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胜的侥幸，收获十足
李景隆大败而回，仓皇逃到了德州，手下是损兵折将，更别提他丢下的那么多辎重了。www.uu234.net
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器械，还有供给的兵器甲胄等等，这可不是什么三三两两的小数目，朝廷为了平灭朱棣所提供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啊，结果现在全都落到了朱棣的手里便宜了他。
搞得朱棣现在都想要和李景隆当面道谢，谢一谢这位曹国公对自己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了李景隆，可能朱棣想要给朵颜三卫更换精良的装备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可现在不一样了，上好的兵器就在那摆着，多到一个骑兵配三把都绰绰有余，并且还有一批专门供给骑兵的长兵器，每一样都由后续储备，虽然不能让朵颜三卫都装备上，但也足够分出一支强力的精装骑兵部队。
当然了，也少不了李景隆抛下的那些粮草。
朱棣现在兵多了，可是这地盘却没有变大，甚至还因为之前的退让给朝廷收回去了不少，估计这些地方上的储备秋收的粮草都已经被朝廷给搬空了吧，就算李景隆再傻，也不可能给朱棣再留下这些辎重的。
如果在以前，朱棣可能还会对此惋惜一下，毕竟白白少了一批粮草补给。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听到这消息时朱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相对于大度的李景隆，这些粮草就是毛毛雨一样不值得一提。
就连在私下的时候，朱棣和张枫他们都戏称李景隆是送财童子，妥妥的舍己为人中最典型的那一类。
不过玩笑归玩笑，朱棣虽然刚刚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可是在整体的局势上也并非全面的优势，甚至他仍然在面对南军的时候是劣势的处境。
朝廷大军是那么容易就消灭掉的吗，如果真有这种好事的话，大明何以立足于天下，何以震慑四方蛮夷，单靠一个边军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京城戍卫天子禁军，四十万京营将士又岂是说着玩的。
虽然这几次多有折损，再加上这几年有一部分滥竽充数拖后腿的，可绝大多数的京营将士依然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这是朱棣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就说郑村坝一战之后，如果不是他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突袭，尾随着陈晖的败军一路追杀赶到，打了李景隆一个措手不及的，他也绝对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再有就是朵颜三卫的助力，宁王护卫的压阵，李景隆的心里崩塌等等原因都是不可忽视的方面。
更何况骑兵冲阵旨在击散敌军消减士气斗志，真正的杀敌数量并没有太多。
要知道虽然南军接敌仓促，可京营的战斗力在那摆着呢，挡不住不代表一定会送死啊，人长着两条腿难道还不会用吗。
所以朵颜三卫的实际杀伤还不及他们追击的时候斩获的多，甚至朱棣这一战对南军造成的最大损失也并非是在郑村坝，而是被李景隆忽略了的那一部分留守北平的士卒。
有朱高炽派人牵制，还有朵颜三卫的冲击绞杀，这一部分人基本上是没有逃出去多少。
就算零零散散侥幸脱逃了一部分，也根本不成气候，他们能不能安然逃回本军阵中都是个问题呢，完全不成气候。
可郑村坝的南军将士们顺利撤走的却不少，虽然朱棣破了南军的士气，可是有效地杀伤实在不多。
哪怕李景隆一路溃逃直至出了北平行省跑到了山东德州境内，可随后跟着他的士卒也并不在少数，甚至慢慢聚拢起来的话还能拉起二十余万大军的。
这才是朱棣需要关心提防的，敌人虽然伤了，可仅仅只是皮毛之伤，筋骨犹在且战力犹存，这时候如果掉以轻心的话，朱棣绝对会吃一个大亏。
可就算是有朵颜三卫的助力，宁王府护卫的辅助，朱棣也根本不可能傻到和南军大部进行正面的阵地战交锋，那样就根本是送死的行为，除非朱棣是活够了，不然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错误的决定。
膨胀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可眼下的局势根本就不允许朱棣膨胀啊。
先不说德州的李景隆，但是他北平周边的地方就有很多不安分的人。
大明这么多的屯田卫所，朱棣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拔出，必要的防备也是要有的，更何况山海关那边可还在朝廷的掌握当中。
虽然离间计已经初见成效，江阴侯吴高被朱允一纸诏书给打发走了，剩下一个杨文负责统御整个山海关。
这个愣头青并不可怕，怕的是他突然脑子发疯起来，又时候计策在这种人身上其实收不到什么成效，毕竟没有脑子的人哪会在乎这些。
几个反向都不安稳，还有大同这种军事重镇在，朱棣所要走的每一步都应当是小心谨慎斟酌思定的结果，如若一招棋错，等待他的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不过眼下看来，首要还是要搞定李景隆这一支最大的阻碍。
毕竟有着猪一样的对手李景隆在，不管是算计还是作战，朱棣都坚信自己能够占据有力的地位，不然这燕王的称号岂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
二十余万大军啊，这个不是二十余万头猪，想要杀干净了根本不可能，能够击溃他们已经是朱棣本事不俗了。
眼下虽然李景隆退缩到了德州，可他仍然和朱棣有着一战之力。
手下人的士气可以慢慢的恢复，朱棣相信，等到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南军将士绝对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跟个软脚虾似的了，最起码也能发挥出他们个人本事的八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这八成就足够朱棣受的了，人数的差距仍然是他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朱棣眼下最大的硬伤。
别看李景隆损失了这么多的兵器辎重，可只要他开口，大明什么东西拿不出来，诺大的天下连二十余万大军都供给不到位的话，大明也就妄称为当今天下第一大国了，还谈什么剿灭朱棣，谈什么君临四海八荒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暂时的平静
所以膨胀这种情绪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朱棣身上的，他更多的还是凝重谨慎，时时和姚广孝等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该如何做，怎样才能让李景隆再败一阵。m.www.uu234.net
可思来想去，正面进攻不行，李景隆就算再废物，这手底下的人可不是泥捏得，光凭着朱棣现在的兵力想要硬拼，不论胜败几何，但是这损失就足以让朱棣吐血三升。
引蛇出洞也不行，李景隆刚吃了一次败仗，正是精神紧张的时候，此时引蛇还不如说是打草惊蛇呢，估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他都会收缩防线，生怕被朱棣给再阴了。
至于其他的什么办法，估计也很难收到成效，毕竟李景隆不是耿炳文，那种临阵决断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到时候朱棣的大军出现在李景隆面前的话，他的反应很可能就是死命的收缩，然而和朱棣拼消耗拼底蕴，这是朱棣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选择和数倍于己方的南军拼死一战。
那种程度的作战，基本上就是决定朱棣的生死存亡了。
胜则前路延续尚有余地，是进是退全在朱棣的掌握之中，无为外物所扰。
而败的话，朱棣也不用多做其他，安安静静的等着朝廷发落，等着自己那个皇帝侄儿的怒火降临到身上就好了。
选择很重要，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这就是朱棣目前的处境。
不过实际上李景隆刚刚经历了郑村坝的败阵，眼下留给朱棣的时间尚且还有富余，最起码在朱棣不动的前提下，李景隆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主动的行为。
当然了，京城那边要是亲自下令督促的话，李景隆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动弹估计也得挪挪屁股十分不情愿的向北了。
但就眼下看来，朱棣和李景隆之间应当是有一段缓冲的时间。
朱棣这里需要整顿兵马，新加入的朵颜三卫和宁王府护卫等都需要整编重新排列，这可不是什么小工作，要知道大军的配合如果不完善的话，那临到战时暴露了缺点和弊端，就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倒霉的还是朱棣本人。
李景隆这边则是被打怕了，再加上粮草辎重丢弃，还需要朝廷方面支持重新添加补给，而且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再次和朱棣碰面。
手下人的士气也并没有完全的恢复，刚吃了一阵打败，再仓促的行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哪怕李景隆蠢的跟猪一样了，也不会傻到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此，算是双方有默契的保持了一段冷静的时间，谁都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发出声响，都等着新一轮的战事爆发，不过显然这要等到建文二年，也就是朱棣看来的洪武三十二年。
毕竟朱棣已经不太承认自己皇帝侄儿的帝位了，眼下虽然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口号，可明眼人都知道，朱棣就是摆明了车马造反，和当今天子朱允唱反调。
这场叔侄之间的斗争可是关乎到大明皇帝之位的最终归属问题，那朱棣怎么可能还承认朱允的年号。
不过这些也只能是私下里说说罢了，承继先帝年号是朱棣的习惯，但如果传出去的话就是有驳于朱棣那打出来的旗号，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可不是朱棣会干出来的……
平静的时间往往很短暂，但军队的平静不代表其他方面也是毫无动静的。
但相较于朱允这边，朱棣治下就显得风平浪静了，完全没有朝廷这里的引人注目。
首先，朱棣在郑村坝一战大胜，这消息自然传开了，尤其是临近的几个行省，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
整整三十余万朝廷大军兵临北平城下，结果被朱棣给击败了，而且李景隆还一路的溃退逃出了北平境内，在山东布政司行省德州县扎了根。
当然了，这在李景隆的说法是天寒地冻南方的战士们耐不住北方的寒冷，军中过冬准备的衣物并不充足，没有办法让战士们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所以选择了战略性的撤退。
对，没错，就是战略性的撤退，而且在李景隆还是用这种借口上报的天子，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是撤退而不是被人家给打败败逃到了德州。
可就是这样的借口，当今天子，堂堂大明皇帝朱允就信了。
原因是朱允问黄子澄，为什么最近传言说曹国公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不说还丢失了大量的辎重。
如果真要照实回答的话，黄子澄肯定是将李景隆大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可现在朝廷不仅没有责罚李景隆，反而还嘉奖于他，给了一些口头上的封赏，并且许诺平灭燕王之后的赏赐种种，十分让人难以置信。
这人自然是因为黄子澄说了假话，李景隆在上书之前还向黄子澄递了一份真实的情报，毕竟相对于在战场上的能力，我们这位曹国公在官场上可有足够的头脑。
黄子澄先比朱允知道内情，为了双方考虑，毕竟当初是他举荐的李景隆，这时候如果他大败的消息被天子知道，两人的下场都不会好过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朱允仰赖信任的黄师和李景隆一同作假骗了天子一次，让朱允以为前线战事仅仅只是焦灼，甚至还有点小小的优势呢……
战败无过反受赏，说出去都没人信，可这事就是确实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除非他们也能获得朱允的信任，能够让朱允听进去他们的话，不然也就只有一个愤愤不平羡慕的份了。
另外，李景隆这件事只是其一，相较于他的不要脸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彻底放弃了自己底线的河北指挥使张伦。
这家伙一听李景隆战败了，生怕自己倒霉被朱棣给顶上，直接带着原本应该威逼北平边境的两个卫所士卒后撤，且一路扯到了河北最南边的地方，美曰其名还说要誓死报国呢。
完全就是‘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绝佳表现啊……
不过这些到朱棣耳朵了也就是听听罢了，实际上对整个战局的影响无限趋近于零，有他没他朱棣的处境都一样，仍然是没有太好的下一步方略……
第八百一十三章 佯动大同
平静的时光往往很短暂，朱棣也没有打算再拖延下去，双方的底蕴差距很大，如若时间久了，处于不利状况的只会是朱棣这边，所以他选择迈出下一步。www.uu234.net
首先，他要考虑李景隆的威胁，这段时间的修养生息，不光是朱棣得到了修整的机会，李景隆麾下的数十万朝廷大军也有了喘息的空间。
士气的恢复和积累，兵器甲胄的补充，粮草的重新调配等等，都在给李景隆所部增添着战斗力。
不过相较于朝廷储备充足的兵甲辎重，粮草方面就稍稍有些问题了。
这天寒地冻的，秋收的粮食又少了北平一省之地，想要在段时间内将湖广等地的粮草调集过来，这不仅需要多方面的配合，还要防备冬日粮草短缺的问题。
所以朱允在重新给李景隆配齐粮草的这件事上，尽力是尽力的，但事实已经不满足于让李景隆有足够多的挥霍之用，满打满算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才将将凑齐了二十余万大军的粮草够数月的用度，再多下去就会影响到地方的储备粮仓了，这要万一在这个冬天出了什么大灾大难的，朱允肯定会焦头烂额首尾不能相顾，甚至如果因为救援的粮食补贴不够所造成的民变，都不下于朱棣造反所造成的损害。
那么在有限的粮食储备下，还要抽调出来足够二十余万大军用度的粮草，其实作为天子的朱允已经给李景隆很大的支持了，只不过这位大明天子还不知道他手下接连两员平燕指挥使都是大败的结果。
只不过一个朝中无人帮衬，一个有人说话打援，才欺瞒过了朱允的目光……
手下的探子一天一回报，整车整车的粮食送到了德州李景隆的大营里，成批的精良兵器甲胄，还有朝廷重新供给的一批火器等等，在李景隆的大营里是堆得满满登登都快要冒出来了。
朱棣看一回这个情报就眼馋一回，牙根都要被酸掉了，他是真的羡慕啊，羡慕朱允出手大方，羡慕李景隆这个白痴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后勤保证和支援。
再反观朱棣自己这边，除了之前在郑村坝缴获的战利品之外，朱棣收获最多的就是粮草了。
所以这手下兵士们的口粮到是不愁，但那些精良的兵器甲胄，还有朱棣最羡慕最眼馋的火器可都是他想要的啊。
虽然朱棣也有在李景隆想得到而没有的朵颜三卫精锐骑兵，可贪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贪欲只要起来，便很难再抑制的住，更何况朱棣贪的全都是能给他手下将士们增添不俗战力的东西。
但眼馋羡慕终究只是一片浮云，朱棣可能在这样整天看着别人家土财主的样子，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该是要动一动的时候了，也必须要走出下一步，而且还要走的漂亮……
大同，位于北平行省西侧临近，属于山西布政司管辖范围之内，同时也是大明代王朱桂的封地。
不过自从朱桂想要造反的野心被朱允戳破了之后，他就被贬为庶人关在自己的王府里出不得王府大门一步，这大同府自然就归属到了朝廷地方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而正因为大同临近北平，又是边关军事重地，这里的兵卒将士亦是非常勇武，不说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程度，却也足以碾压中原腹地的那些屯田卫所兵卒了。
自大朱棣举旗‘清君侧，靖国难’的大旗，和朝廷站在了对立面之后，这大同府就一直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
尤其是在朱允得知宁王朱权也加入了朱棣的阵容之后，更是派人加紧防守大同和北平的交界，生怕朱棣挥师西进将大同给攻占了。
到时候被监禁起来的代王朱桂如果被解放出来，凭借这位在大同多年的京营，燕军的势力必然会进一步的发展壮大，到时候再想要对付朱棣可就比现在困难的多了。
所以，大同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哪怕李景隆再怎么猥琐，在知道大同有危机的情况下也必须要出兵救援，这就是现实……
朱棣正是捏准了这一点，才将目标放在了大同府身上，死死的将了李景隆一军。
不过原本朱棣想要收拢的第一个藩王势力其实是宣府的谷王朱，可谁知道他这个十九弟滑溜的不行。
小心思多，鬼点子多，这就是谷王朱椿本人最直接的表现。
结果就是在朱棣扯旗和朝廷对着干的第一时间，谷王朱椿就带着自己手下王府护卫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南边去，直接钻到了京城，美曰其名是尽藩王之责护卫皇城，当然这也是朱允的意思，因为他也怕自己的谷王叔脑子一热就跟朱棣混到一起去了。
现在虽然直接让谷王回来了，宣府少了一支防守力量。
可朱允更放心了，损失一个宣府根本不算什么好吧，现在整个北平布政司都在燕军的势力辐射范围之内，朝廷如果硬要死占某个地方，除非是李景隆大军屯住，否则无非就是你夺过来我夺过去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办法真正的占领下来。
而相比之下，在山西的大同府就重要的多得多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太原的晋王在，朱允必然会十分关注大同的动态，如果李景隆对于朱棣兵临大同置若罔闻的话，那等待他的下场估计也就是耿炳文第二了……
虽然朱棣是打算出兵大同，但他此次的目的可不是要为了攻下大同府而做出的行动。
要知道大同可不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吃下的，如果朱棣硬要强攻所付出的代价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但只要兵锋指向大同府，那么猥琐在德州发育壮大的李景隆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这家伙调动大军过来防御大同，这才是朱棣想要达成的目的。
李景隆离开了德州不再一直发育下去，朱棣就能接受的了，不然任由他率领而朝廷大军一日胜过一日，朱棣再和其作战的话，难度可就是成倍的上升，还何谈战胜一说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就是遛你玩
既然已经将目标定在了大同府，那么朱棣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www.uu234.netwww.uu234.net
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在大同和李景隆决一死战，甚至连大同本身都不在朱棣的战略目标当中，此地虽然有一个代王朱桂，可朱棣却没有打算去救这个皇弟，因为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以朱棣现在的底蕴还根本不足以承担得起。
所以他只是动一动而已，目标定在了大同，可谁也没说一定要攻克大同府啊，这一切不过是要做戏给李景隆看罢了，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将李景隆给从德州引出来到大同这边。
反正朱棣的意思就是李景隆不要一直在德州发展壮大就好，至于将他引到什么地方去，其实都不算怎么重要。
至于为什么选择大同府，这不是离着北平不远吗，而且还足够重要，是李景隆不情愿也不得不来的一处地方，正好完美的呼应朱棣的计划。
虽然说是演戏成分居多，可做戏也要做全套，太假了人家一看就被戳穿不成效果，太真的话朱棣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那就需要考验这份演技了。
而此次的主演第一人是李景隆，第一配角就是朱棣自己了。
只不过这场戏的前半段只有配角来主演，等到主角到场了之后，配角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至于主角能够演成什么样子，这可就要看之前配角给他提供给了怎样的条件了……
因此，朱棣打算调集朵颜三卫并自己手下全部的骑兵，再加上三万精锐的步卒，凑够十万大军向大同府开进，务必要做到真实，让大同府的守将见到燕军的军容就吓得胆战心惊向朝廷请援……
然而朱棣这浩浩荡荡的大军开拔，引诱李景隆还没有见到成效，却是先白白得了一个广昌。
原本按照朱棣的剧本走，大军从紫荆关出，到广昌城前必然要有一战，而且朱棣都盘算好了，这一战必须要打出气势打出震慑效果，这样才能够让大同府的守军心惊，才能够给李景隆那家伙足够的警示。
可万万没想到，朱棣这边刚出紫荆关，还没到广昌城前扎营呢，就被广昌守将杨宗的一份降书给打乱了阵脚。
原本既定是要作为震慑之用的广昌，现在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
虽然也有一定的效果，可怎么也是不及真刀真枪鲜血飞溅人头滚滚来的真实，来的更加令人震撼。
那最开始的计划不能行了，朱棣就必须要有另一份可行的方案，这大同府就算是不想真的打，却也一定要狠狠的做过一场了啊。
从广昌一路前行，朱棣想好了，等到兵临大同镇城下的时候，他要做一场由人命填充的戏，来添补之前广昌所遗漏的部分，这样才能让李景隆更加的警惕从而加快他行军的进程……
自从朱棣率军出了紫荆关所之后，李景隆就知道自己在德州待不住了，如果他选择对朱棣的行动视若无睹的话，那都不用等到大同被攻陷，他可能就没了这平燕主帅的职位，甚至回到南京城就等着受到责罚吧。
所以在朱棣那边兵不血刃拿下广昌的时候，李景隆就已经率领二十余万朝廷大军开拔出发了，一路北上，他的目标一样也是大同镇。
而且李景隆都想好了，自己兵锋所指之地，如果没有朱棣本阵部曲所在，应当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这样李景隆只需要按照朱棣的路线走，一样兵出紫荆关，临广昌奔大同，这样不正好是和大同守军形成了包围的局势吗。
自己率领二十余万大军在朱棣的屁股后面堵着，而前面则是城高墙厚兵精将足的大同镇，这样前后夹击双管齐下，朱棣就算是有三头六臂，这一次恐怕也是要大败一场了吧，没准还能直接将朱棣给抓住了也说不定呢。
就这样，想象着自己包围计划的李景隆火急火燎的北上往大同方向而来，毕竟他也怕在朱棣太过生猛，在自己没到之前就将大同镇给拿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拿什么包围夹击都成了屁话，到时候李景隆就又会面临包围攻城的战事，这让在不久之前攻打北平无果有了心理阴影的他改怎么办啊……
李景隆被朱棣引出来了，而朱棣这边也狠出了一口血，到达大同镇的第二天就组织进攻，而且攻势十分的迅猛，几次之下都差点没有拿下一边的城墙。
不过朱棣很清楚，这大同就是一块是非之地，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鸡肋就是鸡肋，朱棣可没有什么犹豫的想法，该舍弃就是需要舍弃，如果过多的留恋犹豫，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应该有得情绪。
别看他攻打的猛烈，可是最后的底线已然要保持住，就是死活不能真的打下大同镇。
而经过了这一次迅猛的进攻之后，大同守军也算是真的见识到了燕军的强大，尤其是各级守将心里那叫一个慌啊。
他们也知道朝廷平燕大军正在曹国公的率领下驰援大同而来，可面对这样生猛的燕军，他们心里也没多少底气，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啊。
但朱棣可以肯定的说，大同的守军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为攻城只会有一场，朱棣马上就要带人走了，这一场的损失就已经足够了，再多的话朱棣也会觉得心疼啊。
至于大同，朱棣本来就没像打，反正现在李景隆八成已经是知道了这边的紧张局面，应该是加快速度向这里赶来，那么朱棣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任务结束，接下来就是功成身退的时间。
李景隆想的挺好，按照朱棣的路线走和大同的守军行程包围的局势。
可朱棣既然敢出兵，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李景隆都能够想到的问题朱棣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你李景隆既然是走了燕军的老路，那我朱棣再原路返回岂不是自找死路吗。
而且相较于李景隆这种小半辈子都是在京城里待着的将领，北方的地形他肯定是没有朱棣熟悉的。
就说这居庸关一条路，朱棣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在大同城下做过这一场戏之后，便率领大军出居庸关，走关外的路线然后悄悄的回到北平去，这样根本就不会和李景隆打照面，更别提进入什么包围圈了。
而李景隆就白白的跑这一趟吧，即损失了粮草又要平白的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加紧赶路，这样不仅是对装备辎重，还有不耐北地气候的南军将士也有不小的损失。
等到李景隆赶到大同城下的时候，他可能也就明白了，这就是朱棣故意溜自己玩呢，白白的损耗军力，端的是狡诈奸滑。
可李景隆又能怎么样呢，追不上又不太愿意打，还不是要白白被朱棣玩这么一回……
第八百一十五章 白沟河之战（一）
极其不情愿的离开德州老窝，匆匆忙北上赶赴大同而来，原本计划好好的，和大同的守军形成前后包夹的形势，对朱棣的燕军造成巨大的打击，乃至一举平灭燕军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实际情况呢，李景隆气喘吁吁的带人北上，这一路天寒地冻是道路难行，手下人八成都是南方的士卒，十分的不适应北地的天气，再加上大雪纷飞，这身子骨就算是铁打的也有些吃不消了啊。
还没等到李景隆赶到广昌的时候，这二十余万朝廷大军当中就出现了数千因为冻伤而导致的减员。
脸，手，脚等等，这都是冻疮频发的地方，最麻烦的就要数这脚趾和手指的问题了。
轻者倒还好说，增添衣物鞋袜尚且还能够跟随大部队继续北上。
可是伤情严重的脸走路都成问题了，脚趾的冻伤看上去十分吓人，乌黑的趾头不见丝毫的血色，甚至就连随军的医者敲打这些冻僵的脚趾时伤患都毫无反应，很明显已经没有半点生机，完完全全的坏死了。
这还只是李景隆将将感到广昌的情况，距离大同可还有一段路程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得知朱棣在大同城下强攻了一阵之后就悄然撤军了，现在朝廷的探子散出去也只能勉强的追上朱棣的踪迹，甚至连朱棣大军的整体都动向都很模糊。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景隆那叫一个气啊。
他费尽辛苦带着这么多人，好不容易出紫荆关来到了广昌，结果却得到朱棣已经不撤离了大同的消息，这让李景隆怎么能接受的了。
可就算再是恨得直咬牙，李景隆也不可能就这样再灰溜溜的回到德州去。
不离开那里还好，但是只要从德州出发，又知道了朱棣的动向，这样李景隆仍然是毫无作为的话，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统领朝廷数十万的平燕大军，就算天子朱允那边不怪罪与他，可是这些手下的将官估计也很难对李景隆言听计从了啊。
所以，哪怕是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围住朱棣，可李景隆仍然要带人追下去，就算毫无结果收获，也必须要有这样的姿态表现。
可这样正是朱棣的目的所在。
朱棣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那是常年在北地整年的边军，是燕山三护卫的将士，是朵颜三卫的骑兵还有宁王府的护卫。
这些兵卒就算老家是南方的，可这么多年的北方天气适应下来，也早就习惯了这寒冬腊月风雪连天的阴晴不定。
而李景隆那边怎么可能比的了，更被提他之前本来就折损了大批的辎重，尤其是在这过冬的衣物上面，朝廷补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配备的全面。
士卒个人的适应也同样是一方面原因，这就使得李景隆一路北上一路追赶的结果不那么美好。
甚至他连朱棣的面都没见到，这手下的士卒就因为冬日天气雪地行走的不适应而造成了不小的损伤，直接间接两方面均有伤员，而且很多都是那种无法再参与到战事当中的程度。
士卒的折损是一部分，兵粮的消耗同样是李景隆有些承受不起的。
原本按兵不动的话还能支撑几个月的时间，最起码挺到南方早熟的粮食补给过来还是可以的。
可扎营跟行军可是两回事的，更别提这天气的影响也和军粮的消耗有不小的关系。
两种情况相叠加并非是简单的那种一加一等于二的情况，反而使得李景隆现在的情况更加的糟糕。
然而就算再怎么糟糕那也是他李景隆的麻烦了，朱棣早就带着手下兵马从居庸关折返回到了北平城。
朝廷大军还在外面承受寒风吹袭艰难赶路的时候，朱棣的人早就在营寨里烤火取暖好不自在了……
狠狠的玩了李景隆一手的朱棣在随后也没有别的动静，他知道这种计谋也只有第一次才有更好的效果，接二连三的使用收效甚微不说，还容易被人设计反向设伏。
虽然李景隆在朱棣眼里是个草包，可草包再怎么愚蠢也有灵光一闪的时候，这要是万一李景隆哪根筋搭错了，让朱棣一失足没有判断清楚的话，最后损失的可是朱棣手底下的精锐啊。
所以，在这次成功的戏耍了李景隆以后，朱棣重新回到了原来按兵不动休养生息的状态，就好像完全没有出兵大同这回事似的。
而李景隆更是巴不得朱棣不吭声，他此次带兵连敌人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已经有不小的折损。
这种事如果被朱允知道，就算不撤了李景隆平燕主帅的位子，估计也少不了一番斥责。
所以相较于朱棣而言，李景隆那是巴不得淡化这件事呢，最好双方谁都不要再提起，全当你朱棣是北上走了一圈，我李景隆亦是如此，大家谁都没有问题，一切等待日后真正决战的时候再说……
如此，燕军和南军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平静阶段，双方谁也没有去招惹对面，都是一门心思想着积蓄力量。
朱棣这里加紧训练士卒，整合麾下的战力，让朵颜三卫和宁王府护卫能够更好地融入到原来的军队当中。
李景隆那边则是不断地向朝廷请求支援，反正只要朱允有的，他李景隆就敢开口要。
士卒，将领，辎重粮草等等，这些是越多越好且来者不拒。
这一次足足消停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而等到建文二年四月初，在平燕主帅李景隆一声令下，朝廷原本二十余万大军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朱允从各地征调补充过来的士卒，合计约四十五万人马，对外宣称是六十万以壮声势
大军从德州开赴真定，准备伐燕事宜，随行将领增添不少，并且还有新来的援军武定侯郭英和安陆侯吴杰两人。
朝廷这边有动静了，朱棣肯定也不能再平静下去，视若无睹的下场肯定会很惨，与其被人打上门来，倒还不如朱棣主动出击的好。
这样说不定还能更好的选择天时地利，增强己方的战斗力，也好能够硬抗数倍的敌军……
第八百一十六章 白沟河之战（二）
大明的四月天，气候不错，风速适中，阳光明媚，云朵飘飘，正是一个适合春节郊游的好日子啊。m.www.uu234.net
当然了，如果要没有这一支正在白沟河沿岸扎营的大军，可能会更加令人舒服一些。
朱棣率领大军从北平出发，一路上押着脚步，在四月二十日这天赶到了白沟河边上，现在正选定地方安营扎寨，作为他此次和朝廷大军决战之大本营所在。
此次朱棣算是将自己手下的家底都给带出来，剩下那些个老弱病残留守地方，就连北平城里的守军，只要是年轻力壮的都被抽调作为与南军决战之用。
可以说，此战朱棣若败，那他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有了，唯有胜之一道是朱棣可以选择也只能选择的一条路。
抱着必胜的心里在白沟河边上扎营，借助河岸地势筑起高高的营盘，既能阻击准备渡河的南军，又能够时刻观察对岸的情势，朱棣先李景隆一步占住了地利。
按理说，扎营只是一部分工作，朱棣自然不可能将手下全部仍在这边，这等大大的浪费又岂是朱棣会干出来的事情吗，哨骑四散先锋试探，这才是一个合格将帅应该做的事情。
因此，由朱棣亲自率领，随军丘福朱能等人的前部正沿着白沟河水势而进，查看有无朝廷大军的动向，顺便再观察观察其他地方的水势地形，也好为将来双方对战之时做出更有利的判断……
然而朱棣这一次所要面对可不仅仅是李景隆这个草包一人了。
当初他是说李景隆为军事蠢材，朝廷大军在他的带领下根本就不会发挥出多大的作用来，原本的十成战斗力可能也就是有个七八分就不错不错的了。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景隆身为南军主帅，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话可不是玩笑，之前郑村坝之败，还有大同府的事情，都足以说明李景隆本人真的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担任数十万大军的主帅。
不过嘛，主帅虽然是李景隆，毕竟他是当今天子朱允的亲戚，又是曹国公的，这别人争不过他。
可南军下属还有其他的将领在啊，之前围困北平时候表现亮眼的瞿能父子就不多提了，还有早年跟随过朱棣的平安，大明开国将领越侯俞通源等沙场宿将等人在列。
所以说李景隆的无能只能代表他一个人，手下的各级将官还是很不俗的，单说这平安一人，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对付的了的。
平安，小字保儿，太祖在世的时候总是称呼他为平保儿以示亲近之一，毕竟作为朱元璋和马皇后为数不多还在世的几个养子之一，平安还是很受宠爱的。
其父平定为济宁卫指挥佥事，从小便是武将出身勇武不凡，更是跟随过朱棣左右，多次出寨征战，什么鞑靼人马匪等等，平安都打过，且表现不错，至少能够让朱棣记住这位在战场上左冲右突的骁将。
在其父平定死后，平安继任为济宁卫指挥佥事，结果就是现在被征调如李景隆的平燕大军当中，为先锋一部。
之前平安是跟着耿炳文老将军的，可是那一次以守为主的平燕之战当中，朝廷根本就没有几次和燕军正面交锋的时候。
唯一算的上是一次的机会还是由耿炳文老将军亲自带队，结果却一样中了朱棣的包围埋伏。
那时候平安还是守城的将领，一场战事下来都没有和燕军打过一个照面，他的顶头上司耿炳文就被天子给撤职了。
随着耿炳文老将军的离开，平安等一些原属于平燕大军的将领留下了一部分，也调离了一部分。
毕竟换帅的同时也需要更换人家自己的班底，跟着曹国公府的人多不胜数，自然不差平安这一个，至此他便歇了下来。
但很明显，李景隆也不是朱棣的对手，不然朝廷也不会再下令调动平安又去军中任职作为李景隆的支援所用。
一直以来，平安就想过要和朱棣交手，这不仅是因为他上承皇命，更是因为早年他跟随过朱棣的关系。
很多时候，上下级之间发生竞争并不稀奇。
都说文人相轻，可武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刀兵相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作为朱棣的部下，平安十分认同朱棣的指挥才能和统军本领，但这并不代表平安就服气朱棣。
原来还好说，双方没有交手的可能，这种想法也就是在心里揣着而已，不会表露出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朱棣打着旗号造反，平安身为平燕大军先锋将领，终于是等到了和朱棣真正交手的机会啊，心里难免有些小兴奋的。
而且，他跟随过朱棣，自然也了解朱棣的一些习惯和统兵方法，被李景隆任命为先锋大将正是恰到好处。
单说现在，平安就带着两万先锋部曲在白沟河这边悄悄地藏着，他准备给朱棣一个惊喜。
说是先锋，肯定要比大部队来的更快，所以平安早在朱棣之前便抵达了白河沟东岸。
他很清楚朱棣的习惯，扎营之后的巡视观察是必然的，不然朱棣在不了解地势的情况下和敌军作战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所以平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他才决定在这边设伏，并且正好是挑了一个朱棣肯定回来的河水转道的地势，藏在了旁出的密林当中。
虽然手下人不太理解平安的用意，毕竟他们来到的时候燕军尚未赶到，结果平安就命令埋伏在了这里，这样做是不是未免有些夸张了，难不成朱棣还真的会出现在这边吗。
结果现实很明确的告诉了他们，平安的决定准确无误，选择的地点也是恰到好处，离着他们五里之外正是出现了燕军的身影。
平安半蹲在林间，眼神微眯的眺望远方，右手微微的抬起，就等着燕军再靠近一些便下令出击。
不过就在燕军逐渐靠近的时候，平安抬起的手却微微一顿，好似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一样。
事实却是平安在燕军头前居然看到了敌军主帅朱棣的身影，这可是大大出乎平安意料之外的事情啊。
原本他以为这一次埋伏可能会抓到一个燕军将领，指挥佥事一级别的任务就很知足了。
可谁知道，小小的埋伏居然还引出了一条大鱼，反逆燕贼主帅，他的老上司大明反王朱棣就在离着他们埋伏地点不远处的地方，而且还在逐渐的靠近当中……
第八百一十七章 白沟河之战（三）
河道蜿蜒曲折，水流不快不慢正正好好，是人马能渡河的界限，这对于燕军和南军而言都是比较有利的方面，追杀奔袭逃窜等等，水流的速度可影响了很多事情。www.uu234.ccwww.uu234.cc
朱棣这边正聚精会神的观察四周地势，脑子里正飞速的运转，想着该如何于南军在这白沟河两岸进行交锋，自己又该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两岸地势的利处等等方面。
就在此时，随着嘭的一声炮响，实际上就是大明军中标配的一种信号火器，跑口冲天引火发射，没有多少杀伤力却声音巨大，正是用来发布命令指引军马所用。
这一声炮响让朱棣等人的队伍顿时一顿，马匹听见火器炸响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不过这些马上骑士都不是易于之辈，很快便控制住了胯下有些受惊的坐骑，转而四处寻找炮响的声音来源。
这种信号火器，在朱棣的军中应用那可是相当频繁的，基本上所有人都能够听出来此种火器的声音，这自然也明白附近肯定有敌人了，只是不知道敌人从何处杀出。
其实不用张枫等人费力的去寻找敌人位置了，平安挥下手炮声响的同时，埋伏在附近树林当中的两万南军先锋便冲杀而出，直直的扑向朱棣等人所在的位置。
侧翼尽皆是敌人的身影，这还观察个屁了，再愣神一会儿，估计敌人都要杀到眼皮子底下了。
作为朱棣的贴身宿卫统领，张枫自然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应变方式和速度。
保护朱棣为他们的第一要务，让自家王爷安全的撤离这个地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宿卫们都必须要保证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不枉负责任。
横刀所向，张枫神情凝重的挡在了朱棣的面前，同时下令宿卫包围过来，将朱棣团团围在了中间，坚决不能让任何事物伤害到他们所要保护的人。
而军中其余将领，丘福朱能等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指挥军卒结阵应敌，势必要挡住敌人的冲锋，保障王爷的安全。
能够被朱棣带出来的部曲自然是燕军中的精锐部分，临阵应变的能力不说天下第一那也是前三之列。
尤其是在面对这样敌人埋伏的情况下，除了一开始的惊吓之外，他们很迅速的便在各级将官调度之下展开了阵型准备防御敌人的冲锋。
双方人数上的对比朱棣是明显的劣势一方，手下五千多兵马怎么可能是对面平安两万余人的对手。
一个打四个的巨大差距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更别说这南军先锋一部肯定不会是那种软柿子，先锋所在先登所向，如果太弱了被人大杀一阵，折了士气还谈什么后续的战事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先锋军都比较强悍，丘福等人自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半点轻松，哪怕是手下将士们反应速度已经很快，阵型已经摆出的情况下。
按理说，现在张枫应该是护着朱棣直接离开此处才是最佳的选项。
可无奈啊，朱棣毕竟是他的上级，又是燕军的灵魂，眼下的情势虽然不妙，可毕竟还没有到那种特别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就算是张枫为了保险起见想让朱棣离开，可是他也不能不顾朱棣自己的个人意愿啊。
在朱棣的坚持下，丘福朱能等人安慰自己说已经派出了求援的信使之外，也只好定下心神准备和这一支不知道埋伏在这里多久的朝廷兵马做过一阵了。
将领下达军卒变阵不过瞬息之间，从张枫等人围住朱棣开始到燕军结阵以待的这段时间当中，平安早就一马当先的率领麾下将士们杀到了燕军的面前，双方白沟河地界的第一次交战一触即发。
南军先锋战力不俗，燕军朱棣的亲军自然也不落下风。
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可平安此行轻装先锋，在兵甲上面自然是略有欠缺，不能和浑身精良装甲配备多种武器协调作战的燕军相比。
盾阵抵挡，弩矢飞射，还有一轮近距离的火器暴击。
这一套连招下来，平安虽然是埋伏冲锋的一方，可仍然免不了在这种箭雨火器冲击之下折损人手。
但付出的结果却是他们冲过了燕军远程武器的杀伤距离，双方第一线的士卒已经战在了一起，近身肉搏之战就此展开。
平安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的冲过燕军布下的盾阵，在人群当中左突右冲好不威风，短短时间竟已斩杀十数名燕军将士，竟无一人之敌。
指挥全军的丘福朱能等人眼见与此，立刻拍马迎上，也顾不得其他，先挡住平安此人再说吧，不然任由他这么冲杀下去，燕军的士气必然暴跌，到时候很难再坚持的住。
如果阵型破裂的话，那么位于阵中的朱棣可就真的危险了。
丘福加上朱能，这两员燕军中战力不俗的将领才将将抗住平安的攻势，就这样还十分的勉强，险象频生。
要不是平安冲的太过深入，四下里燕军将士过多，时不时的能给他造成一些麻烦，说不定丘福朱能二将在这时早就被杀退了，哪里还能挡得住如此悍勇的平安。
为将者悍勇无双，手下人自然也士气高涨拼死杀敌。
燕军抵抗是节节败退，局面顿时从原本的微微劣势变成了落入下风，而且如果再没有其他变故的话，估计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平安就能带人杀穿燕军的防线，直面朱棣的宿卫。
在平安带人杀出来的时候，朱棣就认出了这位早年跟随过自己的骁将。
当初杀伐异族人的时候平安就表现的十分英勇，现在风采亦是不减当年，甚至还犹有过之啊。
尤其是眼见自己麾下丘福朱能二将勉强抵抗的局势，朱棣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竟慢慢有些担忧起来。
眼下局势已然对己方不利，虽然燕军将士们仍然誓死抵抗顽强奋战，可是人数上的差距，战力上的平等都使得燕军根本就没有一丝一号的优势面可言。
现在己方的将军又被敌军将领给压制住了，甚至还有隐隐要牵制不住的意思。
如果任由平安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冲杀下去，朱棣距离兵败可就不远了，他现在都已经考虑是否要派出张枫去将平安挡下，给燕军多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 白沟河之战（四）
论武艺，在地面上较量的话张枫绝对自信能够将平安击败乃至击溃的程度。www.uu234.ccUU小说
可现在是马上做战，这是张枫所不熟悉的方面，更别提他擅长的是刀剑等中距离的兵器，弩矢或许也能用一用，但唯独对这马上的枪槊矛棍等兵器并不在行，更别提本身在双方交战的时候兵器短便是劣势了因素了。
本身就不熟悉马上作战的张枫，在朱棣提出由他去应对平安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这个建议。
不是他作为宿卫统领不听上命，实在是这件事根本就办不到，他就算出马也只能和丘福朱能做到一样的程度，甚至还有可能不如他们两人。
再说了，张枫的本质是负责朱棣身边的护卫，这种时候让张枫擅离职守，哪怕是朱棣亲自下命令也不可能遵从，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张枫可就万死莫辞了。
得到张枫否等的回到，朱棣也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
他也清楚，自己的建议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得要看这方面能人的自己判断才行。
如果张枫说不能办到，那就是办不到，没有什么虚假遮掩的意思，朱棣自然不会有什么恼怒的情绪。
可如果连张枫也不行的话，那朱棣可就没法子了。
丘福朱能已经出列，其余的千户等将官还有各自的职责所在，总不能让所有的将官都来围攻平安一个人吧。
但不说他见到众人围上来会不会跑，就是调集了这些将官过去，估计平安还是巴不得朱棣这样做呢。
到时候没有了将官们的指挥，下级的步卒将面临蛇无头龙无首的局面，崩溃败退只在一瞬之间，除非是朱棣真的不想活了，他才会下这种自寻死路的命令。
可如果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仍然处于劣势状态的燕军可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哪怕能挡得住平安，可整体的局面已经落入了下风，想要扳回来可不是靠眼下这些人能够做到的。
此时朱棣也没了办法，就算他是天下少有的将帅，可在这种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可利用资源的情况下，又是和敌人正面交锋白刃交战，哪怕是徐达复生也得是摊手无奈根本无计可施的啊。
基本上现在留给朱棣也就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择了。
一就是直接让张枫护卫着他离开，让丘福朱能等人给他杀出一条血路，并且要负责断后的任务。
这样朱棣倒是有六七成的把握安全离开此处返回大营所在，可留下断后的丘福朱能乃至这些燕军将士们，到最后能够有多少人活着回去，那可就说不准了，甚至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另外一条路，就是朱棣坚持的留在这里，于麾下的将士们共存亡，表现出自己作为燕王的气魄，贪生怕死逃之夭夭根本不存在的，哪怕是面临这种危险的局面，他朱棣仍然是大明第一藩王，仍然是顶天立地不可折腰的朱家燕王。
不过第二条路也不是没有生机，只是需要等待援军的赶到，毕竟负责求援的人已经跑了出去，只要朱棣运气不错，或者有什么奇迹出现的话，那数不定今天也就是虚惊一场呢。
可始终要考虑的一点就是，燕军目前的情势根本说不上好，每时每刻都有人员的折损，哪怕是二换一的代价，平安也愿意尽最快的速度杀穿燕军的防线。
甚至这两万先锋全部折在这里他都不在意，只要能够将朱棣给留下抓住，那么什么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就在平安狰狞着面孔挥舞手中马槊，眼看着朱棣近在咫尺，甚至都快要逼近宿卫的第一层防线的时候。
从朱棣来路的方向突然传来阵阵轰鸣，仿若万马奔腾一般震颤大地，很多正在拼杀的双方士卒都发现他们脚下的砂石在不停的抖动，他们自身也赶到了大地的颤动，很明显是有什么变故出现了。
这种颤动对于朱棣乃至平安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了。
上万的骑兵奔袭才有可能造成大地如此的颤动，当初跟随朱棣在关外作战的时候，平安亲眼见识过万马奔腾的场景，自然有深深的感触。
现在这样的场景又一次出现了，只不过平安除了无尽的懊恼之外可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
眼下的情况，又是在白沟河的东岸，不用多想，能够集结过万骑兵的只有燕军所部了。
朵颜三卫被朱棣收入麾下的消息早就在郑村坝一战的时候传遍了南军。
相较于那些生在马背死在马背上的蒙人骑兵，中原的汉家子骑兵可就要弱一些了。
这不是个人体质上的差距，而是民风民俗使然的结果。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没有任何将领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蒙人骑兵的冲锋，更别提是这过万的骑兵了。
眼看着朱棣就在眼前，可是平安就是摸不到啊。
丘福朱能等人誓死的纠缠，张枫握着手中长剑眼神凌厉的盯着平安，正面交战他可能不是对手，但是阻挡平安一时张枫还是可以做到的。
眼下明显是己方援军即将到来，平安如果狗急跳墙不管不顾的话，没准还真的能杀到近前来。
张枫必须要精神集中，万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放松了警惕，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务必要保证朱棣不再受到丝毫的威胁才行。
明明很是不甘心，明明平灭燕军的机会就在眼前，相隔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可是平安就是一步都不能再前进下去了，不论是丘福朱能，还是这些燕军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冲向平安，就为了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耳边大地的轰鸣越发的响烈，平安知道，不消片刻，敌军的骑兵就会冲到眼前，到时候如果他再不撤走的话，那么此次大胜的局势将瞬间转变，乃至己方全军覆没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没有谁能够自己在蒙人骑兵的追击下安然逃脱，平安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就算是心中万般无奈懊恼，为了保住胜利的成果，平安只能放弃眼前这反贼势力最大的首脑朱棣，狠狠的咬着牙齿憋出了撤军这两个字……
第八百一十九章 白沟河之战（五）
一次出人意料的埋伏，一场本来就不在朱棣考虑当中的战斗。www.uu234.ccwww.uu234.cc
平安和朱棣之间的第一次交锋也代表了这场战役中朝廷一方和燕军的交战借此拉开了序幕。
此次一役，平安预先埋伏为引，熟悉朱棣战术为因，抢占先机先发制人为行，兵卒将士精锐悍勇为主。
借此，以两万先锋之数量优势，部曲将士战力均等的情况之下，平安以埋伏作战为基础的前提，打了朱棣一个措手不及，也打出了这次双方交战的第一场胜利。
平安一方两万部曲折损千余受伤近三千余人，而朱棣的亲军则更加惨烈，伤亡达到了半数程度，就这还没有算上事后已经无法再次出战的伤员。
可以说，平安的的确确是打了一场大胜，毕竟从朱棣举旗造反为止，朝廷平燕策略展开到现在，真正打出剿灭朱棣军卒数千的战役还真的一场都没有发生过。
就算是李景隆围困北平的时候，那也不是朱棣在指挥作战啊，城墙上站着的是前燕王世子朱高炽，并且那次攻城的时候双方战损比虽然也有差距，但必然是拉不开多大的。
然而今日这一战，打出了南军将士们少有的风采，也让朱棣见识到了朝廷这边也并非全都是酒囊饭袋。
今天要不是传信的人跑的够快，再加上跟随朱棣的都是精锐亲军，变阵速度也快，接战强度够高，士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崩溃的劣等士卒，要不然平安早就冲破了燕军的防御阵线，哪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撤军，到最后离着朱棣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就是死活不得寸进。
那时候平安是真的心中不愿意啊，可无奈燕军的支援转瞬即至，如果他再犹豫哪怕一小小会儿的功夫。
由朱棣次子朱高熙所率领的一万精骑就会杀到他们眼前，到时候这一场原本是胜利的埋伏作战基本上就会变成燕军反冲的歼灭战了。
已经经历了一场战斗，己方士卒的体力下滑不说，就是这地方援军到来所造成的士气动荡就不是平安所能承受的。
朱棣麾下的亲军能够在折损近半的情况下仍然死战不退，那是因为他们是直属于朱棣的军队，也是朱棣手底下最精良的燕山护卫，再加上还有朱棣亲自督战的效果，折损近半士气不减也属于正常现象。
可平安这里不一样啊，先锋所部只是暂时由他统率而已，这些都是朝廷京营将士所属，不然不可能这般精锐。
但就是因为是京营所属，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指挥使和上级，哪里是临时抽调过来的指挥佥事平安所能彻底调动的。
听从命令是可以，但若要让这先锋一部为平安效死力，那恐怕只有这几日的接触之下很难做到这一点啊。
深知此情的平安纵使当时万般无奈，却也只能下令全军撤退，带着胜利的成果退出此间战场。
而燕军那一方应当也不会追击，毕竟主帅刚刚受到埋伏袭击，这时候自然要一切以朱棣的人身安全为主，不追击才是正常的情况。
而让平安下令撤军的原因也还要再加上一条，就是当初朱允假模假样惺惺作态下达的那一道口谕。
平燕平燕，可以杀光所有跟随朱棣造反的人，但唯独不能对前燕王朱棣造成什么生命威胁。
这就是平安所顾忌的地方，也是朝廷平燕大军当中所有将士们所顾忌的地方。
朱允是不想背负上杀害自己叔叔的骂名，可这对于下面的将军们来说那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啊。
指挥作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战场瞬息万变之下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料事如神。
战胜与战败很多时候仅仅只是在一念之间，走错了一步都有可能让之前所有的胜过化作过眼云烟梦幻泡影。
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丝毫不通军事的朱允还有这样的命令，简直就是给所有平燕大军的将士们身上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而且还解不开的那一种啊……
而就在这次李景隆决定大军北上之前，朱允还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他眼见自己这位皇叔太猛了，短时间内不仅击败了耿炳文，更是让李景隆无功而返朝廷一时半会还真的那他没什么办法。
更可恶的是，朱棣还得到了朱权的力量，还有朵颜三卫的精锐骑兵，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已经足以让在京城待着的朱允感到心惊了。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的是事情，那就是在明面上将自己心腹三幕僚当中的黄子澄，齐泰两人官职给扯了，意思就是告诉你朱棣，你打着的旗号‘清君侧，靖国难’基本上已经不成立了，是不是就此消停下来比较好呢。
可明面上是扯了官职，但实际上这两人不见丝毫失势的情况，摆明了就是朱允想要蒙骗朱棣的行为罢了。
先不说这种可笑又可怜的行为有多么的令人耻笑和幼稚，单单是朱允心口不一做事不准的这一条，就很难给人说服力。
朱棣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京城中如果说没有朱棣的眼线那谁都不会信。
这般近乎于掩耳盗铃的做法用意何在？
除了让朱棣感到被人羞辱了进而更加愤怒之外，朝中的大臣们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可言。
甚至，就因为这种事情，还间接的影响到了正准备当中平燕大军的士气。
要不是李景隆这一次当机立断，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所以立刻率领大军启程出发。
说不定还没等到双方正面交锋的决战开始呢，朝廷平燕大军就有可能自己陷入到风向舆论当中……
多亏了有平安这一阵的胜利，不仅挽救了之前略显颓靡的士气，还极大地给了燕军一个下马威。
没看到你们家主子朱棣都差点被生擒活捉了吗，这等打击士气的胜仗正是目前朝廷大军最需要的。
也是李景隆觉得必须要重用平安的原因。
此前围困北平的时候，瞿能父子二人就表现的十分英勇，那一次不说有没有李景隆不想被人夺去攻城首功的想法，单说现在这种情况。
李景隆自己也很清楚，他不能再败了。
如果再吃败仗，那就算在京城当中还有黄子澄给自己打着掩护，恐怕也难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遮掩下去了。
到时候天子肯定会知道前线的消息，甚至连第一次的败绩都有可能被翻出来算旧账。
等到那时，还提什么阵型曹国公府碾压魏国公府，李景隆能够保住自己的爵位和职权就已经是朱允看在双方亲戚的面子上没下狠手了……
第八百二十章 白沟河之战（六）
一场败仗不足以说明整体战事的走向，但毕竟已经少许影响到了燕军的士气问题。www.uu234.ccwww.uu234.cc
这一次要不是朱高熙救援的及时，朱棣说不定还真的要面临危险了呢，到时候真要让平安得手了，燕军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战自溃的可能性近乎于百分之百。
甚至朱棣被李景隆当做人质用来胁迫朱高熙等燕军将士的话，整个北平都有可能彻底就范，‘清君侧，靖国难’的大旗也会就此倒塌，还谈什么大事可期了……
面临危险的局面，朱棣临危不乱是他作为主帅应有的表现。
可南军当中这一员骁将平安却是朱棣心中的一根刺，一根不拔就一直让他难受的刺。
之前围困北平的时候，就有什么左军都督瞿能悍勇的传闻了，现在又出来一个早年跟随过自己的佥事平安。
相比之下，朱棣这边能拿得出手的猛将也就是张玉朱能等人了，现在张玉还没和他们交过手，双方的个人武力比拼尚且不清楚。
但就冲着埋伏一阵看下来，平安绝对是那种军中少有的精锐悍将一流，如当年的鄂国公常遇春，一杆马槊每阵必前武人可当，还有定远侯双刀王弼，一样是勇武过人，在大明那些个开国功臣勋爵将军当中，轮到个人武力的排行，定远侯绝对是能够进到前三的顶尖人物。
而现在，朱棣就依稀的在平安身上看到了昔年定远侯的影子，他绝对是那种适合冲阵的猛将，振奋己方的士气，猛击敌军的士气，一增一减一上一下，很容易就会打的敌军全线崩溃。
甚至出现阵斩敌将这种很难发生的事情都未尝没有可能，虽说不是那种全屏一个人的战场，但平安此人也绝对会起到举足轻重的用处。
眼下，平安成功的埋伏了朱棣一次，便立即后撤率军退回到了白沟河的西岸。
而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的朱棣也没有强行渡河击敌的意思，毕竟平安身后李景隆所率领的南军大队已经快要到了。
如果朱棣渡河之战陷入僵局状态，那么他必然会面对以逸待劳的南军攻杀，一场大败在所难免，甚至就此退回北平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朱棣本身在兵力上就是劣势的一方，麾下十数万将士和李景隆手中近四十万的大军，基本上是两倍的差距还多一些呢。
不过朱棣唯一的一点优势，或者说他翻盘的希望便在于他手中这一批精良的骑兵，数量上可能是李景隆手下所有骑兵的两倍还要多吧，整好是和总体兵力形成了相反的局面。
如果说李景隆是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那么朱棣就是靠着骑兵出奇制胜才有胜利的希望了……
先前一战不过是双方真正交锋的序曲罢了，现在李景隆率领的大部队已经赶到了白沟河的西岸，和东岸朱棣所率领的燕军遥遥相对。
双方至此摆明车马，交战烽火一触即发，南军和燕军之间真真正正的第一次阵地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燕军一方，朱棣命麾下悍将张玉统率中路，朱能为左路军，陈亨率领由陆军为先锋部与敌接第一阵。
至于精锐骑兵做交给丘福统领，在陈亨所部后侧结阵待命，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会冲杀而出给南军以重大的打击。
而南军这一边，李景隆破天荒的没有独裁指挥作战，反而是命令手下各部相互呼应协同自主，上峰的命令仅为建议，真正指挥作战的还是各部指挥人员，战场上瞬息万变，到时候一切以具体情况为主，无需死板应对。
这中命令说起来跟没有命令是毫无区别的，可这正是李景隆高明的地方。
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所以对于这种三十余万近四十万大军的指挥责任就不插手了，免得错漏频出又给朱棣以可乘之机。
整个平燕大军当中可有不少的能人在呢，各级自主指挥作战对于李景隆而言那是绝对放心的。
先前的平安，瞿能父子是军中后起之秀，还有这朱允调配过来支援李景隆的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南安侯俞通源等等，这些则是军中宿将早年蝌蚪跟随过徐达常遇春等天下名帅的身边。
说句实话，这些人论到指挥作战的能力上，可能都要比李景隆强的。
也就是像平安这样的勇将李景隆能和他半斤八两的比较一下，其他人等可都是货真价会的军中将领，完全不像李景隆这种蒙袭父辈荫功自身能力完全匹配不上的人。
早年那些跟随大军作战的光彩事迹，也不过是李景隆等一些朝中二代勋贵们到军中去赚一个好的履历罢了，其实真到了作战的时候他们这些二代不先跑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够指挥作战的能力。
真正在大明这些个二代勋爵当中，有能力有足够匹配自身爵位的人，可能也就是如魏国公徐辉祖这等为数不多的存在。
如李景隆这种半瓶不满的大有人在，只通皮毛而精细不懂才是他们真正的面目。
可就是如此，真正有能力的人反而没有办法得到朱允的重用。
魏国公府和朱棣之间的姻亲关系可不是徐辉祖能够改变的，他自然也不可能和自己的长姐断绝关系，更不可能去反对自己已故先父中山王徐达的意见。
所以只能无奈的接受现状，默默地做这平燕大军的后勤保障，负责率领大军在后方压阵，也就代表着他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接触第一线的机会了。
不过以往贪图功劳的李景隆这回为了能够得胜，也顾不得其他，只想要能够在和燕军的作战当中取得大胜才是最主要的。
可以说，他这一手下令让各级将官独自指挥作战随机应变的命令是真的挺让人想不到的，南军下面这些将领都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更别提对面的燕军朱棣了，那是根本就猜不到啊。
但就是如此，没有统一指挥的南军却更容易发挥出他们的最强战力。
有时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有猪一样的统帅。
现在李景隆彻底放权下去，那么这些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放开了手脚，除了要顾忌天子的那道狗屁诏令之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们的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白沟河之战（七）
自由作战的行为方式，使得如平安，瞿能，俞通源等人得以能够最大的发挥他们所擅长的部分。www.uu234.ccwww.uu234.cc
另外还有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等人从旁协助作战，互相通力合作，李景隆只需要做好自己吉祥物的本质任务就好了，指挥大军作战这种根本就不靠谱的行为可不需要他掺和进来……
燕军于南军在白沟河两岸安营扎寨互相对峙，不过相对于稳中求胜的南军所部，朱棣更希望出奇制胜尽快解决战斗。
所以这挑起双方真正对阵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朱棣的头上。
十数万大军倾巢而出，朱棣摆明了要和南军决一死战的态势，手底下最精锐的朵颜三卫也没有留着当做后手，反而是直接拉到了战阵当中，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一举击溃南军的阵线。
而没有了猪头主帅的掣肘，朝廷大军这边的将领们放开了手脚，虽然看似是杂乱无章各自为战的情况。
可是实际上这里面很多人都参与过大明北伐作战，互相协同帮助那是信手拈来十分轻松，基本上不需要多少言语沟通，就能够互相了解到队友的意图，进而做出配合的举动。
这样放养式的战术战略，可能也就只有李景隆何种纯粹没有什么指挥能力的主帅才会干得出来吧。
但很明显，他这一次的决定完全没有错误。
当燕军和朝廷大军正面相撞开始交战的刹那，南军这边的将领们就开始了他们的个人表演。
平安手持长槊一马当先的冲入敌阵，让第一次和他交战的张玉完全没有防备，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地方主将这般悍勇，或者说头脑发热的情况，结果却是还真的被平安给硬生生在阵中撕开了一个口子，给南军将士们得以冲杀的机会。
而另外一侧的瞿能父子，则如以往一般，表现的十分亮眼，就如同在北平城下的那一阵一样。
虽然不及平安的个人勇武，但是父子两人左突右冲互相协力作战，到时比之平安也丝毫不逊色，甚至他们二人所造成的伤害还要比平安一人来的要多得多。
将军死战士卒效命。
当由平安，瞿能父子等人带头作用之下，原本士气比不上燕军的朝廷大军将士们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能力。
一群由羊羔带领的狮子就算是到死也发挥不出他们原有战斗力的五成，可若是在一头真正雄狮的带领之下，这群草原上的凶猛野兽绝对会爆发出百分之百乃至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
现在，被燕军认为是软脚虾的南军将士们瞬间暴起，硬生生打了燕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当初只知道逃跑的南军士卒居然还有这般悍勇的一面，一时间燕军是被打的节节败退阵线已经逐渐趋于崩溃的状态了。
这不是张玉统率无能，也不是他挡不住平安的攻势。
可毕竟张玉是一个人，左右两翼的援军也被人给牵制住了，这一路除了平安还有瞿能等人的超常发挥，张玉就算在怎么厉害也是分身乏术难以应付的。
另外两侧的朱能和陈亨等人也陷入了麻烦当中。
俞通源，吴杰，郭英等南军将领们亦是表现不俗，最起码在己方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和燕军交锋而不败还是可以做到的，甚至他们这边也逐渐出现了优势，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的向着南军方面倾斜了过去……
数十万大军在这白沟河的西岸绞杀在一起，朱棣除了手中的朵颜三卫精骑意外，其他的人马全都压了上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逐渐开始显露出疲态，前线的士卒已经慢慢有些挡不住朝廷大军的进攻了，眼看着己方阵线告破在即，可朱棣仍然看不到自己等待的机会到底在哪里。
朱高熙焦急的在一旁等待，可是自己的父王就是不下令骑兵冲杀过去，他也不敢在战时擅自行事，军中纪律的严苛朱高熙可是深刻领略过的，所以就算此时心中再怎么焦急，他也只能独自打转而不得动弹。
其实双反的士卒原本来讲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见面不一定就是要你死我活的结果。
可双方目前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各自的统帅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成败，那么这一场‘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过来杀你’的惨烈之战这样开始了。
在这场战斗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邪恶的分别，谁胜则谁为王，谁败则谁为寇，就是这么的简单干脆。
而朱棣自然也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算眼前的局势再怎么紧张焦急，他也没有慌乱心神做出错误的决定……
时间逐渐流矢，场间的战斗仍在继续。
燕军原本的劣势逐渐扩大开来，虽然没有达到全线奔溃的状态，却也已经有几部分士气大跌无力与敌作战了。
就连朱棣都无法置身事外统筹全局，马鞍一侧的箭壶早就射了个精光，甚至此刻他坐下的战马都不是原本的那一匹了。
双方打的是头破血流焦头烂额，你中有我是我中有你。
张玉部和瞿能平安部绞杀在一起，双方打成了一锅粥，虽然一直处于劣势，可张玉仍然能够牵制住平安等人的脚步。
另外几处战团也亦是如此，一时间虽然有优势劣势的分别，可燕军将士们毕竟久经战阵士气不可能那么快崩溃，死死地咬住敌人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眼见暂时已经无法分出胜负的局面，朱棣顿时觉得自己等待的时机已经来到了。
李景隆作何打算他不清楚，实际上朱棣根本就不知道今次他和南军的作战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南军统帅。
打到现在他燕军没有被击溃的原因，也少不了这南军将士们都是各自为战的结果，毕竟这样虽然能够发挥出个人能力，不至于被李景隆拖累。
可没有了主帅统筹全局的调度，他们也很难真正的做到击溃燕军的地步。
而正是这种实际，朱棣会下的朵颜三卫完全可以起到倾斜天平的作用，此时不用还更待何时啊……
第八百二十二章 白沟河之战（八）
朵颜三卫的骑兵在朱棣的令下疾驰而出，个个一脸兴奋的杀向焦灼的战场当中。UU小说www.uu234.cc
身为雇佣兵性质的他们，既然已经和朱棣签订了承诺得到了应有的那部分，这奋力作战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眼下双方局势焦灼而段时间内难分胜败，那么正需要他们的骑兵冲杀来打破眼前的这个僵局，这样才能够给朱棣转变局势的机会。
安安稳稳待在大军后面的李景隆，眼见着朱棣派出了他手下最精锐的那批骑兵，不由得攥紧了手掌，心中有些紧张起来。
之前在郑村坝的时候，他就是败在了这些骑兵的手中，只有又被他们给诱使出去白白折损了不少士卒。
可以说李景隆现在对这些朵颜三卫骑兵的怨恨都要比他对朱棣的憎恨要多的多。
朱棣是什么人，就算被变为庶人夺了王爵之位，那也是名真言顺的大明皇族，是太祖高皇帝四子，是当今天子朱允的亲叔叔。
贬为庶人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不然天子怎么会下令不准许杀害朱棣呢，自始至终都无法改变的一件事就是朱棣皇室血统的身份啊。
现在双方虽然是对立的局面，可李景隆和朱棣之间的交情也是有的，就算手底下人打生打死，可李景隆却没有什么憎恨朱棣的意思，这就是勋贵和皇室子弟之间的纠葛，更别提李景隆和朱棣之间也算是有几分姻亲关系的。
可眼见着燕军的精锐骑兵冲杀入阵，李景隆虽然没有指挥大军的能力，可他仍然免不了心中的担忧。
双方士卒正打的头破血流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突然插进来一支强汉精良的骑兵队伍，这如果是来自敌人的一方，那么对于己方的士气打击绝对不是说着玩的那么简单。
可李景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的身边除了必要的护卫之外，其余的南军士卒尽皆被派了出去，根本对战场之上起不到什么影响。
而就算是他想要做些什么，恐怕这个时候也是完了啊。
朱棣既然已经看准了时机，那么就不会出现错误。
朵颜三卫的出击正是恰到好处，让原本纠缠不清双方立马分割开来，左右冲杀之下各方交战场所都被冲成了两部分。
东边是狼狈的燕军，西边则是同样损失不小的南军，双方竟然在朱棣的骑兵冲杀下莫名的分开了。
如此机会朱棣怎么可能放过，此时不下令后撤修整那还等什么呢。
今日作战己方已经处于劣势的局面，一则是没有料到南军的作战方式，二来便是朱棣低估了南军士卒的士气问题，使得己方局势一直在下滑。
可撤军又岂是说到就能做到的，现在不仅是燕军牵制住了南军，南军也同样是牵制住了燕军啊。
如果这个时候鸣金收兵，敌人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安全的撤离等待重新修整归来。
衔尾追杀至死方休则是朱棣要面对的情况，如果被人一直纠缠下去，那何谈修整何谈再起了，被一直追到全军崩溃局势崩盘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这一次骑兵的作用简直是出奇的好，让双方士卒分开了焦灼的战斗。
能够让朱棣有机会下令撤军，重新修整己方的队伍，等待下一次重新来过，到那时朱棣可不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栽两次跟头了……
一场大胜使得南军将士们士气高涨，一血之前被燕军处处压制的别扭状态。
他们好歹是京营所属，是拱卫京师的天下精锐，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败给了北地燕军，折损伤亡不计其数。
这不管是在当初耿炳文老将军之时还是在如今李景隆统率之下，都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能够提振全军士气。
但今日这一场就不同了，李景隆突发奇想的放手施为，给了手下众多将领们展现自己的机会。
也的的确确打出了一场罕见的胜利之战。
这一阵，朱棣的步卒折损相当巨大，虽然南军亦有伤亡，可如果和燕军做对换的话，那这些伤亡完全是在李景隆等人的承受范围之内啊。
三十余万大军的作用何在，不就有源源不断的病源补充吗。
李景隆今日如果是折了一万人，那么从后军再调派过来填补前军空缺不就可以了。
可如果朱棣有巨大的折损，那他从什么地方获取新的兵源补充，难道还要从北平各地紧急征召士兵不成吗。
再说了，这白沟河战场就这么大的地方，李景隆也不可能全面铺开来作战，臃肿的阵型根本不不适合和精锐的燕军交锋。
像今日这般各部迎敌的方法才是最可取的，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场大胜了。
跟何况如果不是朱棣眼尖手快，有骑兵冲杀破开了双方焦灼的交战，能给燕军一个安全后撤的机会，那么今日在郭英等人的指挥下，绝对是有机会一口将朱棣麾下步卒全面吞下一举歼灭。
不过就算是被朱棣逃过了一阵，可他的折损却是实实在在的，士气上的打击也摆在那里做不了假。
今日虽然没有毕其功于一役，可毕竟大军作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来日方长机会不还有的是吗。
今天是燕军主动渡过白沟河来到西岸和南军寻求作战，那么明日大可以由他们主动出击渡过白沟河去东岸啊。
到那时朱棣就算不想交战也怕是由不得他了，一味的败退只会让原本就下跌的士气再次下滑，最后还能不能重新振奋起来都难说了。
所以就算心中再是不愿，朱棣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们打下去。
当然了，不排除朱棣有另外的打算，就比如说今夜便下令撤军，不给他们机会。
可南军的将领们又不是傻子，手底下的哨骑不要钱似的撒了出去，就是怕朱棣那边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这时候别说什么增兵减灶，撤军增灶了，就算是朱棣给每个士卒都设立一个假人装样子，恐怕也逃不过这些哨骑的眼睛。
为了能够保证得到朱棣那边一举一动的消息，李景隆可没有慢点松懈的意思，大胜之余被人反盘的战事还少吗，这种前车之鉴虽然还没有发生在李景隆自己的身上，可是做好一切的准备从最根本上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不也是应该的吗……
第八百二十三章 白沟河之战（九）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www.uu234.cc
有了今次的败阵教训，朱棣自然会记住表现了十分亮眼的平安，瞿能父子等陷阵猛将。
今日朱棣半分章法都没有从李景隆的行军布阵当中看出，完完全全就好似是一盘散沙没有规矩可寻的打法。
朱棣看不懂李景隆的指挥，却也完全想不到实际上今天这一阵南军全军上下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上的统帅。
李景隆放权下去准许各部将领自由发挥特长，他本人的作用完全就是吉祥物一样坐镇后方，不出一言不下一令，全军上下的动向全凭他们各自的统军将军负责调度，胜败与否自然也全都在平安等人的掌控之下了。
看上去是毫无根据的打法，可就是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方式将名震北地打的蒙人抱头鼠窜的朱棣大败而回。
这多亏了朱棣还有朵颜三卫作为突阵的骑兵，能够将已经被死死纠缠在一起的双方分割开来，不然这一阵之败就有可能直接将朱棣给打回原形。
不过，一场败阵不足以说明什么，就算朱棣目前已经是连败两阵的局面，可并非代表他就是毫无翻盘希望了啊。
虽然局势已经让燕军处在了不利的位置，可上情下达自有变数，朱棣不相信南军就是无敌的存在，他也不相信之前还士气颓靡的南军士卒就会因为这一阵的胜利而雄起到无人可挡的程度。
天下之事从无真正的无解一说，败阵又如何，临战对敌不胜则败，无绝对可言，朱棣也不可能这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的胜仗。
今次的正好给了朱棣一个教训，也让他明白起兵一事本来就不是什么说着玩的，多灾多难才是和掌握天下的大明天子作对最应该有的表现。
总结之前的教训，吸取失败的经验，重新部署下一次的作战计划，不要将目光总是放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放眼将来才是常人应有的表现……
之前是因为南军中猛将过多，行军作战部署方略不安章法，打了朱棣一个措手不及，也完全没有想到敌人会这般行事。
现如今既然已经吃过了一次亏，那么朱棣就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应对的办法。
首先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如平安，瞿能等人的勇武难当。
一个平安就很让朱棣头疼的了，单单只靠张玉一个人应付尚且有些捉襟见肘，这还是要建立在平安冲的太过深入四下燕军士卒们能够帮衬的结果之下。
但不管怎么说，平安的问题算是能给被解决掉，张玉一个人不行，那朱棣给他拍两个帮手不就好了。
要说这以个人勇武来论的将领，朱棣这边还是不缺的，只不过都没有张玉这般能打罢了，但要是找一两个武力不俗的去和张玉搭手对付平安，那应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如此，平安这边算是告一段落，可朱棣要注意的一点是，南军哪里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平安，瞿能父子二人的悍勇程度也不可小觑。
另外还有南军其他的一些将官，如果再像这次似的各自为战，朱棣肯定是有应对的办法，但是首要条件就是找出能够应对他们的将军。
个人的悍勇只是一方面，如俞通源，吴杰等人靠的可不是他们的个人战斗能力，而是指挥作战方面。
不过这一点朱棣也可以从手下找出人应对，就说丘福，朱能，陈亨等就是这方面的能手。
眼下应对有招，双方交战并非是半点胜算都没有，整顿士卒恢复士气，夜间做好防范工作，以防备南军趁着己方刚吃一阵败仗士气低落的时候夜里袭营。
真要是被他们给得手的话，朱棣想出来的这些应对措施哪里还有施展的地方了，一次夜袭折损不计，古往今来败在夜袭之下的将军还少吗……
不过可惜的是，朱棣摆出来的紧张姿态无数暗哨也只能和南军的哨骑们大眼对小眼互相看着。
实际上南军那边也有很多将军主张趁此机会大军夜袭燕军，没准就是一场泼天大功呢。
再说了，这夜袭之下也不用再顾忌天子的所谓诏令，深夜之中朱棣是死是活他们也顾不上的不是，万一死在哪个不开眼的小兵手里，难不成朱允还能将参与这一次夜袭的所有士卒都给杀了吗。
就因如此，赞同夜袭的将军到是占据了多数，可差就差在这些人普遍地位不高，算起来他们当中领头的可能级指挥佥事平安了，就这样还是一个没有真正勋爵的人。
而反对一方的人可就大不相同，各种侯爷，伯爷都是反对此次夜袭的人，甚至包括已经主动放权的李景隆也不太赞同夜袭之事。
首先的问题就是南军将士们有能力夜视之人尚不明确，再者说来，两次大胜之下稳重之人自然是不愿意过多的冒险行事。
就说万一被朱棣给拿住了，将好不容易重新振奋起来的士气又给送了出去，让原本已经处于大劣势的燕军有了喘息的空间。
那恐怕都不用天子动手了，大军名义上的主帅曹国公李景隆就会让同意夜袭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夜袭的计划到此便算是被否了，朱棣唯一担心的地方没有到来，双方静等着再次对决的展开……
时间转瞬即逝，一夜无话过后，燕军于南军再一次摆明车马于白沟河两岸，只不过这一次双方攻防的位置发生了转变。
原本昨日是主动发起进攻的朱棣一方选择了龟缩防守的阵型，毕竟就算朱棣有应对的方法，可昨日的败阵犹在眼前，先以谨慎为主方为上佳的选择。
而反观南军这边，李景隆仍然老老实实做他的吉祥物在后方观阵，并不参与到具体的指挥当中。
昨日表现异常亮眼的悍将平安的单手持槊列在阵前，其余各部将领都各归各位，如同昨日一般，他们除了相互之间的配合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发挥他们自己的长处和最习惯的作战方式。
有了第一次的胜利果实作为铺垫，没有人会傻到放弃这种方式。
就算明知道燕军那边经历了一次败阵之后应该会有应对的办法，可不试试谁又能知道这应对的法子是否真的能够挡得住他们呢……
第八百二十四章 白沟河之战（十）
双方交战一触即发，没有多废话的阶段，也没有谁出言说要劝降什么的意思，现在的局势已经摆明了，不是燕军败，便是南军溃。www.uu234.ccwww.uu234.cc
白沟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最起码这一处流域是如此的。
昨日朱棣便选择了此处强行渡河与敌交战，而今日南军亦是选择此处。
不过三十余万大军渡河肯定是要比朱棣这边麻烦一些的，但前军出阵双方交战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后面怎样渡河可能都美人会在意了……
作为南军第一勇将，平安一马当先的冲阵而出，率领手下这些跟随他打了两次大胜的士卒们第一个冲过了白沟河杀向燕军阵地。
眼见平安冲杀而来，朱棣立即做出应对变化，张玉握紧了手中长枪，肩膀上的压力巨大，因为朱棣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了，今日的任务就是死死缠住平安，不能让他有脱身随意冲杀的机会，不然这个到处乱杀的人会对燕军阵型造成巨大的损伤。
而随着平安的冲阵，瞿能等人自然也紧随跟上，朱棣这边亦是调度人手排兵布阵，就按照昨日的想法一个对一个的交手。
一个照面，平安率领的士卒就损失不小，相对的燕军这边亦是如此。
可正当平安打算尽情挥舞马槊展开大肆杀戮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的燕军士卒们猛地散开来了，昨日和自己交手多时的燕山三护卫张玉策马杀出。
张玉，平安两人交手接战，只一瞬间张玉就感觉手中的长枪要握不住了似的，隐隐间好似昨日的平安又变强了不少。
实际上张玉的判断虽然没错，可实际上不是平安变强了，而是昨天和他交战的时候已经不是最巅峰状态下的平安，张玉今日的已经自带了压力，一个不变，一个略微减弱，这高低上下自然立判。
朱棣眼见张玉情形，虽然和原本计划的情况有些出入，但朱棣却并不太担心，因为他原先准备好的人手也已经赶了过去。
徐忠，陈亨二将，被朱棣安排作为协助张玉的人手，他们是三个人负责牵制住平安。
其中徐忠和张玉主战，以武力和平安交手，而陈亨则负责调度士卒，尽可能的将没有人手指挥的平安一部尽快吞掉，这样光凭一人武夫之勇，就算是常山赵子龙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
不得不说，朱棣计算的很好，依靠着张玉和徐忠两人联手之下，平安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有所作为。
与此同时，陈亨也在尽可能的指挥士卒作战，务必要将平安所部歼灭，为眼前焦灼的局势打开一个突破口。
是的，就算朱棣有了应对的办法，可无奈己方士卒的数量就这么多，局面又像是昨日一般陷入了焦灼难分上下的情况。
平安，瞿能，吴杰，郭英等人是各自有了对手，可南军的士卒还在源源不断的渡河而来，短时间内朱棣也很难在正面战场上找到突破口来结束双方的僵持。
眼下可能最快的办法就是先将平安前部灭掉，朱棣才能有变阵改变局面的机会……
平安眼看着自己麾下的部曲惨遭杀戮，心中早是一片焦急，可燕军的张玉徐忠二人那是拼死了在缠着自己，短时间内还真的很难冲杀出去。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各自为战的巨大缺点，没有统一的指挥，当所有人都有对手且没有办法迅速解决的时候，缺少了后援的帮助，想要破开眼前的局面唯有依靠平安自己的努力了。
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恐怕平安真要变成孤家寡人独自作战，到时候力竭战死可能就是他的最终下场。
所以要变，且必须要尽快对眼前局势做出改变。
平安凝神定气，原本有些焦急的动作也渐渐收敛了几分，十分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张徐二人。
突然间感到压力减小，张玉徐忠都有些不太适应。
可还没等他们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是两人都很难拿下的敌将平安却突然硬生生用臂膀接了张玉一枪，顿时鲜血迸溅而出，让刺出这一枪的张玉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这一枪并非是好事，反而让陷入两人包围之中的平安得到了离开的空隙，直接朝着不远处正指挥作战的陈亨杀去。
见此情形，没有愣神的徐忠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拍马追了上去，缓过神来的张玉也赶紧跟上。
可无奈平安是早有预谋，他们两人仓促之下一时间被他走脱追之不及，让他直接冲到了专注指挥上的陈亨面前。
陈亨还在紧张调度手下，只有一分精力关注着旁边交战的三人。
刚刚眼看着还处于焦灼状态下，陈亨自然没有太过在意。
可突然之间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疑惑之下陈亨偏头看去，突然发现原本应该是和平安交战的徐忠十分焦急的冲着自己大声喊叫着什么。
还没等陈亨侧耳听清呢，却突然发现敌将平安一脸煞气的飞速朝着自己奔来，而且双方距离亦不足数步。
陈亨大惊之下当即便要挥剑策马，他可知道平安的勇猛，自己这身手那是平安的对手，稍作阻挡已是最大的程度，如果张玉徐忠两人不赶快过来的话恐怕要出大事啊。
可就算陈亨反应已经很快乐，但早就盯上了他的平安哪里会错过这种机会。
交错之间数步距离，胯下之马飞跃而出，在陈亨惊骇的目光之下，平安一槊直穿其胸膛透体而出。
后方的徐忠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亨死在平安的槊下。
而就在此时，平安单臂一转，将挂在自己马槊上的陈亨尸体直接甩向了后方的徐忠。
自己同袍的尸体朝着自己飞来，徐忠的第一动作就是要接住陈亨的尸体。
鲜血飞溅的尸体砸在了徐忠的身上，溅了他一脸的血水，可徐忠却根本没时间在意这种小事。
他做出接人的姿势时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恐怕平安正盼着这一幕的出现，所以他急忙要改变动作，可脑子是想到了，身体却没有来得及反应。
一瞬之间，就在陈亨尸体砸在他身上的同时，平安的马槊也如毒蛇一般紧随而来，马槊锋利的枪尖直接削掉了徐忠的两根手指。
幸好幸好，徐忠是单手接的陈亨尸体，幸好平安的马槊短了那么一点点，使得徐忠只是有两根手指被削掉，而不是整个人被一槊撂倒。
不然的话如果徐忠也直接被平安斩杀当场，此间战场可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张玉了。
可就算如此，平安以伤换命的打法还是取得了成效，陈亨被斩杀就足以说明眼前的局势已经被他破解。
局面一时间又重新变得对燕军不利了起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平地起风来
没有能够想到平安的突然爆发，就连朱棣亦是始料未及，便被平安这以伤换得机会杀掉陈亨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www.uu234.ccwww.uu234.cc
甚至就连徐忠也差一点就难逃死亡的命运，要不是平安胯下马急，手中槊短，就在陈亨被杀的同时恐怕就要连徐忠也得一起搭进去。
如果一瞬间朱棣折损两员大将，此间局势瞬时便会陷入到崩塌的程度，没有了阻碍的平安，就算他伤了一臂，体力也有些消耗，可仍然不是一个张玉加上废了一只手的徐忠能够阻挡的啊。
再者说了，平安这一连串的动作直接斩杀陈亨，极大地打击了燕军的士气，同时振奋了己方士卒们的战意。
这样一增一减之下，双方原本还是燕军占据的优势便会瞬间转变，如果朱棣不想出办法应对的话，那恐怕就会重复昨日的场景，再一次被南军死死地缠住双方对着消耗，一直耗到朱棣再也没有能够调派的士卒为止。
原本朱棣的应对便已经不错了，只要这边占据出现突破性的进展，由朱高熙率领的骑兵就能够一举杀出奠定胜局。
毕竟骑兵的破袭突击，机动性才是他们的根本，如果用来近身肉搏陷入缠斗当中，那不仅是让骑兵失去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超强机动能力，同时也是在白白损耗自己的战力。
朱棣最开始的打算是牵制住南军各部，然后揪住其中一点作为突破，只需要打出优势，那么就给了骑兵机会，趁机掩杀突阵破敌便在眼前。
可谁能想到呢，平安这家伙胆子是真的不小啊，真要是张玉那一下再深入一点，现在平安的胳膊可能就直接被挑断了，哪里还有后面这些让朱棣糟心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个赌徒终归是赢了，情势瞬间直转而下，一点都没给朱棣反应的机会。
说是斩杀陈亨砍伤徐忠，但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朱棣又是燕军的统帅，时时需要盯着各处战场的动向，不可能一门心思只照顾这一边啊，这种突发的情况原本就没在他们的预料当中。
这可好了，起初定下优势之后骑兵就到了出击的机会，可就眼下看来，哪里还有半点所谓的优势了，其余战场保持均势都已经足够勉强了，多的要求也办不到，唯一寄希望的张玉这里也被平安一连串的骚操作给破局了，那朱棣的骑兵自然是没有机会出击啊。
如果继续这般，朱棣没有好的破解办法，他手底下也没有可用的人手了，就算此时派出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张枫，那恐怕也是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朱棣竟有一种苍天要亡我的感觉，什么靖难，什么天子宝座大事可期，这些种种都已经渐渐离着他远去了。
朱允再怎么削藩接下来估计也和朱棣没什么关系，大明没准经此之后再无世镇藩王的制度了，往昔风光无两的九大攘夷塞王便也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可朱棣也没有办法了，眼下是他三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危机局面，虽然未必涉及到朱棣的生命安全，但是此战如果败了，世上就再也没有燕王府一说，更何谈他这个燕王朱棣。
如果这不是在战场上，如果不是朱棣作为主帅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不定此时的他早已经无奈低头心里充满了苦涩的滋味，只能感叹时运不济上天不助，纵使百算千谋也不敌这一遭意外啊……
但朱棣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觉得这是老天在针对他，不然在已经稳住局面的情况下，为什么平安会赌这一手胜算不高的情况下还能赌赢，让原本属于朱棣的优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可实际上这只能说明是平安个人的胆大勇武，老天爷可没有在平安身上倾注什么目光注视，与之相反的是，上天这一次还真的和朱棣站在了一边。
正当朱棣板着脸却心中苦涩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一方传来阵阵微风，原本晴朗干爽的春之集结怎会突然起了风势。
起初仅仅只是徐徐微风，能够吹动的也不过是朱棣帅旗的一角罢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根本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可当这风越刮越大，朱棣的帅旗哗啦啦振振作响的时候，原本心中充满了无奈之感的朱棣也终于是发现了这个异常的情况。
平地起风来，且是正正好好吹响南军一方，无形之中给燕军创造了巨大的天时优势。
风沙卷起尘土飞扬，这刚才还是和熙微风的剧烈转变让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猛烈的狂风从地而起直扑南军面上而来，带起的砂石击打在南军将士们的身上了脸上。
打在身体上的倒还好，毕竟有衣甲作为阻挡，除了稍稍有些感觉之外还没有什么损伤情况。
可是正好吹打在脸上的砂石可就是大问题了，普通的士卒哪里有面甲这种东西，甚至连平安等人也并不习惯作战的时候在脸上带一个铁质的面具。
如此一来，飞沙走石吹打在脸上的结果就是剧烈的疼痛，且还不能碰触，一碰反而会痛的更加强烈。
正在厮杀的时候，自己这边遭了天灾，疼的死去活来，那燕军可不会手下留情等你解决了这个问题再公平战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之上，现在好不容易平地起风来，让朱棣顺间得到了天时的助力，将原本还处在劣势的局面转瞬扳成了优势，而且还在飞速的扩大当中。
趁你病要你命，战场之上对敌人留情那是找死的行为。
现在正面的南军将士们被风沙吹得一脸狼狈且根本无法睁开眼寻找敌人，如此又怎么可能是燕军的对手。
很多原本被人压制的士卒瞬间暴起发难，将面前的敌人斩杀，一时间朝廷大军产生了巨大的折损，士气一跌再跌动摇难止。
平安好不容易豁出去性命赌来的优势成果只是一瞬间便不复存在，心中焦急慌乱的他就连手中的挥舞的兵刃也出现了错乱，让原本被压制的张徐二人瞬间有了反压的能力。
一时间，燕军又重现占据了主动的位置，而且现在的优势可比当初朱棣所创造出来的还要强大许多。
这一阵大风犹如神助一般，让南军顷刻间崩溃再无战意，距离真正的溃败也不过就差那最后的一根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