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削藩（二十六）
藩王们人心浮动，手中有权有势有兵马钱粮的那几个也都没有动静，这就使得朱允的声望一时间高涨大盛，也更加增强了朱允的自信。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这人要是自信了，那做什么都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不说事半功倍，也得是事成功倍啊。
所以在齐王朱被送入高墙监牢之后，朱允召集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商议削藩计划，最终决定趁着此次声势继续扩大战果，紧接着对下一位藩王出手。
而这次的目标，黄子澄和朱允商量之后，盯上的则是荆州府湘王朱柏。
朱柏此人为高皇帝朱元璋第十二子，母系胡顺妃，封地位于湖广布政司荆州府，自小便熟读兵法韬略，却不是沉浸武事当中，反而对经学典籍亦是有不小的研读，而且朱柏还笃信道家，时常前往湖广境内武当山上拜谒祭礼乞灵。
按理说朱柏应当是无害的那一类王爷当中，他手里的三护卫兵丁也并不多，满打满算正是按照藩王的监制招募，并无半点逾越的地方。
并且朱柏本身也没有什么纵横不法的实际，可以说是一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藩王，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待着，和那些仗着亲王爵位为非作歹的朱姓子弟不同，朱柏可以说是十分定型的好孩子老实人。
早年他奉命征讨五开蛮，竟是不费一兵一卒不死一人不伤一命做到了平定蛮夷叛乱一事，得到了朱元璋极大地赞扬嘉奖，还特意招至京师给予夸赞。
至于后来虽然在和其兄长楚王朱桢讨伐古州蛮的时候没有尽功劳，单那也只是因为湖广林地茂密山路崎岖，古州蛮又潜藏于山林当中，朱柏率领的平叛大军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更别说是遇敌厮杀了，最后实在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虽然没有平叛成功，可至少古州蛮也没有再出现作乱，姑且算是另类的平叛了吧。
这还仅仅只是朱柏的显眼的几份功劳，至于在其辖地内的几次带兵平叛事迹，虽然没有被朝廷列入，但在湖广境内却也是颇有风闻声誉的。
如此做事缜密带兵不俗的藩王，又没有什么恶劣的事迹，竟然被黄子澄盯上挑选为这一次削藩的目标，而且朱允竟然还同意了，也真是不知道这位大明天子在作何想法。
然而朱允之所以选择湘王朱柏，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不是忌惮这位湘王叔的能力，也不是看在朱柏的年纪上，纯粹是黄子澄的建议，朱允就听从了，完全没有特别的含义。
与其猜测是不是黄子澄和朱柏之间有什么矛盾隐秘，还不如说是湘王朱柏运气不好，正巧被黄子澄列为了势力偏弱的藩王当中，被归到了可以先行揉捏的软柿子行列，好巧不巧的正好这一次被定为了目标而已……
不过想要削夺湘王朱柏的藩王爵位，可不能再向之前周王和齐王两家那样了，怎么说也应当找一个差不多的借口理由才是。
一个周王事件，朱允他们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已经够险恶的了，事后还被人泄了密，在之后的齐王一事，也是召至京师突然问罪，颇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而且那些证据的真假与否，明眼人都知道算不得数，可朱允却是当真确立，借着机会将齐王朱关到了高墙监牢当中，又是削去了一个初代藩王。
现在轮到第三个藩王了，可之前的伎俩手段可不能接二连三的使用，不管怎么说这事传出去都不好听，外人见了也会嘀咕，尤其是其他的藩王该怎么看待，那些本分没有威胁的藩王又会怎么看待，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一方面。
所以这一次要变，而且要尽量做到证据确凿不会被人质疑，哪怕是伪造的证据，哪怕是拙劣的借口，也得达到让人信服的程度才是。
那以什么为理由才合适，君臣四人商量商量，最后还是方孝孺点出了关键，那就是罪名要重，所以这谋反大罪必须要先给挂上，这样才有足够的分量削夺湘王的爵位。
之后就是想着其他一些罪名再扣到朱柏的头上，而且尽量要往谋反的方向上靠拢，这样大家也好处理，说出去也能令人信服，那些所谓的证据才更好更容易准备。
于是死来想去之后，还是作为天子的朱允先一步想到了主意，也就是将私印钱钞这种事扣在了朱柏的脑袋上。
大明高皇帝朱元璋时，为了缓解金银的缺乏一事，朱元璋决定设立宝钞提举司，颁布‘钞法’，印刷发行大明宝钞，为民间货币取用。
不过这宝钞纸币因为滥印多发，导致价格暴跌赚直而下，想方设法是拦都拦不住，原来平价兑换的宝钞竟然越发的轻贱，而且越是富足之地宝钞的价格越是低廉，一张面额两贯的宝钞竟然只能换铜钱五百，且还得要尽早兑换，因为这价格是一天一变只有降没有涨。
可就算如此，大明官家还是在加印宝钞，没有停止发行的意思，尤其是以天子为首，也就是朱允的大明官方，这印刷的速度为天下最快。
至于其他藩王的封地上，这种私印钱钞一事原本就是被默许的，别说一个湘王朱柏了，就是燕王朱棣，宁王朱权，他们俩也有这样的工坊，只是区别在于私人印制的宝钞数量多少而已。
原本这种罪名根本就不成立，可朱允就是抓着这件事不放，就算是莫须有也是得要先扣在朱柏的头顶上再说，正好还能靠着逆反的大罪上，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真要按照私印宝钞抓人，第一个应该抓起来的就是朱允自己才是，那些藩王也一个都不应该放过，但现在偏偏是只针对湘王朱柏一人，其他藩王朱允一概视而不见，反正这罪名是定下了，朱柏想要摆脱也是摆脱不掉的。
莫须有就是莫须有了，其他藩王要看证据要看借口，他朱允给出来了，而且还挺真实的，先别管湘王朱柏是不是真的有罪，反正这湘王爵位是要削定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削藩（二十七）
湖广布政司，荆州府内。www.uu234.net
大明湘王府正是坐落于此地，湘王朱柏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四年的大明湘王，如果算上之前在金陵的时光，朱柏这大明藩王的爵位至今已有二十一载。
天下藩王众多，能够严格管束属下，封地内并无王府霍乱之事的藩王着实是不多，而湘王朱柏恰好正是其中之一。
喜好学习，研读兵志，臂力过人胆气豪杰，湘王朱柏是朱元璋这么多儿子当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且心智胆魄都位列前茅。
早年间朱柏跟随其兄长楚王朱桢出兵讨伐蛮夷叛乱，又曾独自领军在湖广境内平叛，极大地震慑了荆湖一地的贼子匪徒，更是强行讨伐了不知多少山林蛮夷之人，为大明地方安稳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当然，这本身就是朱柏的职责所在，地方叛乱他掌握王府护卫自然是责无旁贷，可能做到如朱柏这般上尊皇命下不扰民，战时尽心战后抚恤的王爷却是着实不多见的。
大明朝很多王爷，其实都是仗着自己身份显贵地位高崇而心态不平，虽然有着亲王规制在限制这些藩王，可谁都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明这些藩王养了那么多幕僚们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出谋划策，想办法在律法条陈的缝隙当中找出一些纰漏能够为所欲为吗。
这些问题其实都要归于藩王们朱姓皇族的身份血脉，也跟朱元璋这个当爹的皇帝有一定的关系。
但朱元璋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皇，但是他对于藩王们的管理却是十分严格的，那一条条的王府规章制度，可都无时无刻不在警告着那些想要越线的藩王们。
可现在朱元璋死了，大明新一任帝王是朱允，这位侄子辈的做了皇帝位子，说实话，在这些藩王的眼里还真的没有将朱允给当一回事。
但是这是在之前，等经过了周王，齐王两位藩王被削夺爵位之后，这些个大明亲王们顿时收敛了许多，不管背地里有什么想法，这在明面上最起码还是要保证对这位皇帝侄儿的尊敬啊。
毕竟谁能想到朱允这般狠毒凉薄，一点皇室血脉的亲情都不念，说削夺爵位就是夺爵，说贬为庶人就贬，丝毫没有估计这些藩王可都是他的皇叔辈人。
而且按照现在周王齐王两位藩王的事情来看，当今天子的手段绝对非同一般，最起码在一些问题上可没有多少顾虑，甚至还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肆无忌惮的意思。
这也就使得大部分藩王都处在噤若寒蝉的状态，没有人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不自在在，主动冒头给朱允当活靶子针对。
谁都知道当今天子要削藩，可削藩削藩总要有一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他们心里都在想着是不是可能自己被削夺的就比较轻呢，或者只是削那几个名望过高的藩王来警告所有人呢。
就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里，很多藩王一面对朱允保有警惕的态度，一面又是默不作声闷头躲避，装作一言不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反正只要还没有削夺到他们自己的头上，那肯定就是先观望为主，摆明了不打算做这个出头鸟的。
毕竟藩王论辈分是朱棣排在首位，论实力名名望也是燕王朱棣最强，现在连朱棣都是一言不发的状态，他们这些人自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这样有好有坏，好的是能够提早看清楚形势分辨利益，还能站好队伍保证自己的安危问题。
好处显而易见，坏处自然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如此装作缩头乌龟一般，如果实力靠前的那几位，如燕王朱棣，宁王朱权，乃至九大攘夷塞王都被削夺的了之后，这些默不作声藩王可就一点靠山倚柱都没有了，到时候朱允一纸诏令传遍天下，哪里还需要顾忌他们什么。
真正能让朱允忌惮的也只有朱棣等人了，这些手中无兵朝野无名的藩王自然毫无威胁可言，到时候朝廷硬性旨意下达，他们哪里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唱反调，还不是得安安分分的遵从，免得被朱允杀鸡骇猴找个机会就彻底夺去了王爵的头衔。
可这些其实都和朱柏没有多大的关系，一直以来他都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湘王，朝廷有命令便遵从，该是出兵剿匪就是出兵，其余时间要么在王府内射武操演，要么伏案研读学习，再就是城郊狩猎等事，基本上没有什么不法的事迹发成在朱柏的身上，就算有什么恶名，那估计也是下面的人仗着他的名号在胡作非为罢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分的王爷，却倒霉的被黄子澄给盯上了，正好选作为朱允下一个削藩的对象，不论贤明还是昏庸，不管有道还是无德，既然朱允都已经定好了，那么朝廷下一个削藩目标便必然是湘王朱柏无误。
而这一次，朱允也没有什么别的手断了，他也不屑于用了，自信心高涨的朱允直接借着私印钱钞的罪名下了一道诏书，命令蒋麾下锦衣卫出发拿人，什么兵马什么构陷等等，这些阴谋手段显然是不需要了，只有负责传旨的内官和一个锦衣卫百户所跟着出发，前往湖广布政司荆州府内去缉捕大明湘王朱柏。
这种摆明车马姿态的缉捕是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的，当诏书下达传旨的队伍出了金陵城时，当今天子要拿下荆州湘王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朱允也没有半点说是封锁消息的意思，反而他还要名正言顺的靠着旨意来削夺第三位大明藩王。
消息的传播对于大明权贵人士而言，那可是和民间地方之间的传信大不相同。
不仅是速度还有准确性，反正是传旨的人还没有这消息跑的快，那内官太监还没到湖广境内呢，这消息就已经飞到了湘王朱柏的耳朵里，顺便传的是整个荆州府内人尽皆知，一时间竟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削藩（二十八）
当朝廷要下旨缉拿朱柏的消息传到湘王府内时，整个王府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一时间人心浮动，就连湘王妃都有些焦急不已。
可当事人湘王朱柏却是一副毫不关心的姿态，就好像这个消息是谣传的一样，每天依旧照常作息，该练武练武，该读书读书，颇有一种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屹然不动的淡定样子。
别说，朱柏这般作态还真的有些作用，最起码王府内的下人还有王府下属的长史司宿卫司等等属官司职所在，这些人见到自家王爷都这般淡定样子，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态也慢慢变得平和起来，让起初在消息刚刚传来时候的惊慌无措变成了本来七八分的模样。
甚至有些下人见到朱柏如此样子，还以为外面的那些消息都是彻彻底底的谣传呢，可能是某些人故意弄出来的假消息，不然为什么说要抓自家王爷，可是王爷本人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呢，定然是这消息的真假有待商榷，果然高官显贵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不一样啊。
可下人们不懂事，王府那些属官和湘王妃又岂是什么都不懂得人？
他们很清楚这种消息必然是确凿无误，没有哪个胆大妄为之辈敢造这样的谣言传播，要知道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如今居然能传遍全城，乃至整个荆州府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那必然有一股大势力在背后主导，如此想来也就只有朝廷官方才有这般的能力。
想通了明白了，也就知道了，可知道的这么多却未必就是好事，反而还不如那些下人们知道的少一些，心里头还能多点安稳，也免得整日里心神不定。
湘王妃尚且好说，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柏如此淡定做派好歹湘王妃还能体谅明白一些，但是王府下辖的这些属官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不是靠着朱柏淡定自若的神态就能打消心中那种不安气味的。
这种时候，有的人谏言让朱柏主动上书请罪，有的人说让朱柏赶紧去京城面见天子，自我陈清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当然了，提出第二种建议的人八成没有什么心机，所以在这位长史司下属的文吏刚说完这话就被自己上官给踢了一脚，其他也是差不多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谁都知道当今天子的态度是什么，必然是要将削藩进行到底的。
前有周王齐王之鉴，那位少年天子能够想出什么样的鬼主意来这些人都不意外，至于到京城里去面圣说明误会这种傻事情，那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吧，还省得这传旨的人跑一趟了呢。
再说了，这些王府属官多的是一早就跟着湘王朱柏的，从他就藩开始就在王府效力，少了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大家都很清楚朱柏是什么样的人，说是完美贤明仁德无双的王爷显然不符合，但也绝对不是那种无道昏庸，欺乡霸野的无良王爷。
朝廷那边传来的消息居然是奉旨问罪，还特意派了锦衣卫出马，这显然是证据确凿无从辩解的意思，明摆着到了荆州湘王府就是要来拿人的，别管什么了理由都挡不住。
可这种在王府属官眼中看来，就是**裸的构陷之举，纯粹乃是当今天子为了削夺自家王爷爵位而弄出来的动静，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王府属官们都得说一声朱允还要不要脸面了，要不要他那天子面皮了。
然而这圣旨下达无从追回，皇帝说出去的话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收回去的道理，更别说朱允是铁了心要削藩，这次就是要针对湘王朱柏而来的，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将问罪的诏书撤走的道理。
如此一来，湘王府这些属官就算才思再怎么敏捷，脑筋再怎么灵活，也是想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即将到来的麻烦了，大家都是一筹莫展的无力状态，唉声叹气亦不足兮。
可当事人朱柏却扔人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哪怕是那传旨的队伍离着湘王府越来越近，面临他要被问罪的日子是一天少过一天，可是朱柏却仍然不见半点慌张焦急的样子。
哪怕众位王府属官都是愁到白了头，却也没有让朱柏动摇什么，反倒他还时常安慰这些属官们，面上无丝毫为自己担心的神色。
众人对此也只能唉声叹气而无可奈何，谁让这是当今天子的意思，是大明朝廷的意思，就凭朱柏一个人还真的难有什么反抗的力气。
哪怕是有人都冒险谏言，说出了让朱柏大不了鱼死网破起兵反抗这话了，也得看看现在大明的局势和朱柏自己本身掌握的力量才行啊。
不过对于这人和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朱柏到是没有什么动怒的意思，反而仅仅只是将其驱除出王府，给了一笔路费便让这人和湘王府彻底脱离了关系。
所有王府属官都清楚，这是王爷不想让此人在留下来自惹麻烦了，真要到了圣旨来临的那一天，万一有什么人绷不住内心惧怕，将这人这话给说了出来，那此谏言之人必是难逃一劫，所以朱柏这么做还是为了他好，也算是最后保了这位忠心耿耿的王府属官一次吧……
无力，无为，无法。
整个湘王府上下两个层次的表现天差地别，下人们因为朱柏的样子而渐渐镇定，但王府属官们却是越来越焦急慌张，甚至有些心智薄弱的人都已经开始向朱柏请辞，生怕到时候牵连了他们。
这种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一般是被人唾弃厌恶的，可都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大家都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人选择了忠贞不二，有的人选择了保全性命，这无可厚非，也没有什么值得唾弃的地方。
现在还留在湘王府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早早就跟随朱柏的老人了，既然王爷不做声，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就这般默默地等待吧，等待朝廷的旨意到来，等待最终的裁决判定如何。
看一看在京城的那位天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对于自己的湘王叔又是如何处置的，或许能比周王齐王好一些，也或许当今天子就是铁石心肠，没有什么亲情一说……
第六百七十九章 削藩（二十九）
在通往荆州城的官道上，大内宝钞司掌印太监宋千，连同锦衣卫镇抚司直属百户贾成，两人正悠哉悠哉的向着荆州城赶去。m.www.uu234.net
一个传旨的内官，一个带队的锦衣卫，这种组合其实在大明朝很常见的。
可若是这传旨内官为大明二十四衙门中宝钞司掌印大太监的话，这可就不是常见的了，甚至其中所代表的深意都非同一般。
大明内官机构，十二监，四司，八局，每一个衙门都设有掌印太监一位。
其中以内官十二监为首，其管理的事务所具备的权力都是四司，八局所不能比的，这从各个衙门的名字上就能看的出来，难道还能让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浣衣局的掌印太监位列一同不成？
一个是掌管皇城内礼仪，刑名等司职，著名的大明殿前廷杖就是由司礼监的内官负责行刑，这里头的门道说法多了去了，是真正能决定一个朝臣生死的地方。
往往是由当朝天子暗示下面，再由司礼监的内官行刑掌握力度，皇帝想要这人死，那此人就绝对活不过廷杖最后一下，若是想要他活，哪怕是挨了一百杖，这人也肯定不会咽气的。
而浣衣局呢，不过是给宫内皇室贵人们清洗衣物布饰的地方，除了掌印太监是各宦官以外，其余的下属宫人尽皆由内务府充任，也是二十四衙门当中宫女最多的一处，并且这浣衣局同样是二十四衙门当中唯一一个设立在皇城之外的内官机构。
这两相一对比，司礼监和浣衣局之间地位身份高下立判，纵使双方掌事的都是掌印太监称呼，品阶官身都是一样的，可这地位上的差距确实云泥天壤之别。
而作为宝钞司的掌印太监宋千，就算他比浣衣局高了那么几分，却也一样没有办法和司礼监的大太监相提并论，其人在内官二十四衙门里头也不过是中游位置，根本排不上什么名号。
可是这一次负责担任朝廷天使一职，却轮到了宋千的头上，也就只能说是他最近钻营的好，搭上了朱允身边侍奉太监的线，认了那位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大太监王中。
王中其人早早跟随朱允身边，是从东宫太子朱标尚在世时就进了太子府，运气好轮到他伺候皇孙朱允，这才有了如今飞黄腾达的时候。
这还真能算的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然朱标如若不死，真正论到朱允克承大统的时候，王中说不定早就老的动弹不了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享清福，或许早就被朱允抛在脑后了都。
不过这生得好不如抓的好，王中就是得幸抓住了朱允的衣角，这才有了今日为天子身边侍奉的机会，更是从原来毫不起眼的东宫太监做到了十二监中能和司礼监平起平坐的御马监掌印太监。
甚至皇宫大内这些内官们都清楚的很，只要等过段时间，现任司礼监掌印老太监肯定要被朱允放去凤阳守陵，这内官衙门第一人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迟早会是王中的囊中之物啊。
所以凡是有点眼力的，哪怕之前和王中有什么矛盾的人都上赶着溜须拍马，巴不得这位将来要大红大紫的爷能够不计前嫌，乃至提点提点他们呢。
这不，作为第一个靠上去且抱的严严实实的宋千，没多久就坐上了宝钞司掌印太监的位子，将来王中还许诺这个干儿子必定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呢。
而这一次肩负传旨使命，便是王中特意安排，给宋千一个机会当他在天子面前露露脸，也好将来升迁提点的时候能够多一分资历。
所以别看宋千现在在马上颠簸不适，可是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高兴的不行，甚至连身边锦衣卫百户贾成的略显不敬他都没放在心上，不然以他的小心眼的作风，将来肯定是要找机会和贾成算算账的。
其实本来宋千在皇宫内官当中也算是老资历了，只不过这人时运不太好，总是在错误的时候找到了错误的人，也就使得他入宫三十多年了，仍然还是底层太监，一点都没有长进。
原本宋千就算是熬资历也能熬到二十四衙门当中的掌印之位，可谁晓得这家伙在某一次得罪了当时的司礼监大太监，也就是先帝朱元璋身边的那位。
满皇城的太监头头不高兴了，宋千那还能讨得了好？这才一直落魄了下来。
后来那位倒了霉，没发送凤阳去了，宋千才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本想着能够顺势站稳跟脚的。
可正好又碰上内官改制，再加上他本身在内官当中就没有多少人缘，毕竟他一没钱二没权的，一向是利益至上的太监们哪个会理宋千呢。
直到如今，朱允登基大宝，王中得势之后，宋千搭上了这为天子眼前的红人开始，走了半辈子下坡路的宋千才算是转了运，能够在三十年来皇宫生活当中第一次壮起胆气说话呢。
甚至他还巴不得的认了王中做自己的干爹，亏得他好意思认一个比他大了不到五岁的人做爹爹辈，那一声声的干爹叫的这个亲近啊，也不知他脸上的面皮到底是有多厚。
可干爹叫一声，能换来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太值当了，要不是王中自己面上也过不去，说不定宋千都要跪舔叫一声干爷爷的了。
这不，如今这档子算是涨资历的没差就落到了宋千的头上，而且也只不过是传旨这等轻松的事，等到了荆州府将圣旨一宣读，宋千这便就多了一份功劳，将来调任内官监掌印太监的时候也能多一份资本。
所以要不是上头有令，让传旨的队伍慢些赶路，为了扩大朝廷削藩的声势，故意将问罪湘王朱柏的消息传遍天下，才特意命宋千等人缓缓行进，不然依着宋千自己的意思，早就拍马赶去荆州府了，这时候哪怕是胯下马磨破了两股之间，宋千也顾不上这点疼痛了。
然而，老天好似就故意跟宋千过不去似的，上一次好不容易以为要有出头之日了，结果又落魄下场，这一次又是搭上了王中的线，本来以为前路可期呢。
可当宋千进了荆州城，远远见到天边滚滚黑烟的时候，这心里顿时便是一阵心悸，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第六百八十章 削藩（三十）
时间倒退一些，在宋千贾成一行人方才临近荆州城的时候，湘王朱柏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得知朝廷传旨问罪的天使不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城下，到时圣旨宣读，朱柏便已是戴罪之身，湘王府顷刻之间便如同周王府，齐王府一般。
可正待所有人都没了主意，打算坐以待毙的时候，湘王朱柏却忽然有了动作，也是自从朝廷主动宣扬要问罪湘王这消息传出来以后，这么长时间朱柏第一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动静表现。
首先，朱柏召集王府内尚且还留下的属官，不管是长史司还是学士宿卫，乃至王府不入流的阶层都召集过来，当然，王府内所有的侍女下人也是少不了的，大约两百多人聚集在一起，等待他们的王爷朱柏示下。
这时候知情的人一脸沉默，不知情的下人们则是交头接耳不知所云，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要知道王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运作可是离不了人的，如今全都招了过来，整个湘王府都停止了运转。
而此时，作为湘王府的主人，朱柏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就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已经马上要到荆州城的宋千等人，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知他是真的糊涂还是装傻充楞的。
然而，当朱柏接下来的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下面的这些人尽皆哗然大惊，就连湘王府属官这些老人们也都惊诧不已，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家王爷竟然会这般做。
“诸位如我湘王府，不管老少不管男女，也都跟随本王不少时日了，今日是王府历劫之日，尔等却是无辜之人，所以本王这里准备了银钱，你们各自拿上出府去吧……”
天知道朱柏是怎么想的，反正当那几箱子钱财被抬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自家王爷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知道实情的人明白历劫之日的意思，不知道的下人们也纷纷想起了之前在王府内流传的谣言，说是朝廷要削夺湘王府一事。
原本他们还以为真的就只是流言，毕竟自家王爷如此镇定自若，可现在这话却是由朱柏的口中说出，已经根本不是流言的层次了，这等从亲王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所以这一时间，下人们着实是慌乱了一阵，毕竟谁都知道朝廷最大，当今天子最大，如果要问罪与湘王府，谁知道他们这些下人会不会受到牵连，会不会和自家王爷一起被朝廷处置了呢。
他们这些仆从哪里晓得朝廷制度，哪里懂得朱允的削藩大计，现在关乎到自己的问题，什么都不懂的他们只知道自家王爷说了要遭劫，也说了有可能牵连到他们，所以这心里难免就慌了神，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也不知到底是该去上前领出自己那份银钱离去，还是继续留在湘王府当中。
生死之间的选择，也许是假也许是真，可有的人注定不愿意去赌这么一次，所以当第一个人走出上前和账房交接领了路费之后，王府的这些下人们便蜂拥而动，纷纷想着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时间人流涌动，大家都想早一点支出自己的那一份，生怕这几箱银钱不够了，你推我攘慢慢的竟然露出了乱象。
朱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愤怒的意思，毕竟这是人之常情说到底在生死关头，还是他们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的，更别说这王府的下人和他这个王爷之间在本质上讲，其实也没有多少交情可言。
所以朱柏只是命护卫整顿秩序，不要出乱子就好，至于那遣散的路费，整个湘王府那么多的年俸岁贡，已经足够支付这些了，甚至还有不少的结余……
下人们如此骚动，可王府属官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他们表现的比方才还要沉默的多。
因为属官之中已经经历过一次选择了，现在仍然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忠心于朱柏，在湘王妃历事多年的老人，本身就已经不在乎其他了，更别说朝廷削藩的旨意。
他们想的是自己留下来，怎么说在王爷离去以后，这王府不至于彻底的分崩离析，要知道周王府齐王府尚且犹存，想必当今天子不至于如此狠辣无情，直接削夺了湘王封爵吧。
所以这些人没有一个上前去支领路费的，和那些蜂拥而上的下人们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却也是两种人处于不同的层面，心理的想法亦是不同，自然这选择方面也有各自的判断。
对于这些坚持要留下来的人，朱柏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这些人都是他的近臣，都是湘王府的老人了，如今这样的局面还能如此忠心留下，如此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在大多数的王府仆从侍女们纷纷离去之后，整个湘王府顿时变得冷清了许多，除了少数一些还留下的仆役，也就只有湘王府长史司的属官，还有朱柏的贴身护卫，宿卫等军职尚在，而三护卫也全然没动。
因为这些人是掌握在宗府之中，属于湘王私兵，本身就算是想要跑也没有地方可以走，如果被查出来就是一个逃兵论处，怎么也不会好过继续留在湘王府的处境。
此时人去落寂湘王府摆在朱柏面前，这位一直面带笑意的大明亲王才露出一点疲惫的神色。
朱柏看着眼前的属官们，挥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去，转身独自一人回到了湘王府内院，看着早就坐在这里的等待的王妃和世子们，朱柏脸上终于又泛起了一丝笑容。
“本王年少时，曾亲眼看到许多获罪的大臣不愿在太祖手中受辱，自杀而死的样子，而本王身为太祖高皇帝之子，大明湘王，又怎么可能比那些大臣们胆小呢？为了一条活路甘愿受辱，这非本王所愿……”
话音落罢，朱柏甩袖走入了寝宫之内坐到王妃身边，慢慢的搂住有些发抖的湘王妃身子，面色淡然的说道：“点火吧……”
早已准备好的王府护卫统领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可是却始终没有扔出去的勇气，这位在战场上刀剑加身都未曾皱一下眉头的铁血硬汉第一次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他不忍也不愿自家王爷就这般屈辱的死去，更不愿自己亲手点燃这寝宫，此时他手中的话火把就犹如千斤一般，虽沉坠手却死活不想撒开。
“点火！”
朱柏一声厉喝从寝宫内传出，护卫统领身子一个激灵，他听出来自家王爷语气里的命令意思，纵使千百般不愿，却也只能怒吼一声，咬着牙着寝宫扔出了手中的火把……
第六百八十一章 削藩（三十一）
刚刚翻新没多久的湘王府寝殿里，充斥着刺鼻的火油味道，可是坐在其中的湘王朱柏和湘王妃等却似毫无察觉一样，只是互相依偎着静静的等待。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当第一丝火星飞溅，落在浸透了火油的幕布上后，顷刻之间火焰跃然而起，包裹了整个湘王府的寝殿。
火势猛烈迅速，带起阵阵气浪冲击，湘王府的护卫统领都被冲击倒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寝宫熊熊燃烧，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哀痛，双手垂落，显得那般无力而悲伤……
转瞬之间火焰暴起，滚滚浓烟冲天，湘王府里的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火势，所有人都茫然失措，却又有些惊骇。
他们很清楚，那燃火的方向正是湘王寝宫，而就在刚才，他们的王爷朱柏才走去那个方向，这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巧合，却又好似是一场早有准备的焰火。
王府左长史，这位年过六旬在湘王府历事二十年的老人，在他第一眼看到火焰冲天而起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不祥的感觉，且随着那乌黑的烟柱滚滚而上，老长史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确认的猜测，却只能得到更大的悲伤。
不明所以的人尚且慌乱当中，四处叫喊着要去救火，有的人去寻找水车，有的人狂奔出王府想要去找寻帮手，可那些心中有所猜测的人却只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悲痛的看着那炙热的火焰燃烧……
为什么自家王爷这段时间表现的如此异常，为何明知晓朝廷下旨问罪，却不见丝毫准备动作，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明了了。
湘王朱柏不畏死，不贪生，不愧为太祖高皇帝之子，不愧其身上朱姓皇族血脉，更无愧于其大明亲王的尊严。
当护卫统领跌跌撞撞的走出，泣声说出了实情之后，湘王府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名的震撼与深深地悲伤当中。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救火的必要了，那一阵阵的灼热气浪四处冲击，洒遍了整个房间的火油，四周堆满的干柴，还有朱柏命人特意准备的火药。
这三种东西加在一起，遇上明火燃烧，想要完全扑灭那岂是易事，这也是朱柏特意准备的最后一程，根本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哪怕是集全程的水龙车怕也是无济于事，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扑灭这熊熊大火。
而朱柏为了不伤及无辜，早早就命护卫将这座寝殿孤立起来，四周毫无引燃之物，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将火势扩散开来，只有寝殿独自猛烈燃烧，只取他们湘王一家人的性命。
传旨太监宋千入城的那时，这王府内的火势已经达到了顶峰，整个城内之人都可看到那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的景象。
宋千不知道这火焰为何而起，他也不想知道，但是心里本能的直觉却好像在告诉他，这冲天的大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面对大火，城中百姓纷纷议论，有的人惊叹有的人摇头不已，他们不知道这火为何燃烧如此剧烈，也不知道这次火灾有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们都知道一点，那就是起火的地方正是湘王府方向。
这种声音从城中任何一个的百姓口中都能听见，此时入城的宋千等人又岂会视而不见。
尤其是当宋千听闻这火势方向为大明相王府的那一刻，这位宝钞司掌印太监，保住了大明将来第一太监大腿的未来红人，脸上却瞬间没了血色，使本来就有些病态发白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好似死人一般。
而实际上，此时宋千的心里更是着急的快要死了，从入城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心里惶惶有些不平，这又听闻湘王府大火燃起，一瞬间就感觉天塌地陷了一般，现在他只希望这大火仅仅为意外事故，更是希望湘王朱柏毫发无损才是。
可当宋千等人飞快赶至湘王府前，听到那王府里传出阵阵的哭声之后，这心里却是越发的沉重。
此时就连一向看不惯宋千行事的锦衣卫百户贾成也顾不得其他，匆忙带着手下闯入王府，却只见到一群湘王府吓人跪倒在地泣声不已，甚至还有王府内属官，禁卫护卫等等，尽皆跪在地上，哭泣哀痛，整个湘王府内竟是一片凄然之色。
“湘王呢？湘王殿下呢？快快出来接旨！”
宋千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相王府内，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起来答话，只有那时不时传出来的房屋坍塌声音，好像在回应着宋千的问询一般。
此时此刻，宋千多么希望湘王能够站出来答应他一声，哪怕是一声也好啊。
可眼下只有伏跪在地的王府中人，站着的只有他们这些传旨的队伍，至于这湘王府的主人，大明亲王朱柏，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哪怕是宋千心里再是不愿意相信，却也只能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当他颤着声音向王府长史问话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也是他最不愿听到却也是早已有所猜测的那一个。
太祖高皇帝第十二子，大明湘王朱柏，连同其王妃亲眷子嗣，**于荆州城湘王府寝殿之内。
虽然极度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宋千抬头看着那依旧火势不减的寝殿，感受着阵阵炙热火焰扑面而来，心里却是早已相信湘王朱柏身死的事实。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糟糕了，他们是传旨的人，然而现在应当跪地接旨的朱柏却先一步**于王府之中，这岂不是抗旨不遵，违背皇命，乃至公然和天子旨意作对的事情吗。
宋千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当陛下得知荆州的消息之后，那必然震怒的龙颜，而作为此次传旨的宋千，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全身而退呢，涉及到一位亲王身死的事情，还是如此激烈的**而死，就算他抱住了王中的大腿，却也承受不了这等大事的影响。
皇室宗亲血脉，太祖高皇帝的嫡亲子嗣，到现在为止除了因病故去的，也就只有当初的潭王朱梓因为害怕牵连，没等自己父皇朱元璋的诏书下达，便**而死。
如今这又出现了一例藩王**之事，可这一次和太祖高皇帝时却是大不相同的啊……
第六百八十二章 削藩（三十二）
潭王朱梓之死，那是他自己求死的下场，可不仅仅是因为牵连到胡惟庸一案，更多的是关乎到朱梓的身份，他的生母，还有早年的经历等等问题，和湘王朱柏在本质上讲完全不是一回事。www.uu234.net
更别说两次大明亲王**之时，临朝天子之人也不一样，这也是其中极大地区别所在。
朱梓死的时候是太祖高皇帝，也就是他的老子朱元璋尚在世的时候，而朱柏**而死，却是在建文新朝朱允为帝之时，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
一个是父皇，一个是皇侄，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哪怕朱允已经是大明天子，为天下第一人，可这身份亲眷血脉关系上，朱柏不管是死是活，只要朱允还承认他是朱家血脉，还承认朱标是他的父王，那么这份叔侄关系就永远都无法磨灭。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新朝方起，当今天子的国策就是削藩夺爵，就是针对他这些叔叔辈的藩王们。
而这一次宋千奉命前往荆州传旨，慢悠悠赶路的时间，就足够朝廷将这件事彻底的宣扬出去了。
哪怕朱允这一次仍旧是给自己皇叔安排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但却是实实在在恶问罪朱柏之举，也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向一位藩王问罪，更是在向天下间所有的藩王彰显皇权威严所在。
如此大事，这般至关重要，却落得如今的下场，本应当被押送之京师问罪处置的湘王朱柏，却自己在王府内**而亡。
明显是不想要屈辱着到京师，再看到自己那个皇侄儿再受到一份羞辱。
这是朱柏身为大明藩王的气节，是他作为皇家血脉的尊严维护，也是他身为朱元璋之子的傲气英朗，身为大明藩王，焉能受那些狱卒小吏的侮辱，在皇室名节面前，纵使一身性命又有何足惜。
所以朱柏自己选择了人生最后一条路，没有任凭朱允处置，更是坚决且强烈的表达了自己身为大明藩王最后的尊严。
这是对朱允的反抗，一场没有刀兵厮杀却又显得异常惨烈的战争，是朱允削藩至今唯一一个敢站出来用生命做斗争的亲王，却是一位年近二十八岁的大明亲王殿下……
当今到朱柏焦黑的尸体之后，宋千脸上是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此时的他一脸难以置信却又愤恨的样子，颤抖的身子既有几分害怕，却又更多是对于朱柏尸体的痛恨憎恶。
他完了，哪怕是将来位列太监之首的王中也定然保不住他，这是一个大明亲王身死所必须要有的代价。
哪怕宋千只是一个奉命传旨的天使，哪怕他连那圣旨上写的什么都还没有看清楚，却也必须要为湘王朱柏的死而付出代价。
此时咬牙切齿都不足以让宋千心中的愤怒的到平复，恨不得啖其肉就说的是宋千现在的心情……
当王府内下人打算为自家王爷收拢尸骸的时候，宋千却好像是爆发了一般，瞪大了双眼仿若吃人的模样，本就有些尖利的声音显得更加刺耳。
“验尸！”
当这两个字从宋千的牙缝当中蹦出来之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甚至连一并要为朱柏身死而负责的锦衣卫百户贾成，他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宝钞司掌印太监，他只觉得宋千疯了，一定是疯了，不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为大明宗亲藩王验尸，这是何等大不敬，不仅仅是对皇亲贵族尸体的亵渎，更是狠狠的得罪了整个湘王府的人。
此时贾成眼光瞄向四周，他只发现在宋千说出这两个字之后，那些湘王府的护卫们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就连看起来斯文的老儒，那眼神也如同饿狼一般死死的盯着他们这些人。
贾成心中顿时惊觉紧张，他的手下也纷纷差距到了场间气氛的不对，很多人甚至都已经摸到了腰间兵器的把手上，生怕四周这些湘王府的人会暴起，上来便将他们撕成碎片。
在人家的地界上，在一个**而死的大明亲王尸体面前，宋千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的说出验尸这两个字，这已经足以造成双方不死不休的仇恨。
此时贾成恨不得当场砍死宋千，来证明他们双方并无什么关系，也顺便让这个口无遮拦甚至在他看来已经有些失心疯的阉人赶紧闭上嘴才是。
可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宋千，他怎么可能会在乎身旁的目光，反而还十分凶狠的瞪了回去，已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样子，谁若是阻拦他验尸谁便是他的生死仇敌。
这是宋千最后的机会了，只有验尸，只有验出这具焦黑的尸体并非湘王朱柏之躯，那么他宋千才有翻身的可能，反之是何等的下场，不用多说宋千也很清楚，摊上这种事情，能够活着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显然失了命根子，让宋家在自己这里断子绝孙的宋千，他还有什么资格入祖坟，岂不是必死的下场。
所以这验尸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宋千明知道这话说出来要得罪人，甚至得罪的人全都是大明朱姓皇族，乃至他效忠的大明天子朱允都要深恨自己，可为了保命，为了这最后的希望，宋千仍旧说出了这话，并且真的打算要付诸于现实……
此次传旨的队伍，宋千为全权指挥之人，所以他的话在贾成理当遵从，现在宋千让贾成去府衙找仵作，来为此疑似湘王朱柏尸体的焦尸验明正身，这就是命令。
但是，贾成可不是真的一味听从命令的蠢蛋，更别说锦衣卫和大内太监都不是一个体系，本身他们就瞧不起宋千这个身体有缺的人，如今还是在威胁生命的前提下，贾成怎么也不可能那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去为了宋千一道在他看似极端无理的命令。
贾成敢确定，如果自己真的听了宋千的话，那四周这些眼睛发红已经怒意快要爆发的湘王府护卫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有辱王爷躯体的事情发生，哪怕此时宋千代表的是大明官家，却也不可能任其胡乱放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削藩（三十三）
最后还是贾成咬牙命人将宋千架了出去，可不能再让这位已经快疯了的太监留在这边了，如果真要是吧仵作喊过来为大明亲王验尸，还有由一个太监主导此事，到时候别说等着朝廷上面的责罚处置，就是在这湘王府他们都不一定能够完整的走出去。www.uu234.net
四周这些虎视眈眈明显已经因为宋千的话给刺激的红了眼，那些个王府护卫可不是吃素的，眼神中的杀气贾成看的真真切切，绝非是开玩笑的意思。
而且这湘王府的护卫和其他那些王府的护卫可还不一样的，这些人是真正经历过多次战事被湘王朱柏带着剿匪的精兵，就算比不了边军京营，那也绝对不是地方守备部队能够比拟的，更别说他带着的这一队锦衣卫了。
锦衣卫缇骑基本上都是用于缉捕暗杀等工作，哪里是战阵接敌成阵型军卒的对手，别说现在贾成身边只有十来个手下，就算是王府外面所有的人都喊进来，估计也是白搭。
所以为了失态不会被进一步的恶化，贾成才直接将宋千弄出去了，此时也顾不得他这位宝钞司掌印太监的身份，更别提其他的靠山了，这种时候最捣乱的正是宋千，搅局的人如果再留下，难保还会惹出什么更难收拾的事情来……
王府众人眼见宋千被贾成手下捂着嘴硬生生架了出去，心头的火气也是消了一些，双方剑拔弩张的情势也有所缓解，但却因为宋千已经造成的恶果而没有办法进一步缓和，只能说不会针锋相对，但肯定不可能给贾成他们什么好脸色看的。
本来自家王爷**而死这件事，就要有几分账算在朝廷头上，说句不好听的，全都算到如今天子的头上那都是应当的。
可谁都知道自己位卑低阶，哪里是有资格去和天子算账的人，所以也就只能将这件事算到了此时传旨来的人头上了。
所以本身王府众人就因为朱柏的身死，对贾成宋千二人没有什么好感，就跟别提能够好言好语的交流了，再加上宋千失心疯似的表现，让双方的关系变得越发恶劣，真是就差刀兵相见了。
而且本身湘王府的众人就没有多少顾忌，他们分属大明亲王护卫和王府长史司，理论上来说是归于朝廷管制，将来也应当被朝廷分配各处，或是跟随其他的藩王，或是另行安排，乃至遣散归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锦衣卫和他们并非属于同一序列，虽然是收到皇权直辖的衙门，可谁知道当今天子朱允对锦衣卫的感官并不好，甚至要不是锦衣卫还有些用处，说不得早就将其个彻底取缔了呢，哪里还有贾成什么事了。
所以别看贾成看不起宋千这等阉人，但是无奈目前锦衣卫情势就是这般不好，也就导致一个身体残缺的太监都能够压在他们头上，更别说是大明一地藩王护卫了，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事，朝廷方面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人家依旧是有前路安排的人，而他们锦衣卫可就不一定能好过了。
并且这种还只是往好的方面去想，万一天子震怒，将宋千这个疯子的举动牵扯到他们身上，那才是真的倒霉呢，到时候别说公平处置，就是偏袒的不那么严重都已经是烧高香了好嘛。
所以赶紧处理这档子事才是最重要的，此时也别提什么宣读旨意诏书了，人都已经**而死，这诏书宣读出来给谁去看呢。
贾成一方面命属下出府，立刻经锦衣卫专有的渠道将荆州府的事情传上去，涉及到一位大明藩王身死的问题，再加上还是**而死，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畴，只能交由朝廷上真正有着决策能力的那几位了。
至于此时贾成应该做些什么，实际上他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别提验明湘王朱柏正身这种蠢事。
谁都知道这尸体不能随便查验，就算是怀疑也只能让宗人府派遣下来的仵作勘验结果，其他人万万不能插手，否则就是对皇室的不敬，对大明朱姓的不敬。
再说了，贾成可不是向宋千那样，为了这件事已经闹得快失去了理智，其实本身朱柏身死的这件事对于锦衣卫，或者说对于贾成而言，根本就没有多少影响可言。
完全不像宋千那般，他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资历，为了替京城里的那位干爹办事，也可以说是一次考验吧。
可是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别说是考验了，宋千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都是两码事，更被说还有可能牵连他这次替他说话的那位干爹王中，没准当王中知道了事情以后，第一个想要弄死宋千的正是他这个干爹呢。
而贾成就不同了，虽然他和宋千一样肯定身上都要背负上一些责任，但是锦衣卫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受到什么过于严苛的惩罚，或者说这件事贾成救属于倒霉的那一个，朱允就算是想要牵连一些人，那也得找此次传旨队伍的领队才是，也就是宋千此人了。
所以才有一个着急到已经快要疯了，竟然想出验明正身这种大逆不道的计划来，另一个却是只有初时的震惊，之后便已经接收了这个事实，但其想的更多的还是怎样处理好这次事件……
当贾成的人飞快将湘王朱柏**而死的消息传至京师以后，大明天子朱允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平复，甚至其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也不只是心痛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不过这事毕竟已经是发生之后的事情，就算朱允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怕也是没有机会表现出来了。
所以没有后悔可言，那就只有愤怒来讲了。
朱允现在就是气急的状态，他不满，不满自己这位湘王叔为何如此刚烈，为何要这般自寻死路呢。
越是想，朱允心理便越是气氛，更是觉得朱柏乃是对他这位大明天子的挑衅，是对皇权命令的抗拒，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满……
第六百八十四章 削藩（三十四）
那这样想的话，朱允心里的感受乃至自己的看法判断就不一样了，连带着对朱柏**而死的处理都有些过分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不管怎么说，朱柏在身份上仍旧是朱允的皇叔，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第十二子，是朱允先父，被其子追尊为孝康皇帝的朱标十二弟。
血缘的亲近关系，皇亲宗室的地位上，朱允怎么排顺都是朱柏的侄子辈，这一点跟本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所以朱允就算再怎么想要削藩，也确实不应该直接下杀手针对自己的皇叔才是，更不应该如此行事恶劣。
堂堂大明湘王，**而死可以说是保全了自己的气节，没有愧对其血脉身份，可是在朱允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怎么说，是天子逼死了一个亲王？还是说侄子逼死了自己的叔叔？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朱允能够接受的，甚至此时朱允还十分气愤朱柏，更是觉得这位皇叔死就死吧，临死该闹出了这么一回事，结果还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
原本朱允的削藩计划就已经周折，年前就是周王事件导致的影响太过恶劣，以至于朱允不得不停下进程，待到来年今时，在确立自己改元年号，正式临朝为大明天子之后，才继续展开下一步的计划。
期初还好，齐王朱被朱允算计，顺顺利利的拿下，现在正被关押于高墙监牢当中，这辈子在朱允看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出来了。
可没想到接下来的第二步就出了岔子，简直是硬生生的给朱允心里添堵，让削藩大计平白遭受挫折。
如果就这样一步一抵抗，一次一差错，朱允还提什么削藩了，大明到现在已经就藩的王爷十数人，除去被夺爵的，身死的，剩下也有不少，更是还有威胁最大的那几个王爷，燕王朱棣，宁王朱权可是半点都没有什么损失呢。
可就是这样，削藩的计划却不能顺顺利利的进行，朱允心里能痛快那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并且，朱柏来这么一次**而死，搞得自己宁死不屈的样子，岂不是更加刺激那些心里不安分的藩王吗，平白给朱允制造潜在的敌人，所以此时朱允怎么可能不痛恨这位已经烧的看不出丝毫生前模样的湘王朱柏。
至于宗人府的验尸结果，这一点无需怀疑，的的确确就是湘王朱柏本人，也并没有什么李代桃僵的事情发生。
可越是如此，朱允心里就越是愤恨，宁可身死都不愿接受朝廷的处置，这不就是摆明了和他作对吗。
甚至朱允还想着当时如果宋千真的验尸了多好，也能替他出一口恶气，虽然还是免不了宋千现在凄惨的下场，甚至可能还会更惨一些，但最起码朱允心里能够痛快一些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个下人中的下人，甚至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称不上的宦官太监，居然敢大呼小叫的说要给大明亲王验尸，如此大逆不道，先别管其他的，但是朱允自己就不可能绕得了宋千。
不过却没有牵连更多，毕竟其本身还是牵连到了自己的贴身内官王中，难不成就因为一个该死的宋千便将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王伴伴也给处置了不成？
所以这件事便到宋千为止，往上再不追究，往下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
正如贾成所料，这件事本身和锦衣卫的关系就不大，名义上负责整个队伍的人正是宋千，这次失心疯如此胆大包天的人也是宋千，反倒还要对亏了锦衣卫百户贾成的当机立断，才使得事情没有进一步的恶化下去。
不然朱允可以预料，自己派出去的这队人绝对要糟糕，要知道湘王府的那些护卫属官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这些藩王的直属，他们本质上只忠心于自家王爷，他这个大明天子实际上都要往后排一位。
当然，这只是在那些御下有方的藩王府会看见，至于其他残暴恶劣的藩王府，那些护卫估计也就是尽到本质责任吧。
所以贾成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可朱允却没有什么要赏赐的意思，除了口头上和蒋说了一句，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转身就去为这位**而死的湘王叔想谥号去了。
蒋也毫不在意，心里不悲不喜连个波动都没有，仍旧表现的本本分分，依旧是在朱允心中那个被他讨厌排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这般惹恼自己，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乃至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后续，朱允怎么也不可能给朱柏赐一个好的谥号。
并且为了这事，他还特意将黄子澄，齐泰三人找来共同商议，就算人死不能复生，那也要在死后谥号上出口气才行。
谥号分上谥，下谥，平谥。
上谥是给皇族，是个那些足以得到谥号的大臣们，往往都是一些美谥，像是文，武，明，睿等等，尽是好听寓意也好的。
而平谥则多位同情一类，如怀，思，愍等等，多位后世所赠。
至于这其中最差的下谥号，基本上都是批评的谥号，无作为无帮助，就算其中稍好一点的也不过是‘灵’字，代表乱而不损，这就已经是恶谥当中算是不错的了。
然而朱允现在召集黄子澄等人，可不是要给朱柏想什么上谥，平谥的，他为了出口气必须要给这位湘王叔一个下谥，且还是一般的那种，要下谥当中最为差之恶谥。
如古时周历王，‘历’便是其谥号，这位贪婪地周王国君落在后世便要担着历字，是对他的极度斥责。
其实一般情况下得以恶谥的人极为少数，尤以宋时都觉得恶谥用于死者过于苛责，还特意不立恶谥。
但到了明时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现在心中怒极的朱允，一个恶谥注定要挂在朱柏的头上了。
只是现在黄子澄几人思来想去也是没有找到一个让朱允满意的，且说实在，黄子澄三人，尤以方孝孺为首，并不太愿意给一位**而死的大明亲王封以恶谥，这毕竟是死者名节，人死为大。
可无奈这是朱允的皇命，他们也只好遵从，但却尽量挑选如灵，幽，荒这一等，没有直接跳到‘历’之一列，也算是尽量为朱柏保全身后之名吧。
这他们提出来的这些朱允都不赞成，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入了他的眼，到最后眼看是不去想那最恶的谥号，朱允则自己亲自上阵。
夹杂这心里的不满怨恨，思来想去，这位大明天子陛下觉得只有这个最适合他那位湘王叔。
正是‘戾’字恶谥……
第六百八十五章 削藩（三十五）
湘王朱柏，大明太祖高皇帝第十二子，生于洪武四年，于建文元年**湘王府内，年仅二十九岁，得朱允亲自赐谥，曰‘戾’。www.uu234.net
湘戾王朱柏，这是要刻在朱柏墓碑上，是要记录在史书上流传下去的谥号，这位一辈子矜矜业业尽忠职守，克己复礼勤学好问的贤明王爷，到死了也没有丢失自己身为大明亲王的气节，却是被自己的侄子冠上‘戾’字，也不知朱柏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
并且这还不算完呢，朱柏**于湘王府寝殿内，连带着湘王妃和其子嗣数人一同赴死，这也就导致湘王府并无子嗣后代留下，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二子一系就此断绝。
而朱允正是乐于见此，没有后嗣继承，没有直系血脉传承，那么也就代表湘王爵位彻底到此为止了，他的削藩大计真真正正的削夺除去了一位王爵封号，且是世世代代的永久性削除。
这次湘王府和周王，齐王两家大不一样。
周王尚有嫡长子朱有炖继承周王王爵，另有次子朱有受封郡王爵位，虽然初代周王朱被贬斥云南，可是周王爵位却仍然传承着，将来朱有炖有后便会一直传承下去，只是对于朱允而言这周王一系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消除了。
另一位被削夺爵位的齐王朱的情况也有些不同，朱膝下长子虽已成年，但是朱允却没有将齐王爵位交到他的手上，反而依旧只有齐王世子的称为，没有齐王这个王爵之位了。
那初代齐王朱被贬为庶人，其子本应承袭的王爵之位朱允不予，换个角度来看，大明现在有没有齐王此人，按照官家说法应当是没有的。
就算青州尚有一座齐王府，齐王府当中尚有齐王世子，还有齐王妃等等，可是却偏偏没有王府的主人齐王。
这说起来是挺奇怪的，但实际上却是朱允的巧妙安排结果，原本在削夺朱王爵头衔的之前，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目的就是让大明无齐王之人，无齐王之号。
哪怕是齐王府在，齐王世子在，只要没有他这个皇帝亲口御封，那么大明便一日没有齐王存在，如此长久下来，假以时日之后这齐王一脉自然而然的就会烟消云散，到时候连齐王府都得败亡掉。
所以此计端的是巧妙，杀人不见血也不过是如此了。
现在又有一个湘王爵位被彻底废除，可以说除了朱柏**而死的这件事以外，朱允到目前为止的削藩计划还算是进行的颇有成效，也就代表了黄子澄温和手段的成功，接下来必然还是要倚重此等。
也正是因为废除湘王爵位，再加上朱允心里尚有一股怨气没有发泄出来，原本既定的缓冲时间也没有了，在确定湘王爵位废除之后不久，朱允昭告天下朱柏湘戾王谥号的同时，便已经开始了削藩计划的下一步行动。
这一次不用黄子澄，齐泰等人的参谋了，朱允自己就已经挑选好了削藩的目标，正是大明九位攘夷塞王之一的代王朱桂……
湘王**而死，天子谥号曰戾。
种种事件表明，朱柏这位大明的亲王殿下相当于是被朝廷，是被当今天子给逼死的，逼到全家**的下场。
这事传遍天下人尽皆知，尤以天下各路藩王最为震惊，一是为朱柏的死，二是为朱允的不择手段无情冷漠。
削藩削藩，此事各路藩王谁人不知，也都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可却还没有人会如此刚烈的决定**以保气节。
湘王朱柏无愧大明亲王之位，无愧太祖高皇帝第十二子之名，更无愧其身上流淌着的皇室血脉。
所有的藩王在得知这件事以后，哪怕是再昏昏无为的，心里都被其所触动，感伤者颇多，但是愤怒者亦是不少。
大明代王朱桂便是愤怒者当中的一员，且还是表现最为暴躁的那一位。
朱柏是太祖高皇帝第十二子，而朱桂则是第十三子，两人之间的辈分关系仅仅差了一位，可是这兄弟之情却是没有多少。
但是这并不代表朱桂对于朱柏的**下场漠不关心啊，甚至朱桂表现出了比平常百倍千倍的愤怒，在得到确切消息的那一日，整个大同代王府中是噤若寒蝉，只有朱桂自己发泄怒吼的声音阵阵响起。
没有人会在朱桂气急怒火中烧的时候出来触其霉头，更不会在他疯狂发泄打砸东西的时候站在他身边，这种情况哪怕是代王妃都不会自讨没趣，只有等朱桂发泄的差不多了，自己平复下来才算是了解了此事。
到时候再有下人出来收拾残局，大家也都能松一口气，但却是习以为常的场面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因为湘王朱柏的消息而表现的如此激烈罢了。
性格脾气本来就暴躁的朱桂，平日里就时常表现出暴怒狂躁的样子，历经多次的王府中人早就熟悉了这一套流程，再加上那被鞭挞至死乃至莫名被砸死的，打死的下人还有王府属官作为前车之鉴，所有人对明白在朱桂怒火中烧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他一个人慢慢发泄，最后冷静下来就好了。
发观如果不是在发脾气情况下的朱桂，表现的和正常人也并无两样，只是性子看起来有些急切罢了，但若是真的生气起来，那可就判若两人喽、
而这一次因为朱柏一事，朱桂显然是达到了有生以来怒火最高涨，心中火气最大的一次，表现出来的状况时王府中人目前为止看到最强烈的一次，也就导致整个代王府的前殿被砸的乱七八糟，那些珍贵的瓷器花瓶，摆件等等，尽皆损毁破碎。
要不是王府里的人早有准备，将那些特别贵重的物件早就单独收了起来，不然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摧残，代王府的损失那该有多大啊。
更别提这一次干脆像是毁掉了前殿一样，地面梁柱，玉砌雕筑，无一不被损毁，入眼看来尽是一片狼藉……
第六百八十六章 削藩（三十六）
代王府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只是王府内部的事，但这消息八卦却是挡不住的，没多久就有一些闲言碎语传了出去，大致上就是说代王朱桂又发了一通脾气，虽然这流传出去的话里没有说明因为什么，可是这一次的暴怒景象却是前所未有的一次，足以成为大同城内人们的谈资。m.www.uu234.net
百姓们在乎的是代王爷又砸坏了多少东西，应该折算成多少银子，然后摇摇头表示败家子也就是这样的了。
大同的官吏们则关注朱桂为什么发火，又为何气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有些人差不多已是猜到了事情的原因，毕竟朝廷的邸报发遍天下，大同府的官吏们自然有看到，也知道大明又少了一位王爷，且这次还是和以往不同，是人家湘王**，陛下另行赠与的谥号，且是个恶谥曰‘戾’。
看到这里很多人还是不明白，毕竟湘王朱柏生前和他们代王朱桂并没有多少交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说不上融洽，到是有交恶还差不多的。
所以为什么朱桂会因为朱柏**而暴怒，这在大部分官吏眼中是并不认同的解释，反倒他们觉得这一次代王朱桂的怒火绝对另有原因，只是王府内消息封锁的好罢了，一点都没有泄露出来，那大家自然也是猜不到的。
可真正脑筋灵活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坚定的认为这一次朱桂的怒火来源正是因为湘王朱柏之死，并且还有当今天子所赠的那‘戾’字谥号。
虽然朱桂和朱柏之间的关系平平，但是两人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属于大明藩王序列，都是朱允削藩计划中的目标。
所以这私人的仇怨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往后排序，应是一同面对朝廷国策天子计划的时候，毕竟削藩削的就是他们这些大明亲王。
之前已有周王齐王之鉴，后续的这些人自然是要引以为戒小心再小心，风头都不应该出，以免被朝廷给盯上了可就不好了。
所以原则上讲，虽然朱桂和朱柏的矛盾渊源比较远，但是两者在共同应对朝廷削藩的这件事上，却是实实在在有着共同的话题的。
可如今呢，湘王朱桂被逼**而死，还没有后代子嗣留下，整个湘王封号爵位便被彻底的废除，也就代表着大明真正消失了一位王爷。
这可是和周王齐王两次大不相同的，也算是朱允真正震慑了一番天下之人，更是表现出了削藩计划的坚定执行思路。
然而，不管怎么说，哪怕朱柏真的是该死或是为祸地方，他那些贤明的表现都是装出来，是朝廷必须要削夺的王爵之人，但是他朱柏按照辈分算起来，依旧是他朱允的叔叔辈，也不应当是这样一个死法才是。
一个人**而死，尸体被烧焦干枯，收敛朱柏最后遗容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突然来了这么一阵大风，就将这已经快碎成粉渣的尸体给吹散掉。
可因为会刺激到朱柏如此激烈的情绪，为什么会让一位大明藩王选择一死了之，更是连一丝的回旋余地都没有，彻底表现了朱柏对于皇族气节的诠释。
这还不是因为朱允的没有底线，没有对长辈应有的尊敬和待遇。
不管怎么说，朝廷居然以私印宝钞为由，派遣宋千为首的传旨队伍到荆州城内向湘王朱柏宣读，且还故意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让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就快要闹得天下皆知的地步了。
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有些过分的，毕竟天底下私印宝钞最多的就是他这大明天子朱允啊，现在居然还要那这种罪名给另一位亲王扣在头上，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罪名中的莫须有，目的就是要整死湘王朱柏的，而这幕后的黑手自然就是当今天子朱允了。
如此，朱柏明白自己难逃一劫，更是不愿意接受小吏狱卒的侮辱，所以才这般激烈的选择了**而死的下场。
而此事对代王朱桂的刺激有多大，从代王府前殿的残破模样就能看的出来，绝非是简简单单的一时怒火而已。
之后再加上湘戾王的谥号刺激，彻底点燃了朱桂心头的巨大怒火，也才有了现在大同境内流传的闲言，才有朱桂之后的不寻常举动。
朱桂自那一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阴沉沉的，好像一直笼罩在一股阴霾之下，眼神里透着的是冷意和那一丝没有爆发却被死死压制在心底的怒火和恐惧。
是的，朱桂害怕了，因为湘王的下场，不仅让朱桂感到暴怒，更是有深深的恐惧降临在他的身上。
这位性格暴躁脾气极差的大明亲王，第一次在除了自己父皇身上感觉到恐惧的味道。
所以朱桂决定了，不能让自己也落到朱柏那样的结局，不能再让这恐惧继续蔓延下去，不然他还有什么资格统领代王府护卫军卒，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大明九大攘夷塞王之一，愧对先父命其镇守大明边疆的使命啊。
当然，后面这一条是朱桂为了坚定信心给自己加上去的，实际上重要的只有前两条罢了，或者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朱桂不想要坐以待毙啊。
只有反抗，只有主动出击，这才有一线生路，才能逃过那位的削藩计划，才能保证将来。
那唯有揭竿而起一条路可以走了，其他的全都是死路一条，在朱桂看来，此时正是最佳的时机，朝廷精锐尽皆屯于边镇，他只要率领麾下军卒飞速南下渡江攻城，只要金陵一战拿下，那么天下便可大定，如此一来不仅能保证自己的前路，说不定还能够有机会更近一步呢。
此时的朱桂已经陷入了一种魔障，一种因为恐惧所产生的另样心理变化，他竟是要举兵造反，还有那一丝觊觎帝位的心思。
只不过行为异常有些精神恍惚的朱桂却不知道，他自己的一言一行，哪怕是暗中的这些准备，全都一丝不差的被某个人看在眼中……
第六百八十七章 削藩（三十七）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他原本在一心效忠朱允的时候，便因为削藩的计划而早早在大明各路王府当中埋伏了自己的人手。
最初的时候竟是在洪武三十年间便已经有一部分成功潜伏在王府内部，作为锦衣卫的密谍暗探所用。
直至今朝建文元年，历时两年的功夫，已经足够让蒋将手下这些潜伏者安排渗透进各路王府当中了，且有的蹿升迅速，都马上要成为王府中的权重人物了。
而作为大明九位攘夷塞王的代王府当中，蒋不可能没有安排手下潜伏其中，时时汇报王府内的动向，以便应对天子削藩的计划。
可现在蒋的心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死忠于朱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而是心理有了其他的想法，为了保存锦衣卫的将来，为了他心中的大明江山，蒋抛弃了自己最初的忠心，转而将宝押在了他看好的那几个人头上，其中最关键也最被蒋看重的就是北平的燕王朱棣了。
原本这种密谍暗探各个王府都有，没有一处例外，不然当初朱棣带着张枫等人轻骑出城一路南下直奔金陵这件事是怎么被发现的，还不是靠蒋手下探子的能力才能够将朱棣的动向观察的一清二楚吗。
后来蒋改变了策略，这燕王府里的探子就算是被闲置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任务安排，等多算是作为锦衣卫和朱棣之间的一个纽带，若是事出万一还可以留他传送紧急消息的。
可朱棣有蒋的特殊照顾是一回事，其他的藩王可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更别提想来脾气臭到不行的代王朱桂。
此人本身就让人讨厌，再加上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行为，蒋根本就没有将朱桂放在自己的备选名单上，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所以这代王府内的密谍不仅不能撤走闲置，反而还要比其他藩王府邸的更加辛苦操劳一些，要时时刻刻盯紧了代王府的动静，看住代王朱桂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以便随时蒋汇报什么变故发现。
而朱桂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话，想着要揭竿而起主动扛起反抗天子的名头，来带领各路藩王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计划，确实被锦衣卫的密谍看的一清二楚，一定都没有落下，更是一字不差的快马送至金陵城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蒋处……
起初蒋接到大同代王府的情报时，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有关于朱桂那家伙的脾气奏报，反正林林总总都是朱桂一些性急暴怒的行为汇报，基本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果不其然，当蒋拆开刚看上两眼的时候就确定是朱桂因为湘王**一事而怒火中烧，这一次还砸了自己代王府的前殿，他们锦衣卫的密谍在代王府地位也不低，这事看的是真真切切，一点都没有作假的意思。
可越往后看蒋面容渐渐严肃了起来，不再带着敷衍的表情，反而眉头都皱起了几分，对这情报上所描述的事情而感到有些惊讶之意。
大同府镇守代王朱桂居然有意谋反？
这话可不是什么小儿玩笑说出去不用负什么责任，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大明藩王，虽然代王不是九大攘夷塞王中受到重视的那几位，可朱桂手底下好歹也有一万多王府三护卫军卒，在大同府的战力上也是一支不弱的劲旅。
但是，如果朱桂想要靠着自己王府护卫就掀起造反的大旗，哪怕是也有些太天真了吧，难不成这位代王殿下因为怒火冲脑将自己脑子给烧坏了不成？
蒋一时有些想不太明白，他不知道朱桂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有这样胆大的想法，真是不知道他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对自己的王府护卫有极度的自信，亦或者对大明边军精锐有什么错误的理解啊。
而就在蒋准备入宫将这件事汇报上去的时候，手下人又匆匆上前送来两份加急的情报传书。
这回算是一切都弄明白了，为什么朱桂有胆子靠着自己一万多王府护卫就敢有造反的念头，后来的两份情报算是解了蒋心头的疑惑。
朱桂能作为九大攘夷塞王之一，虽然上头有个晋王压着，可是其本人在大同府内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几次带兵戍边也颇有成效。
虽然远远不及燕王朱棣在北边长城的声望，但却也是无愧于他代王封爵的。
如此朱桂怎么可能是没有脑子的傻蛋，就算他性格再怎么冲动易怒，脾气暴躁到不行，却也不会在这种动辄全家问斩的事情上昏了头才是。
所以蒋在刚开始看到那份代王府情报时才会诧异，直到后来这两份关于朱桂秘密遣人联系其直属上级晋王府还有北平燕王府的消息送来之后，蒋才算是恍然大悟。
果然，能够在藩王位子上坐的稳当之人，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
哪怕是朱桂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军力方面上他对于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所以才会想着寻找外援，这晋王府和燕王府就是朱桂眼中最合适的人选了。
虽然初代太原晋王朱已经病逝，现在的晋王是朱之子朱济，可朱是在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时病故，朱济也是同年继承的晋王爵位，没有经过当今天子的削藩之计。
所以晋王府的力量并没有消减多少，只是在朱允眼里的威胁远远不及初代晋王叔朱而已。
要知道能作为大同代王府朱桂的辖制上司，晋王府掌控的力量自然是要比朱桂强上很多的。
光是王府三护卫便足足为代王府三倍有余，哪怕是瘦死的骆驼他也比朱桂这个没有油水的马大。
所以想要起事造反，朱桂深知自己的力量不足问题，必须要借助晋王府才可以，这才有了秘密遣人王太原试探乃至寻求援助的事情。
朱桂打的就是要拉当代晋王朱济一同下水的目的，也好壮大造反派系的声势……
第六百八十八章 削藩（三十八）
拉拢晋王府，算是朱桂的第一步棋，成则平添一份力量，不成却也没有多少损失，因为朱桂自信他派出去那人会懂得把握尺度，不会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在脑子糊涂说出造反的事来，所以只要说了便会确定没有后顾之忧的问题。www.uu234.net
而这只不过是第一层的保险手段，与其说必要还不如说仅仅只是需要罢了，真正为朱桂必要的外力援助还得是北平的燕王朱棣才成。
带甲八万，麾下精兵强将，名声威望在北地一带无人可及，更是作为大明如今藩王之首，宗府宗令，是目前大明实力最强大的藩王，朱棣的一举一动影响了很多的人，最直接的便是同为藩王的其余镇守皇族。
这等强大的力量，才是朱桂想要扯旗造反先下手为强最需要最必要的一股力量，也只有朱棣站出来号召，才会有更多的人云集听从，这一次谋事成功的几率才会成倍成倍的往上增加。
到时候朱桂都可以让出自己发起人的位子，毕竟力不足要懂得审时度势，不要占着这位置撒手不放，到时候别造反不成内部先出了乱子可就不好了。
但是，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朱桂很清楚，那就是洪武三十一年，太祖高皇帝病逝之后不久所传出来的那次流言，说燕王朱棣违抗先帝遗诏，带人悄悄赶至金陵城想要为太祖高皇帝奔丧，却连金陵城城门都没有进去，甚至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更加隐秘的事情。
当今天子居然打算在城门口设下埋伏，为了自己的削藩大计一举将自己的燕王叔朱棣袭杀，这样便能给削藩之路铲除一大阻碍。
当时这消息流传也仅限于大明各个王府当中，朱桂自然也略有耳闻，却是因为不久之后燕王朱棣安然回到北平，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便以为这纯粹是某些人胡乱编造的故事罢了。
可后来发生的种种，当今太子的接连削藩，涉及到周王，齐王还有最近的湘王，原本违宗人府宗令的朱棣却是一眼不发，这让很多人都看不明白，可朱桂却觉得不用想的太多，只需要明白大明皇室当中宗令已经和天子出现了分歧，乃至矛盾就成了。
不然何以至于周王，齐王尽皆被废为庶人，虽然这是天子的皇命，可宗人府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换句话说，宗人府仍旧认可周王和齐王皇族的身份，这一点可是和朱允的皇命相反的啊。
正是因此，朱桂才笃定燕王和朝廷已经有了分歧，便不由的想起之前那金陵城门下伏杀的流言，恐怕若是没有真实作为依据，这凭空捏造的流言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传到他们这些藩王的耳朵里才是。
所以相较于晋王府而言，朱桂对自己拉拢燕王府可是有不小的信心呢，毕竟一个是和朝廷没有直接矛盾的晋王，一个却是和朝廷之间关系有裂缝的燕王，孰轻孰重谁人更好拉拢，这一点朱桂还是分的清楚的。
可没想到锦衣卫无孔不入，朱桂自以为缜密非常不会有丝毫泄露的事情就这样轻轻松松被摆在蒋的面前，详细到朱桂派了什么人，这些人的喜好性格等等方面均有记录。
如此敌我双方的情报关系对比，哪怕是朱桂真的拉拢到了一批强力外援相助，能够有资格举旗造反和朝廷掰一掰手腕，那也必然是注定失败的结果。
而现在，蒋所要做的就是赶快去皇宫拜见朱允，将关于大同府的事情速速呈报上去，以防失态出现更大的变故，那到时候不管是对朝廷对其他藩王，乃至对蒋自己的计划都有很大的影响。
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代王朱桂乱了全局的部署，却也正是给了朱允又一次削藩的借口不是吗……
夜已经深了，可黄子澄，齐泰，方孝孺这三位柱国大臣的府邸还是被内官唤醒，三位大人匆匆奔赴宫城面圣。
当他们三位赶到朱允面前的时候，蒋早就识趣的主动退下了。
毕竟黄子澄和齐泰两人对锦衣卫的感官就不好，更别说方孝孺这位一有参国政事职权之后就谏言说要彻底废除锦衣卫的狠人了，所以这种时候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不值当在这大殿里被三人冷眼相待。
“代王朱桂有意作乱！”
“竟还有意勾连太原晋王府！”
齐泰和方孝孺两人先后惊呼出声，对自己手上的消息感到十分惊讶。
“是啊，这消息是锦衣卫确认过的，准确性无需置疑。”
朱允迎着三人疑惑的目光确定了两份情报的来源和正确性，却也让齐泰方孝孺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至于为什么只有两份情报送到朱允面前，那关于朱桂遣使去燕王府的消息却没有呈上赖，还不是蒋又一次帮了朱棣，或者说帮了他自己一次。
如果真让天子知道连燕王府也可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那恐怕造成的影响和后果都是难以预料的，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所有事情都脱离了控制，甚至还会影响到大明帝国的安危问题……
“陛下！如此当应立即决断！务必请传书晋王府并且派遣可信将领入山西等地，同时给地方卫所传命，应时刻盯紧代王府的一举一动！”
齐泰当即说道，可是这几步却全都依靠在朱桂必定谋反的前提下，甚至已经做好了和朱桂做过一场的打算了，调集山西布政司境内各卫所不就是为了要镇压代王府准备的吗。
听闻此话方孝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位一向秉承仁道治世想要恢复古之周礼那种理想国度的幻想家却不太认同齐泰的方法。
他虽然也震怒于代王朱桂的胆大包天，可却想的是遣使质问，最好是不动刀兵边将此事大化小，小化无，没有生息的摆平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如若真想齐泰所言那般，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到时候天下各路藩王该作如何想法，会不会因为朱桂的举事而进一步萌发其他藩王的不臣之心，尤其是那最难处理的几位藩王，更是需要珍重再珍重才是……
第六百八十九章 削藩（三十九）
所以对于齐泰这般十分激进的谏言，方孝孺是万分的不赞同，当下出声道：“陛下，臣以为齐尚书所言不妥！”
刚刚因为齐泰所建议而动心的朱允为之一愣，他本以为如齐泰所言就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还能尽快的消除朱桂所带来的隐患，却没想到方孝孺上来便否定了齐泰的话。www.uu234.net
说是不妥，但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这只是他方孝孺的谦虚之词而已，实际上这话的本意就是我反对你的建议，且十分的不看好，委婉点告诉你就是要让你有台阶下而已。
所以齐泰听到这话的时候当场脸色难看了几分，这一股无名火气正在慢慢燃起，只怕方孝孺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齐泰真的就要当庭发火了。
要知道目前朱允的三位柱国大臣当中，他齐泰和黄子澄同属一列，方孝孺此人乃后来进入，且为先帝嘱托，难保其有没有什么隐藏秘密的，所以齐泰始终对方孝孺有这一层戒心和不愿相信，
长久以来，齐泰都和方孝孺不太对付，却还没到那种彻底针锋相对的阶段，只是平时少言交流，没有多少深入的交集罢了，可是今日这次就不一样了。
齐泰信心满满以为天子就要采纳自己的计划了，而且他本身就对着强势镇压的计划感到十分满意，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够尽快且无有破绽的削夺代王爵位清楚朱桂造反的野心，更能震慑天下人心，让那些心中躁动不安分的藩王知道，大明朝廷的真正力量，还有是如何对待反叛之人的，哪怕你是大明亲王也不可能逃过最严厉的惩罚。
可没想到，朱允脸上刚刚有了几分意动，却突然从自己身后传来反对的声音，这岂不是在天子面前给自己难堪吗，齐泰怎么可能不怒。
而且这殿中除了内官以外也就只有他们三位朝臣和天子陛下，那从齐泰身后传出来的声音主人，也就只能是方孝孺无疑了。
如此种种原因向结合，就使得现在齐泰内心泛起了怒意，但因为在这大殿之上，当着天子的面前，齐泰也不好太过发作，只能暂时忍在心中，却也不知这忍耐的极限到底是在哪里……
“哦？希直先生既如此说，应是有另一番高见，还请细细说于朕听。”
朱允自然不可能因为方孝孺反对齐泰的意见就一样跟着生气，虽然他也对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出击镇压计划很心动，但经过了前几次的教训，让朱允明白凡是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光听一个人的意见并不是最妥当的办法，更不是一个人主应该做的事情，反倒多听听其他人的想法，说不定能够有更多的收获呢。
“依微臣愚见，对于大同代王心有反意之事，短短不能贸然采用齐尚书之言，如若真的如此刚烈行事采取迅速镇压强行以兵破敌之法，姑且是能够震慑天下藩王人心，可却也大大失去了那些心中对朝廷仍有极大尊崇的藩王之心啊。”
方孝孺此言即出，齐泰当即就横眉变色，脚步移动就要出列呵斥方孝孺，心中的火气显然已经是忍耐不住了。
可齐泰刚刚动了一下，站在他身边早有准备的黄子澄却猛地拉住了齐泰，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这位同僚暂且收心耐性，听方孝孺把话说完再动也不迟。
见是黄子澄阻拦，齐泰就算心里还有着火气，却也是不得不忍了下来，毕竟现在他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对于这位面前来说各种献策都大获成功的同僚，齐泰是心悦诚服的，便姑且压下火气，听一听方孝孺这家伙到底会说些什么出来。
若是胡说八道一通，那可就不要怪他不顾及同僚情谊了……
不过齐泰的不以为然可不代表什么，反倒坐在上位的朱允脸上露出了几分兴趣之色，抬手示意方孝孺继续说下去。
“大明太祖高皇帝膝下二十六为皇子，除年幼夭折数人和病逝的孝康皇帝以外，目前在京者六人，在外就藩者十九人。”
“其中外藩十九人当中还要排除秦王府和晋王府，还有目前已经被陛下削夺除爵的周王府，齐王府乃至湘王府，当然，还有在洪武二十三年**而死的潭王朱梓，亦是被除去爵位封号的。”方孝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喘了口气便继续。
“所以目前大明真正有封国有威胁的藩王为十三人，这其中还有七位攘夷塞王，还有威胁最大的北平那位，宁城那位等等，剩余六位大明藩王手中权柄远远不及其他几位塞王，这威胁性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亦因此这些藩王没有根本力量自然就没有谋逆之心，又何谈对朝廷的反感呢？”
话说到这里，朱允却是听的有些迷糊，实在是方孝孺说了半天也没有点名题要，绕来绕去的让朱允有些不太适应。
“方卿还是简要说明吧，毕竟此事事关天下稳定，当迅速做出决定才是。”
见陛下如此说了，方孝孺原本准备的一通长篇大论也不得不咽回到了肚子里，只能捡出最重要的部分说出。
“因此，臣认为齐尚书之策虽是可行，但却是弊大于利，并不符合朝廷的利益，更会造成比代王谋逆所带来影响更甚的问题，以此针对大同代王府一事，快乃第一要素，但却应该尽量做到悄无声息无需闹得人尽皆知，因为如果朝廷强行镇压手段残忍暴烈，震慑之意固然是达到了，可天下藩王见到同宗都是如此，心中又该作何感想，甚至有可能因此催发出第二个第三个类同代王朱桂之人！”
方孝孺说罢便躬身不起，实在是他明白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摆明了说的是齐泰之策，可隐晦中暗示的却是朱允对于削藩之策所施手段的不光彩啊。
“放肆！”
虽然少年，可朱允却不缺帝王威仪，而且方孝孺这话中意思也并不难明，这才当庭发怒，呵斥于他。
此时大殿之内的内官各个收着脖子噤若寒蝉，他们还第一次见陛下如此震怒，而同殿为臣的齐泰却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反倒是黄子澄此时仍旧一言不发，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色……
第六百九十章 削藩（四十）
“臣妄言，请陛下赐罪……”
天子震怒臣下心惊，哪怕方孝孺早就有了几分心里准备，可仍然被朱允这般态度给吓到了，当即跪在地上自请降罪。m.www.uu234.net
这时候高兴地自然是齐泰了，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若站出来再抹黑方孝孺，固然一时痛快，可却未必能够这一次就将其彻底打死，反倒事后若是陛下冷静下来，怎么看待方孝孺暂且不论，但是对于他齐泰如此趁势打击朝臣的看法可就不好了，那时候才是有失圣心的大错。
而此时的朱允自是气氛至极，原本以为自己的心腹重臣会说出一些什么好的建议，但却只听到了对自己之前行为的不满，乃至摆明了说出反对的话来。
初临帝位的朱允最爱惜的是什么，是自己身为太子的威严，是说一不二的金口玉言，是大明皇帝的好好天威皇权在上，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被人反驳，更是怕这站出来和自己唱反调的还是心腹之臣。
现在方孝孺将这几方面全都占了，一个都没有落下，朱允自然是暴怒至极，脑子里只被怒火充斥，想的全都是该怎么处置阶下胆大包天的方孝孺，全然没有一点商量大同代王府的意思，或者说这种事情已经被排在了处理方孝孺之后了。
“来……”
正待朱允要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方孝孺时，从入殿到现在都沉默不语的三心腹之首黄子澄却突然出列。
“陛下！臣觉得方大人所言虽有差池却未尝有错！”
坚定的话语让朱允的怒火为之一顿，他可以不太在乎齐泰和方孝孺的看法，但却对这一直以来帮助自己甚多，建议计划也多次收获成效的黄子澄也视而不见啊。
“黄师，你可知方孝孺他……唉……罢了，黄师有何要说的大可说来，朕听着便是……”
黄子澄都出面了，就算朱允现在心里还有些生气，却也强行按下准备听一听自己这位老师到底有什么要说的，若是成则绕过方孝孺也未尝不可，反倒还能嘉奖于他，可若是不成，难让自己满意，朱允也不会因为黄子澄的面子就放过方孝孺这一次。
而此时齐泰，他却也有些愕然的看着突然出列的黄子澄。
原本以为此次方孝孺胆大包天敢这么和陛下说话，定然是难逃一劫了，可没想到自己的同僚好友黄子澄竟然出列替方孝孺这家伙求情，难道自己的老友糊涂了？不然怎么会给这个后来之人出面说辞。
不过此时黄子澄另有主意，自然没有功夫跟齐泰解释，真要想听听为什么，还不如静心等着他把接下里要说的话说完呢。
“臣认为不论是齐尚书还是方大人所言尽皆有利有弊，断不能只凭一面行事，纯以暴烈刚猛之法固然不可，但是完全靠着仁义礼制妄图口舌呈利却也是不可为之事。”
“哦？黄师竟然认同两家却又反对两家，难不成黄师有真正两全其美之法不成？”
这下朱允到是来了兴趣，因为黄子澄说的也的确没错，齐泰之法虽然效果显著可却手段过于强硬，造成的后果可以想象，绝对是利弊均衡的一种做法。
而方孝孺这话里话外虽然有不尊上的意思，但却完全过于温吞做法，想着不做声不张扬就将大同代王朱桂办妥，这更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先不提朱允认不认可这个建议，哪怕是认可了该派谁去，怎么做，怎么处理都是不小的难题，更有人家代王朱桂可不是什么泥塑的王爷，哪里会完全听从朝廷的摆布，若他对皇命怎的言听计从的话，又怎么可能准备反叛呢，简直是痴人说梦的办法，所以在朱允看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实施的可能性。
甚至此时朱允不仅对方孝孺生气，更是感觉到了几分失望的意思。
之前的种种建议办法，却抵不过这一次的失败恶感，真的是有好有坏两面各半，看来方孝孺此人心中对于恢复周礼那种近乎于理想状态的野望实在是有些太过沉迷，以至于很多想法上都显得有些幼稚，可是某些方面却仍然不失为一个得力的心腹。
而齐泰也正是如此，恰巧和方孝孺两人作为对立面，一个主张武力行事刚猛暴烈，一个主张仁道作风过于谦和，两者都有缺陷，如若完美融合揉捏在一起的话，那倒是不错的选项。
不过现在看来朱允已经有了这样的人选，虽然齐泰方孝孺两人各有瑕疵，但是却仍有黄子澄这样两者兼得却相容恰当的一位，不正是符合朱允心中的观点吗……
“臣以为，大同代王朱桂当严惩，可却也不能过于张扬动作，更不应该调动整个山西布政司的力量，乃至还要抽调京营让大将统率征伐，这是大大的不妥；另外完全游说之法亦是不妥，此法很容易给人以朝廷势弱的感官，若果不成便会反受其害，乃至代王将此事穿扬出去，恐朝廷恐陛下都将成为天下笑柄啊！”
黄子澄分析的很是透彻，将齐泰方孝孺两人建言中的弊端表述了淋漓尽致，也让两人听的明白，知道了自己的方法虽然可以却仍然面对风险弊端，真如方孝孺说齐泰之言，不妥不妥，皆是如此，两人真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而黄子澄既然能够分析的清楚，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看来之前的一言不发不是没有参与，反到是在心里盘算筹划，想着结合两方的利处揉捏在一起，想出一个比较尽善尽美的放来出来……
“因此，臣觉得此事应如此，遣使一名于大同质问代王，另秘密支会于大同指挥使并晋王府随时戒备，同时将锦衣卫获取的这份情报送于晋王，想必这位和陛下自小亲近，和燕王不睦的晋王殿下应当会懂得取舍选择之道的……”
“好！黄师所言极是！”
朱允抚掌大赞，真是听完黄子澄的建议才觉得这件事如此处理才最妥当，之前不管是齐泰还是方孝孺，两人的建议都有缺陷，可朱允一时也想不哪里不妥，直到黄子澄这般说来，方才恍然大悟。
取两家之益处，弃两家之弊端，尽皆益处结合，方位最善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