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九天玄女
只能听天由命了,水向低处流,大自然的力量始终还是不会错的,最后我们被冲了出来。www.uu234.net
顺着雪山往下逃,幸运的是,在我们被冻死之前,西王母族的人救了我们,他们这次没向我们发难,也没将我们装在竹笼子里,竟出奇的友善,把我们带回了营地,安顿在了一间温暖的帐篷里,还给了我们许多干牛肉和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美酒。
之后,我将自己和夏缇怎样逃出来,并获得七色花的经过跟华伯他们详细讲了一遍。
华伯接过我手中的七色花,迎着阳光,万道锐彩映得周围美如天界,华伯感叹道:“天物啊!这是天物,原来‘七色花’并不是黄帝玄圃中生的花草,而是这水虺头上的一截龙角,怪不得咱们始终没找到头绪呢。”他细细看了看这宝贝,“以龙血滋养,集龙气之灵,与飞龙同寿,这只水虺已经快成龙了,少说也活了千年,这龙角也历经了千年,才变得玉化透明,这般晶莹美妙。这块儿龙角龟裂成数瓣,像一朵盛开的雪莲,应该就是‘七色花’得名的原因了。”华伯说完不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他的心意,大壮也上前接过“七色花”看了看,收进了行囊,嘟哝道:“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死了那么多人,还是把这宝贝收好吧!来之不易呀,你们说是吧!”
并没有人回应大壮,不过他说的代价是没错的,我们失去了“太素古卷”,更令人后怕的是夏缇还中了张朴的“梅花蛊”,想起他说那蛊的恶毒残忍,自是心中着急。
不过,华伯仔仔细细的给夏缇检查了好多遍,的确是有某种异样的东西在她的体内游走,不过奇怪的是尚且没有太大的危害。按华伯分析,或许是夏缇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她是药体,普通的毒虫根本进不到她的身体,这种蛊虽然厉害,但从目前看还奈何不得夏缇,也就是说,她暂时还不会受到蛊虫的侵害,不过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变数很大,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没事儿就是天大的好事儿,至少还来得及去想办法。
最麻烦的就是乌颖纳,回来之后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华伯说她自从在黄帝玄圃中受了伤,体内的阴阳之气就发生了变化,相互冲突,阴阳失衡,再加上在神坛上作法通灵,又耗损了不少元气,病情加重了,情况危在旦夕。
族人们也炸开了锅,每天都有族中的大夫或神婆一样的人,用各种办法医治乌颖纳,可过了七八天,她只是时不时的呓语几句,说的都是族里的土语,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所以这些天,华伯和大壮一直都在寻找医治乌颖纳的办法,最后族中的一位老南卜,就相当于族里的神医,指引着大壮从雪山上采回来的一种奇特的蒿草。
华伯试了试,说这是一种特有的冷蒿,话说
这世上最好的冷蒿生长在西域阿尔金山冰川区,可谓是补阴圣药,但这儿的冷蒿药力似乎更强,如今乌颖纳阴阳失调,也可以说是阴阳俱损,我们手中的火绒莲花可补阳,冷蒿可补阴,两者搭配即可调节阴阳。
不过,这两种草药的药力太强,不能服用,不然又会造成补得过猛,阴阳走向另一个极端,在老南卜的帮助下,最终华伯创出了一种疗法,以半钱火绒莲花配上两钱冷蒿,放在热水之中,给乌颖纳泡脚,让温和的药力顺着足底的经脉流进体内。
这个法子起到了效果,不久乌颖纳便苏醒了过来,一开始还是很虚弱,脸色也难看,可过了几天,就恢复了过来。
这天一早,低沉的牛角号响起,我们被一群族人请进了金色大帐,虽说是顶帐篷,可里面的布置丝毫不比传说中的皇宫差,当然我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皇宫是啥样。
十几名金甲武士鹤立两旁,除了武士之外所有人都是女的,年龄不一,都单膝跪倒,双手在胸前交叉,低头呈朝拜状。
当然,我们不但不需要跪倒,还给我们四人赐了座。
中间有一处石台,台上端坐的少女正是乌颖纳,她盛装华服,彩色的氅摆拖地,神采奕奕,庄严中竟不失几分仙气儿,大壮长着大嘴,惊得口水流了一地。
其实在冰湖上,那高矮两名族人对待乌颖纳的尊敬,并且舍了性命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样子,我就猜到她在族中的地位极高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圣女就是传说的九天玄女,只是汉人给取了个神仙般的名字而已,圣女可以通灵跟阿姆交流,传达阿姆的旨意,就是族中的最高统治者。
所有人都拜倒在乌颖纳膝下,除了边上站着的两个老太太,正是当时跟在张朴身后的那四位西王母族长老的其中两位,这一点令我很不理解,族里的圣女当时命悬一线,她们居然都见死不救,现在却还能以长老的身份站在乌颖纳身边,这应该属于忤逆谋反,搁在汉地得诛九族,即便不诛九族,至少也得将她们杀掉才对,不过,看这里的场面应该是喜庆的大宴,自然不好提这种事儿。
一番仪式和庆祝,其间我们还接受了族中最尊贵的礼遇,就是由族中长老们在我们的额头处画上一个红色的印记,是用类似朱砂一样的红色涂料画成眼睛的形状,象征着开启智慧的天目;又用手蘸着水掸遍我们的全身,据说这是瑶池里的圣水,粘到就能得到阿姆的保佑,永远都是族中的贵客。
我将骨笛归还给乌颖纳,长老接过骨笛呈了上去,乌颖纳没接,而是在长老耳边低语了几句,长老频频点头,随后又将骨笛重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乌颖纳解释道:“这是族中的圣物,可我们用不到了,就赠给你作个纪念吧。”,接着,长老又将我的‘陆卢剑’一并还
给了我。
不过,说实话,经历了这一切,我对面前的西王母族长老极为厌恶,只是应付场面。
这场盛宴中,最拉风的还属大壮,他因多次舍命救了乌颖纳,被西王母族册封为“沙耶瓦日”,意思就是“第一勇士”。
之后的半个多月,族人们都在为迁徙做准备,这是一项异常浩大的工程,整个部族必须要在冬雪来临之前转移到地势低洼的戈壁上,这是部族每年的例行迁徙,因为再过一个月,这儿就会被冰雪覆盖,临冬之际,将会变成冰封死寂的不毛之地,人畜根本无法生存;正因为这样,夏天这里才会变成水草丰美的天堂,完美的牧场,族人又会在来年的三月三,西王母寿诞之日时迁回来。三月三那日,河水开化,嫩草刚出新芽,万物复苏,无数鸟兽聚集到这里,为王母贺寿,祥瑞非常。
所以,我们四人也随着族人迁回到了那片戈壁上,这里离“乱石阵”不算太远,这次我注意到这片戈壁的地磁地脉的确很异常,因为我的杨盘在这里总是处于乱转的状态,这一定与地下那种有光泽的黑色石头有关,难怪这里被称作“地狱的通道”,无论人畜进了这里都找不到方向,很容易就被困死在这儿呐。
族人们也提醒我们,在这片戈壁上尽量不要走远,因为迷了路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圣女乌颖纳的金色大帐扎在一处较高的土丘上,族人们的活动范围也都是以它为基准,只要能看到金色大帐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安顿好之后,这一日,乌颖纳邀请我们去她的帐中做客,见到她的时候,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她穿着雍容典雅,身子已经被华伯和大壮调理好了,气色很不错,华美中带着几分威严,跟之前同我们共患难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大壮见我的表情惊讶,一脸的得意,“怎么样?没想到吧!”
这段日子,他已为圣女医病为由,天天来献殷勤,连称呼都改了,嬉笑道:“小乌今天真漂亮啊!”
夏缇也笑道:“是啊!好一个美人儿。”
乌颖纳脸一红,拉着夏缇笑道:“在夏姑娘面前,可不敢称美!”
众人落座,开始还有几分拘谨,好在几杯美酒下肚,一番畅谈,又觉得无比的亲近,毕竟共过生死的感觉那是不一样的,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无果,这会儿便直接问道:“乌姑娘,当日在阿姆祭坛处看到的那副壁画,描述的是阿姆在赠给蚩尤一件什么东西,按说他们俩本该是水火不容的,怎么会有如此亲近的接触呢?我总是隐隐的觉得这里面恐怕另有隐情,不知道能否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乌颖纳见我问起这事儿,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吩咐身旁那位最年长的长老向我们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事。
第四十六章 归藏卷
据说蚩尤打了败仗之后,率领着九黎族的残部逃到了南方,可九黎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黄河一带的中原地域,根本无法适应南方荒蛮之地的环境,瘟神带来了致命的疫病,闷热潮湿还有剧毒的虫蛇,这让本来就人数所剩不多的九黎族残部雪上加霜,眼看族人越来越少,用不了多久就得死光,身为大酋长的蚩尤非常着急,后来,他打探到西王母有部古籍,名曰“归藏”,上面记载着天道,能赶走瘟疫,让族人繁衍生息,于是蚩尤西行数载,与他同行的人都在路途中倒下了,只有这世上最强壮的战士活了下来,只身来到这片土地,数次叩拜西王母,求取这部“归藏”古卷,最终西王母终被蚩尤的诚意打动,毕竟天有好生之德,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九黎族遭受灭族之灾,于是就将“归藏古卷”传给了蚩尤,这就是那副壁画所描绘的情景。
蚩尤得到经书之后,千恩万谢,并发誓九黎族一定不忘大恩,世世代代都将报答西王母族。
话说这部“归藏”乃是天书,非常人之福德所能驾驭,蚩尤算是一方大神,可也耗尽心力方才得其中一二,使得九黎族渐渐繁盛起了,蚩尤临死前叮嘱过族人,永远不能忘记西王母的大恩。
直到数百年之后,西王母族想要修筑祭台,就是我们见到的神坛,这时的九黎族已经非常强大,并分裂为几大部族,其中以苗、瑶为首,其中苗人的首领不忘祖训,便派自己的长子仡梅卜带领族中的工匠前往,助西王母族修筑祭台。
他们本就擅长打造金属器物,再加上年轻有为的仡梅卜聪慧绝顶,领导有方,仅仅十五年的光景就将青铜祭台铸起,并将西王母的功绩雕刻在上面,每年祭祀之时,都由圣女与西王母通灵,将汇报族中的事物,获取西王母的指示。
不过,祭祀的过程未免有些残忍,能通过九环道,活着到达青铜祭台的就算是王母选中的人。他们被活活丢进青铜祭台中间的混沌池中,池水会洗涤他们生前的罪恶,让灵魂变得纯净,再由圣女吹响骨笛,笛声会带着他们的灵魂献祭给西王母,而王母被唤醒的标致就是她的“尾巴”在摆动,她会给族人指引,保佑部族平平安安。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就是那么回事儿,按我估计,当作祭品的人被丢进池中,刹罗婆会啃噬他们的身体,人就会本能的挣扎,乱钻乱窜,这些人顺着池底的通道游到湖中,将一些刹罗婆也引到湖中,骨笛吹响时,水虺被笛声吸引,迅速的游过来将祭品和刹罗婆吃掉,而从祭台上向头顶看,透过石英洞顶,水虺就像是西王母的大尾巴在摆动,自然就成了神明苏醒的标志了。
话说一切看来都是那样的圆满,可福祸相依,危机暗藏,当时族中的圣女与仡梅卜这对青年男女暗生了情愫,如若等到选
出下任圣女,他二人再成佳缘,本也圆满,可这两情相悦又有几人能把持得住。
没等选出下任圣女,他二人就秘密幽会,私定了终身,这在族里是严格禁止的,圣女是西王母与族人之间的使者,一旦失了女贞,灵魂被视为不洁,将无法与西王母通灵,所以,圣女绝不容许被任何男人侵染,何况是仡梅卜这样的外族男子。
再后来,圣女被逼自尽,临死前,为了表达对仡梅卜至死不渝的爱情,便将族中的宝物骨笛交给了他。面对着爱人的死,仡梅卜也无偷生之念,他被族中的长老们带到自己亲手铸造的祭台之上,将他当作祭品投进了池中。
仡梅卜估计是被刹罗婆咬噬的遍体鳞伤,他拼命的沿着通道向湖底游,可也算他命不该绝,居然让他发现了我们逃出来的那道山裂隙,他逃出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不过不管怎样也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并且发现了玉虚之巅上的黄帝下都。
仡梅卜还发现这里埋藏在地下的那种能传导雷电的有光泽的石头。于是他振作起来,返回了九黎族,以大酋长之子的身份盗出了“归藏”古卷,他坚信这部古卷中藏着更大的秘密,其中蕴藏的力量无边无际,他带领族人返回了黄帝下都,用这些有光泽的黑石头,天成般的铸造了那鼎巨型丹炉,他研习归葬数十载,就是想炼制出能让心上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可那终究只是一种妄想,他致死也没能成功。
不过,这也是最早的炼丹之术,仡梅卜就是方仙一派的祖师爷,他临死前将此丹术以及“归藏古卷”和那只骨笛传给了继任者,仡梅卜本是逆天而为,不过他聪明绝顶,巧夺天工,他的丹术也不乏有许多益寿延年的良方,不过,可悲的是方仙教延续了千年,如今却走上了邪路,他们铲除异己,将祖师传下来的丹术发展成残害孩童,祸害人间的妖术。
几十年前,这几位长老还很年轻的时候,方仙教的道士们便找到了西王母族,想让他们帮忙破解玄圃中的奇门遁甲,现在想来也是为了寻找“七色花”。不过西王母族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当时族人有十数万之众,可谓是极盛,方仙教虽然势力强大,却也无奈,动不得西王母族分毫。
直到近几年,方仙教从天竺引回了一种毒花,就是我们所说的食人魔花,它的真实名字叫“大曼陀罗”,很少的一点就能使人产生幻觉,再大量会致人死亡。
张朴将此花献给了西王母族,并在族中大势种植此花,我们当日在“乱石阵”出现的幻觉,就是中了大曼陀罗的花毒,族人们将花毒放入一根极细小的飞针里,用嘴吹射出来,刺进我们的脖子,那飞针太小,很难察觉,不过很快便出现了幻觉,任人摆布了。
张朴假意献花,与西王母族交好,潜伏多年慢慢渗透
,最后精心设计用花毒控制了族中的长老,将反对他的族人活活丢进了大曼陀罗花海之中,被毒死的人是滋养此花最好的肥料,成千上万的族人丧命于此。因为乌颖纳不肯屈服,带领族人反抗,也被偷偷的丢进了那片毒花花海之中,幸好遇见了同样被丢进去的我们。
华伯听到这大曼陀罗的威力,嘴巴长得老大,半天才喃喃的嘟哝着感叹自己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道世间还有此奇花,可得多带走些,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或许此花有大用途。
我想起那个中了石蛊的赵升道长所说的话,终于明白了,难怪我们被掌控的一清二楚,原来这方仙教还真是大有来头,竟已经延续了数千年,立数朝而不衰,势力可想而知,还好老尕毁了巨型丹炉,否则不知有多少孩童还将无辜惨死。
夏缇问长老是否知晓“太素古卷”,“佛泪”又是什么,长老摇头,说一无所知。
我有点儿失望,这样看来,那张朴既然能执掌骨笛,又有如此高强的功夫,想必他右护法也是教中十分紧要的人物,咱们要想找到他可不容易了,不过总得理清头绪,找到这个妖道,一来夏缇中的蛊,只有下蛊的人能解,二来他一定就是我们寻找治化长老和张井叔的突破口。
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了解我的家事,一定是和“太素”有关,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佛泪”,不过从张朴得到古卷的表情上看,那一定非常重要,按照族中的长老所说,归葬古卷应该由仡梅卜传到了方仙教的继任者手中,现如今他们由得到了太素卷,从这两部古卷的样式上看,我有种预感,二者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我有负爹爹的重托,对太素古卷是又爱又恨,就是为了它我家才遭灭门之灾呀!每每想到这事儿,我心都一阵绞痛,喘不上气来,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大祸降临了。
这时,身边忽然有人轻轻的碰了我一下,“生死在天,聚散有命,一切咱们努力就好。”夏缇朝我点了点头,她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才温言安慰的。
我只好点了点头,纵是一团乱麻,也总要理个头绪出来,人从什么地方不见的总是要打听清楚,我便又追问了那位长老,关于张朴最后的去向。
长老说我和夏缇掉入湖中之后,他们都以为圣女乌颖纳也已经坠入冰湖,遭遇不测了,他们便奋起反抗,带领着愤怒的族人向张朴他们发起猛攻,族人们杀红了眼,加上人多势众,一连杀掉了不少道士,当然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两名长老惨死,一时之间雪峰都被染成了红色。
本来胜券在握,可张朴极善使蛊,大多数族人还没等近身便已着了道儿,到最后,族中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两名长老在五名族人的保护下逃了回来,张朴自然也就不知了去向。
第四十七章 深情款款
半晌没人开腔搭话,乌颖纳作为至高无上的圣女,这儿的主人,察觉到气氛似乎沉重了些,便站起身,端起酒碗,岔开话题说道:“各位,回想起我们的遭遇也真是凶险万分,我先为族中死去的壮士献上一碗酒。”
说着将酒泼在地上,又斟满一碗酒端起来,继续道:“阿姆保佑,这一碗庆祝我们九死一生,平安归来,我和我的族人感谢华伯伯,杨子哥,大壮哥和夏缇姑娘为我们全族做的一切,你们一定是阿姆派来的使者,愿你们永远得到阿姆的庇佑。”说完便一饮而尽。
我们四人赶紧起身施礼,华伯道:“先敬冰湖之上舍命相救的高矮两位兄弟和其他死去的族人。”
华伯将酒泼洒在脚下,我们也跟着敬酒,斟满后,又举起碗中的酒一饮而下,回敬乌颖纳。
大壮一点儿不见外,打开话匣子,道:“小乌,你这么说那不就见外了么,俺们…怎么说…也算是同过生共过死的亲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俺吴大状保护你呢,呃,嗯,其实啊!这点儿凶险对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想当年小爷我在崤山采药那才叫一个凶险……”他偷瞄了一眼华伯,估计是看华伯没有要揭发他的意思,便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又继续吹嘘他当年的英勇事迹了。
不过气氛立即变得轻松了很多,其实也只是我想起爹娘,心中难过,才想多了解一些线索而已,既然张朴逃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众人把酒言欢,游牧民族性情豪爽,相处起来也容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乌颖纳也给我们讲了部族的许多故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只有大壮收不住了,一口一个小乌小乌的叫着,亲热的没完没了,一直过了三更,才散了席,我们起身施礼往外走,只有大壮依依不舍的跟在后面。
乌颖纳突然在背后道:“大壮哥,有几句话我想和你单独……”
“嗳!”
大壮磨磨蹭蹭的,这会儿倒答应得痛快,人家话还没说完,他就应了。
出了大帐,我见乌颖纳的侍者也退了出来,便对夏缇道:“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乌姑娘有得了什么隐疾?非大壮不能医治?”
“你是木头么,什么隐疾,人家乌姑娘好得很,这么咒圣女当心你的脑袋!”夏缇嘟着嘴看了看四周,调皮的笑了一下,趴在我耳边继续道:“你难道没见乌姑娘眼中的情谊么!”
“你是说他们……那不是杀头的大忌吗?不行,我得去救大壮,这明摆着是个美人计呀!”
夏缇莫名其妙的瞪了我一眼,“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人家有分寸,估计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大壮忙不迭的往人家那儿跑,这要是出事儿,那可是大事儿,“不行,我得回去偷听一下,万一大壮经不起诱惑,把持不住犯了错误呢?”
“唉!你别去扰人家好事,煞了风景!”夏缇硬把我给拉住,“走,陪我去看看
星星。”
“星星有啥……”
夜空无云,黑暗中透着一点深蓝,隐隐可见一条光带,莫非那是天河?就连明月都不敢与之争辉,只露出了一弯细窄的月牙,漫天的星斗,就像戏文里七仙女的碎花裙摆,美得让人窒息。
我和夏缇躺在一处陡坡上,微风拂面,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子哥,我爹说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那天掉进冰湖里我还以为咱们俩肯定活不成了,如果真死了,你会是哪一颗呢?”
“那颗,那颗卓尔不群。”我指着最亮的一颗孤星答道。
“那我就是旁边那颗。”
恰在此时,一颗闪烁流星划过半边天。
我叫道:“坏了,你掉下来了!”
夏缇笑弯了腰,娇嗔道:“你才掉下来了呢。”
见她不再说话,我问:“是不是想起爹娘了?”
“嗯,以前爹娘太宠我了,做女儿的也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不过,和你们在一起,却是我今生最快乐的日子。”
我心里美滋滋的,一时间有些激动,正要将脸凑上去,偏偏一阵微风起,酒意突增,竟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日出东方,竟在这草坡上睡了一宿。
“醒啦!”
“嗯!”我觉得头有些发涨。
夏缇推了推我,又道:“快看那是什么?”
我揉了揉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是大壮正坐在远处的土坡上发呆,“就他一个人?”
夏缇点了点头,“我醒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也许乌姑娘已经走了。”
“走,过去瞧瞧。”
我和夏缇走过去,见大壮低着头,愁容满面,便踢了他一脚道:“怎么着?看样子昨夜进展的不顺利?”
大壮只白了我一眼,低下头扭到另一边儿,却不出一声,我心里纳闷儿,这家伙是个话唠,怎么如此反常。
夏缇心思灵巧,道:“依我猜呀,圣女想让你留在族中,大壮哥想必对乌姑娘也有意吧?”
大壮眼睛一亮,抬起头道:“那你说俺该咋办?”
我一拍大腿道:“还真是这样,那肯定是留下呀,你想想,要是娶了圣女,他西王母族可就姓吴啦!到时候你骑着火眼巨狼,披一身兽皮,身后再驮个美妞,驰骋在天地间,那是何等的威风。我乐杨有你这样的兄弟,也够吹上三辈子的啦!”
“哎呀!不是这个事儿!”大壮有点儿急了。
我吃了一惊,“难道昨天晚上你们已经……哎呀!你咋这么猴急呢!玷污圣女那是要杀头的……”
“杨子哥!!”夏缇红着脸打断我,“大壮,你快说,昨晚乌姑娘都跟你说了什么。”
大壮道:“你们走后,小乌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我是族中的第一勇士,她想让我留下来。”
夏缇问:“你怎么回答。”
“俺自然是得跟
着师父,可,可小乌都快哭了,俺心疼,只说再想想……”大壮转头问我:“杨子,你们愿不愿意留下?”
我见大壮一脸严肃,摇头道:“我不能留下,夏缇中了梅花蛊,我们得找到张朴,我大仇未报,况且‘太素’还在他手上……”
夏缇有些感动的看了看我,又对大壮道:“这事儿你得问问华伯。”
“什么事儿要问我呀!”华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大壮试图阻止我们,可夏缇还是将情况讲给了出来。
华伯抚了抚大壮的头,温言道:“徒儿,你若想留下,便留下来,为师想看到你幸福美满,你跟了为师十余年,也算是有所小成,日子一久,便是大成,记住祖师爷的教诲,在哪儿都是悬壶济世。”
“师父,俺……”
华伯挥了挥手,打断大壮,“不急,你且好好想想。”
打这儿之后,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一切安好,要说华伯那不愧为神医,他帮助族中的女人们解决不少困扰她们的顽疾。
比如用大粒盐加白芷川芎各一钱,炒热装在布袋里敷肚子,经期一日一次即可解决妇女的痛经血块问题。
再比如将橘核晒干研末,一日一钱用水送服,可治疗女性的乳*房肿痛,到最后,华伯简直成了族中女人的法宝,连接生都得找他。
大壮虽然收敛了不少,可还是隔三岔五的找机会去见乌颖纳,不过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这一日,我们商讨着,是时候回中原了,我得找到张朴,顺路将赵升道长托付给我们的“天经八卦图”交到王长道长的手上。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免不了有些分歧,按我的意思,说走就走不能在耽搁了,因为夏缇中了蛊,虽然现在看上去无碍,可此蛊连华伯都奈何不得,谁又能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何况要想追回“太素古卷”,宜早不宜晚。
华伯和夏缇则认为,还需要在等等,初春天寒,要是迷了路,要丢掉性命的,再者说,咱们一定得避开方仙教,依咱们当下的实力,就算遇到张朴,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一切都还需筹谋一番,悄悄潜回,伺机而动。
就在我们争论之时,大帐外走进一名女子,此女大伙儿也都认得,正是圣女乌颖纳的侍者,她递给大壮一个锦囊,道:“这是圣女亲手绣制的,派我来送给第一勇士的。”
这锦囊极是精美,一看便知非一般俗物,大壮满脸欢喜的接过来,“这,这是?”
“圣女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第一勇士,这是阿姆对诸位的启示,若日后遇到困难,可打开锦囊,依计行事!”
“嘿嘿,干嘛日后呀,现在不就遇到困难了么?俺先看看阿姆她老人家算的准不准。”大壮说着打开锦囊,从里取出了一方帕子,他展开帕子一看,满脸蜜意,又将帕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可他的脸竟由喜转忧。
第四十八章 离别
众人忙凑上去看,帕子上绣着青鸾火凤,交错在一起,栩栩如生,下面有一行小字,书曰:顺水而行,终能入海。www.uu234.net
“顺水而行,终能入海。”我默默的念道,“这……这究竟是个啥启示呀!”
华伯叹道:“这是乌姑娘在给我们指点迷津,让咱们顺着河水东行,虽然路途艰难,可一来不会迷路,二来也能躲开方仙教。”
夏缇安慰大壮道:“青鸾火风图,看得出乌姑娘对你的情谊之深,可她懂你心中所想,不得不离开又不忍她伤心,才用这个的法子让你坦然,去做你想做的事,她会支撑你。”
三月花开,西王母族迁回到了草场,冰河融化,草木生芽,万兽朝拜,为神明祝寿。与乌颖纳洒泪相别,我们要沿河东行,一直到达泸县,再向东就是成都府了,只是,这是一条艰苦之路,也是一条不归之路。
临走时华伯带了许多大曼陀罗,说此花日后必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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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后记:
关于龙角,现代中药中多是指“鹿角”,在古代,多为大型哺乳动物的角骨化石。
性:甘,平。
《药对》:“平。”《纲目》:“甘,平,无毒。”入心、肝二经。
《别录》:“主惊痫,身热如火,腹中坚及热泄。”
《药性论》:“主小儿大热。”,为清热药 清热泻火药。
众所周知,龙被认为是虚拟出来的神兽,多寓意吉祥,也是皇权的象征。不过,在古代,人们并不认为龙是虚拟的神兽,而且有许多人都切实的见过龙,并且有许多关于龙的记载。下面我来引述几则关于龙的记载。
一则史料记载,后蜀时,夔州的大昌盐井水中往往有龙,或白或黄,波光粼粼,搅之不动,只有泡沫而已,当时的人们都不感到惊奇。而秭归的永济井卤槽上留有龙的蟠纹,与大昌人们所见之物无异,有见识的人说龙有灵瑞,如今见龙升天,其身形留存了卤中,所以难以呼风唤雨。当时的云安县有一座汉成宫,在山顶上有一个天池,深七八丈,内中有一动物象蜥蜴,长八寸,五颜六色,经常跃于水面,象小龙。而夷陵清江有一狼山潭,其中有龙,当时有一土豪祈雨而见之,当时见水面露出锦被,还浮出非常大的木头,横塞于水面,象是龙的巢穴。而在遂州的高栋溪潭边,每年都有人见到龙。龙究竟是什么样子?人们虽然说法不一,但都对龙的存在毫不怀疑。
龙也广泛的存在于文学
作品之中,其中唐李朝威的小说《柳毅传》,故事如下,秀才柳毅赴京应试,途经泾河畔,见一牧羊女悲啼,询知为洞庭龙女三娘,遣嫁泾河小龙,遭受虐待,乃仗义为三娘传送家书,入海会见洞庭龙王。钱塘君惊悉侄女被囚,赶奔泾河,杀死泾河小龙,救回龙女。三娘得救后,深感柳毅传书之义,请乃叔钱塘君作伐求配。柳毅为避施恩图报之嫌,拒婚而归。三娘矢志不渝,偕其父洞庭君化身为渔家父女同柳家邻里相处,与柳毅感情日笃,遂以真情相告。柳毅与她订齐眉之约,结为伉俪,幸福一生。
而关于龙角也是真实存在的,另一则记载,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太白湖边发现一条龙,巨鳞长须,腹白背青,背上有鳍,头上耸起高高的双角,龙角发出极为晶莹的光芒,而且在几里之外都能闻到腥味。当地群众用席子遮盖它的身体,官府还派人亲自祭祀。一夜雷雨过后,龙消失了,它卧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深沟。
而现代的松花江流域曾经屡次被人报道见过一种象传说中的龙那样的蛟,科学未必能够解释得清楚这些古怪离奇的事情,古籍记载,龙为一种大蛇所化,五百年为虺,再五百年为蛟,再千年为龙;或说五百年为烛龙(烛九阴,一种大蛇。),再五百年为蛟龙,再五百年为应龙,可直飞冲天。
第一章 奇遇
我们在巴蜀休养了三个月,这里地域偏僻,是处躲避方仙教的好地方,即便如此,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咱们还是选了一处极普通的农户家里住下了。顶 点 X 23 U S
华伯每日天不亮就去上山采药,回来之后便一整天窝在房里钻研,他说蜀地多山,且颇具灵性,山中便常有奇草聚灵而生,对医病救人有大用处,可草木一秋,大多都在深山之中默默的败了,也只有日月晓得它们曾经的绚丽,甚是可惜。
大壮一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在吃上,顿顿都得变着花样,常常是刚吃完午饭便盘算着晚上吃啥,的确这几个月风餐露宿根本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如今终于安顿下来,恨不能一顿全补回来,不过我知道,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对乌颖纳的想念。再后来好了一些,便也随着华伯进山采药,研习医道,不过对于夏缇体内的梅花蛊却还是毫无对策。
我就强迫自己更努力的练功,因为一清闲下来,心情反而会变得很糟,有几次我爬到门前的一棵梧桐树上发呆,几个时辰过去了都浑然不觉,脑子越想越乱,失了太素古卷那就像掉了魂魄,虽然现在我们也不晓得它其中的秘密,可既然神通广大的方仙教都拼命的要得到它,想必意义非凡,而且那是我爹最后的托付,“这部古卷比我们全家的命还要紧百倍。”,不知道这太素古卷中的秘密是善的还是不善的,总之是我亲手把它给弄没了,就算命不要了,也得把古卷追回来,无数次默默起誓,却心知这谈何容易啊!提起“命”,好在华伯,大壮和夏缇我们都还活着,却不知治化长老在哪里,是死是活……
夏缇心细,每次见我这般模样也不多问,只是常拉我出去逛,买些东西散散心,再陪着我到镇上的小赌坊里赌上两把,沉闷的心情也会疏解不少。
不过,总得为今后做些打算了,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那无所不在的方仙教,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落下任何一个细节,连当地小孩儿的歌谣中唱得好,“十面埋伏斩霸王,却被布袋吊上梁。”说的是韩信将军,战必克攻必取的帅材,却最终被小计所害,意思是做事定要考虑周全,不能一拍脑门就干,否则往往会折在小事上。
经过一番商讨,最后我们决定暂时分开,华伯和大壮北上出关,返回家乡,一来也得回去看看,让家人安心,二来关于七色花和鬼阿魏,还得再仔细钻研一下,需要查阅一些古籍,拜访奇人隐士。
而我们这边,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解除夏缇身上的梅花蛊,想起恶贼张朴所说的,此蛊发作时的残忍,不禁心头发麻,虽然不知为啥夏缇眼下还没有蛊发的迹象,可谁又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呢,得尽快到鹤鸣山寻到王真人,一来他或许有办法为夏缇解蛊,二来将赵道长托付的天经八卦图完璧归赵。等这些事儿都办完之后,我也想回家祭
拜一下爹娘。
分别那天,我们四人在当地最大的酒馆里大吃了一顿,为谨慎行事,这顿酒安排在了楼上最里面的包厢里,蒸江团烧牛肉连荤带素摆了一大桌,我们四人推杯换盏甚是尽兴,酒过三巡,我提醒华伯和大壮,回到中原定要多加谨慎,方仙教势力太大,而且极其隐秘,到现在咱们对人家还都知之甚微,想来他们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大壮诡异的笑了笑,走到门口向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偷听,才将头凑到我面前,低声道:“你有所不知,我们早有准备,前些日子跟一位奇人学了些‘千面’之术,虽说只学了个皮毛,手段粗浅,不过若将你变换了模样,一准儿连你亲娘见了都认不出你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儿惊讶,要说这“千面之术”,我也有耳闻,那是源于当地唱戏人画的青衣脸谱,是一种清淡的妆容,色调朴素自然,后来演变成一种易容之术,据说精通此道者能随意画出想要的模样,换句话说将大壮的大脸变成夏缇的模样也不是没可能的,不过这虽然只是下九流的戏子手段,可也是绝不外传的技艺,怎能……,我抬眼见华伯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心知大壮并没有吹牛。
一问详情,才知道刚到这里时发生的一件奇事,那日我和夏缇去了镇里,留下华伯正在院子内晒药材,忽然一段唱调悠悠传来。“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听嗓音是个女人,唱腔婉转动听,却透着一股悲伤和哀怨,一种凄美感吸引了华伯竖耳倾听,一曲唱罢又是一曲,一连唱了三曲,忽然华伯就听见“哗啦!”一声落水的响动,心知不妙,立即喊上大壮向外冲去。
老远望见山坡下的海子里,有个人落了水。华伯和大壮急忙冲下山坡,跳入海子中,将落水那人捞起,那是一个瘦弱女人,奇怪的是她穿着一身戏服,被水一打,脸上的妆容也花了,能看出她已经不年轻了,而且面色有些暗黄,生着几块隐斑,少说也有四十岁上下。
救上岸时,那女人已手脚冰凉,人事不省了,华伯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救了过来,可女人一醒来便嚎啕大哭,非但不感激他二人的救命之恩,反而连踢带打,哭闹着要再寻短见。
华伯见状,心生怜悯,便问其缘由,那女人心神恍惚,起初摇头不语,后来可能是见华伯言语真诚,才断断续续的讲出了实情,原来此女自小家贫,六岁便卖给了戏班子学艺,由于她天生一副好嗓音,生的也算俏丽,加上聪慧勤奋,豆蔻之年便已登台献艺,不到二十岁就颇有了名气,在当时也算是一方名伶。
虽说风光了半生,可毕竟花无百日红,半年前她就觉得唱戏时气息不足,力不从心,也瞧了不少郎中,用过的方子不下
几十种,却都收效甚微。**的衰老对于一个戏子来说是致命的,任你从前有多卖座,也逃不过被唾弃的命运,自古便是如此,看戏的也只在意戏中人,而戏子的最终命运都很悲惨,在台上时光鲜夺目,等唱不动时便被淘汰,能勉强糊口的就算上辈子积了德,沦为乞丐或是娼妓的比比皆是。
这女人虽已年逾不惑,可身为名伶怎肯沿街行乞或是委身青楼,被戏班子扫地出门后,便在此地安顿了下来,日日苦练,本想着日后还能重回戏台之上,可半年过去了,气息不足的症状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面色也变得暗黄,还生了许多暗斑,人心中的希望破灭时就会陷入一种绝望之中,这才想寻了短见。
在她哭诉时,华伯仔细观察了她的气色,又切了切她的脉,问她是不是一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寒症,躺了许久才好,之后便手脚发凉,晚上睡觉常被憋醒,月事也时有时无。
这女人听了这番诊断惊讶的点了点头,显然全被说中了,便问华伯自己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华伯告诉她,她的脉相沉迟无力,重取关时,脉如浮木,是典型的气虚血亏,日子一长便会面黄暗,生斑。当下便给她开了剂“四君子方”调理,所谓的四君子方就是用当归、茯苓、白术、甘草四味药材调制而成,故称“四君子”,虽是个常见的配伍,但煎药时需非常仔细,对气血虚之症方有奇效。
那女人本已绝望,起初也是将信将疑,可华伯说出的症状和她一般无二,加上这有病乱投医,当下也是千恩万谢的回家照做了,结果不出半月,身子竟奇迹般的恢复如常了。
之后华伯又给了她一个祛斑美肤的秘方,用等量木瓜和白面用水调糊敷于面部,五日一次可祛斑;少许珍珠粉和白芷粉混合豆腐,再加入面调成糊状敷于面部,日一次,每次半炷香便可令皮肤美白如初。此时那女人对华伯坚信不已,回家一试,果然一个月后再见她时,容光焕发如少女一般。
她见了华伯,哭跪在地上,感激不已,的确这种恩情对于一个将一生都献于台上的戏子来说,比从湖里救起她十次性命还大。
那女人非得嫁给华伯为妾,说是做牛做马的报答,华伯自是不肯接受,可这戏子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自知无以为报,最后只能破例将她“千面”易容的绝技教给了华伯。
听完,我点了点头,这的确算是一件奇遇了,不过大壮说那女戏子最后告诉华伯,她的易容手段虽然高明,可最多只能算天下第二,因为她年轻时亲眼见过有人不需借助任何外物,便顷刻间变化容貌,差点儿没将她吓死,这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她教给华伯的千面手段其实不过是一种高明的化妆术而已,不过,想要发挥到极致,还离不开这玩意儿。
第二章 一场打斗
大壮朝我诡异的笑了笑,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牛眼大的黄铜小钵,看上去已很有些年头了,上面盖着盖子。
我接过铜钵,拧开盖子,一股奇怪的气味扑来,微香又有些腻,里面是一种膏状的东西,洁白而通透。
我问大壮:“这又是个啥东西?”
“你猜。”他朝我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笑的道。
我用手指蘸了蘸,放进嘴里尝了尝,腻腻的也没啥特别的味道…
“唉,唉,唉,这宝贝可不是给你吃的。”大壮赶紧抢了回去。
“啥宝贝,别蒙我了,我看像是是蜂蜜,就是味道有点儿特别。”
夏缇也饶有兴致的道:“要么是羊油?”
大壮刮了一下夏缇的鼻子,道:“还是你小妮子聪明,不过这不是羊的,是人的。”
“人的?!”我和夏缇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道。
“尸蜡,这可是极品的尸蜡。”大壮一脸陶醉的说着,又在鼻子上深闻了一口。
刚才那股子香腻的怪味儿竟是从尸体上扣下来的,我,我还尝了一口,忙将嘴里嚼了一半儿的牛肉给吐了出来。
大壮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得意的卖弄道:“这可是世间难觅好东西啊,那女戏子全给了咱们,这种尸蜡是将体态丰盈的女人缢死,然后立即封入潮湿处,半年后尸体不腐,身上就会生成这种尸蜡,再经过数道工序提炼……”
我就觉得腹中一阵翻腾,直往上返,不等大壮说完便干呕起来,忙伸手捂住大壮的嘴,让他别再往下说了。
大壮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估计是怕我吐他身上,才就此打住,悻悻地将那恶心的玩意收起。
夏缇也急忙转移了话题,聊了聊以前的旧事,兴头上又哼唱起家乡的小调:“春胜花竞芳,锦水鸳鸯嬉,袅袅依人兮,君乃有情意……”,想起昔日的家和爹娘,心中酸楚。
回顾了一下我们这两年来的经历,几经磨难,几番生死,已成患难之交,如今却要分别,不禁潸然泪下。
巴蜀菜肴的口味偏麻,夏缇以前没吃过这种味道,很不习惯,只吃了些点心,不过她性情豪爽,却也没少喝酒,此时面色绯红,更添得几分美艳,见我看她,忙将目光移开,对着华伯和大壮,端起酒杯,起身道:“华伯,吴大哥,我的命也是你们救的,大恩不言谢,我敬你们,今日之别是暂时的,咱们互通书信,各自珍重。”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那一天过后,我和夏缇一路向南,这一天,我们便来到了鹤鸣山之巅,此处极高,云雾已在脚下,眼前的苍松翠柏间赫然耸着一座古朴的道观,青砖围绕,只能见到层层金顶,美轮美奂,若在平地之上倒也罢了,只是在这奇峰浮云之上,便恍若仙境了。
眼前的匾额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玉清观”,我的心情有些激动,来此处的目的自然是
求得解夏缇蛊毒的方法,其次我也盘算着借此打探一些有关太素古卷的秘密,虽然古卷已失,但若能打探出一些端倪,明白一些也是好的。想起那个被自己的徒弟张朴所害,全身长满石头的赵升道长也知道些太素古卷的事儿,那作为师兄的王真人没准会知道的更多。
敲开玉清观的大门,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道士迎了出来,小道士眉目清明,笑问:“二位施主前来所谓何事啊?”
我也回了一个笑脸,拱手道:“我们受人所托前来拜访掌教王真人,还请小道长代为通报。”
我话音未落,小道士“啊”的一声惊叫,脸色大变,“无,无量天…尊,不,不好啦!”他一面大叫一面向后退却,脚上一绊便仰面跌了出去,又倏地一震,身体凌空被一只手撑住,稳稳的扶住,我心中暗叹:好大的手劲。
再看来人竟也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而且白净面皮,像个文弱书生,想不到竟有如此扎实的功力,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道士稳了稳脚跟,惊慌道:“师兄,他,他们俩要见……”这家伙不知怎的,就像见了鬼一般。
“王真人,我们受人所托,特来拜会掌教道长王真人。”我抱了抱拳,把话说得尽量端庄些。
白面道士闻言竟也颇为惊慌,与小道士警惕的对视了一眼,又点了点头,小道士转身朝观内跑去,留下刚才白面道人拒门而立,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一言不发。
夏缇拽了拽我的衣襟,低声道:“看来不妙,得小心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莫非是王真人辈分极高,真人这个称呼有所不敬,或者该叫祖师,可即便如此这两位小道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剧烈;不然就是真人有仇人,近期要来道观里寻仇,这些人将我们当成敌人了……
这时,脚步声起,十来名道人从观中闯了出来,个个手拿棍棒,将我和夏缇团团围住。
我大声喝道:“你们这是什么礼数?我是来找掌教王真人的……”
“呸!大胆狂徒,还敢胡言,祖师的名讳说不得,你们是何方妖人,快,快把他们拿下。”那白面道人厉声吩咐道,与之前彬彬有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心知不妙,其中定有隐情,原因自然不是我直呼了他们祖师的名讳那般简单,因为那还不至于叫他们刀兵相向,可此时再说什么怕是都来不及了,赶紧拽出陆卢剑,挡在胸前。
几名道士一拥而上,我和夏缇各守一面,挥剑抵挡,这一年多来我和夏缇的功夫也都算精进了不少,加上陆卢剑锋利异常,顷刻间便斩断了道士们手中的棍棒,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近身,不过,我也不能真把他们伤到,不然明明是误会恐怕就真结成梁子了。
斗得正酣,忽听一声呵斥:“无量天尊,还不住手。”
众道士闻声呼啦啦闪退在两旁,只见一
位五十多岁的道人走了出来,身材不高,乍看有些瘦弱,但皮肤微黑,双目放着光芒,步伐沉稳,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要是这位也上来发难,那可就不太妙了。
再看这群道人见了他都低头不语,显得十分恭敬,想来这老道辈分颇高。
老道不急不慢的走到我面前,只觉得有一股劲风袭来,让我不由得抖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手捻着胡须打量我半晌,才正色道:“二位施主,来找师尊有何贵干啊?”
我并不晓得他所说的师尊是谁,不过多半就是王真人,便朗声道:“我是受赵升道长所托,前来拜会掌教王真人。”当提到“赵升”这个名字的时候,那老道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于是我继续道:“这是赵道长赠与我的宝剑,以此为证。”
老道接过我递过来的陆卢剑端详了片刻,嘴里嘟哝着:“这的确是师叔的陆卢宝剑,那就错不了了。”
他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抬头问道:“师叔,赵真人他老人家在哪里?可还好?”语气颇为激动,并将宝剑递还给我。
想到年迈的赵升道长已经成了石头人了,哪里还能用简单的好坏来讲啊!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我本想讲出实情,可转念一想,一来赵道长有交代,只说他一切安好便可,想必定是有原因的;再者还未见到掌教王真人,自是不便细说。
于是只道:“赵道长隐居于西域,一切安好,道长偏爱清净,不理俗事,才托在下前来的。”
老道欲再问些什么,见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便拱手笑道:“无量天尊,施主无怪,贫道偶得师叔下落,喜不自胜,既已知师叔他老人家安好,弟子们也就安心了。贫道道号崆阳子,是这玉清观的掌教,你们要寻之人乃是家师,刚刚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弟子们多有冒犯,贫道在这里给施主赔罪了。”
白面道士忙上前鞠躬抱拳,半恭敬半讨好的道:“都是在下只过,没好好管教师弟们,闹出了这等误会,竟还要掌教师父亲自赔罪,弟子实在罪过,还请师父和二位贵客责罚。”
这家伙倒是鸡贼,刚才明明是下了死手的,此时一句误会便盖过了,又把事情推到了师弟们身上,还讨好的掌教,果真是一举三得,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对着老道抱了抱拳,“好说好说。”
这老道称赵升为师叔,这样算来王真人肯定是他师父,这是没错的,只是他话语间也没提到“王真人”三个字,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门道,看来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我绕开话头,还礼道:“原来是掌教崆阳真人,失敬失敬,既然是误会说开便好,我叫乐杨,这位是夏缇,贸然到访,还请见谅。”
崆阳子十分和善,将我们让进道观,在前厅分宾主落座,有小道童前来献茶,寒暄了两句,我便直入正题问:“崆阳真人,请问尊师…呃…真人现在何处?为何适才我一提及尊师便会……”
第三章 道医
崆阳子听我问起这个,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的道:“尊师已在两年前飞升了,至于刚才的事嘛,说来话长,我想只是弟子们的一些误会而已,莫要放在心上。www.uu234.net”
王真人已经飞升了,我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千算万算不成想竟扑了空,崆阳子话里话外其实并没解释为啥我一提到王真人就惹得一众道士刀兵相见,他像是有所隐瞒,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索性掏出“天经八卦图”交给他,只说赵道长将此图托付给我,让我交给王真人,既然真人已经飞升,自然是交给现任掌教便是,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崆阳子恭恭敬敬的接过此图,展开看了看,激动万分的念叨着什么,又几次问我有关他师叔赵道长的下落,说师叔三十年前失踪后就再没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仙游了,没想到他还在世。
说到后来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哽咽,只是碍着掌教的位份强压着,这崆阳道人倒也算是性情中人,我还有点儿被他感动,不过还是忍着没将赵道长的近况说出来,毕竟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再说就算我说出实情,他们也未必找得到赵升道长,解除他身上的石蛊,只能是徒增悲伤,那又何必呢?我就只说赵道长四处云游,并无固定居所,我们也是偶然间碰见,机缘巧合才受他所托。
本来我想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可言语之间,感觉这崆阳道人也算是个得道的高人,嗓音中正浑厚,让人很是舒服,加上他为人和蔼,倒教我平添了几分信任。
我便问他有没有听说过“梅花蛊”,并指了指夏缇说我这位妹妹身中此蛊,这次来也想求得解蛊的法子。我胡乱的编了一套说辞,述说了夏缇中蛊的经过,当然对于方仙教和下蛊张朴我只字未提。
我留意到,当听到“梅花蛊”这三个字是,崆阳道人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良久才颓然道:“我们这里近于苗瑶,蛊之术时有发生,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小蛊,至于这梅花蛊嘛……”他欲言又止,用一种担心的目光朝夏缇看了看。
夏缇外表柔弱,内心却极为刚强,见崆阳道人的略有为难的样子,立时会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坚定的道:“梅花蛊的厉害我们也略知一二,生死本就无常,我并不怕,道长不必有所顾虑,但说无妨。”
崆阳道人点了点头,手缕胡须继续道:“无量天尊,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坦然生死,实在令贫道佩服,其实对这梅花蛊贫道并没有见过,只是数十年前听师父他老人家提起过,也只知道是黑苗中的一种极残忍的蛊,失传多年了,没想到世上竟还存有此蛊。”
“那是否有法子解此蛊呢?”我急切的问道。
崆阳道人摇了摇头,叹道:“自古以来医道同宗同源,是不分家的,想当年师祖,也就是本教创教祖师就是位医道
高人,能解百毒趋异蛊,他将此道传给了我师父,师父在世时也有妙手回春之能,只是贫道愚钝,未能学到家师的皮毛,实属惭愧,唉!”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贫道有个师弟,道号崆峒,敏而好学,深得家师真传,此刻正在后山闭关,不如二位先在观内住下,待几日后,崆峒师弟出关,或许他有解除此蛊的良策。”
我和夏缇只好点头答应,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总得碰碰运气。之后我们便在观内住下,这座道观着实不小,三进大院儿,大小偏殿百十间,一连三天相安无事,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观中的道士对我们总是敬而远之,就连每日送饭的道童也不多说一句话,估计还是跟我提及王真人的事儿有关。
只有之前那位白脸道人主动来访,不过他的目的只是为之前的事儿向我们道歉,就有短短的几句话,从他话语中只知道他道号青云,是青字辈的首座,除此之外他的道歉就是例行公事,我试着向他询问了一些别的事儿,可也晓得这人鸡贼得很,我刚一开口他便警觉的看着我,单掌立在胸前,只道一句无量天尊,便谎称有事,神色匆匆的跑开了。
直到第四天一早,这个青云道士竟出奇般的主动来访,他身后引着一位老道,这道人也有五十岁上下,身材消瘦,微微有点儿驼背,他面色发褐,两腮扁平,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眉骨有些突出,看上去不像汉人。青云向我们引荐说这位就是崆峒师叔,是专门来为夏缇姑娘瞧病的。
我和夏缇连忙起身施礼。
崆峒子手捻胡须,嘿嘿一笑,嗓音沙哑的道:“用不着那么多礼数,二位施主的事儿掌教都已经跟贫道交代过了,一切随缘便好。”
想不到这崆峒子行事如此利落,没有任何寒暄,他让夏缇平躺在床榻之上,先用手仔细的切了切夏缇的脉,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黄符,将其点燃在夏缇头顶晃了晃,一股刺鼻的烟味传了出来,呛得我一阵咳嗽,这老道不好好瞧病,怎么装神弄鬼的。
可就在这时,就听夏缇“啊!”的一声大叫,手捂胸口,表情极是痛苦。
崆峒子见状立即打开门窗,那烟味顷刻间散了去,夏缇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崆峒子淡淡的问道:“之前是否也有过这种疼痛?”
夏缇点头道:“大概半月前也有过一次,痛感与方才的一模一样,不过只一瞬间便消失了,我便也没在意。”
崆峒子竟然“哼”了一声,又问:“真是污秽,姑娘进来是不是食欲不振,偶尔恶心,喜冷食啊?”
夏缇又点了点头。
我吃了一惊,还真是我小看了人家,看来这崆峒子行事虽然怪了点儿,可的确是个不世出的高人。就见他手捻胡须,沉思了片刻,道:“嗯,对了,姑娘脉相洪大,是典型的胃火攻心之症,以前定有胃
疾,虽然现在已经治愈,但巴蜀的菜肴偏麻辣,易起胃火,贫道就给你一剂妙方吧:用晒干的西瓜皮加绿茶泡水,当茶饮便可消此症。”
夏缇点头,道了声谢。
我心里又纳闷了,这道爷有点儿不经夸呀,咱们是来解蛊的,可不是没事儿来上火的,便道:“道长,这与那梅花蛊……”
崆峒子似乎看出了我对他的怀疑,把脸一沉,不悦的道:“你急个鸟,至于梅花蛊,绝不是轻易可解的小蛊,此蛊无形无质,如一缕薄雾,可随意游走于全身,根本无法解除。”
回想起夏缇中蛊时的情景,的确是一团黑气从张朴的手中飞出,钻入夏缇口鼻的。
崆峒子继续道:“若是平常人早已蛊发,惨死多时了,但夏缇姑娘确是百毒不侵的药体,这梅花蛊虽猛却也被困其中,奈何她不得。但此蛊欲从姑娘体内最薄弱处冲出,一旦冲出就是蛊发之时,到时,到时姑娘必死无疑。”
“道长是说我的胃如今就便是那薄弱处?”夏缇恍然问道。
崆峒子点了点头:“嗯,还是你这姑娘聪慧,胃火之疾就是你的弱点,半月前此蛊就试着冲出,但未能成功,你也只有瞬间的疼痛。刚才贫道用引魂符引诱此蛊再次向外冲,以此判定你的薄弱之处。”
闻听此言,我也开窍了不少,便道:“这么说,只要将胃火之症治好,没有弱点,那蛊毒岂不是永远无法冲出了。”
崆峒子皱了皱眉,摇头道:“话虽如此,可人总会有病痛和衰老,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怎能没有弱点呢。”见我企盼的看着他,便道:“先不必担心,夏缇姑娘暂时无碍,待消去胃火,贫道再想法子吧。”
话虽如此,可看得出,至少目前他也没有解蛊的法子。
青云见状,满脸殷勤的打圆场道:“你们就放心吧,师叔医术高超,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老人家治不好的病。而且师叔的道术更高,简直,简直就是登,登峰造……”
他马匹拍到一半儿就卡住了,被崆峒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立即收了声。
弄得我和夏缇也有些尴尬,只好点头称是,不过想想崆峒子刚才的手段,顷刻间便能切中病因,还能断出夏缇是药体,以前有胃疾,医术也确实是高明。
不过提起道术,我突然想起那日在玉虚峰顶,恶道张朴明明离我十余丈远,却能在一瞬间闪到我眼前,不知是何种道术,若不能破解此术,日后若再狭路相逢那定是要吃亏的。
这会儿崆峒子已经走出门了,青云跟在后面,样子十分恭敬,我赶紧追了上去,问崆峒子,只说是与一位异士交手,结果不敌,就败在这一招上,故而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张朴这个名字,我自然是没提半个字儿。
崆峒子想了片刻,问是不是当时我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第四章 三足蟾蜍
我想了想,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赶紧点头,这个细节连我自己都给忽略了,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那时候我的确是盯了张朴的眼睛,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之处呢?
崆峒子见我这般模样,沙哑的干笑了两声,连连说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他说能施此术的人,轻功必然了得,但也绝不可能在眨眼间进退十余丈,原因只能是他施展了“祝由术”,所谓祝由术是一种摄魂的法门,或者说是一种很短暂的催眠,当你被施术者的眼睛所吸引时就中了招,立即处于短暂的梦魇之中,醒来时,你只觉得不过就是眨眼的一霎那,实则不然,那足以让一个轻功极好的人掠过十余丈甚至更远了。顶 点 X 23 U S
这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种道术,最初也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后来却渐渐演变成了害人性命的手段,相传战国名将吴起手下便有此类异士,临阵对敌时,对方只是离老远看了他的眼睛,一眨眼间自己便掉了脑袋,还以为是人家的刀法极快,殊不知自己已经昏睡一会儿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听了崆峒子的解释,我不禁咋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张朴当时没要我的命,不然脑袋搬家还不知是何缘故,便问是否有对抗这祝由术的法门。
崆峒子说其实不难,只要心神坚定,不散乱,就是看了施术者的眼睛也不会中招,临阵时专心应对,这种术数便奈何你不得。
我想起当时自己被绑在柱子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免有些心慌害怕,这才着了道,下次定不会是这般模样,当下也就安心了许多。
这崆峒子是个怪老道,对青云等一众弟子都不正眼相看,反而对我和夏缇倒是不赖,临了还传了我一套“凌身法”的内诀,说是祖师所创的一套轻身的道法,修成后可体轻如燕,身法如电,直教回避在一边儿的青云眼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打那儿之后,我和夏缇便在玉清观住了下来,一晃就是半年,都不见崆峒子的踪影,只听青云说师叔他老人家一直在后山闭关,潜心钻研破蛊的法门,我心中感激无比,想不到萍水相逢,这怪老道竟肯如此劳心劳神,这般恩情日后定是要报的。
这段日子来,夏缇的胃火早就好了,道观里的斋饭很合她的胃口,胸口疼痛的症状也没有再犯。我按照崆峒子传我的内诀修习,果然身法快了许多,功力也自然精进了不少。
观内的一众道士虽然偶尔也能跟我们聊上两句,不过始终充满着一种不知名的戒心,和我来往最密切的还是青云,别看此人有些奸猾,可这人天资聪慧,功夫了得,只比我年长几岁,便已成了青字辈的首座高徒了,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不过他颇有些心高气傲,一副事事都无所谓的模样,只是我一但旁敲侧击的提及王
真人,他便立即闭口不言,转身就走,一来二去我也晓得这事一定是观中的某种禁忌,难怪就连掌教崆阳真人也对此事讳莫如深,夏缇说有时候,对这种事儿还是少点儿好奇心为妙。
话说这一天,青云急冲冲的跑来,说师叔崆峒子已经出关,找到了破蛊的法门,让我们速去后山与他老人家相见,我和夏缇大喜,跟着青在后山的小径上穿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巨洞的面前。洞口高约十来丈,洞内漆黑一片,不见亮光。
青云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带头朝里走,我和夏缇紧跟在后面,起初有点儿吓人,但很快一抹极暗的柔光浮现,眼前仿佛是一片云雾,透过云雾隐约可见一道大石门前,门上刻有阴阳鱼的图案,青云突然跺了跺脚,地面发出“咚咚”响动,回音久久不绝,空灵非凡。
“轰!”一声闷响,整个石洞都震了两震,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有道石屏风遮挡,使人无法直接见到洞内的情况,屏风破旧,想必已有些年头了,上面雕刻着玉清元始天尊。
青云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示意我们进入,而他却规规矩矩的立在石门之外。我和夏缇进了洞,绕过石屏风,眼前的景象别有洞天,此洞呈半球形,内径三四十丈有余,整个洞穴就是一个大水潭,水色碧绿清澈却不见底,想必是极深,水潭的中心处有座二十来丈见方的大石坨,一看便知此处暗合天圆地方之相,石坨上燃着九盏油灯,忽明忽暗的放出青幽幽的光,映在水中数朵桶口大小的睡莲之上,花色如玉,照得洞内竟又亮了几分。
幽暗之中,大石坨上盘坐着一人,正是怪老道崆峒子,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他闭着眼,面色无光,本就瘦削的身子似乎又瘦了几分,像是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只是手中多了柄玉拂尘,一身素白的道袍看上去仙风道骨。
“二位施主,请过来吧!”崆峒子嘴没动,可他那独有的沙哑音却传了出来,这是一种变换丹田之气所发出的腹语,声音可传到数十里之外,而且能选择受听的人,也就是说他若只想跟我说话,那我身边的夏缇绝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来他的修为已是深不可测,这等人脾气怪异一些也是平常的。
再看眼前,离那石坨起码还有十来丈远,我心中犯难,莫不是让我飞过去不成,虽说这半年来我修习“凌身法”已有小成,一纵身掠出五六丈自是不在话下,可这个距离……,难道是让我趴在水里游过去不成,这也太他娘的栽面儿了。
正在犹豫之际,忽然一道白影从身旁飞了出去,掠到水面中央,脚尖在一朵睡莲上一点,身子又跃起数丈,飘飘然落在那石坨之上,定睛一看,那不是别人,正是夏缇,她除了身法轻灵,关键是脑子好使,看来我是输在了脑子上。
于是也依葫芦画瓢,提了一
口真气,纵身跃起,只见对岸的夏缇回过头,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好像正要对我喊话,不过这会儿我人在半空,哪里顾得上那许多,脚尖在睡莲上一点,就在此时,我向水面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吓得我头皮发炸,水里竟然有一张两丈来长的人脸游了过去,我立时真气卸了大半。
可俗语讲禽困覆车,最危急的时刻往往想不起何为恐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提着半口真气,拼命发力,右脚一点睡莲,身子前挺,堪堪踩在石坨边缘,刚要滑下去夏缇一把将我拉住,长出了一口气,努着嘴道:“你可把我吓死了,下次可不许这样莽撞了。”见我没作声,便又低声问道:“你也,你也看到了吧?”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颓然的点了点头,想想刚才那张游动的巨脸,直觉得脚下发软。
“别怕,它出不来。”崆峒子缓缓的睁开眼睛。
“那是个啥玩意儿?”我冲崆峒子抱了抱拳问道。
崆峒子用拂尘柄敲了敲地面,这石坨本是座普通的石台,可经他这么一敲,竟发出“叮叮当当”的似铜铁般的声响,他道:“这是座金石铸成的镇妖坨,坨底连着一条锁链,锁住了一只三足蟾蜍,你们看到的就是那只大蟾蜍,它背上的花纹酷似人脸。”
“这么大的蟾蜍,有谁能锁得住它?”夏缇惊讶的问道。
崆峒子解释说此物本是上古的一只普通雪蟾,在这山里修炼了数千年,得其神力,踏地一蹬,上可头顶天庭,下可令地动山摇,为祸不小,后来传说太乙真人的坐骑神鹤经过此处,见此地妖气弥漫,便下凡捉妖,与这巨蟾斗了七天七夜,才将其制服,山下的人们只听到山上神鹤鸣叫了七天七夜,故才将此山唤作“鹤鸣山”,巨蟾落败后,被啄掉了一条后腿,另一条后腿便是被这锁链锁住,再也无法施展神力,太乙真人又铸了镇妖坨将其镇于此洞之中,距今少说也有数千年之久,人们只道是“此山有灵为其鹤鸣”,殊不知真正的灵物乃是被镇妖坨镇住的这只三足巨蟾。
后来,本教祖师天师张真人窥得此仙机,才命弟子在此地建了这座道观,在镇妖坨上闭关修行可借其灵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再说这三足巨蟾灵性非凡,并不会轻易浮出水面,适才只因感应到夏缇体内的梅花蛊,才躁动不安。
崆峒子从怀中取出了一颗通体红润的丹丸,告诉我们说这是半年来用人血养成的血丹,可引出巨蟾,他再用引魂香将蛊毒引至足底,催动符咒,用巨蟾之力逼出蛊毒。不过,此法从未用过,实无把握,夏缇点头表示赞同,反正也没有其他法子,生死有命,尽力便是。
崆峒子又交代我说此时正是蟾蜍蜕皮的季节,让我一会儿看准时机,取下一片蟾衣下来,有大用。
第五章 蟾蛊大战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可哪里还敢怠慢,我忙点头答应。www.uu234.net
崆峒子让夏缇平躺在镇妖坨中央,用一根空心的银针刺入她脚心的涌泉穴,鲜血立即从银针的另一端流了出来,崆峒子将那颗血丹也穿入银针,血丹被夏缇的鲜血侵润显得更通透了几分,而且散发的一股腥冷之气。
就在此时,就听“哗啦啦”水花翻腾,那几株硕大的睡莲被撞得左右摇晃,突然,一只丈许的蟾蜍头探出了水面,虽然我心中早有准备,可还是被着巨兽惊呆了,这张大嘴要是张开,能把咱们仨一起吞掉,那巨蟾将头伏在镇妖坨的边上,一双通红的巨眼死死的盯着那颗血丹,下颚一起一伏,发出“咕咕咕!”的怪叫,声音极大,震得我耳朵直发痛。
就听“哇!”的一声,一条腥红的舌头吐了出来,直奔夏缇脚下的血丹而来,那缸口粗细的舌头伸出**丈长,上面布满了锋利的倒刺,这要是被它舔上一口,哪里还能留得住性命。
从那巨大的舌头上,一缕透明的粘液直往下滴,镇妖坨上顿时腥臭无比。
这条大舌头虽然粗壮,却十分灵活,不住的蠕动,舌尖处刚好点在血丹之上,轻轻的舔*弄着,时而还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样子就好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伸长了舌头津津有味的舔着一个小芝麻粒儿,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好吃!好吃!叫人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崆峒子忙从怀里掏出数张黄符,在油灯处点燃,嘴里念了一段经咒,将黄符向空中一抛,手中舞动桃木剑,燃烧的黄符在空中爆裂开来,形成一道迷雾,那刺鼻的气味再一次传了出来。
“嗯!”夏缇的右腿微微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哼,看表情,蛊毒已让她十分痛苦,忽然“哇!”的一声,巨蟾发出尖厉的叫声,它的舌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一样,僵直的伸在那里,一动不动。
崆峒子挥舞着桃木剑,冲我大喝:“这畜生被血丹吸住了,你还愣着作甚?快去取蟾衣。”
我这才醒悟过来,忙拔出陆卢剑,向那巨蟾冲去,到了水边我才看清,这只大蟾蜍的样子很是别扭,它只有一条后腿,绷得笔直,一条水桶粗细的锁链穿透它的腿骨,难怪崆峒说它出不来,这已经是它能浮出水面的极限了,这只巨蟾是何等的神物,如今竟也落得如此悲惨,不过见它前伸舌头后蹬腿的怪异模样,我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
“啊!!”只听得一声惊叫,回头一看,夏缇正捂着头,表情痛苦得有些扭曲,我心头狠狠的紧了一下,咬紧牙发了狠,想必定是这巨蟾惹的祸,我一跃而起,跳到巨蟾的头上,的确是它蜕皮的时节,我抓起一块翘起的旧皮,用力一撕,便撕下了一大块蟾衣。
此刻我听见夏缇更加痛苦的叫喊,一股子怒火直冲到脑瓜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举起陆
卢剑刺入巨蟾的头顶,巨蟾皮肉坚硬,宝剑只刺进两寸有余,无法致命,可这畜生吃痛,怪叫了两声,挥动前爪向我袭来,我高高跃起,躲避开来。
巨蟾虽然凶猛,可此刻它正与梅花蛊对抗,后腿又被锁住,任它有通天的技俩也奈何我不得,我用尽十二分的力气再刺,一连刺了十几下,巨蟾终于不敌,发出一声悲鸣,舌头瘫软的垂了下来,沉入水中,我顺势跃回石坨之上。
再看夏缇,已经昏死过去了,额头上汗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砸,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朝我勉强的笑了笑,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我正要仔细询问,就听“哇!”的一声,抬头一看,就见崆峒子一口血喷将出来,脸色煞白,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好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他左肩处红了一大片,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也晕死过去。
扶起崆峒时,他已气若游丝,眼见性命就要不保,夏缇急得眼圈泛红,气若游丝的道:“快,快带真人离开这儿,出去再做打算。”
我点了点头,问夏缇有没有受伤,夏缇摇头说她一切无碍。
我便背起崆峒子,与夏缇一前一后掠到对岸,原路撤回,青云一直立在门外,担心得要命,他早就听见洞内的打斗之声,无奈教中戒律森严,未经掌教允许擅闯内关者面壁三年,甚者逐出师门。这才干着急却无可奈何,见我背着生死未卜崆峒子出来,急得大叫。
众人逃出山洞,我将崆峒平放在地上,他的左肩已经血肉模糊,黑乎乎一大片,一看便知是被巨蟾的舌头舔的,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在外面,我一边清理崆峒子的伤口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跟青云简单讲述了一遍。
伤口处一直流着乌血,青云说那巨蟾已经活了数千年,毒性非凡所致,于是,取了些蟾衣给崆峒子服下,蟾衣本就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作用,这三足巨蟾的蟾衣更是解毒的妙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血色便转为鲜红。
崆峒子虽然没有苏醒,但气息均匀了许多,我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与青云替换着将他背回玉清观。
我们守着崆峒子,他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睁开眼就嚯地坐起身来,青云殷勤上前搀扶。崆峒子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两眼冒火的盯着我,抬手便打,可举在半空却没落下来,他干咳两声叹道:“唉!”
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闯了大祸,这次的行动失败了,忙道:“前辈息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这黄毛小儿坏了大事儿呀!那巨蟾极是狡猾多疑,我耗了大半年的气血才练出了血丹,就是为了引它出来,可就在巨蟾与梅花蛊争锋的紧要关头,你却重伤了它,如今那三足巨蟾就算不死,也必定元气大伤,再想引它出洞定是不可能了。唉!女娃娃的蛊毒怕是无药可解了。
我如醍醐灌顶啊,是了,要不是那巨蟾与夏缇体内的梅花蛊僵持不下,就算有十个我,也休想伤它分毫,没想到我竟一时冲动,竟害了夏缇,我抬手重重的打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刮子。
夏缇一把拽住我,道:“杨子哥,这不怪你,当时我疼得厉害,要不是你击退了巨蟾,我怕是会被疼死的,我不要你自责……”还没说完她就捂着心口,十分痛苦。
我赶紧将她扶稳,问道:“你怎么样?”
夏缇缓缓的坐了下来,朝我摇了摇头,意思是她没事儿。
青云见状,躬身对崆峒子道:“嘿嘿,师叔,弟子愚钝,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叔赐教,相传本门祖师爷著有一部天师十二方,据说里面记载着一味可驱千虫解百蛊的药,叫,叫什么蝴蝶……”
“放屁!根本就没有这种药。”崆峒子断喝道。
青云真是倒霉,本是想在他面前卖弄个学问,不曾想又挨了顿骂,诺诺的不敢再言语了。
我见崆峒子的表情,感觉其中定有蹊跷,便问道:“真人,是不是真有这种蝴蝶,能破梅花蛊的蝴蝶,您快告诉我,怎样能弄到?或是要花多少银子我都不在乎?”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赶紧滚蛋!”崆峒子脸色大变,要不是他身子虚弱,非得对我们拳脚相加不可,不过他越是这样越证明青云所言非虚。
我岂能被他吓住,大声道:“崆峒真人,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还请真人救人救到底,任何代价在下都愿付出。”
崆峒子咬着牙和我对视了许久,才叹道:“唉!不是有钱便能求得到的,祖师爷的药经中的确记载过此物,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只是……”他一脸无奈的道出了实情。
原来本教祖师张真人年轻时游历四方,有一年中秋之夜,在象郡赏月时,发现西北苗地方位红光上冲,天降异象。次日,祖师爷便深入融水,探寻究竟,寻了数日,才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找到几座与世隔绝的苗寨,寨子里的苗人淳朴好客,对祖师爷照顾的很是周到,不过,当被问起这里红光冲天的异象时,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有的避而不谈,有的则当即下了逐客令,就是没人肯透露半句。
祖师爷当时也是少年心性,越是弄不懂便越好奇,当下就不露声色的在苗寨里住了下来。此后绝口不提此事,一来二去寨民也就消除了对他的芥蒂,加上他生性慷慨豁达,以武会友,很快便与寨中的几个血气少年结成了好友。
有一日,他请最亲近三个兄弟饮酒,那三人丝毫没有防范,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很快便无话不说了,祖师爷话锋一转,又提及到了关于红光的事儿,三个兄弟闻言大惊,酒意立即醒了几分,可三人吱呜了半晌,最终还是酒后失了言,浑浑噩噩之间,道出了其中的奥秘。
第六章 祖师爷
原来距寨子数里以外有处秘境,那里群山环抱间生着一颗巨树,乃族中神树,传说是上古时鸿钧老祖的一根经脉所化,保佑此地的苗民幸福安康,算起来这神树怕是都生了上万年了,早已有了灵性,时常会在夜里发出红光。顶 点 X 23 U S当然,其实普通的寨民并没有亲眼目睹过大树发光的景象,因为族规甚严,神树是不能随意接近的,就连本族人都被严令禁止,何况是祖师爷这样的外人呢?只有族长和位份较高的长老每年会去祭祀一次,乞求神树保佑。
这三个苗族兄弟中有一人见过那神树一次,其实称其为神树并不是空穴来风,神树确有神通,每次族中闹出蛊虫瘟疫之症,族长都会带领族人到神树下住上几日,可神奇的是病症就会不治而愈,但如果有人泄露了神树的秘密,或者擅自接近神树,就会招来厄运,最终会断头而死。
祖师爷那会年轻气盛,自然不相信什么断头的厄运,便约了三人一同探个究竟,起初那三人死活都不肯去,可架不住祖师爷抓住他们的好奇心,不断的煽动,最后四人决定前去探上一探。
他们四人便打扮了一番,夜探神树,据说那地方并不是一般人能去得的,就连曾经到过哪儿的那人也迷了路,不过这种事哪里难得住祖师爷那样的人物,可等他们找到哪儿时,可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那里三面峭壁一面开口,正当中只长着一颗红色的参天大树,山谷中本来多蚊虫,可此地半个影子也见不到,就连一只鸟都看不见,透着一种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这神树生机勃勃,茂盛非常,那三个苗族兄弟更是伏地跪拜,头都不敢抬起,生怕亵渎了神树,可那神树好像有种令人痴迷的神秘力量,他们被慢慢的吸引了过去,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了树。
只有祖师爷定力非凡,他先在树下绕了两圈,仔细打量了一番,直到听见树上传来了惊叫声,才赶忙上树接应,结果也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树上满眼都是一种红色的大蝴蝶,风吹树摇,翩翩起舞,这种蝴蝶个头极大,通体剔透,里面就像有血在流动,鲜红鲜红的放着光芒,祖师爷知道,他之前见到的那种红光就是这种蝴蝶发出来的,这红光变换流动,令人炫目,随蝴蝶飞舞变换景象,那三个苗人早已被迷住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停的乱抓乱打……
祖师爷知道大事不妙,拼尽全力将他们救了下来,不知这三人经历了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叽里咕噜的嘟哝着什么,也许是古苗语,祖师爷也听不懂,最后他们只能狼狈的逃回了寨子。
几天之后,祖师爷想问问那三个苗族兄弟,究竟看到了什么,可这三人不知怎地,都变得恍恍惚惚,一提到这事儿,他们就像见了鬼似的,躲在角落里包头乱喊。
可恐怖的事儿还在后面,这三人相继
死去,就连死的顺序都和那天爬上树的顺序相同,而且他们真的都是断头而死。
听到这儿,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忙问那三个苗族人为啥会死,崆峒子摇头说没人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成了一桩谜案,也不知道祖师爷当年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再后来,祖师爷自觉对不住那三个兄弟,对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怀,很少向弟子们提及。不过,却著了一部《天师十二方》,里面记录了十二味圣药,其中首味药叫做“木蝴蝶”,应该就是神树上的那种红色的蝴蝶了,此物入药能利咽润肺疏肝和胃,这倒是不稀奇,只是最后有记载,说这木蝴蝶能解千毒,破百蛊。
我心中大喜,那这么说夏缇的梅花蛊还有得救了。
崆峒子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说那倒不清楚,不过祖师爷既然记载了这味药,弟子们猜想当年在树上祖师爷就一定取下了这种红色蝴蝶,进行过研究,可奇怪的是就连他师父王真人,也就是祖师爷的嫡传大弟子都没见过这木蝴蝶呀。
而且崆峒子本人就是个苗人,也从未听说过有关苗地神树的事儿。当然苗人也分好多种,像白苗、红苗、青苗、花苗这样的大宗族就有几十种,小宗更是不计其数,关于神树其实谁也说不准。
不过,我打定主意,有一分希望就得付出十二分努力,一番软磨硬泡,崆峒子也同意带我们去苗地碰碰运气,至于找不找得到木蝴蝶,就得看咱们的造化了。
其实崆峒子本人也需要这味药,他被三足巨蟾所伤,身中剧毒,整个人看上病态异常,像被巨蟾吃空了身体,只是凭着他道法高深,才能暂时压制着蟾毒,想必这蟾毒极是厉害,也只有木蝴蝶可解。
经过商量,我又找了青云入伙,他功夫不弱,拼起命来也是把好手,条件是我手里的这把陆卢宝剑,这一趟不管找没找到木蝴蝶,这柄利刃都是他的了。
其实青云也十分愿意,他不光能得到宝剑,要是真能找到木蝴蝶,救了师叔崆峒子,他可是大功一件,他本来就是首座大弟子,再得到师叔的首肯,下任掌教的位置可就非他莫属了,总之各自有各自的算盘。
半个月后,我、夏缇、崆峒子和青云一起赶往了象郡融水,这里紧连着荆楚和桂林,是九万大山的腹地,一眼望去,只有绵亘起伏的山峦树木,这地方就连杂草都能张到一人多高,刚刚初夏,便闷热异常,一路上总是有股因湿热儿引发的腐烂发霉的气味,虽然还没见到豺狼虎豹,但各种蚊虫就已经快把我们吃掉了,这里的虫子千奇百怪,很多都从没见过,它们都有一个嗜好,咬人。
崆峒子提醒说,一入融水就算是苗疆的地界了,这里的毒蛇毒虫极多,不过最可怕的其实还是人,苗民热情好客,但规矩也极多,一旦
破坏了规矩被人下了蛊,后果十分严重,所以一切都得听他的,不可莽撞。
一连在山里行了大半个月,大大小小的走了十几座苗寨,大多数都是青苗,对外来的客人都很热情,不过问起神树的事儿却没人听说过,有位年近百岁的老族长劝我们,不需要再挨个村寨找了,这里的每个寨子便是一个宗族,苗家自古“同宗不婚”,成了年的小伙子都是三五成群的去外村“走寨”,就是找外面的姑娘对歌或是踩月亮,那种年轻男女花前月下之事,若情投意合再请媒人说亲,姑娘自然也都嫁给外寨,如此一来,十里八乡的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活了这把年纪都未听过神树的事儿,我们再找怕也是徒然。不过,在再往里,大山深处有黑苗,倒与他们不相来往,黑苗的事儿他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擅施蛊,若想去打探还得多加谨慎。
谢过这位老族长,我们继续穿越密林,向九万大山的腹地前行,这一日,眼前忽然一片开阔,山下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前方的坡上有层层的良田,再往上一座寨子赫然其中,那寨子不算大,只有三排紧密的吊脚木楼,看上去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与之前的寨子并无不同,只是,有一座古朴又破旧的木楼孤零零的立在坡顶,离下面的房屋怎么说也有十五六丈远,显得十分奇怪。
也许是周围群山环抱的缘故,这座村寨仿佛是阳光下的一粒明珠,璀璨夺目。
大伙儿都被眼前的景色所迷,加紧脚步前行,突然,青云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回头一看,道边儿的树丛里躺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儿,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他,这老头儿脸很白,细长细长的,朝天鼻子四方口,也不怕被蛇虫咬到,正蜷着身子睡觉,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在我们经过时伸出一条腿给青云绊了个趔趄。
那老头呃了一声,擦了把口水,一脸不屑的抬了抬眼皮,囫囵的骂了两句听不懂的话,他朝我们扫了一眼,目光却停在了夏缇的身上,就像着了魔似的,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嚯地跳起。
这老头儿穿着件泛白的对襟衫,与普通苗民无二,只是他这件衣衫破烂得不能再破了,就是一身破布条,活脱儿像个送葬的引魂幡,看上去就是个老乞丐,可奇怪的是这身衣服虽破可却丝毫不脏,甚至应该说非常干净。
夏缇估计是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往我身边靠了靠,轻声道:“老人家,您……您这是……”
青云皱了皱眉,厉声抢道:“老头儿,刚才你伸脚绊我,道爷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现在又盯着人家姑娘,怕是有点儿失礼吧。”
那老头儿并不理会青云,神情有些迷离,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用极蹩脚的汉话叨咕着:“朵儿,朵儿,快到爹这儿来,只有爹能保护你,别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第七章 中蛊
青云看不过眼,一个箭步拦住他,道:“老头儿,嘴巴干净点儿,你才不三不四呢,我看你是疯了。www.uu234.net”
“恶道!恶道!要不是你,我家朵儿怎么会……怎么会……”老头儿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浑身颤抖着怒骂道,还伸手使劲的推青云,可他一个瘦老头怎能推得动玉清观的首座大弟子。
青云不躲不闪,任凭他推搡,怒道:“老头儿,我看你年纪大,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可别倚老卖老,否则休怪道爷我不客气了。”
崆峒子急忙上前,瞪了青云一眼,又对那老头儿道:“施主,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不成想惊扰了您的休息,都是弟子不懂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老头儿白了一眼崆峒子,伸手就是一巴掌,崆峒子是何等修为,一闪身避了开来,老头一击不中竟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笑声刺耳,比哭都难听,笑了半晌,指着崆峒子神秘兮兮的道:“我识得你,哈哈,你们也是来捉鬼的吧,没用的,没用的,嘿嘿嘿!”说完又一头倒在地上,叽里咕噜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捉鬼,捉什么鬼?”大壮问道。
青云眼珠子一翻,“切!捉他个大头鬼,是个疯老头,甭理他,走走走……”
话还没说完,疯老头就已经打起了呼噜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崆峒子估计也看出来多说无益,勉强的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
众人继续向前,可没走出几步,青云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哇!”的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疼得哇哇直叫,脸色都绿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儿,人就已经满地打滚了。
“青云,你怎么啦?”我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青云吃力的摇了摇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勉强的回了一句:“不知道,只是,只是腹中剧痛。”
崆峒子忙给他切了切脉,顺手从地上拔了一株紫色的小花塞进青云的嘴里,我也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草药,不过,青云只嚼了几下便一口吐了出来。
崆峒子大惊失色,“不好,他中了蛊。”
又转身对那躺在树丛中的疯老头道:“无量天尊,老人家,我们之间素无冤仇,请高台贵手,为我这名弟子解了此蛊,冒犯之处,贫道赔礼了。”
这会儿我才回过味来,肯定是这疯老头会下蛊,刚才青云的举止怠慢,惹恼了他,他竟然下蛊报复。
疯老头抬了两下眼皮,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眼看着好像又快睡着了,根本没有搭理崆峒子的意思,夏缇也急忙上前道:“老人家,人命关天,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疯老头一听夏缇的声音,立即睁开眼,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副殷勤谄媚的嘴脸对夏缇道:“朵儿啊!你说救他便救他,爹都依你。”
“爹!你是谁爹……”我有点儿急了。
夏缇向我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让我别跟这疯老头一般计较,先救青云要紧。
疯老头也没理我,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云,道:“背上他,跟我走吧。”说完便踉踉跄跄的在前面带路。
我强压着怒火,背上青云跟在后面,悄声问崆峒子怎么确定的青云是真中了蛊,要只是这疯老头装神弄鬼,我定要扒他一层皮。
崆峒子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解释说,刚才那株小紫花名叫“龙芽草”,是一种清热解毒,通经散瘀的草药,性凉味微葳,在苗地还有一种功效就是驱虫,普通的蛊不喜欢这龙芽草,所以中蛊之人吃下这种草就会立即与体内的蛊虫相斥,将草吐出,苗民通常也用这种方法辨别是否中蛊。不过龙芽草也只能验出普通的小蛊,对夏缇身上的梅花蛊就不起作用了。
说话间,我们便进了寨子,这地方屋舍规矩漂亮,可人却异常的古怪,见了我们便立刻躲出三丈开外,咬着牙目露凶光,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令人极不舒服。不过疯老头对此却视而不见,又哭又笑的胡乱叨咕着什么。
一直向前走,就见一座古旧的大院,院门紧闭着,从里面飘出了一股很淡的香味,这里应该是寨子中央的祠堂,绕过这里拐弯向上,不出我所料,疯老头的住处就是坡顶的那间孤零零的吊脚木楼,下面的木桩已经腐朽不堪,感觉随时都会坍塌,好在上面的木屋简陋,从外面便能看见屋内的景象,估计也没有多少重量了。
最显眼的是屋下摆着几个黑漆漆的陶土坛子,坛口被紧紧的封着,油亮油亮的,感觉这玩意儿定和蛊虫有关。
上了木楼便是一间厅堂,毛竹的桌椅有些破烂,陈设也简陋,左右各有一间卧房,头顶有一处暗格,看不到里面的事物,屋内有些昏暗,唯一显眼的就是窗口处栽种的几株龙芽草。
我将青云平放在内屋的床板上,青云这会儿已经痛得人事不省了,众人心急如焚,疯老头却不紧不慢,半晌才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草棍和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他解开青云的上衣,点燃草棍,立时,一缕黄烟带着蒿草的清香飘了出来,疯老头用这草棍在青云的周围熏了两圈,草棍燃烧飘出的烟很特别,不是往上飘,反而是向下走,顷刻间便已经将青云的丹田气海笼罩了起来。随后又用煮鸡蛋在丹田处揉搓,只一盏茶的功夫,那雪白的蛋清就变成了青黑色,而且越来越黑,我看得真切,这应该就是蛊毒了吧。
疯老头这才“嘿嘿”的奸笑了两声,起身道:“他没事了,夜里会呕些毒,到时最好带他出去,要是弄脏了我这里……嘿嘿!”
若不是青云还在昏迷,我早就发作找着疯老头算账了,暗道如此破败的木楼还怕弄脏,可定睛一看
才发现,这木屋虽然昏暗破烂,陈设也简陋,但的确是非常干净的,可算是一尘不染。
再看疯老头又在对着夏缇抹眼泪,“我的朵儿,饿了吧,爹这就去做你最爱吃的酸辣子。”说着便跑了出去。
看他这副疯癫的样子,肯定是受过什么刺激,估计是痛失爱女才变成这般模样的,现在又错把夏缇当成了他女儿了,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亦正亦邪,他做的饭菜有人敢吃才怪。
崆峒子告诉我们养蛊人的家中都是异常干净,因为蛊虫自身就有清理周围的能力,故意弄脏这里后果很严重,于是,我们只好将青云抬到外面,一开始青云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三更一过,突然,他喉头“咕噜”了一声,一翻身就哇哇大吐起来,先吐的是黑的,后来是绿的,最后是红的,能吐了一桶,恶心无比,足足折腾了大半宿。
依青云的脾气,定要与疯老头算账的,不过崆峒子说这寨子不同寻常,其中必有蹊跷,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寻找神树,不易多生事端,这次就全当是个教训了,让咱们见识见识蛊虫的厉害,好在疯老头也没想真害我们性命,这已经算是万幸了,以后都要谨慎行事,不能惹养蛊人。听崆峒子如此说,青云也只好恨恨作罢。
转天一早,疯老头的精神不错,夏缇向他打听有关神树的事儿,但却一无所获,疯老头见到夏缇自然是开心,可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看样子他是真没听过神树的事儿,不免让人有些失望了。
不过这疯老头的话的确叫人吃不准,大伙儿一致决定,还是去下面的寨子里再碰碰运气,疯老头倒也不阻拦,只是拽住夏缇,可怜巴巴的嘟哝着:“朵儿,朵儿,你别走,留在爹身边,只有爹能保护你,不要跟这群人在一起,今天是爬坡节,找不到人的,嘿嘿,该死,都该死,他们都该死,没有用啦……哈哈哈哈!”
爬坡节?找不到人?该死?眼看着疯老头情绪又激动了,怕是又犯起疯病了,我连忙拉着夏缇冲了出来。
到了下面的寨子里一看,还真就一个人都没有,房舍的门窗紧闭,死一般寂静,我们挨家挨户的敲门,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仿佛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失踪了,这的确是太怪异了。
我问崆峒子刚才疯老头嘟哝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崆峒子也摇头不解,说今天是三月十五,按苗人的风俗讲,确实是爬坡节,这爬坡节顾名思义就是爬坡,人们每到此节都会爬坡登高,一般都是指青年男女走寨对歌伴舞,这本应该是除苗年以外最热闹的节日,怎会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呢?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突然,“咯吱”的一声,就见面前的一户人家的门嵌出了一道小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忽然一条肉乎乎的大白手猛地伸了出来,向我们招了招,随即又缩了回去。
第八章 鬼面道
这种“迎客”的方式确实是怪异了点儿,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们打起十足的警惕,推开了那扇门,这就是一间普通的木板房,门窗关的很严,屋内很昏暗,我们刚一进去,门就“咣当”一声自动关上了,眼前一片漆黑,我心都不自觉的狂跳了起来,不过适应了片刻之后,隐约看见角落里有两个人,一坐一站,站着的是个年轻人,身材魁梧,方脸五官周正,刚才那只手肉乎乎的,没准就是他的,他旁边坐着的似乎上了些年纪,躲在阴影处,看不清样貌,只能看见一个细长的轮廓。
见对方并没有开口,我向崆峒子和夏缇摆了摆手,让他俩原地别动,又给青云使了个眼色,青云点头会意,和我向那二人慢慢靠近,只走出几步,坐着的那人身形极快的抖动了一下,一道白影,“噔噔噔!”三只银钉正钉在我俩脚前的木地板上,这银钉的力道极大,震得地板都颤了两颤,激起了一阵灰尘。
“请各位以这银钉为界,切勿上前。”站着的那年轻人朝我们抱了抱拳道。
还未言语便动起手,着实令人气恼,我伸手拔出陆卢剑,就听崆峒子在身后悄声道:“此人武功极高,不可莽撞,见机行事便好。”
青云见状连连点头,就听崆峒子道:“无量天尊,贫道崆峒子和几名弟子路经此地,如有打扰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那年轻人拱手回道:“原来是崆峒道长,失敬失敬,在下左彪,至于我师父的名讳恕在下不便明示,还请各位见谅,如今此地甚是危险,还请诸位暂避在此,等过了今夜子时,可自行方便。”
崆峒子向来自负,如今他自报家门,坐着的那位却不言语,只派个小辈来寒暄,便不再应声了。
我倒是觉得这位左彪还算坦率,可他那坐着的师父却依旧纹丝不动,也不作声,实不知是哪路货色。不过,从这个位置依稀能够看见他戴在一副鬼脸样式的铁面具,不过能从他花白的两鬓上看出他已经上了年岁。从穿着上看,他师徒二人也不是此地的苗民,而是道士。
我心里很纳闷,我们是来向当地人打听神树的,能有啥危险,这会儿最危险的怕就是眼前的这位鬼面老道了,于是便哼了一声,“看来还要感谢你们喽,这光天化日何险之有?”
左彪仍旧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出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样,说道:“谢倒是不必,我们也无意间救了各位,只是我师父在寨中布了一座大阵,怕各位不知其中玄机,冲坏了布好的结界……”
说到此处,鬼面老道的那张铁鬼脸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是责备徒弟多嘴,左彪立即收声,不再多言。
这师徒二人的确有些怪异,如今多说无益,我们只好退到最远的一处角落里,先看看动静再说,大伙儿一面从窗缝里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一面还得提防这鬼面道师徒,场
面的确有些尴尬。
可直到太阳落山,寨子里也没有半点动静,连鸟都没飞来一只,只有一层薄雾缓缓升起,天已经黑了下来,却没有人家上灯,整个寨子漆黑死寂。
青云忍不住低声道:“这里不大对劲,好像真的没有人。”
我也疑惑,道:“可昨天寨子里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他们能去哪儿呢?”
“要不先找找再说。”青云说着取出一支火折子,就想燃起。
崆峒子一把将他拽住,怒道:“不要轻举妄动!”
青云吓得一缩脖子,诺诺的道:“是!是……”
“啊……”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死寂,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顺着哭声的方向看去,左侧十丈以外的一间房屋内亮了灯,那灯光在雾气中有些朦胧,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过了片刻,又有几户人家亮了灯,原来寨子里并不是没了人,而是都躲了起来。现在,这个黑暗戒禁好像被打破了,可另一个角落里的鬼面道和左彪师徒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实在忍不住了,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屋子被照亮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除了我们四个哪里还有别人在,另一个角落里只剩下了一把竹椅,而且这屋子里并没有后门或是暗道之类的玩意。
“娘的,他们到底是人是鬼?”青云骂道。
我也自认就算对方轻功再高,也绝无可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走出房间的,何况连崆峒子这样的修为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
夏缇道:“别理他们了,先去看看那户人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崆峒子也点了点头。
我们立即出来,沿巷子朝那哭声奔去,等上了出事的那间木楼,房门虚掩着,里面的人哭作一团。也没必要敲门了,就直接推门而入,屋内很亮,一对四十多岁的苗族夫妇和一个老太太正围着一具尸体伏地痛哭;桌子底下还躲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已经被这种场面吓得哆嗦成一团了;鬼面道和左彪师徒竟然也在边上,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冷冷的立在一旁。
谁都没有理会我们的出现,就听那女人哭叫道:“呜呜呜,我的儿啊!儿啊!为何轮到我的儿?恶鬼,你出来,你究竟要怎样?呜呜呜,滚出来……”她猛地起身,双手在周围乱抓,却抓不到任何事物,精神近乎崩溃。
突然,她一把扑在鬼面道的身上,“你们不是来捉它的吗?为何,为何我儿还是惨死?还我儿性命,还我儿性命!”
鬼面道任凭她撒泼,又抓又打,依然冷冷的旁观,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只有左彪在一旁辩解道:“寨子口的结界被人破了,出了这种事儿,我们也没法子。”
鬼面道哼了一声,身子一抖,那女人便弹了出去,摔在地板
上,那苗族汉子赶紧将女人扶起,摸了一把眼泪,喝道:“定是那老疯子干的,这回我非宰了他不可。”说着拔出弯刀便向门外冲。
老疯子,我便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坡上的那个疯老头?”
苗族汉子瞪了我一眼,立即将怒火转到我身上,举刀便砍,“你们和那老疯子是一伙儿的,合起来害我儿性命,拿命来。”
我闪身躲过,刚要解释,他刀刃一转又是一刀,一连砍了三刀,我若再不还手,岂不表明我心虚了,于是,我抬起一脚,踢飞他手中弯刀,喝道:“你我无怨无仇,谁要害你儿的命,若再不分青红皂白,休怪我不客气了,今天我们一整天都和他们在一起,不信你问问他们。”说着我朝鬼面道师徒指了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的鬼面道和左彪,可他师徒二人仍然冷冷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想为我们作证的意思,鬼面道脸上带着个铁面具,看不出他是咋想的,可就连左彪也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他娘的,看来这些货色根本就是靠不住的……
我暗骂这师徒就是一对乌龟王八蛋,不过好在这对苗族夫妇只是普通百姓,虽说这黑苗民风彪悍,但终究是不会武功,也奈何我不得,乱打了几下便体力不支了,只能呜呜痛哭。
“啊!快看!”突然夏缇一声惊叫,她指着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杏眼圆睁,嘴张成了一个圆形,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我这才仔细看了看地上的那团含糊的血肉,这对苗族夫妇的儿子很健壮,但死相惨烈,身首分离,血液喷的到处都是,脏器都从颅腔内被带了出来,不过除了血腥了点儿,也没啥异常的,我了解夏缇,她外柔内刚,绝不会被某种恐怖是死相给吓到的。
我仔细在地上搜寻着遗漏的细节,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人确定是断头而死,断头处的皮肉很粗糙,参差不齐,不可能是刀剑等利器所伤,更像是被活生生扯断的,或是被某种野兽撕咬的,不过这种想法只在我头脑中一闪而过,因为那根本不可能,屋内陈设整齐,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听到死者的叫喊,又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扯掉一个健壮青年的头呢?
而最奇怪的是,头颅竟然还攥在死者自己的手里,头,攥在自己的手里,我身子猛然一震,像是被雷击了一下,这便是夏缇会如此反常的原因了,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崆峒子,他显然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朝我点了点头。
崆峒子讲过的那个故事,他们的祖师爷张天师曾和三个年轻的苗民偷偷爬上过神树,结果是那三人回来之后便相继惨死,就连死去的顺序都和当时爬树的顺序一样,而且死状也是将自己头攥在自己的手里。这绝对不是个巧合,因为这种死法太诡异了,我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死法才能让死者紧紧的捧着自己的脑袋呢?
第九章 陈年旧案
俗话讲撒手人寰,通常人死时手是摊开的,无论金银财宝还是美人,任何事物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必要再抓了,只有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死亡,而且死时带着极重的怨念,人的手才会紧攥着,这样的死状本来就极少,何况紧紧攥着的还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头颅。www.uu234.net
青云被吓得满头是汗,颤声对崆峒子道:“师,师叔,当年师祖,师祖他……”
“啪!”还没等他说完,崆峒子便重重的给了他一记耳光,“先师也是你等小辈能够妄议的,遇到点儿小事儿就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青云被打得晃了两晃,立时清醒了不少,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头道:“师叔教训得是。”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那苗族夫妇依旧哭个不停,我便上前直接问道:“这里是不是有颗神树?”
那苗族汉子情绪异常激动,脱口道:“球的神树,我不晓得,只晓得是那老疯子为了报复,杀了我儿,我今天定要让他给我儿偿命。”边骂边捡起弯刀便往外闯。
丧子之痛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刻,他应该不会撒谎,想必的确没听说过神树,我有些后悔刚才的发问太过鲁莽,可眼看苗族汉子便要出了门,心头一急道:“那疯老头为何要报复你?”
苗族汉子停下脚步,回过头皱了皱眉,喊道:“我们苗家的事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的回答充满着怀疑和抵触,我更后悔了,本想在他们心理防线薄弱的时候问出些什么,结果反而让人起了戒心,若不能戳中要害,问出真相的机会将越来越小。
就听夏缇接道:“那朵儿的事儿也和你没关系吗?”
这句话问得很聪明,疯老头若要报复他们,只能是为了他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朵儿”了,这一诈很成功。
苗族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暴怒道:“阿朵的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快给我滚出去。”愤怒恰恰暴露了他的胆怯,越是急于终止交谈越表明他的不安。
我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想起崆峒子说祖师爷当年去的那可是好几个寨子,我便搬了一把竹椅,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腔作势的继续诈道:“老实说吧,那几个寨子的事儿我们都清楚了。”
当我提到“那几个寨子”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就连一直在哭泣的女人和老太太也一下子收了声,滴滴的不知怎样才好了,苗族汉子更是惊恐的看着我,刚才那份怒火荡然无存,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他沉默了半晌,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他不敢说。
我伸手将躲在桌下的小男孩抱了出来,这男孩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发抖了,不过痴痴的任我摆布,瞪着眼睛,目光却有点儿涣散。我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地念叨着不怕不怕,可他却毫无反应。
崆峒子道
:“他是被吓掉了魂。”
老太太“啊!”的一声大叫,冲着苗族夫妇哇哩哇啦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苗族汉子也反应过来,立即打开所有的门窗,将男孩平抱在怀中,那苗族女人踩着竹椅,一面用菜刀背敲打着房梁,一面向门外大声叫喊,好像喊的是“金宝”,看来这小男孩名叫“金宝”。
过了好一会儿,那男孩才渐渐回过神儿来,这也太神奇了,世上竟然真有这种治掉魂的法子,这叫“喊魂”,老太太赶紧端来一碗水,给男孩灌了下去,见男孩没事了,一家人包头痛哭。
我对他们道:“这件事儿你们不说也罢,不过为你们得为小儿子想一想,别让他以后重蹈他哥哥的覆辙。”
苗族汉子闻听此言身子一颤,这句话点到他心坎上了,如今他最担心的应该就是他的小儿子了,颤声对我道:“好,好,我说,但是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我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内屋。
他犹豫了再三,断断续续的讲道:“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那时我才十几岁,寨子要比现在大得多,阿朵是寨子里的巫医,也就是养蛊的蛊女,其实苗地多养蛊,蛊就是这里的药,多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和汉地的郎中没什么两样,巫医在苗寨中的地位并不高,不过这阿朵姑娘生得窈窕美艳,百里闻名,那时候许多人赶好几天的路,就是想一睹阿朵的芳容,外面来走寨的小伙子更是络绎不绝。
不过,阿朵始终不为所动,她心地善良,心中所思所想的只有如何养蛊救人,平日里除了为本寨的人医病,还定期去后山出诊,后山是处偏僻的绝境,有下中上三座寨子,那里的人非常怪异,听说寨子间很少来往,更没有人会出山来我们这儿走寨做客。
与我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人便要生病,他们寨子里又没有巫医,就只好让阿朵给他们看病,可即便是这样,后山三寨的人无论得了什么样的急病,也从来不会主动出来找阿朵出诊,只等着阿朵定期上门。
可偏偏那一日,我在山上砍材,遇见一个白净的年轻人,他气喘吁吁的说自己是后山中寨的,他家兄长染了急病,前来找阿朵姑娘去救命,这种事情那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我当时年少心性单纯,也没多想,便引着他去找阿朵,其实一切都相安无事。
可阿朵姑娘随他走后就没有再回来,我们苦等了半月等来的确是那个白净年轻人的一个口信,说阿朵已经嫁到他们中寨了,后山三寨有族规,不可出寨,既然嫁到中寨就得守规矩,不能再出来了。
这种鬼话怎么可能有人相信,阿朵爹娘根本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女婿,没有媒人也不提亲,就这么把人家漂亮女儿要走啦?我们猜测阿朵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令他们无法交代,才编出这种谎话敷衍我们,或者是被哪家无耻之徒给霸占了。
这口恶气我们如何咽得下,于是,族长便
带着寨子中全部的青壮去后山讨说法,那也是我第一次进后山,在密林中穿行了两天才找到下寨,那是座只有几十余户人家的小寨,寨子里的人说的确见到阿朵去了中寨,可没见她出来,还有人献殷勤的给我们引路,带我们上了中寨。
中寨要大许多,我们朝他们要人,对方却说阿朵的确与本寨的一个青年拜了堂,不过之后便不知了去向,既然要守族规不能出寨,又怎能不知去向,分明和之前的说法矛盾。
后来,不知对方和咱们族长说了啥,族长大怒,下令向他们发起猛攻,双方便开始厮杀起来,我们大肆的烧杀,对方的实力本来也不弱,可毕竟要顾及自家的老人和妻儿,无法统一起来布阵对敌,自然就不是我们这些精壮的对手,我也亲手砍下了一个少年的脑袋又杀死了一个怀孕的妇人,还抢走了她的银饰,想想那时也真是没了人性,丧失了理智。
我们大胜而归,家家都尝到了甜头,便要求族长再次带领我们去中寨要人,其实第二次去中寨,名为要人,实际上就是去抢东西了,我们大肆烧杀,比前一次更凶残,更没了人性。
可人心贪婪,没过多久,我们就像着了魔一样竟然又去了,可就在第三次去中寨的时候,我看见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那个被我砍掉头的少年竟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他那怀孕的妇人也在,都是活的,而且个个都很能打,力大无穷,我吓得屁滚尿流的逃了回来,那次我们的损失很惨重,族长只带回了**个人,不但空手而归,一个个还神情恍惚,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就连我娘和妻儿都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阿朵爹,他终于找到了女儿的尸身,听说阿朵当时的确还活着,是当着他的面自尽的,阿朵爹受的打击太大,就是那时候疯掉的,我亲眼看见他抱着阿朵的尸身回来时,仿佛一下子苍老的几十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还活着!还活着!后来阿朵娘也因伤心过度死了。
没多久,族长,我们族中最强壮的汉子也死了,死的样子就是这样断头而亡,头攥在自己的手里。而噩梦就此开始,从那时起,三十年来,每到爬坡节都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些年来,人人都变得多疑而又恐惧,无论我们逃到远方,还是呆在家里,即便像这样紧闭着门窗不上灯,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可痛苦的惨死还是如期而至,从未有过例外,而且死的都是寨子中最健壮的青年。
能想象吗?每一年的今天,都会有一个小伙子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掉了脑袋。
没有征兆,也没有凶手,一定是阿朵和那些枉死的冤魂来索命的,这是要让我们也感受这丧子之痛,报应啊!报应!寨子里请了许多道士前来拘魂,都没用,这个鬼面道人师徒据说法力高强,可惜啊!呜呜,我苦命的儿啊还是枉死了,有什么报应报在我身上就好,为何要害无辜的孩儿呢。”
第十章 下寨神蚕
讲完这个故事后苗族汉子又放声痛哭。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过了好一会儿,我实在不忍心再揭他的伤疤,可事情总的弄清楚,便问:“你儿子当时是怎么死的?”
苗族汉子捶胸顿足,哭道:“不知道,不知道,当时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突然痛苦的惨叫,等我们点上灯,就,就已经……呜呜呜……”
我虽然不信鬼魂索命这一说,可这事情也的确太蹊跷了。这苗族汉子当年谋财害命固然是可恨至极,不过如今见他哭得可怜,也确实心有不忍,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待他稍稍平复了一点,我问他当年回来的那几个人是否还有活着的?
他摇头说早死光了,大部分是被吓死了,这些年因悲伤和恐惧死的人更多得多,所以如今的寨子才变成这样。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自从那以后,你们就再也没去过后山打探究竟吗?
他说寨子里年年死人,前些年倒是有几个壮汉冒死去了后山,可再有没有回来,之后也就没人再敢去了。
临走时,鬼面道师徒已经不知去向了,像他这种高深的修道之人也许根本不想与我们为伍,我也更懒得搭理他们。苗族汉子对我说他泄露了秘密,估计命不久矣了,让我不要将秘密说出去,因为在寨子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活不了太久。
我满口应了下来,心里根本不信这份儿邪,出门就与众人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青云更是神经兮兮嘟哝个没完。
转天,我们又去找那疯老头,刚到他住的那间破木楼下,就听得里面“呃呃啊啊”的呻吟声,推门一看,就见疯老头正抱着一个陶土坛子吃着什么,见到我们他忙将坛子盖上,抹了一把粘在嘴边的绿汁,嘿嘿笑道:“朵儿,朵儿,我知道你不会不要爹的,快到爹这儿来。”又脸色一变:“滚开,你们这群恶人,离朵儿远远的。”
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谁知道他那油黑黑的坛子装的是什么东西,今天我们来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出点儿什么来,可看样子是不太走运,正赶上这疯老头在犯病,脑子估计是不清醒,真想上前给他两耳刮子。
夏缇朝我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让我别去刺激疯老头,随后她上前扶住疯老头,道:“爹,我好好的在这儿呢,我要去后山的寨子里出诊,过几天就回来。”
疯老头闻听此言,立即哆嗦成一团,表情极为痛苦,哭喊道:“都是活的!都是活的……不要去……朵儿,不要去……”
见疯老头哭叫不止,夏缇急忙指着我们道:“有他们陪着我,您别担心,朵儿很快就回来,爹,你就放心吧。”
疯老头闻言安静了下来,想了好一会儿,道:“好,好,好,爹陪你去,咱们一起去。”说着便起身就要走。
青云哼道:“此行凶险,带个疯老头怎么行?”
我也觉得这个疯老头可是个大麻烦。
崆峒子却道:“让他去好了,他熟悉道路,也许在路上还能想起些什么,就让他陪在‘女儿’身边吧。”
他是我们这群人中的长辈,阅历毕竟深一些,一切都听崆峒子的,准备妥当之后,一众人启程进山。这茫茫的山林本就没有路,如今已有几十年没人走了,偏又赶上这枝繁叶茂的时节,我们只能用刀砍断树枝藤蔓,开辟一条路来,可这样一来,行程十分缓慢。
而且越走越是害怕,三十年前的路,正常人都不可能记住,何况一个痴傻的疯老头,要是走错了路,迷失在这九万大山腹地,就必死无疑了,而且,我总觉得有某人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像鬼魅一般,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有不少冤魂野鬼。
幸运的是,就在第三天中午,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破落寨子,其实不该说是破落,而是奇怪。虽然也是普通苗人的吊脚木楼,只是屋舍并不是修建在木桩上,而是建在树上。
这种树是一种龙桑,并不高,却很粗壮,枝桠繁茂,两颗龙桑一左一右托起一间木楼,旁边有竹梯与地面相连。走到近前一看,其实木楼建造的异常精细,苗地的吊脚楼门前都有一条走廊和楼梯相连,走廊的围栏称作“美人靠”,这里的美人靠上都刻着蚕的图案,而且雕工高超,精美传神,说明木楼的建造者十分用心,只不过是在树上,再精美的房子也像个大鸟巢似的。
这会儿,刚好看见一间木屋外,两个十七八岁的苗家姑娘正倚在美人靠上聊天,说的是啥我们自然也听不懂,只是从她二人的表情上看,聊得还挺开心。
“姑娘,请问……”
“咿呀!”,还没等青云问完,那两个姑娘一声尖叫,惊恐的看着我们,好像见了鬼一样,呆立了片刻,便逃进屋内,紧闭房门。
听崆峒子道:“大家小心,切勿莽撞,老人家,这就是下寨吧……”话没说完,便感觉不妙,大伙儿面面相觑,原来哪里还有疯老头的踪影?可是明明刚才还在,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
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我突然对疯老头是否真疯产生了怀疑,回想这几天,疯老头乖得很,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路将我们带到了这儿,却在此时不见了踪影。
众人前前后后的找了两圈,最后在寨门口的一颗龙桑树上发现了一个大蚕蛹,这蚕蛹太大了,足足能裹进一个人去,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挣扎着,难道是疯老头在里面?蚕丝是由十几条手臂大小的白蚕吐出的,这白蚕太大了,蚕丝有小手指粗细,还在不断的缠绕在大蚕蛹上。
这会儿离疯老头失踪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了,若蚕蛹里真是他,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青云颤声道:“从来没见过,没见过这么大的蚕,唔唔唔……”
数根蚕丝已经缠在他的脖子上,青云叫都没叫一声,就被吊了起来,他脸涨的通红,双脚乱踢,眼看着猩红的舌头已经伸了出来。
崆峒子提气一跃,拔起两丈多高,挥剑斩断绕在青云脖子上的蚕丝,同时在头顶打了个剑花,将攻向他的蚕丝挡回。
我和夏缇也急忙拔出刀剑掩护,青云扯掉脖子上的蚕丝,干呕了好几下,也抄家伙加入战团。不过,抬头一看,这片龙桑树上的白蚕不下数百条,蚕丝乱舞,根本无法招架。
好在崆峒子的剑法精妙,我和青云也不弱,饶是如此,也万难招架得一时半刻了。
不过,却没有蚕丝攻向夏缇,这一点我已经不奇怪了,因为夏缇是奇特的药体,连蛊王张朴的梅花蛊都奈何她不得,何况是几只白蚕。
夏缇挥了几刀,见没有蚕丝攻来,便飞身上树,连砍几刀将树上的大蚕蛹砍下。
突然,一个极低哑的声音道:“当心下面。”
我齐向下看,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地面上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条两丈多长的巨蚕,身子比大水缸还粗上好几圈,它笨拙的身躯估计已无法移动,只能靠上百条白蚕在它身底驮着,看样子显然就是这里的蚕王。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蚕王口器中喷出数条极粗的蚕丝,像是一张大网,将我和青云罩在当中,崆峒子想来营救,可一分心也被蚕丝缠住,片刻间,身子被裹了个结实,我开始觉得呼吸越发困难,很快就眼前发黑,就要失了知觉。
“快用你的血!”耳畔中那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迷迷糊糊的听夏缇“嗯”了一声,随后她用刀划破了手掌,一挥手,一股鲜血泼洒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松,蚕丝收了回去,我摇晃了几下才站稳,又看了看崆峒子和青云,他们也都解了蚕丝的绑束。
突然,“嗖嗖!”两道寒光闪过,是两枚带着夏缇血液的银钉钉在了蚕王的身上,就听蚕王转动身躯,发出了“吱吱!”的刺耳的鸣叫,模样极是痛苦,周围的白蚕也立即乱了方寸。
“擒贼擒王!”一个黑影窜出,掠向蚕王,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鬼面道,刚才那低哑的声音就是他的,第一次听他开口,嗓音的确是太难听了。
不过他手段倒是高明,身法也极快,转眼间便到了蚕王的跟前,一剑刺进蚕王的身体,这怪物虽痛,但身躯庞大,想取它性命倒也不易。我见状也急掠过去,举起陆卢剑正要砍。
就听一人大叫:“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害它。”
就见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他冲过来,挡在蚕王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和鬼面道都是一愣,中年汉子悲泣道:“神蚕这是我族的神明,求各位高抬贵手,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多多见谅,一切罪责由小人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求各位大人放过神蚕。”
第十一章 偷袭
我这才想起蚕蛹中还裹着人呢,将丝茧剖开,一个魁梧的汉子已昏迷不醒,那不是疯老头,而是鬼面道的徒弟左彪。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青云将宝剑架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和我们一起的那个疯老头在哪里?”
中年汉子吓得哆哆嗦嗦道:“没,没见到,我真的没见到,我们的神蚕也没见到,求各位大侠饶命啊!”
见他也不像说谎,我问:“这里是不是下寨?”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
青云将手中的利刃又朝他脖子上贴了贴,“说,你是谁?”
中年汉子颤声道:“小…小人叫金山,这下寨族长的大儿子。”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先将这小哥抬到我家里吧,救命要紧啊!”
鬼面道还是那副样子,一声不发,仿佛倒在地上的左彪和他半点干系也没有,冷漠得让人恐惧,最后还是崆峒子道:“我看这左彪虽然一息尚存,但浑身青黑,命在旦夕,还是先救人为好。”
于是,金山背着左彪将我们带进了他的住处。
族长儿子的住处倒还算讲究,既宽敞又干净,一位妇人急忙迎了出来,看年龄多半是金山的妻子,施过礼之后,就帮忙将左彪平放在了内屋的竹榻上。
我替夏缇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她只是划伤,并无大碍。
就听金山道:“蚕丝无毒,不过会将人越绑越紧,被困之人越是挣扎就会被束得越紧,若不明此理,片刻便会伤其皮肉筋骨,若是被束住一炷香的功夫,那可就必死无疑了,亏得这位小哥体魄强健,听他呼吸也还算均匀,不过身上的青黑是被束时血流不畅和一些筋骨瘀伤所致,我这就去采些药来,诸位放心,应该不打紧的。”
我担心他借采药为名耍诈,便向青云使了个眼色,道:“咱俩陪金山兄弟走一趟,用得着咱的也好搭把手。”
青云会意,点头“嗯”了一声。
“不,不必劳烦……”金山连忙摆手推让。
可话说了一半儿,见我和青云都虎视眈眈的瞪着他,立即明白了我俩的意思,只好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尴尬的道了声“嗯,既然两位壮士……也好也好。”
出了房门,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形,龙桑树并没有变化,但攻击我们的白蚕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和青云一左一右将金山夹在中间,能看出来,金山也习过武,不过只是些山野拳脚,稀松得很,我和青云将他夹在当中,就算他有非常的手段这会儿他也施展不得。
我俩跟着他到了寨子外面的山上,砍了一段比拇指略粗些的藤蔓,又将藤条斜切成了薄片,此物颇有些不寻常,并不是普通的木片,切口出如蜂巢状一般,带着暗红色的血条纹。
我见他小心翼翼的将这些木片包好,便问:“这就是你说的药?”
金山怕我们不信,忙解释道:“是,是,二位有所不知,这可
不是普通的树藤,这藤条叫‘鸡血藤’,苗地虫多,此物可止虫啮之痛,活血通经,外用还能治跌打损伤,可是我们苗家的至宝呐!”
金山怕我们起疑心,又讲了些鸡血藤治病的神奇例子,说得是云里雾里,玄乎极了,我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支应了几句,其实鬼面道左彪师徒行为古怪,是敌是友都很难说,所以这药能不能治左彪的病我也压根儿就不上心。
回去之后,金山取了几片鸡血藤让他媳妇煮成药汤给左彪服下,又捣烂了几片敷于他周身淤青之处。
鬼面道一直端坐在左彪的身旁,一语不发,也不帮忙,真配上他脸上的那副铁鬼脸,活脱脱一尊鬼怪的雕像,鬼面道这个称号,我们算是给他取得恰如其分。
青云忍不住讽刺道:“你这鬼面道还真冷血,徒弟都快咽气了,你个做师父的连看都不看一眼,怎么着,一会儿他要是死了,还得咱们帮你埋吧?”
鬼面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崆峒子瞪了青云一眼,“休要无礼!”
又拱手对鬼面道道:“无量天尊,多谢道友今日出手相救。敢问道友如何称呼?为何事来此?若用得上我们的,自当竭力相助,已报救命大恩。”
鬼面道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冷冷的道:“哼!就叫‘鬼面道’吧,谢就不必了,你们也救了我徒儿,扯平了。记住,不要妨碍我的事儿,谁碍事儿我就杀了谁,你们都不例外。”
崆峒子也算是得了道的高人,哪里受过这般气,登时把脸沉了下来。
青云见状,不等崆峒子发作便拽出宝剑,喝道:“我呸!臭鬼脸,我师叔何等辈分,好意谢你,你居然不识抬举,你们分明就是跟踪我们才找到这儿的,竟做些龌蹉的丑事,难怪你戴个鬼面具没脸见人,要杀要刮就趁当下吧,道爷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云这番辱骂着实痛快,不过那鬼面道好像根本没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只当青云不存在一般。
青云正准备继续叫骂,就听崆峒子突然呵斥道:“你也住口!”
青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悻悻的收回宝剑。
夏缇拽了拽他,压低声音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这寨子的情况,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且不宜再树新敌,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说不迟。”
估计崆峒子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压住火没和鬼面道闹翻,正如夏缇所说,这地方定有古怪,那白蚕对我们的攻击进退自如,组织严密,不可能是它们自身的行为,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想来与这金山也脱不了干系,定要借个由头细细审审他。
想到此处,我走到床榻前,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左彪,他呼吸均匀,脸色已然恢复红润,看来这鸡血藤确实是活血通经的良药,金山也没有使诈,正想着如何找他的茬刑讯逼供一番,忽然,就听见另一端的侧屋里传来“铛,铛,铛!”三
声脆响,似乎是敲打陶碗的声响。
就见崆峒子拍案而起,厉声道:“下蛊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话音刚落,就听侧屋里传来“哗隆隆”的一阵混乱,我和青云立即向那侧屋冲去,还没到门口,就从里面飞出一大群飞蛾,少说也有数百只,迎面扑了过来,夹带着一大片棉絮一样的东西。
“小心有毒!别让蛊蛾咬到!”崆峒子在身后大叫。
我和青云一听叫“蛊蛾”,哪里还敢怠慢,赶紧用衣袖拍打,虽说顷刻间便拍掉了许多,可这飞蛾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顷刻间便将我俩团团围住,青云中过这黑苗的蛊,知道那是个啥滋味,吓得哇哇大叫,这会儿我俩身上已经落满了蛊蛾。
就在紧要关头,一股劲风袭来,猛的将我向前推去,我牟足力气扎了个马步才勉强站定,身上的蛊蛾暂时被击散了去,突然一只大手将我提了起来,急掠回内屋,是崆峒子将我和青云拽了回来,夏缇“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将蛊蛾挡在门外。
真是大难不死呀!气儿还没喘匀,就听“咣当”一声,回头看去,一个黑影窜出窗外,正是鬼面道,也不知他到底想干啥。
过了一会儿,那些飞蛾便散去了,我们来到侧屋一看,一扇暗门大开,他们应该就是从这里逃走的,金山这贼人,着实是可恨。
暗门通到龙桑树上,这会儿人早已不知去向了,树上又有许多的白蚕露出头来。
崆峒子叫道:“快将门窗关好,不要让蚕丝进来。”
青云刚关上窗子,又是“咣当”一声被撞开,鬼面道左右手各抓着一个小孩儿飞身进屋,将小孩儿丢在地板上,一个是四五岁的男童,一个是七八岁的女童,兀自哭个不停。
“这个是……”该不会是这鬼面道要杀了这对童男童女修某种法术吧,这里是有些邪门儿,可总不能拿孩子开刀吧。
鬼面道哑音道:“那女的应该就是驱动白蚕的巫女,和金山不是夫妻,他们看对方的眼神不对,刚才你们去采药时我观察金山朝着另一间木楼使了几个颜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才是他的家,贫道刚才过去了一趟,这应该就是他的一双儿女,有这两个娃娃在手就不怕他不回来。”
我心中暗自佩服,若鬼面道说的是真的,那此人不但心思细腻,而且手段既高明又毒辣,但愿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夏缇在身后小声提醒我道:“杨子哥,无论怎样,都不能伤了那两个孩童。”
我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金山便冲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小人罪该万死,不该算计各位神仙一般的高人,求大侠们开恩啊,呜呜呜……放过我的孩儿吧,呜呜呜……”说完便咚咚咚的磕着响头,震得木地板直冒烟。
青云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顿拳头,先打了他一个半死才又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