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无需再隐瞒了,便问道:“婆婆,有关神树的事儿,能否给我们讲讲。”
蛙婆婆应该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过她还是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的直白,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神树,我知道的应该也不比你们多,而且那是我们三寨的圣物,是我们要用生命守护的秘密,我想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说到后来,她的语气明显很不悦了。
咱们也不可能像对付金山一样对付一个老太太,何况人家也没得罪咱们,而且她只身一人,估计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正想着怎么能从她嘴里套出点儿什么来。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个啷个啷”的开门声,而且是许多门一起被打开,紧接着是许多人走了出来,脚步声很重,我总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些人怎么一下子就齐刷刷都出来了呢?
众人也都是疑惑不解,一个个面面相觑。
蛙婆婆见状解释道:“哦!族人们出门了,我们蛙族人就是这样的,和你们说了,族人和蛙的习性一样,白天在家中睡觉,到了晚上,天全黑之后就会一起出门,让你们见怪了。”
她说完便安排我们进内屋休息,自己进了另一侧的卧房。
关上门,我顺着窗缝往下看,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的在走动,他们很安静,除了脚步声,也没人说话,可能这也是他们的习惯。
我低声道:“要不我出去看看,没准儿能打听出神树的下落。”
青云诺诺的道:“还,还是别去了,这里有点儿,有点儿吓人,还记得前山的那个苗族汉子说的话吗,他们最后一次来中寨的时候,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又活了过来,估计这里,应该闹鬼。”
我道:“唉!青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儿小了,还算不算个爷们儿了。”
崆峒子道:“还
是别出去了,普通百姓应该都不知道神树的所在,而且他们也只会将苗家的土语,也问不出什么来,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谨慎些微妙,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夏缇也点头道:“是啊,杨子哥,还是小心些,这蛙婆婆是个巫女,会施蛊,我看咱们得轮番守夜了。”
众人点头同意,其实这一夜我都没合眼,街上人不知不觉间散去了,很快天光大亮,蛙婆婆敲门进来,笑道:“都醒啦,昨夜睡得可还习惯?”
明明都没睡好,可也只能尴尬的点点头。
崆峒子抱了抱拳道:“甚好甚好,老人家,叨扰了,这是点心意,请收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递给蛙婆婆。
蛙婆婆微微一笑,却不伸手接,只道:“这些黄白之物在我们这儿是用不上的,道长还是收回吧,反正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老太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给各位行了方便,不足挂齿的。”
出家人给在家人钱财,还没给出去,崆峒子颇有些尴尬,讪讪的笑道:“无量天尊,那贫道就谢过了。”
我也起身,抱拳施礼,“婆婆,呃,只是我们……,不知……”
蛙婆婆眉眼挑了一下,阴着脸道:“你想问神树的事儿吧,我已经说过了,我这个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奉劝各位,最好别打神树的主意,好自为之。”
我有些火了,正好发作,就听夏缇微笑着道:“婆婆,多谢您的提点,能告诉我们上寨怎么走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呢,蛙婆婆叹了口气道:“我只能带你们出寨子,这座大寨是按照我族的图腾物‘密洛蛙’的形态建造的,整个寨子就是一座大阵,十分玄妙,非本族人进来便很难走出去的,至于去上寨的路,就得靠你们自己找了,我老太婆也不晓得。”
我们点头道谢,跟着蛙婆婆出了门,这还真不愧是蛙族,连只蚊虫都没有,烈日当头,寨子里一片死寂,就算这样的大晴天,也总像有一层薄雾在遮挡前路,再加上白天的街上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也着实有点儿吓人。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我正被眼前一模一样的木楼弄得晕头转向,忽然间,“嘿嘿嘿!”身后传来了几声怪笑。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有个人影,从路口处一闪而过,“疯老头”大伙儿齐声叫道,没有错了,很清楚那就是跟我们一起进山的疯老头。
“追!”我大叫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其余的人二话不说,也紧随其后。
别看疯老头疯疯癫癫的,腿脚却极快,每次我转过一个路口,就只能看见他的身子一闪,又转进了另一条路,我们追了一炷香的功夫,疯老头突然一转身,竟没了踪影。
青云赶上来,气喘吁吁的叫道:“糟,糟了,蛙,蛙婆婆,也,也不见了。”
第十六章 刀枪不入
我一拍大腿道:“哎呀,蛙婆婆这把年纪了,怎可能追得上咱们呢?”我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了。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众人赶紧凭着记忆按原路返回,可这里房子和路都是一样的,没走出几步就迷了方向,哪里还找得到蛙婆婆,这下可遭了。
我和青云干脆扯开嗓子大喊,可喊了半晌,嗓子都哑了也没丁点儿回应,看来蛙婆婆是真丢了。
正不知该如何才好,“啊!啊!救我!”青云忽然嘶声大叫。
回头一看,只见他站在一处木楼前,僵直的站着,看不出有啥不对,但就是姿势有点别扭,他表情很痛苦,脸上冷汗直流,我赶紧将他扶稳,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不,不晓得,我,我刚才只是,只是累了,便在……倚在这桩子上歇,歇了一会,可谁知,肩,肩膀就不能动弹了,好痛好麻,啊呀呀,好痛,好痛。”青云断断续续的答道。
那是一根普通的木桩,支撑着木楼,不过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门道,那木桩原来是一根极粗壮的毛竹所做,外面涂着一层灰白色的粉,要是不注意,很难看出和普通的木头桩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刚才是青云靠在了上面,蹭掉了附在上面的粉末,露出了青竹的底色,才让我们发现了这根桩子的不同。
我伸手想要取些粉末仔细看看,夏缇一把将我拉住,“小心有毒!”又向旁边的青云看了看。
崆峒子将青云的衣服撕开,只见那粉末渗入进了他的左肩,顷刻间,肩膀一片淤黑,肿起来老高,而且已经蔓延至手臂了。
“粉末有剧毒,快,快,得先找户人家,取些清水,再想法子解毒。”崆峒子急道。
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平日里对青云横竖看不惯,可真到要紧时刻却不含糊,这会儿他抱起青云向最近的一户人家冲去。
我和夏缇忙抢在前面敲门,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我情急之下用手一推,没想到门却没闩,竟然开了,难道这里真的已经太平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了?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我们也不打招呼,直接鱼贯而入,屋子里陈设整齐,可的确没人。
崆峒子将青云平放在床榻上,先去了些清水将他患处清洗干净,又将从下寨取来的鸡血藤捣碎,敷于患处,这鸡血藤能止虫痛,这一点我们已经在下寨见识过了,果然,过了一会,青云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不过黑毒却不见减少。
崆峒子心中自是着急,便让夏缇看好青云,我随他再找找其他人家,这毒既然就在外面,此处的人也应该知道如何解毒才对,于是,我和崆峒子分头寻人,敲了十几户人家,却没见一个人出来开门,若再敲下去,我俩非得迷路不可,无奈只好原路返回。
为今之计,只能等晚上,族人都出来时,再询问解毒的方法了,我喂青云喝了些水,吃了几口干粮,一直挨到太阳落山。
忽然,“咯吱!”一声门板的响动,我们知道有人出来了,我顺着窗子望去,果然寨子里的男女老少,纷纷出了门。
我和崆峒子立即架起青云也出了门,刚下木楼,迎面便撞见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那女人也看见了我们,她脸上却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让人多少有点儿舒服。
而就在此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夏缇忙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姐,我们有人中了这里的毒,不知该如何……啊呀!”
夏缇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我们都看得分明,那中年女人一把将夏缇拎起甩了出去,她的力道极大,根本不是普通妇人应该有的气力。
不等我反应过来,崆峒子也被这个女人推了出去,这一次力道更大,饶是崆峒子武功高强,却也噔噔噔急退了数步,事发得太突然,哪里成想一个妇道人家竟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看样子来者不善,我火冒三丈,可也不敢托大,飞起一脚蹬向中年女人的小腹,脚和她身子接触的一瞬间,仿佛是踹在了石头上一般,直震得我脚底发麻,连退了数步,不过对方也退了几步。
女子即便习武也多以轻柔为主,没想到这女人却能将硬功练到这种地步,我的功夫大部分是跟着张井叔习得的,也算是硬功,可跟着女人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就算是张井叔本人也未必胜得过她,我正想着该如何对敌,可这会儿,街上所有寨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一步步的逼近。
“当心!”夏缇冲我大叫。
我就觉得脑后一道劲风袭来,急忙低头,向一旁急闪躲过,是个方脸的大汉向我发难。听风声我便知此人力道更大,急忙后退了几步,我暗道不妙,怎地高手都聚在一块儿了。
就在此时,大祸已经临头。
中年女人已到了青云面前,情急之下,青云勉强拔出宝剑,挥剑便砍,那女人躲都不躲,宝剑砍在她身上就像砍在石头上一样,青云中毒已深,估计也没多大力气,走路都很勉强,一只胳膊还处于半瘫痪状态,哪里是中年女人的对手。
只见中年女人伸手掐住青云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就听见“咔咔!”两声,青云双腿乱踢,痛苦至极,眼看脖子就得被她给扭断,我正要上前相救,突然,身后窜出来一个少年,只一拳就砸中青云的后背,就听得“咔!”的一声,血肉横飞,这一拳竟然砸穿了青云的身体,从前胸透了出来。
可怜青云一口鲜血喷出,哼都没哼出一声来,我脑中一片空白,做梦也想象不到无怨无仇,这帮族人竟会下此毒手,而且他们怎么个个都有如此恐怖的功夫呢?
眼看患难的兄弟就要活不成了,我嚯地跃起,拔出陆卢宝剑,一剑将那方脸汉子的手臂砍断,此时我杀心大起,
又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此时十几个寨民围拢上了,崆峒子见爱徒惨死,也从地上弹了起来,已然是愤怒至极,挥动宝剑左劈右砍,他剑法精妙,只是无奈这些寨民个个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极其坚硬,很难将其砍倒。他娘的我就弄不明白,这些寨民并不像练过武的样子,可为啥个个都有刀枪不入的本领?
夏缇更是如此,她一个姑娘,气力本就不足,加上她的腰刀也不锋利,根本无力御敌。
好在这些寨民并未使出全力,我们边战边躲,勉强还能应付。不过很快更多的寨民聚拢上来,突然,我瞥见刚才被我刺穿心脏的方脸大汉又挣扎了爬了起来,向我扑了过来,似乎更凶残了,他居然还没死,我心中大惊,暗道不妙,难道他的心长在右边?这种人十万个里才能挑出一个来,咋就偏偏被我给赶上了呢。
对方的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有近百人了,将我们团团围住,想逃怕是绝无可能了,今天估计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嗨!……”,突然一声断喝从远处响起,寻声望去,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他个子不高,身上黑乎乎的很脏,跑到近前将怀里的黑灰洒向众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寨民竟被他的出现惊呆了,这年轻人左推右搡硬生生的挤出一条路来。
他冲到我们跟前,又朝我们仨扬了一把黑灰,大叫道:“快,快跟我来!”
他方头方脑的有点儿憨厚,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也莫名的对他生起了几分信任,再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跟着他向外跑,等那些寨民回过神儿来再想阻挡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跟着那年轻人转了两个弯,跑到一处木楼前,那青年将早已准备在门外一盆黑灰打翻在地,我早就闻出来那是草木灰,和刚才扬在我们身上的是同一种玩意儿。
随后,我们随着青年进了屋,关上门,就见屋内端坐一人,“疯老头!”,我和夏缇异口同声的叫道。
座上的那个人可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疯老头,可这会儿他的样子十分正常,根本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啊!
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定是他装疯卖傻的把咱们都给骗了,要是一个疯子,怎么可能在这种凶险之地活这么久呢,要不是他青云也许就不会死。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举拳就打。
“杨子,你干啥?”说话的竟是就我们的那个青年,我一愣,拳头举在半空中,这就怪了,我不认识他呀,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呢?而且这声音还很耳熟。
“是我!”此时,疯老头也开口道。
这声音,这声音竟然,竟然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光是我,就连夏缇也啊的一下惊叫出声儿来。
就听那青年继续骂道:“娘的,杨子,夏缇,咋的,连俺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第十七章 不是人
“华伯,大壮,可你们是……”我心中极是欢喜,可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www.uu234.net夏缇也是如此,这当口见到他们就比见了爹娘还亲啊,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那青年就是大壮,见我俩迷茫,得意的解释道:“杨子,你不记得啦,在巴蜀时我师父学了千面术,就是那女戏子的易容术,师父回去之后细细揣摩,勤加练习,如今已有大成,我俩是易了容的。”
我和夏缇这才恍然大悟,与他俩相认,又将崆峒子和他俩互相引荐,一番寒暄过后,崆峒子急道:“可怜贫道那徒儿青云,自小跟着贫道学艺,如今却丧命于此,做师父的何等的罪过,各位稍等,贫道去将青云的尸身夺回来。”说着便向外走。
“我同你一起去,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心中更是难过,愤怒,青云是我叫来的,却白白断送了性命。
“万万不可,且听我一句,这里的寨民根本就不是人!”华伯这话着实吓得我一激灵,就听他继续道:“他们并非血肉之躯,是杀不死的,你们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崆峒道长,你徒儿的尸身在下定帮你找回,切不可莽撞行事啊。”
仔细想想,虽然难以置信但着实在情理之中,这些寨民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这的确不是一般人,那个被我刺穿了心脏却还能活着的大汉,根本就不是人,难道他们是鬼,可鬼魂谁又见过,再说是鬼又怎会硬得如磐石一般,不过我想起了一件事。
见崆峒子也是一脸茫然,便拉着他道:“道长还记不记得前山那个苗族汉子说的话,他在中寨杀的人又复活了,想必这些人都不是活人。”
崆峒子点了点头,激动的道:“嗯,可是青云还在外面呢……”
我也难过,便道:“莫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先弄清楚再说,这个仇咱们是一定要报的。”
崆峒子行事素来沉稳,适才也只是夺爱徒的尸身心切,经我和华伯这么一提醒,也冷静了下来,我搬了把竹椅,扶他坐下,又扒在窗边向下看了看,不时还会有三三两两的寨民路过,但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并没有人在找我们,好像刚才的事儿根本就没发生似的。
“无妨,他们不会发现这里的,杨子,快告诉我你们都经历了何事?”华伯问道。
我知道既然华伯如此说,定是已有了把握,这才安心坐下,将我们的经历详细给他和大壮讲了一遍,最后我问他们为啥会在这里。
大壮道:“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月之前说起,我们收到了一封书信,信中说你俩会来此寻找木蝴蝶,信上说那种红色的木蝴蝶是味魔药,不可取,取之必死,让我们前来相救,带你们回去。”
“可一个月前,算起来那时我们也才刚刚确定来此取木蝴蝶的,要是再传书信给千里之外的你们,那起码又得个把月,这,这怎么可能?”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一个月前我
们谋划来苗地的事儿,不过也只有我、夏缇、崆峒子和青云知晓此事啊!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崆峒子。
崆峒子也是满脸惊奇,皱着眉头想着什么,可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捻着胡须直摇头。
“知不知道是谁写的书信?莫非又是方仙教?”夏缇岔了个话题。
大壮嘿嘿一笑,卖关子道:“你们就别猜了,就算把我的智慧借给你们,你们都够呛猜得着边儿。”
夏缇翻了个白眼,“借你的智慧?你觉得能借到什么?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
大壮愣是没听出来这番挖苦,一脸的洋洋自得,见我们都很渴望的盯了他,得意的道:“是治化长老寄来的。”
“治化长老!他……”我看了看华伯。
华伯点了点头,“长老的手迹我认得,是不会错的。”
我心里欢喜,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他呢,便道:“那治化长老现在人在哪儿?”
大壮垂头丧气的道:“我们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问:“就是说长老还活着,他在暗中相助,却不现身,这究竟是个啥道理?”
华伯也摇了摇头,显然这事儿的确让人想不通。
夏缇接道:“那信里还说了些什么?”
大壮摇了摇头,道:“呃,就只说了这些。”
我点了点头,问:”那你们是怎么进到后山的?”
大壮道:“呃,我们到这儿之后正好遇见疯老头带你们进了后山,师父觉得那疯老头有点儿奇怪,我们就没现身和你们汇合,就在暗中跟着你们,结果真被师父说中了,疯老头带你们进了下寨后便趁机溜了,我和师父看得清楚,一路跟了下来,那疯老头对这后山颇为熟悉,我们很顺利的找到了这里。”
“那你们是如何躲过这里的‘寨民’的?”崆峒子继续问。
大壮道:“这还多亏了疯老头,他进寨之前先点燃了一堆材草,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饿了,想烤点野味添肚子,结果他连只虫子都没烤,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火堆燃尽,之后便抓起冷下来的草木灰在身上乱抹,黑乎乎的,脏的要命,临走时还带了一些,我当是他又犯了病,可师父说他生起火堆时,目光凝聚,不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其中必有深意,所以我们也学他那样做,果然有效,那些活死人,就是这里的寨民,好像根本就看不到我们,就算在他们耳朵边上大喊,他们都没反应。”
华伯补充道:“草木灰能掩盖人身上的阳气,以后我们出去都得先涂上一些。”
众人点头。
“这么说,疯老头并不是真疯啊?”夏缇道。
“那倒也不是,进寨之后我就将他捉住了,师父给他瞧过了,这疯老头确实有癔症,不过并不十分严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以料定他脑袋里定藏着许多秘密,还好师父早有准备,来的路上,
在山里发现了一种紫金莲,也叫蓝雪花的草药能治此疾,便采了些,每晚取二钱给那疯老头泡脚一炷香的功夫,没想到还真有效,三日后疯老头便吐痰不止,到了七日便大哭大笑,师父说这两日应该能好了。”
“那疯老头在哪里?”我问道。
大壮道:“他被我关在隔壁的房间里,这会儿应该睡着了,这疯老头在此地畅通无阻,所以师父就易容成他的样子,这样更稳妥些。”
我点了点头,疑惑的道:“哦,那今天我们遇到的疯老头,呃,就是华伯您喽?”
华伯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那怎么可能……”大壮话说到一半就定住了,“啊!难道说那老疯子跑啦,不好,咱们得赶紧去看看。”
大壮赶紧往身上涂了些草木灰,众人也跟着做了,不过,只有崆峒子一直动,他也没言语,见众人动身要走,才喃喃道:“说来说去,我徒儿的尸身该怎么取回来?”
华伯一怔,拱手道:“崆峒道长,失礼了,请莫要心急,以我们这些天的观察,青云的尸身并不会被损毁,寨民很可能会将他制作成与他们自己一样的活死人,刀枪不入,见人便杀。”
崆峒子惊道:“被制成活死人,是不是和他所中的毒有关。”
大壮举起左手,道:“没错,你们看!”
只见他左手发黑,已经动弹不得了,夏缇忙叫道:“大壮,你也中了那种毒,那可……”
大壮摆了摆手,狠狠的道:“他娘的!狗日的寨子,老子刚到这儿就碰到一根有毒的木桩子,这个毒毒性太强,俺这手也不听使唤了,不过你们别担心,小爷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只是每天都得放血,排毒,他娘的,麻烦得很。”
说着他取出一支银针,忍着疼将指尖刺破,几滴如浓墨般的黑脓流了出来,滴在地板上,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很快便渗进木板中,冒出一股青烟,飘出一阵腐尸般腥臭的味道。
大壮就是逞口舌之快,别看他说得轻巧,可从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就能看出,这一招极为疼痛,不过这还不算什么。
就见华伯点了一支晒干的龙芽草,一股香烟飘散出来,用龙芽草在大壮的手上熏了两圈,烟雾飘动,却始终裹在大壮的手臂上,不一会就聚集在了一起,顺着伤口处,往皮肉里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痛得大壮冷汗直流,浑身直发抖,烟雾在皮肉里形成了一个鼓包,来回游走,将黑脓带着毒血迅速的往外挤压,这会儿看得清楚,那黑脓里的确有东西在蠕动,好像是一种蛆虫,不过很小,看不大清楚,密密麻麻的在猛烈的扭动,看得人头皮发麻,这些蛆虫好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奇臭无比,看得我只想吐。
大壮“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差点儿就痛昏了过去。
崆峒子也看得发了傻,“这,这种毒原来是一种蛊!”
第十八章 僵尸蛊
华伯点头叹道:“没错,这应该就是‘僵尸蛊’,很多年前我曾听一位异士说起过,苗地有一种邪术,用煮鸡蛋和阴阿魏养毒蛇,再将毒蛇打死但不可见血,然后暴晒七七四十九日,毒蛇只剩下蛇骨,将蛇骨研磨成粉,与天水按比例混合,炮制成糊再阴干成粉,便是这僵尸蛊毒,将此毒涂在人接触的物件上,只要有人触碰到这物件,毒粉便会立即渗入进皮肉,若手碰到了手便立即僵硬,不能动了,若脚碰到了脚也会如此,此蛊还会很快蔓延至全身,最后整个人便成了一具刀枪不入的僵尸,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邪蛊,唉!龙芽草能驱蛊,倒是有些效力,但还是无法彻底破此蛊。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华伯医术极高,要是连他都无计可施,看来这蛊毒非同小可,我问道:“那果真没有法子解此毒了吗?”
华伯欲言又止,隔了半晌才道:“至少现在我还找不到破蛊的法子。”
我知道华伯再犹豫什么,便道:“看来只有木蝴蝶能破此蛊,咱们好歹也得搏上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壮……”
这时,大壮已经快痛晕了,黑脓也越出越少,熄灭龙芽草,华伯又赶紧打开窗子,散了散腥臭的气味,我扶着大壮躺下休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我忽然间有些自责,当初若是能想得周全些,狠下心来好好审审疯老头,多了解些寨子里的情况,或许青云就不会死,现下能做的就只是亡羊补牢,为了大壮,或者说为了我们所有的人。
这时大壮抬眼看了看我,笑了笑,“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俺,俺对你没什么感觉,你放心,老子还死不了,别愁眉苦脸的,走吧,去看看疯老头……”
于是,每人都将草木灰涂在身上,出门时还是很忐忑,不过到了街上,果然那些活死人好像完全看不见我们一样,很顺利众人便来到隔壁,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大壮嘟哝着骂了一句,便伸手将门推开,突然,一个人头探了出来,那是一张被火烧得溃烂的脸,五官扭曲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而且,而且他只有小半个身子,胸部以下什么都没有,他双手抓在门框上悬着,就像吊着的半具尸首,只是那尸首还竟然是活着的,他的眼睛在动,血肉模糊的嘴还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在跟我们说话。
大半夜的,猛然间遇见这样的人,实在恐怖之极。就听大壮大叫:“他,他娘的,这,这,这是人是鬼,老,老子可不想就这样……”
我反应过来后,立即伸手将他的嘴捂住,大壮怕是被吓到了,又犯了话痨的毛病,若让他一直说下去,那我们就得有大麻烦了。
果然,这些活死人是能听到声音的,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内屋走出,从她僵直的眼神里能看出她也是刀枪不入的活死人。
崆峒子刚要拔剑,华伯便摆了摆手
,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又向周围洒了两把草木灰,并伸手示意我们都不要动。
那女活死人走到门口,背起吊在门框上的人,往外走,我们一动不动的紧贴在美人靠上,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可她好像还是感受到了我们的存在,凑到我面前仔细的闻着,夏缇手扶着腰刀,紧紧的盯着我,我知道她是做好了暴起发难的准备,足足持续的一盏茶的功夫,对我来说好像过了一整天,要不是华伯连使眼色给我,让我不得轻举妄动,我早就与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大壮就在我边上,他瞪大双眼,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忍不住发出声来,他这个毛病真要命,可别在这节骨眼儿是犯病啊,不然我就得玩完呐。
好在僵持了一会儿,女僵尸还是放弃了,缓缓的下了楼。
我的心总算落了地儿,长出了一口气,确定它们走远之后,我们才进了屋子,到了内屋一看,果然疯老头不见了,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奇怪了气息,有可能就是这种味道吸引了活死人。
“这疯老头夜里从不出门,恐怕是被人抓了去?”大壮道。
屋子里的摆设很整齐,地上有一只木盆,估计是华伯给疯老头泡脚治病用的,盆里的水很满,一滴也没有洒在外面,说明这里没有发生过争斗。
我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他主动离开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故意想躲开我们,还是为了躲避这些活死人,咱们就先在这里等等吧。”
夏缇道:“蛙婆婆说这座寨子就是一座大阵,不明其理的人很难走得出去,疯老头对这里熟悉,定晓得如何出去,为今之计必须先找到他才行。”
此时已过子时,每个人都很乏累,便各自吃了些干粮,睡了。我、夏缇和大壮三人轮流守夜,一旦疯老头回来就立即将他擒住,可惜直等到天亮也没见疯老头的人影。
寨子里的白天又恢复了宁静,但这是一种让人害怕的静,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藏着无数具僵尸,白昼死寂,夜晚尸起,这样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一种煎熬。疯老头究竟是谁,他怎么会对这里了如指掌呢?
崆峒子手捻胡须,问道:“华先生,以你所言,中了僵尸蛊毒的人最后会变成一具僵尸,炮制成活死人,可是我看这里的寨民并不像是僵尸啊?”
崆峒子的话也有些道理,华伯一下子也被问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对答,半晌才道:“这,这也只是我的预感而已,并无真凭实据。”
预感,我从来没见过华伯这么不确定过,若不是华伯卸了妆,恢复了他本来的模样,我很难相信这就是一向严谨了他。
崆峒子闻言,皱了皱眉,不悦道:“那就是不确定喽,可我青云徒儿的尸身……,唉!”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扭过头去。
我理解华伯,当时若不那样说,崆峒子若真追出去,
夺青云的尸身,恐怕凶多吉少,崆峒子估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虽有不悦,却没发作。
夏缇见状,对崆峒子道:“道长莫急,昨日的那些活死人虽然目光有些呆滞,动作也僵硬了些,可其他地方都和常人没有区别,他们的关节能动,的确不像是僵尸,至少不是普通的僵尸,因为这些人的身体极硬,寻常刀剑都伤他们不得,这样看来也绝对不是活人。在西王母国时,我听当地人有种说法,在昆仑冰渊下有种毒虫,被九黎族所得,炼制成蛊,可让死去的人复活,继续战斗,而且比生前骁勇百倍,忠心不二,除非将其烧成灰烬,否则都无法将其消灭。还有据说楚怀王熊槐在位时,贪恋女色,有个技艺超群舞姬深得宠幸,怀王的宠妃郑袖因妒忌将其毒死,另怀王伤心不已,后来一个方士说他能让那舞姬复活,继续起舞,并向怀王立下‘军令状’,没想到几日之后那舞姬真的‘复活’,在台上偏偏起舞,同生前一样,其实舞姬并没有真的复活,只是被那方士下了蛊,成了一具令人摆布的人偶。也许这与咱们现在所见的寨民是一样的。”
华伯点了点头,道:“嗯,的确如此,这些寨民之间无法交流,只是一个让人摆布的人偶,那就是说……”
“蛙婆婆!”我和崆峒子异口同声的道。
夏缇点头道:“没错,或许她是这个寨子里唯一活着的人,也是这些活死人的操控者。”
想想刚进中寨时带着我们去找蛙婆婆的那个老汉,他也应该是活死人,但对我们并没有敌意,遇到蛙婆婆之后,这些活死人才欲置我们于死地,难不成真是蛙婆婆想除掉我们,想到这儿,我怒起心头,若真是这恶婆,我定要亲手劈了她,给青云报仇。
不过,这里的房屋街道都一样,想找到蛙婆婆的住处也不容易,大壮想了个笨法子,就是分成两小队,在街道两边,挨家挨户去找,走完一户便用匕首刻个记号,寨子里也不过一二百户人家,两天之内一定能找完。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其一,此寨就是一座大阵,还到处是僵尸蛊毒,如今是敌暗我明,这样大动声势不仅暴露自己,还打草惊蛇,十分危险;其二,这里的所谓“人家”就是个恐怖的坟冢,鬼才知道里面有什么,刚一进屋就和活死人来个脸对脸就不好收场了。可话又说回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众人商量过后,决定怎么也得找一户人家探探,看看是否能有些收获。
于是,众人事先往身上涂了些草木灰,选了一户较为隐蔽的木楼,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
大壮躲在后面,见我看他,撇了撇嘴:“你……”
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声道:“我可不是含情脉脉的看你啊!”
“那,那你也别看俺,俺知道你没憋着什么好屁,这,这回该你了,俺可不想再弄出个人头来。”
第十九章 金龟子
我无奈,只好伸手推了推门,木门晃动了两下,只发出两声“咯咯”的声响,门是闩着的,众人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干脆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应答。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看来就只能破门而入了,我拽出陆卢剑,将门闩砍断。“咯愣”一声房门开出了一道缝隙,顷刻间,一股极难闻的霉味夹着像是尸臭的气味飘了出来,我差点吐了,喉咙里一阵恶心难受。
华伯立即掏出了几片大树叶,塞在每个人的嘴里,低声道:“这是苗地特有的八角莲,嚼烂含在嘴里,味道不太好,但解毒很有效,还可化痰散结,待会儿进去时再用衣服遮住口鼻便可不中尸毒。”
我嚼了几下,果然如华伯所说,这玩意儿又辛又苦,瞬间满嘴都感觉快木了,不过我忍住没吐,再怎么说也比刚才那股夹着尸臭的怪味儿要好得多。随后,大伙儿又用衣服遮住了口鼻,这才进屋。
正屋没有任何陈设,只是并排摆着四口破木棺材,其中有一口很小,里面的应该是个小孩儿,这些棺材的做工很差,木料也极其普通,如今已破烂的不成样子了,而且这些棺材都没有棺钉封过的痕迹,棺盖就只是虚盖在上面的。
这倒也不出所料,我向大壮使了个眼色,道:“咱俩先开一副瞧瞧。”
大壮晃了晃脑袋,举了举他中了毒的手臂道:“这,这棺材盖也没封,你一个人就行,俺,俺掩护你,要是真蹦出个僵尸来,小爷俺立时叫它脑袋落地。”说着他拽出龙骨刀,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就是脚步不往前上,明显就是敷衍了事,念他中了毒,我也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还真别说,这龙骨刀是何等的神器,就算这活死人铜筋铁骨,一刀下去也让它一分为二,这会儿亮出来,怎么着也是能壮壮胆儿的,我咬着牙,伸出手去,一不做二不休,猛地一较劲,就掀开了第一副棺材。
往里面一看,棺内躺着一个男人,三十来岁,典型的苗家汉子,看上去他竟像是睡着了一样,鲜活如生。
大壮一看没起尸,顺势将其余三副棺材也都掀了开,一个女人,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孩,他们显然是一家子,最可怜的是那个孩子,也就五六岁那模样,真是惨绝人寰啊。
我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没有呼吸,他们的确已经死了。大壮伸手要去检查一下,被华伯一把拉住,“小心尸毒!”
大壮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先别动尸体,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崆峒子道。
我们小心翼翼的在屋内搜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内屋的床榻和桌椅摆放的都很整齐,只不过都还是几十年的样子,上面布盖了尘土,有一股呛人的气味。
半晌,大壮才道:“没啥特别的,我看就这几副棺材摆在这儿有点儿吓人。”
崆峒子淡淡的道:“这就是苗人的
习惯,家里老人故去,都要将正厅打扫干净,陈设移开,在最显眼的中央摆放寿材,就在正厅里停尸三年,然后才能下葬入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哎呀!不好,诈尸了!”突然,大壮大喊。
我赶紧往棺材里一看,那些活死人竟然变了一副样子,他们的眼睛竟然睁开了,还真他娘的有诈尸这种事儿,就见他们的嘴慢慢的张开,张得极大,身体开始发黑,此时更像是中了僵尸蛊毒后毒发身亡的人,大壮伸手对比了一下,的确,颜色和他中毒的左手一样,此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差点儿吐了出来。
突然,棺中的尸体同时剧烈的抖动起来,震得棺板噼里啪啦的乱响,我急忙拔出宝剑,挡在华伯和夏缇身前,其他人也都各抄兵刃。
就在此时,从其中一具尸体口中都钻出一只类似龙虱的金黄色的甲虫,一节拇指大小,身子呈菱形,很快,另外三具尸体的口中也爬出了同样的虫子。这些虫子正看着我们,煽动翅膀,“吱吱”的发出了一种带有警告性鸣叫。
“这是金龟子,快走!”华伯大喊道。
“金龟子?”我一愣。
可已经来不及了,这四只甲虫如同四道金光一般向我们射了过来。
我横剑一挡,“铛!”的一声,其中一只正撞在剑背上,没想到这金色的小甲虫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将我撞得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那虫子自然也被弹了回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崆峒子和大壮也躲开了攻击,可眼看着一只金龟子从我脸旁划过,直奔华伯而去,就见华伯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便倒了下去,夏缇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华伯,华伯!你这是怎么啦!”我大声叫着,就感觉他的身子直挺挺的,像僵尸一般,已经不省人事了。
“好像,好像有一只钻进师父嘴里了。”大壮扶着华伯,焦急的大喊道。
我赶紧掰开华伯的嘴,里面什么都没有,怕是已经钻进肚子里了,我大喊道:“这金龟子究竟是个啥东西?”
大壮一脸苦相,“俺,俺也是第一次听师父说起呀,这,这可咋办,这玩意儿多半不是什么好货……”
“快走!它们又来了,先出去再说。”夏缇叫道。
我抬头一看,剩余的三只金龟子又飞了起来,径直朝我们扑来,我心中大惊,刚才那一下,我自己都被震得手心有点儿发麻,这小甲虫居然还活着,它们难道是铜铁做的不成。
这会儿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忙和大壮将架着华伯往外逃,崆峒子和夏缇给我俩打掩护,大伙儿赶紧退了出来,还好这种叫金龟子甲虫并没有追出来。
我背着华伯,一众人返回到住处,将华伯放在床榻上,此时华伯已面色惨白,大壮切了切他的脉,脉象还算平稳,但谁都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道这金龟子究竟能怎样。
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很明白了,那些活死人也都是中了僵尸蛊变成了坚硬的黑僵尸,然后又被人喂了金龟子,这种虫子可将黑僵尸转回到跟活人无二的模样,并控制这些尸身,使其成为行尸走肉,照这样看,不就是夏缇所说的昆仑冰渊下的毒虫吗?此事非同小可。
饶是崆峒子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华伯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目光仍旧僵直,我们立即围拢上来,就听华伯道:“我感觉到金龟子已经在我体内控制我了,它在慢慢吞噬我的魂魄,大壮,快在我神阙上灸炷十壮。”
大壮咬着牙点了点头,从背囊里取出数支细针,他手都在发抖,脸上也见了汗,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半晌,才将细针尽数刺在了华伯肚脐的正中。
我怎么说也是药铺子里出来的,自然晓得针灸神阙穴能安魂定魄,可同时也十分危险,稍有纰漏便有性命之忧,也难怪大壮会如此紧张,我心中明白,华伯行事素来谨慎,如今可是以命相搏了,看来他体内的金龟子十分厉害,但是这招肯定不能杀死那虫子。
此时众人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来,生怕惊扰的大壮,出什么岔子。
华伯定了定神,道:“我想,晚上活死人出来都是受到此虫的驱使,我能感觉到,金龟子受着某种力量的驱使,等晚上你们跟着我,应该能找到操纵者。”
众人点了点头。
“可是华伯,怎样才能救你?”夏缇问道。
华伯道:“此虫很是凶猛,我也不知如何能制住它。”他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我,道:“杨子,有件事我要托付给你。”
我朝华伯点了点头,“您只管吩咐便是。”
“在我体内的不是一般的蛊虫,此虫十分厉害,如果我被它完全控制,对你们不利,一定要杀了我,将我的身体烧掉,不能让此蛊借我的躯壳害人,记住了吗?”华伯坚定的道。
我心头一惊,就是华伯变成了活死人,我也不可能下手杀了他,这点我是万万做不到啊!
华伯见我不答应,一把拽住我的衣襟,急道:“那时我的魂魄已经被蛊虫噬光了,那已经不是真正的我了,一定要杀死我!”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当下也只能咬着牙朝华伯点了点头。
大壮见自己的师父这么说,心中自是难过,他将头转了过去,噼里啪啦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哭道:“都是俺没用,想不出法子来救师父,是俺没用,俺没用,呜呜……”
夏缇拉住大壮,道:“这不怪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蛙婆婆,她多半是这些金龟子的操纵者,一定有法子破蛊”
大壮扭过头,朝桌子重重的砸了一拳,哭道:“没错,老子一定要将那恶婆砍了,给她塞一只虫子,让她也尝尝被做成活死人的滋味。”
第二十章 金虫驱尸
崆峒子道:“敌暗我明,此事不宜鲁莽,青云也死在她手里,咱们一定得细细的谋划一番。m.www.uu234.net”
夏缇点头道:“我记得蛙婆婆家里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窗边种着一株龙芽草,我们晚上可以趁着夜色,也装做活死人跟着华伯找蛙婆婆的家,先不要打草惊蛇,见了龙芽草再动手。”
一番商量,众人敲定了几处行动细节,又向身上涂了足够多的草木灰,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突然,华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打了鸡血一般,起身就往外走,从他略带僵硬的动作上能够确定他被金龟子给控制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了。
“跟我走。”华伯用极沙哑的嗓音说道,那并不像他的声音,也听得出他说这几个字很吃力,不过这表明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出了门,街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活死人的走动,我们低着头,紧跟着华伯,如同在迷宫中行走,不过这次我们沿途留了记号,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就听华伯吃力的道:“我体内蛊虫异动得越发厉害,那蛙婆婆估计就在附近。”
众人轻轻应了一声,便分头寻找,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我悄悄爬上一座木楼,用匕首撬开左手边的窗缝往里看,没看到那株龙芽草,证明不是这一间,当我找到第三间时,就见对面木楼上的夏缇在向我们挥手,这是找到的意思。
我们扶着华伯立即与夏缇汇合。
“就是这一间,不会错的。”夏缇很坚定的道。
于是我们破门而入,上了灯,发现这里果然就是蛙婆婆住的那间房舍,那株龙芽草没有变化,不过寻了一圈,蛙婆婆却不在,屋内也没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不过华伯的反应更强烈了,此处应该有某种物体在控制着他体内的金龟子。
夏缇指着内屋角落处的一个神龛道:“这个很蹊跷,快将它挪开。”
大壮上前将神龛推到一旁,果然一个洞口露了出来,忙问夏缇:“你,你是怎知这里有问题的?”
夏缇道:“上次我们住在这里时,我就发现这神龛有问题,因为它摆放的朝向不对,哪儿有神龛朝北的!”
我向夏缇竖了竖大拇指,再看这洞口,并不算大,矮着身子勉强能通过一人,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事物,靠近洞口一股奇怪的香味飘了出来。
我刚想往里进,就被崆峒子拽了回来,“不要贸然行事,你们还是跟在我后面。”他说完便率先钻入洞中。
我们只好紧跟在后面,此洞通到隔壁的一间房屋,我们从洞中钻出,大壮燃起了一支火折子,借着光亮发现,这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大屋子,按照我的估计,此处从外面看上去与其他木楼没有区别,但内部却将门窗用木板封死,屋内没有隔板,就是一个大通堂,成了一间没有门窗的大屋子了。
屋子只是两旁各有一座灯台,大壮上前点燃了灯台,这两盏灯台同时倾
斜了一下,点燃了两旁的金属凹槽,凹槽内应该是一种火油,瞬间就燃了起来,灯火沿着凹槽向前蔓延,顷刻间如两条火龙向前蔓延,屋子顿时明亮起来,此刻我们才发现,这是一间极长的屋子,目测这两条火龙的尽头,至少是四间木楼打通后的长度。
这间狭长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事物,就像是一条宽大的走廊,只是地板上有许多块血迹,这些血迹有些是血脚印,一直走到尽头,有些像是拖拽尸首留下的血痕,还有一些血渍胡乱的溅在四周,很像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大家一定要小心!”夏缇提醒道。
众人慢慢的向前走,到了屋子的正中央时,突然脚下的地板缝里竟然渗出了血,那是一股黑红的脓血,虽然不多,但粘在脚上稠乎乎的,粘在鞋底很是难受。
不过,一种味道飘散开来,那并不是脓血的腥臭,而是进来时闻到的那股奇怪的香气,这种香味有些熟悉,不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了,黏黏*腻腻的。
“快看,那,那墙上,墙上竟然也有血脚印,这是咋回事儿?”大壮的叫喊打断了我是思考。
寻声看去,就见屋子的墙上的的确确出现了一串很小的血脚印,或者说是血手印,又好像不是脚也不是手的什么玩意儿。
正当众人出神的看着墙上的痕迹时,几滴血水滴了下来,猛地抬起头,一个好像是猿猴一样的小东西飞扑了下来,直奔大壮而去。
“低头!”我大喝一声,同时宝剑出鞘,向那东西劈了过去。
大壮反应极快,立即低头躲闪,可那东西速度更快,它身子展了一下,扑下来的轨迹竟然凌空的转了个弯,躲过我这一击,踩了下大壮的肩膀又迅速弹起,落在棚顶,这东西在棚顶倒悬着,竟然还能稳稳的立着,不过它也不敢再扑下来,只朝我嘶吼了一声,一瞬间便隐匿到了房梁上,逃了去。
这玩意儿非人非鬼,长相怪异,棚顶上只留下了它的一串血脚印,原来墙壁上的脚印就是这东西留下的,这畜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心中不寒而栗,因为就在刚才它的脸一闪而过,那是张血淋淋的脸,五官没看清楚,但样子非常恐怖,嘴里有一排尖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脱口问道。
夏缇道:“像,像是猫,它太快了,没看清楚。”
“管他是个啥,快追!追上就知道了。”大壮大骂道。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我的脚突然抬不起来了,低头一看,只见地板缝里伸出了无数根极细的白头发,牢牢的将我的脚缠住,他娘的,刚才那小怪物竟然给我们玩了招声东击西,真正的麻烦原来在这里,这些白头发还在从地面缝里不断钻出,不断将我向上包裹。
再看其他人,跟我也大致相同,只有夏缇没被这些白头发缠住,这已经不是怪事儿了,她的身体是百毒不侵,可其他人就没这种待遇了。
我挥动手中的宝剑,将这些“白发”斩断,不过根本斩不尽,大壮和崆峒子也苦苦的应付着。
我突然感觉到这些极细的头发正一点点的往我皮肉里钻,极是痛苦,夏缇赶紧过来救援,她拔刀将缠在我腿上的“白发”斩断。
崆峒子也凭借着极快的剑法勉强脱身。
“不好,华伯不见了。”夏缇叫道。
的确,我也在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好像自打进到这里,我就没见过华伯。
“他是不是没跟我们进来?”我问道。
夏缇摇头道:“不会的,进来时我就在华伯身后,一定是进来之后不见的。”
崆峒子喊道:“先逃出这里再说。”
“快,快来帮我!”大壮痛苦的喊道。
再看大壮,也被那些白发给缠住了,我和夏缇赶紧跑过去帮忙,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噗通!”一声,大壮摔倒在地,缠住他的头发极快的将他向前拖去。
“快追!”我大喊一声,向前追赶。夏缇和崆峒子紧跟在后面。
不过,大壮被拖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顷刻间就被拖到了屋子的尽头,好在我们几个轻功都不弱,也在瞬间掠到了跟前,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周围的火油灯晃动了一下,眼睛一花,大壮就消失不见了。
我大喊道:“大壮!大壮!你在哪儿!大壮!快回话!”
崆峒子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块木地板,道:“好像钻进去了。”说着他运足丹田气,抬脚运力一踏,只听得“咔!”的一声,那板面是活的,竟然反转了半圈,露出了一个大洞,一股阴冷的风夹杂那种怪香吹了上来,里面一片漆黑,“嘻嘻嘻”隐隐还能听见一阵阵怪音。
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我对众人道:“咱们在这吊脚木楼上,地板上要是坏了个洞,应该是通到外面才对,可哪儿吹来这么一股湿冷的风呢?好像是从地底下吹上来的,这事儿恐怕有点蹊跷,咱们千万别走散,多留神,操起家伙,遇见那玩意儿千万别手软。”
夏缇点了点头,“我想这里应该并不是普通的木楼,蛙婆婆的房子后面紧邻着一道土岭,刚刚咱们经过的那条狭小的通道是倾斜的,只是咱们没有感觉到而已,还以为这里是隔壁屋子,其实这里应该就是伸向那道土岭的走廊,这个洞应该就是通到地底下的。”她边说边点燃了我们事先准备好的火把。
崆峒子嗯了一声,接过火把往里面照了照,一条石阶延伸向下,深不见底,里面既然有风吹出,就证明里面是通的,至少咱们应该不会被憋死,崆峒子摆了摆手,矮着身子率先进洞。
我和夏缇紧跟在后面,越向下走就越阴冷越潮湿,发霉了土腥味也越来越重,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了底,这里离地面估计也得有二十来丈,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点光亮,绿绿的,有点儿诡异。
第二十一章 活尸集结
突然,脚下一绊,踢了个物件,低头一看是一把短刀,忍不住叫道:“这是大壮的,定是他被拖下来时掉下的。顶 点 X 23 U S”我心里着急,越发担心大壮的安危,他被拖下来已经有一段功夫了,不知道这家伙还受不受得住。
来到光亮处,才看清楚,这是一扇四五丈高的大木门,门上刻着些奇特的符号,两旁是两根大石柱,柱子上也雕有图案,可不知为什么,那些图案竟都被人为的毁去了,两旁各有一盏童男童女制成的长明灯。
崆峒子道:“天地同寿之门,童男童女引路,要是贫道没看错的话,这地方是一座古墓。”
“管它是个啥,反正大壮在里面。”我指着地上道,因为地上有大壮留下的拖痕,这大木门嵌了一道缝,刚好可容一人通过,大壮已经顺着门进去了。
我们连忙也进入门内,里面是一条宽大的通道,按崆峒子说的,这应该是条墓道,不过我对这里是墓穴的说法很有些怀疑,因为正常的墓穴是不通风的,活人贸然进入很容易被憋死,但此地却能够感受到拂面的冷风,阴气森森的。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华伯和大壮生死未卜,我心乱如麻,脚底不由得施展轻功,健步如飞,夏缇很了解我,她紧跟在后面,提醒我越是这种情况越是不能着急。
就在这时,崆峒子腾空而起,急掠到我和夏缇的身前,又使了一招千斤坠,稳稳地钉在原地,一摆手让我们停住脚步。
我和夏缇没有准备,一时之间停不住脚步,一并撞在了崆峒子的背上,崆峒子这招千斤坠着实了得,撞在他身上就像撞上了一颗大树,只觉得眼冒金星,胸口生疼,肋骨好像都断了好几根。
再仔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乍看眼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黑漆漆的石路,可细瞧就会发现,前面的路竟然是软的,好像是乌黑的水,黑得就像墨汁一样,还有道道波纹荡漾。
若不是崆峒子修为高目力好,及时发现了其中的古怪,这要是一脚踏上去,那可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快看!”夏缇指着面前的地面叫道。
说地面不如说是水面,乌黑的水里竟然显现出一个人形,而且越来越清晰,很快连五官眉目都一清二楚,样子就像是大壮,矮胖的身材,顷刻间,无数的人形都跟着冒了上来,突然,一只黑水形成的大手从水中伸了出来,死死的攥住了我的脚腕,我脚上一滑,就被拖入了黑水之中。
隐约的听见夏缇大喊了一声,随后我的手被紧紧的握住,只觉得身子慢慢的向下沉,我拼命的向上游动,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将我向下拽的力道太大了,任我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沉下去的势头。
我再次清醒时,只有夏缇守在我的身旁,她看上去并没受伤,但崆峒子却不见了,我的身上也并没有水,只是有些阴冷,周围很暗,只能
勉强看见这里是一块空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从上面沉到这里,就如同一层层的地狱,这里明显更阴森了,充斥着死人的味道。
我感觉身子并没受伤,却十分乏力,便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夏缇紧紧的抓着我,目光如水,都说少女的眼睛会讲话,我心里很是忐忑,从来没见过她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倾诉着委屈,担心,半晌夏缇才哽咽道:“刚才你被那只手拽了下去,我就跟你跳了下来,我抓住你却怎么拖也拖不上来,就一直沉到这里,可一下来你就没了气儿,可把我给吓死了,要是你真的醒不过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儿,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就算是真没了气儿,到阎王那儿我也得杀回来,放心,小爷死不了。”
夏缇脸一红,娇嗔道:“哼,那是因为我给你渡的气……”说到最后她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
我也顿感尴尬,心中又感激又心疼,只是无奈语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替她拭了试眼泪。
我正想开口说话,忽然间,就感觉身子底下软绵绵的,好像又掉到了河里,急忙起身,拉起夏缇便朝着一处光亮跑去。
“怎么了?”夏缇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解释道:“身子底下突然很柔软,好像又掉进了水里,就跟咱们刚才掉进的地方一样。”
夏缇嗯了一声,道:“我觉得这里太奇怪了,我想刚才咱俩掉入的肯定不是水里,一来我们连衣服都没湿,我想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拽住了你而已,二来,若是水那就应该流下来才对,我想,我想那很有可能是某种密集的像水一样的,虫子,或是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这就说得通为何夏缇没事儿了,不过一提到虫子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往我喉咙里钻,不由得一阵阵的恶心。
就在这时,前面好像有许多黑影在晃动,我和夏缇悄悄靠近,到了近处才看清,这里是一块开阔地,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在走动,大圈的内径足有十几丈,里面发出光亮,但究竟是何物根本看不见,因为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我粗略的数了数,估计这里至少也得有一两百号人,从他们僵硬的动作上看,都是活死人。我不由得惊出一头冷汗,这活死人的厉害我是见过的,刀枪不入,其中一两个就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是百余人,若真是被它们发现那就万难活命了,不过好在我们出来时有所准备,身上都涂了满满的草木灰,活死人应该闻不到活人的味道。
想到此处,我稍稍定了定心神,这时,夏缇扯了扯我的衣襟,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你看那个,好像,好像是华伯!”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就在外圈有一人,虽然看不清面孔,可那身形颇像华伯
,而且他走路的动作并没有完全僵硬,这在人群中很显眼。
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得把华伯救出来,我向夏缇做了个跟进的动作,夏缇会意,我二人悄悄上前,也混在群尸之中,向前走动。伴着一群僵尸而行,心中自是极度的恐惧,但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一股极强的诡异香味,能够分辨出正是我们刚进来时闻到的那种味道,只是那时很淡,这种异香还算好闻,此时的气味强了百倍,就像是肥腻至极的油膏,熏得我头晕眼花,几欲呕吐。
夏缇也捏住鼻子,干呕了好几口,要不是怕露出破绽,我定是要吐出来,平复了片刻我俩强忍住恶心向前追赶,很快我俩便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华伯无疑。
“华伯!华伯!”我凑到他的耳边叫道。
华伯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看得清楚,他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涣散,让人心中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杀……死……我……快……杀!”突然,从华伯的嘴里竟然艰难的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这是我曾经答应华伯的,要是他也变成了活死人,我必须要一刀杀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语成谶了,他肯定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华伯一辈子悬壶济世,为的是救人,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害人的行尸走肉,宁愿万死已护名节,想到这儿,我拔出陆卢剑,对准华伯的心脏,犹豫了半晌,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夏缇以为我真要杀死华伯,忙按住我的手,我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她朝我使了个眼色,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又向圆圈内指了指。
这时,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里圈,就在活死人圈的中心处端坐着一个人,那不是别人,正是蛙婆婆,她垂着头,灰白凌乱的头发遮住脸,只能看见她嘴在动,好像在念叨着某种咒语。
她靠着一根井口粗细的檀木柱子,柱子上雕满了图案,不过已经被刀砍斧砍剁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木柱的顶部是竟然雕刻着半只蛙,因为这只蛙造像只剩下了屁股和后腿,上半身已经被齐刷刷的砍掉了。
这有些不合情理,对于图腾族来说图腾物就是他们的神,族人会将其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允许图腾物被毁坏呢?
突然,夏缇又拉了拉我的衣襟,她朝着地面指了指,这会儿我才看清,地上竟然躺着十几具尸体,尸身肿胀,上面结满了厚厚的尸蜡,那种恶心至极的香气就是这种尸蜡的味道,没错,我突然想起当日大壮手中的尸蜡,就是这种味道,只是这里的味儿更浓更腻。
这些尸体应该是经过了特殊的炮制,因为尸蜡的形成并不容易,只有肥胖的尸身长期寝于潮湿密闭的地方,身上的油脂溢出表皮才有可能形成尸蜡,而且也只是尸身的一部分成蜡,可像这样全身的尸蜡就极其罕见了。
第二十二章 阴楼
仔细看,这些尸体不腐的原因也不难猜,每一具的口中都含着一颗牛眼大小的随珠,这在前朝也只有帝王驾崩后,口中才能含上一颗,已保尸身不腐,这似乎有点儿太奢侈了吧。
刚才我们见到的光也是这些随珠发出来的,光芒虽亮却透着阴森,如此大的随珠每一颗都是无价之宝,但却让人极其厌恶,老话说夜明珠也金贵,可活人碰到这东西那是会折阳寿的,蛙婆婆这老不死的能活到当下已经很走运了,可就是不知道这恶婆弄这么多这玩意儿干什么?
就在此时,最内圈的十几个活死人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转过身,正对着那些尸体张开了大嘴,僵硬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每个活死人的嘴里都飞出了一只金龟子,直奔那些尸体而去,钻到尸身之上,大口大口的吞吃着尸体上的尸蜡,片刻之后,浑身沾满尸蜡的金龟子又重新飞进了活死人的口中,这也太恶心了,难道说华伯也要像这样……那当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再看那几个“吃过尸蜡”的活死人再次“活”了起来,从内圈走到外圈,离开了这里。
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活死人吞吃尸蜡的样子,黄色的油膏顺着嘴角往下流,我胃里猛地一阵翻腾,一口吐了出来。
夏缇赶紧将我扶住,她在我耳边耳语道:“这只不过是金龟子在进食罢了,活死人只是一具空壳,金龟子靠啃食尸蜡而活,从而操纵活死人。”
我点了点头,咬紧牙,重新端起宝剑,宁可亲手砍下华伯的头颅也不能让他吞吃尸蜡这种恶心的玩意儿,还要变成一只虫子的傀儡,作为男人我深知华伯也不可能这样没有尊严的“苟活”。
我正想着先杀华伯,再冲上去将蛙婆婆剁成肉酱,就见夏缇向我做了个捂嘴的姿势,我恍然大悟,暗骂自己明明没这么笨,如今确是被仇恨蒙了心智,差点儿酿成的错。
就在此时,华伯也停了下来,他涣散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屈辱和恐惧,身不由己的张开了嘴,他嘴里立即飞出了一只金龟子,而华伯却张着嘴一动也动弹不得。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华伯的嘴合拢,可是他身体无比的僵硬,情急之下我只能用手将他的嘴捂住,我能感觉到华伯的身体是冰凉的,已经没了气息,我用身子挡在了华伯的身前,没来得及理会华伯的死活,那只金龟子又飞了回来,直冲我面门而来,我深知此虫力道强劲,自然是不敢怠慢,正愁腾不出手来抵挡,突然,夏缇窜了出来,她挡在我的身前,我心中大惊,再想来救已经是来不及了,眼睁睁的就见那只金龟子飞进了夏缇的身体之内。
我“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就见夏缇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我一把将她抱住,就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没了气息,我脑子嗡了一下,险些晕了过去,这华伯还没救活,又搭
上夏缇,“啊呀!夏缇!夏缇!你醒醒!醒醒!你给我醒过来!”我拼命大喊。
突然,夏缇睁开了眼睛,我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她目光并没有涣散,还朝我眨了下眼,笑着做了个俏皮的鬼脸,道:“你怎么那么霸道,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说着她举起胸前的铜铃铛晃了晃。
原来那是个球形的铜铃,封闭的,夏缇也是急中生智,将铜铃拧开,再精准的把握时机,让金龟子飞入其中,再迅速将它封在其中,不过这么做也的确十分冒险,万一把握不好,血肉之躯哪里经得住这金龟子的撞击。
“嘿嘿嘿,本不想杀你们,可你们偏偏自己闯进来,那就别想活着出去啦!”蛙婆婆那恶鬼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死活,正要与她拼命呢!我将瘫软的华伯交给夏缇,手持宝剑刚要往动手,就听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无量天尊,恶婆,拿命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崆峒子手持宝剑,从天而降,直奔蛙婆婆而去。
那恶婆却不紧不慢的挺了挺身子,就在她怀中竟然飞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婴孩,那婴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哭,直奔崆峒子而去,我突然记起,来时在狭长木屋里袭击我们的也就是这婴孩,此物极快,而且可飞檐走壁,极难对付。
我这才明白,蛙婆婆那句话是冲着崆峒子说的,此刻她的注意力也应该在崆峒子的身上,若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于是,我跃入圈内,急向蛙婆婆掠去,我杀心已起,宝剑直奔她的心口刺去,可转念一想,华伯和大壮还都生死未卜,她还不能就这么死了,便将剑尖向上抬了一寸。
蛙婆婆没有准备,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她“啊!”的一声惨叫被我的扎了通透,牢牢地钉在了她身后的大木柱上。我这一剑虽然没刺穿她的心脏,却也是下了死手的,扎透了左胸,对于一个老太太,她定是活不成的。
忽然,我听见身后一阵怪叫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血婴孩,他已经被崆峒子砍掉了右侧的胳膊和腿,此刻见它主子有难,立即向我猛扑过来,这血婴孩虽然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但爬起来仍然不慢,如果是普通的小孩,被砍去了半个身子哪里还能活命?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怪胎,此时我看得分明,它头很大,两只血红大眼睛向外突出,鼻子极小且扁平,一张血盆大口长了好几层利齿,加上它浑身血肉模糊,不出手,光样子就能吓死人。
这会儿血婴已经扑到眼前,就见寒光一闪,崆峒子掠了过来,手起刀落,凌空将血婴的头砍下,我顺势一脚将那颗打头踢飞,又拔出短剑将剩下的身体剁成数段。
反手用短剑抵住奄奄一息的蛙婆婆,指着被夏缇拖过来的华伯喝道:“如何救他?”
蛙婆婆“咯咯”的笑了几声,道:“他已
经没救了,你们看到的金龟子能在两个时辰内噬掉人的三魂七魄,然后完全控制其躯体,虫子在时他是行尸走肉,不在时他就是具尸首,我这里风水不错,你们可以选出好位置将他埋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我急忙看向华伯,夏缇向我点了点头,做了个好的手势,意思是华伯还没死,不过应该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们?”我继续喝问。
“哼,我并没想杀你们,那天本想带你们出寨子的,是你们节外生枝,现在也是你们自己不请自来的,呵呵呵!既然到了这儿,就谁也别想出去了。”蛙婆婆的声音变得更加诡异了。
崆峒子问道:“我的徒儿,青云在哪里?”
蛙婆婆大笑,“哈哈哈哈,他是个可造之材,没准你们一会儿会见面的,一定会,哈哈哈!”
就听“噗通!”一声,崆峒子摔倒在地,我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这时才注意到,他满头冷汗,脸色惨白,右臂上有一条很深的大口子,肉向外翻着,肿得老高,周围黑了一片,显然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
崆峒子虚弱的解释道:“刚才不小心被那血婴抓破的胳膊,不成想那东西竟然浑身是毒,这是尸毒,那血婴估计是这恶婆养的小鬼。”半晌才朝我摆了摆手,意思是他无碍。
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蛙婆婆竟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身子猛向右移,右肋立即被陆卢剑割穿,我心头一惊,看来她是要寻速死。
我刚要上前按住她,就见她掏出一把东西,朝地上一扔,“嘭!”的一下冒起了一阵白烟,片刻之后,白烟散去,只有一柄陆卢剑牢牢的钉在木柱子上,蛙婆婆消失不见了。
好在这群活死人并没有一拥而上,将我们包了饺子,它们还在围着那些尸蜡转。
我大叫道:“她伤得极重,不可能走远,快追,快追!”
说完我背起华伯,夏缇扶着崆峒子,我们四人顺着蛙婆婆留下的脚印往外闯,我和夏缇不敢鲁莽,顺着人流绕圈走,并慢慢向外走,然后跟着足迹,还快我们来到了一座极具古苗特色的木制塔楼,这座木楼通身用红木建造而成,异常古朴。
楼体很宽大,却并不高,只有三层,大门紧闭,足迹就在这里不见了,我上前推开木门,冲了进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夏缇燃起了一只火把,这才看清楚,这里有七八丈见方,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十几排长条的桌案,桌案上整齐的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泥罐子,罐子口用红布包得十分整齐。
棚顶密密麻麻的吊着上百个陶制“谷仓罐”,此物倒是很常见,所谓的“谷仓罐”并不是装粮食用的,普通的高约一尺左右,最大的也超不过二尺,肚大颈细,最粗的位置也不过大腿粗细,此物是用来盛装人的魂魄的。
第二十三章 骗术
正如崆峒子所说,这里应该就是座大墓,有这些东西也就不稀奇了,我双手合十,朝里面拜了拜,心中默念了句:叨扰了先人切勿见怪,随后我们转了一大圈,并没发现蛙婆婆的踪影。www.uu234.netwww.uu234.net
最后,我们找到了一个泥罐子跟前,因为这里有处很清晰的脚印,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半晌,上天入地是绝无可能了,难道蛙婆婆进到这泥罐子里了,望着眼前这只牛头大小的罐子觉得有些荒唐。
崆峒子捏了把罐口上残留的黑色粉末,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道:“这是人血!”
“人血?”我有些疑惑的道。
“嗯,是炒干后的人血,血末。”崆峒子说完又向四周看了看,继续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处摆放的都是药蛊。”
随后,崆峒子又打开了周围的几个罐子,里面除了各种干瘪的虫子之外,就是人的毛发指甲之类的东西,味道很是难闻。
对于人药,在汉地也有许多,就像血余碳,不过都是些唾手可得甚至是屎尿一类的废物,就像童子尿可除邪热,寒热头痛,治久嗽,随脾之气上归于肺;再有人中黄烧成粉可治呕血等等,可这儿的人药是人血,没准还有眼珠或者心肺一类的,邪气得很。
崆峒子向我们解释,说苗人对以形补形之道更是深信不疑,这就不免有些残忍,就好像吃人心补心,吃人胆治伏连,所以除了蛊虫之外,人药在苗地也极多,就像上面吊着的谷仓罐,苗家就认为人的魂魄能治惊吓或是掉魂之症。
听完崆峒子的解释,夏缇道:“也就是说,蛙婆婆来这里取人血末是为了治她的刀伤,止血用的喽。”
崆峒子点了点头,道:“嗯,人血的确有这样的功效。”
我探了探华伯的鼻息,尚有一点微弱的呼吸,便问崆峒子此处有没有哪种药能治华伯。
崆峒子摇头说华伯的病可不是一般的病症。
我们又在这里寻了一番,没找到蛙婆婆的影子,而且也没再发现任何异样,于是,朝夏缇和崆峒子摆了摆手。
“这里有毒!”突然,夏缇压低声叫道。
我顺着夏缇所指,就见在通往楼上的楼梯上胡乱的撒着一些灰黑的粉末,是“僵尸蛊毒”,此毒总是会让人不寒而栗,大壮身染此毒,青云更是丢掉了性命,不过这里的蛊毒施放的并不均匀,甚至说是乱七八糟的,显然是蛙婆婆刚刚施放的,如此一来并不能让我们中招,反而暴露了她的仓促。
我们打起十二分的谨慎,绕过蛊毒,上到第二层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封死了。二层勉强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四周都用木板里三层外三层封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蛙婆婆既然上来了,就不会凭空消失,一定有入口。
于是,我们仔细寻找,用手中的刀剑敲击每一
块木板,果然,其中一块发出的声响有所不同,更加清翠,用匕首揭下这块板子,便露出了一个小洞,洞的另一面没有任何光亮,漆黑一片。
为防有诈,也不能贸然伸手进去,我燃起了一只火折子,从洞口扔了进去,屋子内被照亮了,我探进头望了望,确定蛙婆婆没有在一旁偷袭,便迅速钻了进去。
其他人也跟着进来,火把将这里照得通明,这是二层的正厅,眼前的景象有点吓人,四周的墙壁上竖着的全是干尸,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具,这些干尸的身躯干瘪,黑褐色的皮肤上渗处一层油脂,可以判断这些人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这些干尸有年轻的男女,也有老人和孩子,不过他们的死状竟出奇的相识,身体站得笔直,瞪着双眼长着嘴,这种表情异常恐怖。
我见夏缇盯着一具干尸出了神,便虚着声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夏缇指着干尸的脖颈处,说他身上纹着一条蛇,我明白她的意思,那也就是说此人是蛇族的。
我仔细看了看,虽然很难辨认,但还是能看出干尸的脖颈处的确纹着一条小蛇,我又看了几具干尸,不光有蛇,也有蛙和蚕,说明这里的干尸都是三寨的族人,三寨相互克制,不是说互相之间不来往么?怎会不分彼此的一起死在了这儿?难道是相互厮杀所致?
再看正厅的上首位有一具骸骨端坐在太师椅上,从骨骼的大小上看此人很矮,极有可能有个女人,骨骸的肋部插在一柄匕首,在她的怀里捧着一只铜钵,钵里是空的,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铜的盖子,我试着将盖子盖在钵上,果然盖得严丝合缝,别看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铜钵,制作极其讲究,算在汉地也找不到如此细致的工艺了。
崆峒子指着后面的墙,道:“这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夏缇用火把照了照,的确在这具骸骨的背后是一处类似屏风的木墙,我立即将上面的灰尘拭去,露出一块与众不同的木板,这是一整块红木的制成的,上面的确刻着许多字。
红木的木制极硬,虽然经过了这许多年的磨损,不过仔细观看,还是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而且这些字都是汉字,竟然记载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刻下这段文字的人就是这具骸骨,她是蛙族的巫医,或者说是整个三寨的巫医,原来上中下三寨原先也是有巫医的,因为三寨不通婚,也很少来往,不过巫医是可以自由的行走于三寨之间的,自然就成了三寨间互通有无的媒人,地位颇高,深受族人的爱戴。
但事情发生在永寿元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寨子里来了一个中年的道士,自称是方仙教的尊者,他手中就托着这只带盖的铜钵,说里面装的是一只金甲圣虫,此虫乃仙家所豢养,是他历尽千辛从昆仑渊下的天地之门中所得,此虫不
惧严寒,不畏水火,可长生不灭,若中毒之人服下此虫,此虫能吞吃人所中之毒,达到解毒祛病的功效,但此虫也能噬去人的灵魂,所以两个时辰内必需将此虫引出,否则吞虫之人便会如行尸走肉般任其操控,但此虫五行之中唯独被金所克,所以便将它收入这带盖的铜钵之中,此物不必说,那就是这金龟子了。
巫医自小豢养蛊虫,听说世间竟有此奇物,自然心动,便从上中下三寨分别找来了三个中毒的族人,其中一人被毒蛇咬伤了腿,整条腿都已呈青黑色,眼看便要性命不保,方仙教这位尊者,也就是这道士便打开铜钵,钵内的金龟子一道金光弹了出来,径直飞入病人的口中,结果果然如其所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人的整条腿便恢复如常了,伤口流出的血竟也由黑转红,蛇毒完完全全的消去了。
最后,道士用事先准备好的尸蜡将金龟子引出,重新收入铜钵之中,再试另外两名族人,结果大同小异,他们所中之毒都被一一解除,这一切真真的就发生在眼前,让巫医又惊又喜。
道士说愿意用这宝虫换巫医的一种蛊药,叫“百蛊通脑丹”,此药顾名思义是用一百种蛊虫炼制而成,乃是祖上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独门古方,向来是单传的,且传女不传男,更没有外传过。服用这“百蛊通脑丹”者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强健体魄,功力大增十倍不止,只是定期需服用解药,否则每逢十五月圆夜,百虫噬脑,头痛欲死,而且会越来越重,直至将人活活疼死。
道士只说是想用此药助其早日修成正果,巫医开始自是不肯答应,后来想想苗地多虫蛇,族人被咬伤中毒时有发生,许多人都因没能及时救治而死于非命,若是有了这金龟子便可救命于顷刻之间,乃是功德无量是事儿,有何惜一味蛊药呢?
其实说来说去也是这巫医贪心,便答应了,将百蛊通脑丹以及解药传给了这位道士,并换得了金龟子。可就在道士走后没几天,那三个被金龟子解毒的族人就变成了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了,很快三寨中的许多人都变成了这种杀人的活死人。
一时之间,族人都人心惶惶,都说是巫医带来了吃人的妖魔,三寨之间的族人也不再相互信任,都认为是对方带来了妖魔,无奈之下,三族的族长决定带领所有活着的族人去神树那里避难。
巫医追悔莫及,没脸面再见族人了,便只身留了下来,她抱着必死的信念,掠杀了几个活死人,反复钻研他们的身体之后才发现自己上了那方仙教道士的当,因为这金龟子的繁殖力极强,每次被引出来之后都会在宿主的体内产下一枚卵,如果金龟子重新飞回此人的体内,便会将此卵吃掉,若不再飞回去,虫卵就会在七天之后破出,变为成虫,直到完全吞噬掉此人的精魂,最终将其变成一个杀人的人偶。
第二十四章 逃命
巫医自感罪孽深重,为了弥补过失,便用尸蜡将三寨中所有的活死人都引入了此屋,金龟子纷纷飞出,钻进了盛有尸蜡的铜钵中,将其封死,又将这些活死人的尸体剖开,取出虫卵于钵内。www.uu234.net
巫医自知已无脸面再见族人,便将自己和这些尸体封在了此处,自尽以谢罪,死前刻下了这段文字,是想让后人知道此虫的真相,并告诫后人千万不能打开这铜钵,放出这可怕的金龟子。
可如今,显然后人并没有遵巫医的意,铜钵已经被打开,金龟子再次被放出来祸害人命。
“又是方仙教!”我狠狠的锤了桌子一拳。
事情有些通了,一切的起因就是方仙教,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骗走了人家祖传的古方“百蛊通脑丹”,还害死了三寨中那么多无辜的族人,这应该就是在下寨时,金山所说的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死了很多人的瘟疫,三寨的族人虽然在神树的庇护下逃过了此劫,可他们已经貌合神离,相互猜忌,甚至是残害。所以当前山的苗人前来要阿朵姑娘而发生冲突时,下寨和上寨的人竟然都在袖手旁观,眼看着中寨遭遇灭顶之灾,如此说来,放出金龟子是为了……
“也就是还有一颗虫卵在华伯的体内,而且,而且我们只有一周的期限。”夏缇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也提醒了我,还有颗虫卵在华伯的体内,七天,留给我们的只有七天。
“嘻嘻嘻!你们说得很对,可惜啊!你们已经活不过七天了,我会赏你们每人一条虫子,让你们应该活着,年轻美貌,嘻嘻嘻!”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是蛙婆婆,很显然这恶婆肯定也没法子救华伯,但我的一腔怒火瞬间迸发,如今她已害死青云,大壮和华伯生死难料,定要将这老东西碎尸万段也不能解心头之恨了。
于是,我背起华伯,提宝剑便向楼上冲去,崆峒子和夏缇紧跟在后面,这时我听见楼上楼下都传来了一阵生硬的脚步声,我心知不妙,听声音数量不少。
上到第三层我们都傻了眼,这里是顶层,正中心的横梁上吊着一人,正是青云,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双目紧闭,已无活人的模样。
蛙婆婆蹲坐在正位上,披头散发,活像个恶鬼,显然我们的表情令她很满意,“咯咯咯”的笑着,身子直发抖。
在她身旁站着七八个汉子,都是活死人,刀枪不入的活死人。
我将华伯交给夏缇,道:“就算今天栽在这儿,也得宰了这恶婆。”
夏缇坚定的朝我点了点头。
崆峒子飞身跃起,将吊着青云的绳子斩断,于此同时将人拖住稳稳的落在地上,语气颤抖的道:“青云,醒醒,青云!”,一面唤着一面解开他的绑绳。
“小心,他,他已经不是青云啦!”夏缇慌忙的大叫道。
话音未落,就见青云突然睁开眼睛,我心中一沉,大事
不妙,因为我在青云的眼中看到了绝望,那是一双空洞的眼,就在同时,青云一把夺过崆峒子的宝剑,分心便刺。
崆峒子猝不及防,纵有天大的本事,无奈离得太近,又中了血婴的毒,躲闪已然不及,“噗”的一声被宝剑扎了个通透。
我和夏缇同时“啊!”了一声,眼看崆峒子就要活不成了,我起身一脚踢开了青云,扶住崆峒子。
“哈哈哈,你毁了我苦心多年养的血婴,就得死,我老太婆要为我的婴孩报仇雪恨,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哈!”蛙婆婆狂笑着。
此刻,我想到了一个激怒她的法子,这也是对我推测的验证,我大笑道:“可悲的老太婆,哼哼,你将自己的族人害死,都变成了活死人,甚至还毁掉了图腾物,死后还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可耻可悲至极,可耻可悲至极,哈哈哈!”
蛙婆婆听到这番话,爬满皱纹的脸抽动了几下,先是抽泣,随即暴怒道:“那是为了报仇,我没杀族人,是为了报仇,为我们蛙族报仇,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剁成肉泥。”她咆哮中带着哭腔,显然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刚要暴起发难,那些活死人齐向我扑了过来,我向旁边一闪身,一剑将离我最近的脑袋砍下,人头落地,身子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此时,楼下也传来了脚步声,数个活死人闯了上来,我心知不妙,想除掉一两个活死人就已经很难了,况且有这么多。崆峒子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宝剑,冲了上去。
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那些活死人身子如铜墙铁壁,可他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去了那就是送死呀。
我刚想上前帮忙,娃婆婆身边的那几个已经扑了上来,我飞起几脚,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我自己的脚像断了一样,多亏夏缇掩护,我才背着华伯左躲右闪的避开片刻,不过很快我就被逼到了绝境。
就在这生死关头,头顶“咔嚓”一响,抬头一看,棚顶被砸出一个大洞,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是大壮。
就听他大喊:“杨子,你们快上来,快!”
我又惊又喜,立即取出鹰爪百炼索抛了上去,夏缇先将华伯绑好,让大壮拉了上去。
这会儿,我已经无法支撑了,崆峒子更是满身失血,奄奄一息,我想去扶他,就见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冲我喊道:“快走,走!”他猛地挥起宝剑指着我,用一种无可置疑的口吻重复道:“走,快走!”
于是,夏缇和我顺着百炼索向上爬去,我心中内疚至极,无论崆峒子能否活命,我都不能丢下他,因为他是为我们而来的,如今却淹没在了一群活死人中,血肉模糊。
想到此处,我发狠想重新跳下去,碎了那恶婆,夏缇也已泪眼朦胧,她懂我的心意,冲我点了点头,便想先跳下去。
大壮一把将我
俩拽住,喝道:“你俩他娘的疯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俩要是找死,还不如让老子宰了过过手瘾呢!”
他一把背起华伯,继续道:“快,快跟我走,咱们迟早让这些杂碎血债血偿!”
大壮说得没错,此时跳下去,就算能杀掉那恶婆,自己也活不成了,那华伯和大壮就更加凶多吉少了。于是,我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夏缇向外逃。
我们在塔楼屋脊上走,另一端竟然连接着一个石洞,洞里很黑,但大壮却走得十分从容,我和夏缇紧随其后,一路上行,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们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爬了出来。
此时,天还没亮,借着月光可见,周围都是树木,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出了中寨,想想这一夜,就像在做梦,死里脱了生,想想死去的崆峒子和青云师徒,看着气若游丝的华伯,心中难过。
大壮指着下面道:“他奶奶的,那个不就是中寨么?”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的确下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大寨,在朦胧的月光下呈一只蛙的形状。
我们寻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土丘,生起了篝火,将华伯平放在地上,大壮给他切了切脉,说华伯的脉象很弱,但还算平稳,元气虽伤却并没有散去,如今除了修养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会儿,咱们仨都快累死了,瘫坐在土丘上。大壮取出干粮和水,胡乱噎了几口,之后他又取出一株一尺多高绿草大嚼了起来,难道这家伙临死还不忘摘棵野菜吃?我其实心中难过,本来不想说话,但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闲工夫顺手摘了棵野菜吃?”
大壮“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挪了挪屁股,愤愤的道:“俺有个屁闲工夫,俺差点儿被那些白毛给弄死,是个高人给俺救了,他告诉俺逃出这里的法子,还在我身上留了片这种叶子。”说着向我挥了挥他手里的那株绿草。
细看那绿草,长满了半尺来长的细长叶子,很像超大号的柳叶,也不晓得是啥玩意。
大壮见我不解,继续道:“开始我也不是的是啥,一尝才知道是艾纳香,一种草药,师父以前和我说过,此草能治寸百虫病,我这才想起,缠住我的那些白毛其实是极细的虫子,就是这寸百虫,哎呀!这会儿想起了都麻人,这些虫子竟然往,往嘴和屁*眼儿里钻,狗*娘养的,见孔就钻,活在你的肚子里,我呸!恶心。”大壮憋了个大红脸,有些尴尬,最后骂了两句是想掩盖过前面那句。
说实话,我听了也极是肉麻,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也觉得那些白毛往我腿里钻,不过我此时却很想笑,为了不让大壮更尴尬,我强忍着绕开话题道:“那,那救你的高人是谁啊?”
“哦,我当是睁不开眼,看不见,等睁开眼时他已经走了,不过听声音肯定是疯老头,他的疯病应该已经好了。”大壮道。
第二十五章 凤凰
夏缇却不依不饶的道:“吴大哥,你那艾纳香还有么?给杨子也吃点儿,我怀疑你们的体内都钻入了寸百虫。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大壮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你小子好福气,有人关心,跟我来吧,这玩意儿满山都是,不但能治寸百虫病,还能祛风除湿防中暑,活血……”他嘟嘟哝哝的说了一堆。
这种草果然满山遍野,顷刻间我便摘了一大把,回去我们三人都吃了些,此物入口便一阵清凉,也算是提神醒脑了。
就在此时,华伯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众人立即围上前去,华伯的眼皮又微动了几下,大壮看了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看他口型说的是:还需要休息。
大壮将我和夏缇拉到一旁,问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缇将我们的遭遇给他仔细的讲了一遍。
大壮听完,捶胸顿足,急道:“你是说,你是说还有个虫卵在我师父体内,而且七天后就会变为成虫,继续吞噬他的魂魄,那,那我师父岂不是必死无疑啦?”
夏缇摇了摇头,道:“吴大哥,你先别急,虽然目前没有确切的法子,但当年这些族人就是躲到神树边,才逃过此劫,我估计神树一定可以破除此虫,为今之计,我们就是要在七日之内找到那颗神树,只有这样华伯才有救。”
我也点头附和,“没错,咱们先休息一下,天亮便出发。”
大壮一拍大腿,“对,对,一定得在七天之内找到神树,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苗地的山上虫蛇极多,谁也不敢托大,轮流守夜。转天一早,众人吃了些干粮,便上了路,我和大壮轮流背着华伯,走得自然是慢了些,不过,走了一个时辰,竟然感觉还在一个地方打着转转。
正当我们为迷路而发愁时,竟发现了一处在树干上留下的记号,那是用匕首划出的一道方向,一块树皮被剥落,在里面细白的木质上刻着一个特别奇怪的图形,一个不规则的三角,一道弧线将最尖的一角隔开,虽然看不懂图形所表达的确切含义,但是很明显尖角的所指就是行进的方向。
按着记号往前走,果然不远处又有个一模一样的记号,这也证明了对记号的理解是正确的,不过我有着强烈的,被人跟踪的感觉。
但这里就是一片密林,若不是跟着记号,根本无法走出去,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幸运的是一路上竟然极其顺利,两个时辰后,我们穿过了密林,眼前又一座寨子出现了。
不用问肯定就是上寨了,这座寨子也算不小,乍看大几十间木楼是有的,寨子看上去很舒服,这会儿正是晌午,日头映得整个山寨明亮非常,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我们进山之后看到的最正常的寨子了,老远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嬉戏声,叽里呱啦的好像在唱着童谣。
刚进寨门,两个小男孩哼着歌谣窜了出来,
正和大壮撞了个满怀,大壮背着华伯,差点儿被撞翻在地,便骂道:“小崽子,当心你吴爷爷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小男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却很皮实,被大壮撞得飞出两丈有余,一轱辘爬起来,唱着歌谣跑开了,看都没看大壮一眼,当然,估计他们也听不懂大壮的喝骂。
再往里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背材的挑水的,好不热闹。这里的房屋有些分散,而且各不相同,但屋檐下的椽子上都雕刻着一条精致的小蛇,这应该就是蛇族的图腾物,在每户的门前都插着一束早已干枯的艾草,像是去年的端午插上去用来驱邪避凶的。
我们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找到一个落脚处,让华伯休息一下,不过,寨子里几十年不来外人,客栈是肯定没有的,最好是能找到族长家,顺便套出神树的具体位置。
就见街角处,三个妇女正在聊天,中间的那个四十来岁,盛装华服,头上还顶着的银饰估计有二十来斤,正坐在楼梯上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当然我们根本听不懂,只能从她的表情上感觉到聊的颇为开心,另外两个女人笑吟吟的听着,不时还点着头,估计也就是村里的女人们在唠家常。
夏缇走上前,朝着那几个女人施礼道:“几位姐姐,叨扰了,请问贵寨的族长家在哪里?”
三个女人看着夏缇,她们显得很友善,面带着微笑,但表情却有些疑惑,不住的摇着头。
大壮咧着嘴笑道:“夏大小姐,我一直很佩服你的聪明才智,可你犯起糊涂来也是真糊涂,这里的人是听不懂汉话的,你问也白问。”
这时,就听身后“吱呀”一声开门的动静,回头一看,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虽是一身苗女的打扮,却没有太多的配饰,浑身上下很利落,五官标致,眉宇间竟透着一股贵气,反倒是少了些苗家女人的活泼精怪,最显眼的还是她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花猫,这花猫皮毛光润,目光炯炯,估计平日里吃得不错。
这妇人略带苗语的口音,开口道:“我们这儿不与外界来往,几十年都没来过外乡人了,寨子里也没有客栈,你们要找地方落脚吧,若不嫌弃,就进来吧!”
以上两座寨子来看,这里能讲汉话的都非等闲之辈,而且似乎对我们都不利,我心中提起警惕,面子上却不能显露,便抱拳微笑道:“多谢,在下姓乐,路经此地,确实急需落脚,那就叨扰了,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啊?”
那妇人抿着嘴,笑了笑,“乐公子说笑了,还姑娘呢,你们叫我凤凰便好,进来吧!”说着朝我们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向夏缇和大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俩留意周围的一切,然后点了点头,当先往里走。
凤凰的房子是座很大的二层木楼,这里的房屋与下寨和中寨都不同,下面并不是木桩架起的,而是
和汉地的房屋结构相似,一层是间大厅,穿过大厅是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大院,周围是一圈木楼,难怪寨子中的房屋都是相对独立的,很可能每一座都是一个圈楼。
院子的中央是一棵大树,得四五个人合抱,树上挂着几条干肉,树下整齐的摆放着十口大缸,缸口用石板压着,看不见里面究竟有何物,东南角上有个磨盘和一座谷仓。
院子的角落里有处楼梯,我们沿楼梯上到二楼,从楼上的位置可以看见谷仓里很满,这里的族人应该是衣食无忧的。
凤凰告诉我们说一层是不住人的,除了正厅外,就是厨房和柴房,卧房都在二层,她们家原是个大户,自从几年前她丈夫死后,家里就接二连三的死人,到现在就只剩下她和一个妹妹住在这里的,她顿了顿,指了指西面的一个房间说那间就是妹妹住的屋子,因为频繁的失去亲人,原本一个活泼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终日闷在房里,有时候半个月才出来一次,凤凰唉叹了一声,抚了抚怀里的大花猫,说如今能陪她的就只有这只花猫了。
我粗略的数了数,这一圈共有十几间屋子,只有她和一个足不出户的妹妹住在这里,的确有点太空了。
说话间,凤凰将我们带进了一处屋子内,道:“你们四人就先住在这里吧。”
我点头称谢,这间屋子很大,左右被隔出了两间房,正好把我们和夏缇隔开,凤凰考虑的很周到。
大壮将华伯平放在内屋的床榻上,切了切华伯的脉搏,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
凤凰插了一句,道:“这位老先生是怎么了?”
“这是我师父,他被……”
“他被毒虫咬伤,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过也没大碍。”我抢着答道。
凤凰微微笑了笑,道:“你们是为神树而来的吧?”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直接了当,半晌才点头道:“嗯,不错,我们想找到神树解蛊,还请凤凰姑娘赐教。”
凤凰并没解我的话,而是盯着华伯道:“想必你们的师父是在中寨里失了魂魄吧?”
大壮大惊,猛地上前抓住凤凰的胳膊,“你,你是何人?怎的晓得中寨的事儿?我师父,我师父他可有法子救治?”
凤凰怀里的花猫以为大壮要对自己的主人不利,忙伸出爪子向大壮乱抓,逼的大壮只能放手,凤凰也向后退了两步,摆手叹道:“都是后山寨子里的人,中寨的那些活死人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只是,这失了魂魄又怎能补得回来呢!”
她的话倒也合情合理,上中下三寨相距不过十余里,就算不经常来往,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十年了,中寨的活死人不可能不被发现,可在下寨时,金山却从未提起过,我们抓了他的儿女逼他说了实情,如此他也对咱们留了一手,难道,难道……
第二十六章 三魂七魄
“凤凰姐,实不相瞒,我们就是想找到神树来解蛊毒的,希望你能帮帮我们。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夏缇柔声说道。
凤凰在竹椅上坐下,抚摸着花猫道:“你们能来的这里,想必对神树应该很了解了,实不相瞒,那虽是我们三寨共同守护的神物,但我根本没见过,更不知道它在哪里。以前听阿爹讲过,三十多年前三寨为了躲避瘟疫,族人们曾经一起去过神树那里,不过那时我才刚满周岁,还不记事呢,而且普通的族人都是蒙着眼被带过去的,通往神树的路应该只有各寨的族长知道。”
“那能否带我们去见你们的族长?”夏缇继续问道。
“我们蛇族族规森严,想见族长并不容易,我需先向长老们请示,至于能不能见到族长,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凤凰道。
大壮哼了一声,他担心华伯,对这样的答复自然很不满意。
我点了点头,刚才想到金山,便又想起了令人痛恨的蛙婆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便问道:“凤凰姑娘,冒昧的问一句,这后山三寨素来与世隔绝,寨中的人无法离开这后山,应该只会说苗语才对,为何像你一样,有极少的人会讲汉话呢?”
凤凰道:“我们三寨的族人受图腾物所制,确实无法离开这后山,不过外乡的客人是能进来的,我们也不是一直都与世隔绝的,早在大周时期,我们归楚国贵胄若敖氏所管辖,若敖氏每年都会派人前来征收赋税,所以我们三寨之中的族长和大长老都必须要学会汉话,直到后来斗越椒叛楚,若敖氏被灭族,我们才脱离了管辖,很少与外界来往了,但族长还是会说汉话的,我爷爷是上一代的族长,我的汉话就是跟他学的。”
如此说来金山会说汉话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蛙婆婆是巫医的后人,地位不可小觑,能说汉话也在情理之中了。
于是,我点头道:“多谢赐教,那就还请凤凰姑娘替我们向族长引荐,但愿我们能尽快见到族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凤凰点头答应,又和夏缇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临走时留下三句话,第一,她的房间就在西侧,她妹妹房间的隔壁,有事情可以随时找她;第二,桌上的香炉里有些熏香,点燃可防虫蛇;第三,晚上千万别出门。
我们心系着华伯,便随口支应了一声,凤凰便离去了。
她扔下这三句话只有第一句还像那么回事儿,晚上不能出门定有蹊跷,至于熏香自然也是不敢用的,没准点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大壮却突然兴奋的道:“杨子,你可看见每户门前插着的干枯艾草?”
我朝他点了点头。
“快,快跟我去取些来。”大壮说着便拉起我往外走。
我俩不一会儿,就将左邻右舍的干艾草通通搜集起来,回到住处,大壮将这些干枯的艾草碾碎,呈棉绒状,然后将
其捏成拇指粗细的艾柱,点燃,一股香烟漂了出来,有一股草药的香气,大壮用此烟熏华伯肚脐下一寸半的气海。
这艾草从上古时期就是一种燃料,能驱蚊虫,灸其穴位,可治病,古语有云:“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再说这气海,顾名思义,人的气之海,真气汇聚于此,用这艾草灸其气海可大补元气。
果然,到了傍晚,情况终于发生了变化。
华伯似乎慢慢有了知觉,开始只是手脚微微的动了动,后来眼睛也缓缓睁开,不过眼神一直处于迷离的状态,
“师父,华伯,华伯,能听见么?……”众人不断的唤着。
过了很久,华伯才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昏睡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从窗子往下看,街上仍有三两个寨民在往家赶,对面的银匠铺子也打了烊,两个青年正上着门板,闷热之气还未散去,偶尔传了几声蝉鸣,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凤凰家所在的位置应该算是寨中的一个高地,所以放眼望去,视野极好,此时华灯初上,美妙祥和,恍若世外之桃源,而我仿佛置身于碧海上的画舫之中,飘向九霄。
正心驰神往,傻傻的呆立在窗边陶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夏缇唤我才回过神来,想想凤凰说的“夜里千万别出门”,不攻自破,纯粹是危言耸听,本想出去看看有何蹊跷,但毕竟人生地不熟,也不能没事出去瞎溜达,便啃了几口干粮睡了。
转天一早,华伯清醒了许多,只是身子还很虚弱,偎在床头,面色苍白,不过神志已然恢复,喝了些水,听我们跟他讲述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华伯无力搭话,只是频频点头,他是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听说自己的体内仍有金龟子的卵也毫无惧色,当然我还是安慰他说神树能除去此卵,让他不必担心。
夏缇取出铜铃摇了摇,强装兴奋,劝慰华伯说他体内的金龟子已经被封在的铜铃内,华伯失去的部分魂魄就是被这只虫子噬去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让它吐出来,再还回去。
华伯听了夏缇的话微微的笑了笑,又向大壮使了个眼色,大壮也会意的嘿嘿一笑,得意的给我们讲起了何为“三魂七魄”。
《礼记》有云: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此为道法,自古医道同宗,不过对万物的观念不同,天为阳,即为昼;地属阴,即为夜,但“魂”与“气”则是不同的。
我们行医之人认为魂魄只是人本身的能力,魂为白昼的能力,魄为夜里的能力。
所谓三魂即是: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胎光主神,也就是人的精气神;爽灵主智,囊括人所思所想,意识智慧等等;幽精则是对生育的**和能力。故而健康人在白天则有清醒的神志以及智慧,还有对性的**。
所谓七魄即是:一魄吞贼、二魄尸
狗、三魄除秽、四魄臭肺、五魄雀阴、六魄非毒、七魄伏矢。对应的是夜里睡觉时具备的七种能力,这个说起来就比较晦涩难懂了,就说这吞贼,贼为虚邪贼风,但此处可解释为吞噬一切不好的异己,比如说有时候受了风寒睡上一觉便没事儿了,就是吞贼在起作用。
所谓尸狗,尸就是指人熟睡时已经丧失了神志和意识,但狗仍然可“看家护院”,就是说熟睡的人仍然有对外界的警觉性,比如刺客在夜里潜入卧房行刺,面对熟睡之人,本来很容易得手,但往往在举刀的一霎那,那人就会立即警醒,若是伸手了得之人便会立即做出反应,逃过一劫。
除秽,就是睡觉时体内会排出许多废物,比如眼屎、耳屎或是身上的油垢等等,小孩子排出的最旺盛,越到老就会越弱,老年时一觉醒来眼屎耳屎都会很少甚至没有,就是这一魄逐渐变弱的缘故。
臭肺,白昼为清,夜晚为浊,即是臭,也就是夜里的呼吸谓之臭肺,若是气息不畅,打鼾便是此魄弱了。
雀阴,便是男女欢爱的能力增强,或者说是为生育积攒能力,比如男子夜里会生精,早起便会晨勃,而女子白带增多。
这一魄讲得夏缇面红耳赤,不过大壮却浑然不觉,继续讲着。
第六魄,非毒,所谓毒即是“风寒暑湿燥热”这六邪也是身上长的恶物,夜里睡觉对这些东西都有除去的功效。
而这伏矢主要为意识,“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些都是此魄之故,伏矢为命魄,极是重要,与三魂之首的胎光昼夜对应,此一魂一魄受制,人就会成为人偶一般,行尸走肉毫无自我。
不过,这三魂七魄只是人身体具备的能力而已,白天的称作“魂”,夜里的称作“魄”,只是虚无的一个名字而已,所谓的吞噬魂魄也只是阻断了人的这些能力而已。
大壮的这番讲解属实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别看这家伙平时常犯浑,可说起医术却从不含糊,若假以时日想必也是一代名医了。
夏缇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吴大哥,你的意思是这金龟子吞噬魂魄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了,那为何此虫入体后竟会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将活生生的人变为行尸走肉呢?”
华伯声音虚弱的答道:“我想应该是‘气’,生气通天论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天气即是元气。金龟子想必能迅速耗损人的元阳之气,两个时辰便能将其耗尽,老子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气之重要,通百脉,气竭则百脉竭,人必死无疑。我是因针灸了神阙,护住了元气,才多撑了几个时辰,勉强没死,又以艾草灸气海,这才抱住性命,只是如今元气伤了八成,不过也无碍,若能撑过此劫,修养一段时日便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