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豁然
淡竹的声音惊动了呆坐的马姜,她连忙放下手中竹简,起身说道:“是夫君回来了吗?”
陈景武微微一笑,上前抓住马姜的柔荑,说道:“夫人,在看什么书?”
马姜转过身,看着陈景武俊秀的面庞,淡淡一笑,道:“《老子》,夫君今日学业繁重吗?”
陈景武摇头道:“还好,夫人,看到老子第几章了?”
马姜微微一怔,随后转身看着桌上只展开一点点的竹简,苦笑道:“一章都没看完。”
陈景武点点头,然后问道:“夫人今天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没有,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坐一下就好。”马姜强笑一声,朝陈景武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名婢女,说道:“郎君,门外有一位公子想要见郎君。”
陈景武说道:“好,你先将他带到客厅,我马上就来。”
“喏。”婢女柔柔的应了一声,然后便离去了。
陈景武又转过身来,朝马姜道:“夫人,你先歇息,为夫去去就来。”
“好。”马姜柔声应道。
等陈景武走后,婢女淡竹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朝马姜说道:“夫人,你为什么不把家中的事情告诉郎君?”
马姜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夫君他孤身一人来洛阳读书,上无靠山下无权势,就算告诉他,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而已,又能怎么样呢。”
“那也能多一个人想想办法啊。”淡竹焦急地说道。
马姜摇头道:“我嫁入陈家,便与夫君一体。他现在正是读书求学的好时机,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了他的前程。”
“难道马府全家数百口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人的前程吗?”淡竹有些不敢置信的朝马姜说道。
马姜眼眶一红,但却没有任何一滴眼泪流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是夫君的妻子,就要先为他着想。况且现在祖父尸骨未寒,全家老小便被抓捕入狱,身为马家的孙女,难道我就不痛心吗?但痛心归痛心,眼下洛阳局势波诡云谲,就连我父母家人都还没有押送到洛阳来。我不能让夫君提前卷入其中,这样会害了他。”
淡竹看着马姜,有些赌气地说道:“奴婢现在知道,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马姜头也不回地对淡竹说道:“你要是敢私自将这件事告诉夫君,我就打死你。”
陈景武到了自家厅堂,看到坐在里面的那个人,脸上顿时泛起一丝喜色。
他连忙走了进去,并拱手拜道:“仲升兄,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班超,他如今已是朝廷的侍从官,自从陈景武来洛阳太学就读之后,两人就一直都有联系,而且关系非常亲密。
班超起身,对着面前的陈景武说道:“仲平,你岳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陈景武闻言,脸色微微一沉,有些沉重地说道:“早就知道了,太学虽然地处幽静偏僻的城外,但消息并不闭塞。”
班超道:“嗯,此次梁松诬告伏波将军,其意便是要置马氏一门于死地。我专门请教了兄长,兄长说这件事很麻烦,如果没有各位公卿大臣的帮助,马氏一门老小恐怕凶多吉少。”
陈景武眉头紧皱,道:“我也在想办法,可是我认识的都是一些和我一样的太学生,他们无权无势,根本帮不了忙。”
随后陈景武想了想,说道:“我看,只有亲自去那些公卿大臣的府上拜见了。”
班超看着陈景武,道:“仲平,他们未必会见你,以我之见,还是要请你兄长回来,事情或许还会有一丝转机。”
陈景武摇头道:“兄长他远在吴郡,书信来回都要数月,来不及了。”
班超听了,也叹了口气,随后对陈景武道:“仲平,你放心,为兄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我先走了。”
陈景武颇为感动,对班超说道:“多谢兄长,我送送兄长。”
陈景武送走班超后,回到屋里,看到马姜正坐在榻上休息。
陈景武让淡竹为自己找了一套崭新的衣衫,然后梳洗之后,只对马姜说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离去了。
淡竹见了之后,极其不满地道:“夫人你父母兄弟被捕,独自在家中神伤,他却打扮的跟个新郎官一样去外面潇洒...”
“闭嘴。”马姜喝着姜茶,闻言朝淡竹喝了一声。
马姜虽是一介女流,但她的秉性却继承了祖父马援的那种深谋远虑。
父母兄弟被抓,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但她却知道,眼下只要还没有被押送到洛阳,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线生机在哪里,马姜实在看不透。她虽然心有智谋,但并非朝廷中人,所以很多事情她是看不透的。
想到这里,马姜感到一股极端的烦躁涌上心头。这种家人陷入危难,自己相救却不知从何着手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啪’一声脆响,马姜将手中的陶碗摔到了地上。
陶碗应声而碎,碗里的茶水和陶碗碎片落了一地。
淡竹吓了一跳,却只听马姜轻声说道:“收拾干净。”
陈景武打扮得俊朗非凡,出门骑着马一路进了洛阳城。
他先是来到了太傅高密候邓禹的府门前,看守侯府大门的仆人听说太学生陈景武求见太傅的时候,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禀。
要知道能进太学的可不是一般人,日后至少都能进入汉帝国朝廷做官的。
所以侯府家仆虽然不会太过重视,但也不敢太过轻视。
不多时,侯府家宰便走了出来,家宰,便是总管侯府一切事务的管家。公卿大夫们家中都有一位家宰,以帮助家主处理家里的繁杂事务。
家宰走出侯府,朝陈景武拱手一拜,然后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家侯爷这几日偶感风寒,恕不见客。”
陈景武闻言,说道:“太傅身体安好吗?”
家宰道:“就是偶感风寒,并无大恙,只是不方便见客,还请见谅。”
陈景武点点头,道:“多谢,烦请代我向太傅问安。”
说完,陈景武便转身离去了。
正如班超所说,这些公卿大臣们的确不肯见他,或者不只是不肯见他,别的人也不见。
因为眼下各家都在静观局势发展,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四处联系,那样只能惹祸上身。
陈景武离开高密候府之后,又来到了广平侯府,也就是前大司马吴汉的府邸。
只是大司马吴汉早在建武二十年就病逝了,如今的广平候是吴汉的长子吴成。
陈景武下马来到府门前,恭谨地朝门前家仆道:“烦请通禀一声,太学学子陈景武,求见广平候。”
门前家仆看了陈景武一眼,也不说话,随意的点点头便转身走进了府中。
不多时,广平侯府的家宰便走了出来,他瞥了一眼陈景武,然后说道:“侯爷说了,今日不见客,你走吧。”
陈景武闻言,又问道:“那明日广平候可有空见客?”
家宰摇头道:“也不见。”
“后日呢?”陈景武不甘心的问道。
“不见!”家宰高声说道。
“好吧,多谢相告,在下告辞。”陈景武拜道。
最后,陈景武又去了胶东候左将军贾复的府邸,和先前一样,也不见他。
陈景武又去了雍奴侯府、舞阴侯府、阳夏侯府、鬲侯府、颖阳侯府、栎阳侯府、安平侯府....等等等,无一例外,都不见客。
陈景武跑了一天,口干舌燥,腿脚发软,最后只能在街边找了一处凉棚,问店主要了一碗凉茶解渴。
撩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陈景武叹了口气,他今天终于知道求人是有多困难了。
那些人大都知道自己是大真人的弟弟,但在这件事上,不会因为你是大真人的弟弟,就能让他们都听你的。
“陈仲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景武连忙起身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丝绸白衫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直视着他。
“你是?”陈景武看着男子问道。
男子抱拳笑道:“在下邓翎,字恒业。”
陈景武一惊,道:“原来是邓待诏,陈仲平拜见待诏大人。”
几年过去,邓翎已经从皇宫侍从郎官升迁为宫门待诏,可以说升迁的是非常之快了。
邓翎朝陈景武道:“我已经跟着你走了一路了。”
“哦?”陈景武疑惑的看着邓翎。
邓翎笑着指着路边凉棚道:“坐下说。”
陈景武点点头,然后与邓翎一起坐了下来,又问店主多要了一碗凉茶。
邓翎坐下后,对陈景武说道:“你或许不知,马伏波家里的事情,你现在找我祖父、或者其他的公卿大臣们,都是没有用的。”
“敢请赐教?”陈景武连忙说道。
邓翎道:“昨日太子殿下已经去宫里求过情了,但被陛下给骂了出来,据说太子殿下出宫时脸色发白,十分狼狈。”
陈景武脸色一肃,他知道太子的妻子就是马援的一个女儿,也是自己妻子的姑姑。
邓翎道:“就连太子这层关系,都不能动摇陛下分毫,可见陛下要处置马伏波,是决心已定了。各位公卿大臣们,是断然不肯在此时去触陛下虎须的。”
陈景武闻言,无比颓然失望地道:“如此说来,我岳父岳母他们,是没救了吗?要是我夫人知道了此事,我怕她会受不了...”
邓翎道:“其实我来找你,除了上面这些话,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下。”
陈景武顿时又来了希望,问道:“是什么办法?还请恒业兄指教!”
邓翎说道:“现在满朝文武大臣,唯一能说话的,只有你的兄长,太衍大真人。”
“我兄长?”陈景武疑惑道。
“对,太衍大真人地位超然,有他出面说话,陛下定然会听的。”邓翎十分肯定的说道。
陈景武闻言,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兄长远在万里之外的吴郡...”
邓翎看着他,道:“你忘了太衍大真人的神通法力了吗?就算再远的距离,对他来说也不过眨眼之间。”
陈景武听完,顿时豁然开朗,“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兄长会法术呢!”
邓翎呵呵笑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景武连忙起身,朝邓翎恭身一拜,道:“多谢恒业兄指点,若我岳丈一家得救,恒业兄功不可没。”
邓翎摆摆手,道:“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快回去想办法尽快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大真人,并请他回洛阳吧。”
陈景武点点头,再次拜谢过后,转身上马就朝自家飞奔回去。
“哎!”店主连忙冲出凉棚,朝着绝尘而去的陈景武吼道:“茶钱没给!!”
邓翎笑呵呵的说道:“不要喊了,我替他给。”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传书
陈景武回到家中,立刻给太衍写了一封信,封好信后,马上又出了家门,朝着洛阳城中的一座道观走去。
这座道观与太一观一样,是同一时间开始修建的,名为玉常宫。
虽然规模没有太一观庞大,但却也是洛阳城中一座比较显眼的宫观。
这座道观里面,供奉的除了一些神灵之外,还有在与洛水龙王斗战中陨落的修士。
而这做道观的主人,便是被封为护国道长的严懋德、钟常、吕清三人。
陈景武进入观中,发现这里已经是人烟沸腾,到处都是来祭拜的洛阳百姓。
他找到一个道童,问道:“三位道长在哪里?”
道童看了陈景武一眼,立时行礼道:“原来是广德郎,三位观主正在后殿清修。”
道童认识陈景武,因为陈景武经常和太学的同窗们来道观中静读,而且这里的人也都知道陈景武的哥哥就是护国大真人太衍。
所以别说这些道童了,就连严懋德三人对陈景武也是十分客气。
“我要见三位道长,不知可否禀报一声?”陈景武对童子问道。
道童放下手中的清香,转身对陈景武道:“广德郎请随我来。”
随后陈景武便跟着道童来到后殿外,道童进殿通禀了一声,然后便走出殿来,对陈景武道:“三位观主请广德郎进去说话。”
“多谢。”陈景武对道童拱手说道。
陈景武进入大殿之后,严懋德三人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陈景武连忙拱手道:“拜见三位道长。”
严懋德微微一笑,朝陈景武说道:“仲平不必多礼。”
看得出来三人对陈景武十分亲近,就连称呼也是表字,而不是善人、阁下之类的。
陈景武从袖中取出一盒木匣,道:“在下这里有一封信,想托三位道长用法力将其送往吴郡我兄长手中,还请三位道长相助于我,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钟常伸手接过陈景武手里的木匣,然后朝陈景武笑道:“仲平放心,此事易尔,等酉时金盛,我便用凝金化箭之法,将你的信送往吴郡。”
陈景武闻言,十分感激地道:“多谢道长,来日必当报答。”
众人又闲谈几句后,陈景武便起身告辞,只是在他转身出去的那一刻,眼睛余光却瞥到了大殿的神坛后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陈景武不动声色,假装没有看见,向严懋德三人告辞之后,走出大殿转身一拐,便来到了大殿一侧。
他犹豫了一下,窥视他人,这是极其无礼的行为。
但是当他听到里面三人称呼那个藏着的人时,便再也忍不住的趴在窗边听了起来。
“梁大人。”不错,那躲在神坛后面的人正是梁松。
梁松既然敢诬告马援,那肯定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就连陈景武这一环他都想到了,他不是不怕太衍,他也怕太衍插手此事,坏了他的大计。
所以他每天都会来玉常宫中守着,就等着陈景武的出现。
他很明白,如果陈景武想要请太衍回洛阳来,用驿站送信,来往至少三月,如此一来,别说救人,收尸都赶不上。
而唯一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将信送到太衍手中的办法,就是通过玉常宫三位护国道长,用法术将信件送往吴郡。
所以梁松很早就来这里蹲守了,好在,今天终于被他守到了。
“三位观主,这信...”梁松看着钟常手中的木盒,笑眯眯的说道。
钟常淡淡一笑,手中突然腾起一股火焰,然后将木盒烧了个干干净净。
外面的陈景武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但听到梁松的话,也知道自己的信可能出了意外。
随后他就听钟常说道:“信已经烧了,梁大人可以满意了吧?”
梁松笑着道:“满意,满意,当然满意。”
钟常笑而不语,吕清道:“梁大人既然满意了,那也该放心了。”
梁松的确放心了,然后他对着三人抱拳说道:“三位观主如此配合梁某,那梁某先前答应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的。”
严懋德眼中闪烁着一缕莫名的意味,他看着梁松道:“但愿梁大人,可不要食言啊。”
梁松肃然道:“梁某对天起誓,决不食言。”
“好,我们相信梁大人能做到的,那我三人就静候佳音了。”严懋德笑道。
梁松点头道:“好!”
不久之后,梁松便一脸笑意离开了玉常宫。
而在梁松走后,严懋德淡笑一声,道:“他面堂发黑,血气冲顶,显然是死到临头,却仍不自知。”
钟常冷声道:“还用人间官位来笼络我等,我三人如此修行,还要官位何用?只不过是不想交恶于他而已。”
就在此时,大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英伟的身影。
随后,只见陈景武左手按剑,右手握住剑柄走了进来。
他目光朝钟常脚下的那堆灰烬一看,知道这必是自己写给兄长的信件,却被钟常连信带木盒一起给烧成了灰烬。
“仲平。”三人看着陈景武竟然毫不意外,严懋德反而笑眯眯的叫了一声。
陈景武快步上前,目光阴沉的看着三人,喝道:“我给兄长的信呢?”
钟常一指地上灰烬,道:“这便是。”
‘呛啷!’陈景武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指着严懋德三人道:“枉我一直将你们当作良善长者看待,想不到你们竟与梁松这等奸贼狼狈为奸。”
“仲平,冷静。”严懋德伸手将眼前的剑锋拨到一旁,道:“方才那不过是迷惑梁松而已。”
陈景武眉头一皱,看了三人一眼,然后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什么意思?”他问道。
严懋德道:“我等受陛下敕封为护国道长,但也从此受到朝廷辖制。我等不是大真人,没有他那般广大的道法,所以只能尽量不去得罪朝廷中人。”
“你们身具法术,还怕那些官员?”陈景武问道。
“我们怕的不是官员,而是陛下。陛下乃紫微星应世,又是人间帝皇。若是陛下对我三人不满,将来我三人连成仙都无望啊。”吕清缓缓说道。
陈景武指着地上灰烬,道:“那这又当如何?”
钟常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么,重新备下笔墨,仲平你再写一封便是,写好之后,我立刻送往吴郡。”
陈景武闻言一怔,随后收起长剑,说道:“当真?”
“当真!”钟常点头道。
“好,笔墨在哪里。”陈景武问道。
于是严懋德命道童取来笔墨绢帛,陈景武立刻挥笔疾书,又重新写好了一封信。
这时严懋德三人走到陈景武身边,说道:“仲平,可否再加一行字?”
陈景武疑惑的看着三人,“加什么字?”
钟常说道:“加‘严懋德、钟常、吕清请教大真人五行之法。’”
陈景武闻言,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然后话也不说,挥笔便写了下来,而且还在后面多加了一行:恳请兄长成全。
钟常三人看了,大为感动,然后严懋德挥手便将绢帛上的字迹烘干,然后由钟常施法,变出一支金箭,金箭后尾带着一个小金筒。
将信放进小金筒内,然后施展法术,只见那金箭立刻冲霄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穿破云霄,飞往吴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勿
在陈景武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宫那边一连来了三拨人,请马姜到太子宫去。
马姜再次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太子宫家丞,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不去。”
家丞脸色一苦,道:“夫人,太子连续派遣三次府上家臣来请夫人前往,试问整个洛阳城还有谁有这等礼遇?”
马姜道:“休说礼遇不礼遇,我那姑姑若是想我,过节之时我定会登门拜访,只是眼下实在不行。”
家丞见自己好说歹说,马姜始终不同意前往太子宫见自己的姑姑。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又不能对马姜发火。
一来马姜是太子妃的亲侄女,二来马姜是大真人的弟媳,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见自己的姑姑,何必等到过节呢?不是随时都可以的吗?而且长辈相邀,岂有不从之理呢?”家丞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马姜摇摇头,坚持自己的意志,道:“你回去告诉我姑姑,就说我已嫁入陈家,一切都以陈家的利益来考量,希望她能理解。”
家丞闻言,脸色一变,他已经想到当太子妃听到这句话时会有多么暴怒了。
一盏茶之后,太子宫家丞带着随从一脸疲惫的从陈景武的府中离去了。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说服马姜,已经准备回去迎接太子殿下的严惩了。
当众人回到太子宫,向焦急等待的太子与太子妃禀报之后,太子刘庄大怒,对着家丞等人骂道:“废物,废物!”
众人连忙跪下请罪,刘庄脸色铁青地道:“孤堂堂大汉太子,连请个人都要看人脸色吗?”
而太子妃马氏更是阴沉着脸,手指抓着茶盏用力捏着,指节都已经开始发白了。
‘碰’马氏将茶盏往案上一放,起身说道:“她既然不来,那我就亲自登门去见她。”
刘庄脸色一变,道:“岂能如此?你是孤的正妃,怎能屈身去见他人?”
马氏低声道:“我要去看看这个忘恩负义,背弃家族的混账,看她还有没有脸见我。”
刘庄脸色异然,目光朝左右一看,然后上前拉着马氏的手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黄昏的清波门安宁静谧,西湖堤岸上的柳树在清风的吹拂下缓缓摆动着柳枝。
而平静的湖面不时泛起一道道轻波,水波的哗啦声混合着风声环绕在太一观的四周。
桓恕正送走了最后一个来拜神上香的人,突然他心有所感,抬头朝天上一看。
只见一道金光瞬间飞落下来,桓恕立刻抬手打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冲霄而起,在半空中便缠住那道金光。
然后桓恕将其猛然拉下,最后那白光抓着金光落入桓恕手中。
“咦?金箭传书?”桓恕眉头一皱,从金箭尾部的小金筒内取出帛书。
等他展开帛书,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大惊。
“不好!”桓恕拿着帛书,立刻转身朝后院飞掠而去。
到了后院,他来到太衍云房外,叫道:“祖师,洛阳有金箭传书。”
“进来。”太衍的声音缓缓传出小屋。
桓恕推门进去,看到太衍正盘坐在玉榻之上,说道:“是玉常宫的金箭传书?”
桓恕一怔,道:“祖师,您已知道了?”
太衍道:“马氏今日之劫,贫道早在数年前便知道了,所以早做了安排,不必担忧。”
桓恕闻言,顿时佩服不已,然后看着手中帛书道:“那这信...”
“回信给严懋德、钟常、吕清三人,也不用写什么文字,将此功法传书给他们便可。”太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本功法,并朝桓恕说道。
桓恕上前接过功法,看了一眼功法的名字《大五行真诀》。
“那仲平公子呢?”桓恕问道。
太衍笑道:“回四个字给他:勿急勿躁。”
桓恕应道:“喏。”
次日清晨,玉常宫的三人便收到了桓恕传回给他们的书信功法。
“《大五行真诀》!”当严懋德三人看到眼前的功法时,纷纷激动的难以自持。
人间富贵算什么?权势滔天算什么?都不如成仙来的实在!
三人当即回到静室中研习《大五行真诀》,从早上一直到中午,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三人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学习的非常投入。
一直到深夜时分,三人才从《大五行真诀》的基础篇中醒转过来。
“妙,妙啊。”严懋德抚掌慨然道。
钟常说道:“大真人果然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这《大五行真诀》与我三人的五行法术完美契合,简直就是为我们天造地设的一般。”
吕清也无比感叹地道:“有此功法在,我三人成仙可期啊。”
“哈哈哈哈!!”
三人瞬间大笑起来,但笑过之后,他们才想起还有给陈景武的信件。
于是三人收起《大五行真诀》,然后将剩下的那封信件拆了出来。
三人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字:勿急勿躁。
“这...”吕清有些疑惑,“大真人这时何意?”
钟常沉思道:“大真人既没说何时回洛阳,也没说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严懋德道:“很简单,大真人对马氏一事,恐怕早有安排了。”
二人一听,颇觉有理,“大真人法力高深,提前看出马氏遭劫,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严懋德点头道:“这《大五行真诀》你们也看了,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法门。大真人对我等如此宽厚,我等也不可让大真人失望。”
钟常微微一怔,看着严懋德道:“你想去为马氏求情?”
“不。”严懋德摇摇头,道:“我等去求情,陛下肯定会心生嫌隙,不仅毫无用处,还会惹得陛下不快。”
“那你的意思是?”吕清问道。
严懋德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保护好大真人的家人便可,依我看来,大真人如果真有什么安排,肯定就在仲平身上。”
钟常眼睛一亮,“明白了,大真人让仲平勿急勿躁,意思是告诉仲平,时机还未到。时机一到,他就可出面去解救马氏一族?”
“不错。”严懋德点头道。
“好,那就听你的,我三人就轮流保护陈仲平一家人。”吕清说道。
“嗯。”严懋德与钟常点头应道。
第三日,陈景武来到了玉常宫。
严懋德三人将太衍的信送到了陈景武手上,陈景武拿着一看,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严懋德三人。
“就这四个字?”陈景武问道。
严懋德三人点点头,道:“就这四字,下面有大真人的印名。”
陈景武仔细一看,的确有太衍的印名,这个印名是太衍用法力烙印上去的,根本不能仿制,太衍离开前就对陈景武演示过辨别之法。
“这...兄长是何意呢?”陈景武有些迷茫的问道。
然后严懋德三人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陈景武,陈景武一听,将信将疑道:“果真如此吗?”
吕清说道:“仲平,既然大真人已经知晓此事,就无须在担心,按大真人说的做便是。”
陈景武紧皱眉头,听了吕清的话以后,想到自己求了那么多公卿大臣的家也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兄长也让自己勿急勿躁,看来只能这么做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陈景武拿着太衍的信回去了,而严懋德三人却开始暗中保护起陈景武来。
转眼就是七日之后,扶风太守左茂贤压的十日之期已过,廷尉府右监立刻开始与朝廷使节一起,带着军队押送着马氏一族老小离开了关中,前往洛阳。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送行
“你真的要去吗?”杨氏抓住陈窦的手问道。
陈窦说道:“对。”
杨氏担心地道,“还是不要去了吧...”
陈窦摇头说道:“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么?”
“现在他们躲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你。”杨氏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
陈窦道:“他们躲着我,是怕受牵连。我们真要是因为和马家的姻亲关系受了牵连,你在屋子里躲着也没用。”
杨氏叹了口气,忽然抬头看着陈窦说道:“就不能...不能让仲平休了马姜么...”
陈窦脸色一凝,转头看着杨氏,道:“你就这么怕吗?”
杨氏低声道:“我...我这不是为仲平着想么...”
陈窦冷哼一声,“仲平要是知道你有这想法,非得羞死不行。”
杨氏抬头说道:“那万一仲平被她连累呢?”
“那也不能因为这事就休妻,马姜嫁给仲平之后,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因为她娘家的人被朝廷抓捕,你就要休了人家躲灾。不说以后父老乡亲怎么看我们,你让仲平以后怎么在人前立足?”陈窦微怒道。
杨氏啐了陈窦一声,说道:“男人就是太顾及脸面。”
陈窦沉声道:“这个脸面必须顾,这种话你以后永远也别再说第二次了,免得让人笑话我陈家。”
杨氏不再说话,陈窦背起行囊道:“亲家他们大后天出函谷关,我去送送他们,也许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杨氏抬头看着陈窦,轻柔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道:“早点回来。”
陈窦拍了拍杨氏的手,道:“嗯,放心吧,没事的。”
函谷关前风凛冽,囚车嵬嵬夕阳斜。
函谷关官道两旁站满了行人,他们目光看着一辆辆囚车被马拉着往关门而去。
囚车中上至六十多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任何的遗漏。
一个正当强盛的帝国,其强大的国家机器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
道旁百姓没人喧嚣,也没人说话,甚至连扔烂菜的人都没有。
他们静静的看着,眼中没有憎恨,也没有恐惧。
这是伏波将军的家人,伏波将军马援,是无数大汉子民心中的英雄。
他辅佐当今陛下平定天下,在年迈之时,本该呆在家中颐养天年,仍然请缨东征西讨,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最后官至伏波将军,晋封新息候。
他曾经说过: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岂能僵卧病榻,享受儿女的侍奉而死呢?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现在他尸骨未寒,家人却已危在旦夕。
人群中,一名年轻的儒生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交趾铜柱未折,而将军已殁,岂不令人神伤。”
交趾铜柱,说的是马援平定二征起义时的故事。
当时,大汉帝国的一个郡发生了分裂叛乱,这个郡名叫‘交趾郡’,后来叫做‘越南’。
当时交趾郡反叛汉朝,马援率军出征平叛。
他在桂林郡聚米成山,摆成了交趾郡的地图,然后顺利的平定了交趾叛乱。
当时马援平定交趾叛乱,杀死叛军首领后,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在交趾郡的郡治立下了两根铜柱表述此次平叛功绩。
这个铜柱是马援专门铸造的,两根很寻常的铜柱,但铜柱上面除了记录此次平叛的过程外,还有另外有六个字,这六个字却极不寻常。
这六个字就是:“铜柱折,交趾灭。”
意思就是:我大汉伏波将军马援如何如何率领汉军平定交趾叛乱的,今天立铜柱以作纪念。并警告你们,好好保护这座铜柱,要是有一天这铜柱折断了,那就是交趾灭亡的时候。
马寥、马防几兄弟被锁在囚车中,他们面色苍白颓废,但身上并没有伤痕,可见在牢狱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难受的还不是马寥他们,而是马寥等人的母亲,马援的发妻。
此时她也在前方的囚车内站着,她面色枯黄,身形消瘦,双腿已经水肿。
但她的双目却仍然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并不时的朝自己的一众儿女们喝道:“都不许哭,谁要是流一滴眼泪,谁就不是马伏波的种。”
于是一路上虽然情绪低落彷徨,恐惧忧伤,但却没有一个人流泪。
老夫人的意志,此刻陡然成了马府所有人心中的信念,一股拧在一起的强大信念。
“你要干什么?!”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厉喝,随后整个囚车队伍都停了下来。
马寥目光朝前面一看,只见最前方一群兵士正围着一个人,但那人什么模样,却隔得太远看不太清。
陈窦背着行囊,朝眼前的一众期门兵士说道:“诸位大人,我来为他们送行。”
一名期门郎官走了过来,朝马寥道:“这些人都是重犯,你退回路旁送行便是,不能近身探视。”
陈窦朝这名期门郎官道:“还请将军通融通融,他们都是我的亲家...是我儿媳的娘家人...”
期门郎官手握刀柄道:“不管什么关系,不行就是不行,速速退去,否则将你一起拿下。”
陈窦不甘心,又是作揖又是抱拳地哀求道:“请将军通融一下吧,不要许久,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行。”
“不行就是不行。”期门郎官大喝一声,然后说道:“左右,赶他出去。”
两旁一排期门士兵立刻上前,将陈窦朝道旁推出去。
陈窦在与这些士兵们的推搡中袖子被撕破,一块红包袱从袖子里滚了下来。
陈窦一惊,连忙抓住那些推赶自己的期门士兵,喊道:“我的印,我的印。”
那名期门郎官眉头一皱,上前从地上捡起那个红包袱,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玉印。
期门郎官将玉印倒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印着:大汉广德君印。
“广德君?”期门郎官微微一惊,前面已经说过,羽林、期门兵士都是挑选良家子、或者世族子弟入内,这些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朝廷事务都有基本的认识。
“慢。”期门郎官大手一挥,然后立刻上前挥退两旁的兵士,朝陈窦问道:“你是广德君?”
陈窦点点头,道:“是,这是我的印,朝廷给我的。”
陈窦本就是穷苦百姓,借了太衍的光才有了广德君的爵位。但他对于上层人士的礼仪一窍不通,依旧按照以前老百姓的脾气来。
期门郎官连忙将玉印送还,然后拱手拜道:“原来是广德君大驾,恕罪恕罪。”
陈窦没想到这广德君的头衔这么好用,要是早知道就早拿出来用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广德君身为爵位中比较低等的爵位,实际上是不能让期门的郎官如此客气对待的。
广德君身后的护国大真人,才是让这个名号拥有如此大的威势的存在。
《汉书-马援传》李贤注引:“援到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
《太平寰宇记》:日南郡又南行四百余里至林邑国,又南行两千余里有西屠夷国,援至其国立二铜柱于象林南界,与西屠夷分境,以纪汉德之盛”。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体同心
陈窦见期门郎官态度大变,于是问道:“我可以去见他们了吗?”
期门郎官一怔,随后道:“广德君见谅,此事我需请示赵右监与林天使。”
赵右监,就是廷尉府姓赵的右监,此次主要负责前来关中抓捕马氏一族。
而林天使,是一位姓林的使节,名叫林辞枫。天使,意为天子使者。
比如汉朝使节出使周边国家,那些小国就会称呼汉朝使节为:上国天使。
陈窦闻言,点点头,道:“那你快去禀报。”
期门郎官拱手一礼,然后转身朝后方队伍中央走去。
期门郎官来到赵右监与林辞枫的面前,赵右监见了郎官,问道:“为何止步不前?”
期门郎官答道:“启禀右监、天使,广德君在前拦路,欲送马氏一程。”
林辞枫不耐烦地道:“区区一小封‘君’,竟敢拦朝廷使节的路,速速拿下审问,是否马氏同党。”
“慢。”赵右监连忙制止了林辞枫,然后脸色凝重地问道:“是不是广德君陈窦?”
“正是。”期门郎官答道。
这时林辞枫才反应过来,广德君陈窦?这不是护国大真人陈景文的父亲吗?
‘啪’一声轻响,林辞枫迅速翻身下马,问道:“广德君在哪里?”
赵右监也翻身下马,只见期门郎官说道:“就在前面。”
“速带我去。”林辞枫说道。
当林辞枫与赵右监见到一脸朴素的陈窦时,没有丝毫轻视,立刻上前拜道:“下官参见广德君。”
一旁的期门郎官嘴角一抽,你们一个是朝廷使节,一个是廷尉府的右监,都是朝廷高官。
见到一个封君根本没必要这么客气,你就算不理他,他也拿你没办法。
但奈何眼前这个封君人家儿子厉害,别说朝廷高官了,就连皇帝对人家也客客气气的。
因为太衍根本不求着满朝文武,也不求着皇帝,反而皇帝和满朝文武有时都还要求着他。
陈窦诚惶诚恐的扶起两人,说道:“我也不知道两位大人是什么官,不会说客气话,我现在只想给我亲家他们送别。”
林辞枫与赵右监对视一眼,赵右监笑着说道:“这好办,广德君有言,我等自然招办...需要下官陪着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是了。”陈窦摆摆手,然后朝前走去。
期门郎官大手一挥,那些囚车旁守卫的期门军士立刻后退五步,驻守在道路两旁,而陈窦则踏着为他留出的空旷的道路,朝那一排排囚车走去。
“老夫人。”陈窦走上囚车,看着手脚上带着枷锁铁链的老夫人,满眼不忍地道:“您都六十多岁了,他们怎么还这么对你。”
老夫人倒看得很开,他目光落在陈窦脸上,道:“我马家以往显赫之时,有多少亲朋好友知交甚密。可如今连来为我们送行的都没有,倒是你,特地跑这么远来看我们,幸苦了。”
陈窦取下背上的包袱行囊,从里面取出一斛清水,“老夫人,你口渴吗。”
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微微一笑,说道:“是有些渴了,你喂我喝吧。”
陈窦连忙喂老夫人喝水,他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不使一滴水滴到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喝了一口清水,精神好了许多,就连眼睛也明亮了起来。
陈窦看着老夫人的脸,眼眶微微一红。
老夫人颇为感动地道:“我唯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姜儿嫁给仲平。马寥、马防这两个混小子比他爹差远了,但这次他们的眼光不错。”
随后,老夫人低声对陈窦说道:“你给仲平写封信,让姜儿不用为我们担心。如果马家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也没什么好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让她好好活下去...”
陈窦眼眶湿润起来,语气低沉地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呢?”
“唉。”老夫人慨然一叹,道:“历来伴君皆如此。”她看着陈窦,“有些话我本想对你说,但转念一想,你有个好儿子,伯云他年纪轻轻,便已是护国大真人。有他在,陈家永远不会步我马氏后尘。所以那些话,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伯云恐怕比我们所有人都看得清。”
陈窦此时才明白,太衍的存在对他陈家来说是有多大的意义。
马家,关中八大世家,几天前还是显赫无双的豪门,如今只是皇帝一道圣旨,就全部沦为阶下囚。
想到这里,陈窦心里就是一阵发寒,但紧接着又想到了太衍,心中又是一定。
随后,陈窦又一个接一个的看了马寥和马防。
尤其是马防,握住陈窦的手一个劲的哽咽,却说不出话来。
陈窦看着他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马防哽咽半天,最后强行忍住心头一涌而出的复杂情绪,看着陈窦道:“可以写封信给大真人吗?”
陈窦问道:“伯云可以帮你们吗?”
一旁的马寥说道:“可以,大真人一定可以帮我们。”
“好,我回去就写信给他。”陈窦点头说道。
“多谢,多谢。”马防紧紧握住陈窦的手,连说两声谢谢之后,低下头去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窦将行囊中带的一切水和食物都交给了赵右监,告诉他们这是自己给马家的人准备的。
赵右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一些水和食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陈窦背着空瘪瘪的行囊,站在道路一旁,目光看着一辆辆囚车从自己眼前驶出了函谷关。
“保重...”陈窦揉了揉眼睛,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夜里,陈景武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天马氏族人就要被押解到洛阳了,这代表着,最后决定马氏一族命运的时间也快到了。
但自己兄长让自己等待的时机依旧没有出现,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兄长的含义?
陈景武翻了个身,目光看着窗外月光照在卧室地面,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那句:勿急勿躁的含义。
但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除了严懋德等人解释之外,还有什么含义。
就在此时,一个柔软温暖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背上。
然后一双手臂揽住陈景武的腰,陈景武微微一愣,随后歉然道:“我睡不着,吵醒你了。”
马姜轻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陈景武一愣,问道:“知道什么?”
马姜轻轻掐了一把陈景武腰间的软肉,然后说道:“这几天你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而最近的烦心事,除了我家的事情,不会再有别的了吧?”
陈景武猛然转身,他们的目光立刻在黑暗中对视。
虽然一片黑暗,但两人的目光却仿佛能看透黑暗一般。
“你也知道了?”陈景武问道。
“我早就知道了。”马姜轻轻地说道。
陈景武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了。”
“嗯...”马姜淡淡的应了一声。
陈景武又问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马姜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怕你担心。”陈景武说道。
马姜道:“我怕连累你。”
“我们是夫妻,你要是有危险,难道我就能逃脱吗?”陈景武又说道。
马姜道:“不知者不罪,兄长是护国大真人,只要你不知情,有他在,你就不会有事。”
陈景武有些难受地道:“你把我当外人...”
马姜轻轻一笑,“傻子,我是你的,我只会处处为你着想,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
陈景武紧紧抱住马姜,道:“其实我许多天前就写信给了兄长,希望他能帮忙,但是兄长只叫我‘勿急勿躁’。”
马姜闻言,顿时大为感动,也仅仅贴着陈景武的胸膛说道:“那你就不要急躁。”
“可是明天,岳丈他们就要被押到洛阳了。”陈景武说道。
马姜沉默片刻,最后对陈景武道:“要相信兄长。”
“嗯!”陈景武沉声应道。
随后,马姜又道:“这几天,我那位姑姑一直派人来找我过去。”
“姑姑?”陈景武一怔,道:“是嫁给太子的那位姑姑吗?”
“是的,太子前些日子为我家求情,被陛下给赶出了皇宫。所以我那位姑姑就想到了我,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去请兄长出面。不过,她派来的人,都被我赶走了。”马姜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呢。”陈景武疑惑地道。
马姜说道:“我和你夫妻一体呀。”
陈景武闻言,默默的抱紧了马姜,两人紧紧相拥,陈景武低声说道:“嗯,我们是夫妻一体,百世同心。”
“明天,我们一起去城外接岳丈他们。”陈景武说道。
“嗯~~~”马姜柔声应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时机
陈景武与马姜一夜无眠,二人心神不定,就这样在榻上相拥一夜。
清晨时分,他们早早起来更衣洗漱。
因为今天马氏一族就要被押解到洛阳,陈景武再怎么说,也要陪着马姜去见一面娘家人。
尽管他们已经落难,尽管他们已经是阶下之囚,但家人始终是家人,任何外部条件都不能改变。
婢女淡竹正伺候马姜洗漱,陈景武问道:“淡竹,我那条玉腰带呢。”
淡竹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姑爷,在靠窗的那座小柜子第二层里面。”
陈景武转身来到小柜子旁,拉开第二层柜门,取出里面的那条玉腰带。
这还是成亲后马姜送给自己的,可以说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当陈景武拿出玉带,正要关上柜门时,忽然看到小柜子里面竟然还放着一个紫檀木盒。
“咦?”陈景武伸手取出木盒,看着眼前的紫檀盒子,陈景武转身问道:“夫人,这紫檀木盒是哪里来的,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马姜转头一看,目光落在陈景武手中的紫檀木盒上,忽然轻咦道:“是它。”
“什么?”陈景武疑惑的问道。
马姜站起身来,双手伸到脑后去将长发挽起,然后走到陈景武身边道:“你还记得兄长是什么时候离开关中去吴郡的吗?”
陈景武道:“是建武二十三年。”
马姜点头道:“这紫檀木盒就是当时兄长离开时给我的,当时他说...两年后再打开这木盒。”
陈景武一拍额头,道:“我想起来了,看我,读书都读傻了,两年,那不已经到时候了吗?”
马姜闻言,目光一亮,道:“不错,的确到了时候。”
陈景武走到桌案边,立刻拆开了紫檀木盒上的封泥,然后在马姜与淡竹好奇的目光下,缓缓打开了紫檀木盒。
只见木盒打开的那一瞬,一道青光瞬间飞出木盒,腾跃而起。
然后,那道青光在半空变成几行大字。
“将盒中玉章呈递陛下,可救马氏一门脱难。”当这两行字出现的那一刻,紫檀木盒中浮现出一枚扁长的玉章。
陈景武这一刻恍然大悟,激动地道:“原来兄长之意在此。”
马姜与淡竹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尤其是马姜,脸色惊异地道:“这么说,兄长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了?”
淡竹呼吸急促,目光盯着半空的那两行仙气凛凛的字,眼中泛起点点星芒。
‘砰’等半空的两行字迹散去,陈景武将木盒一盖,然后抱在怀里道:“我这就去求见陛下。”
马姜连忙叫道:“夫君。”
陈景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马姜。
马姜微微一滞,随后笑道:“无事,路上小心些。”
陈景武点点头,对马姜道:“你先去城门接岳丈他们,让他们不要绝望,我一定救他们出来。”
马姜重重地应道:“嗯!”
陈景武离去后,一旁的淡竹看着马姜道:“姑爷...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马姜白了淡竹一眼,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笨呢?”
淡竹吐了吐舌头,然后兴奋地说道:“有伯云长公子出面,家主他们肯定会没事的,夫人,我们马上去城门口吧,等家主他们来了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嗯,好。”马姜也笑着应道。
马姜与淡竹坐着马车前往洛阳北门,到了之后,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看来整个洛阳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今天伏波将军马援的家人就要解押到京了。
到了辰时一刻,洛阳城外陡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这支队伍主要由披甲执锐的期门士兵组成,但竖的却不是军旗,而是朝廷的令旗。
赵右监与林辞枫骑马在前,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押送队伍,以及三百多辆囚车。
一眼望去,士兵囚车浩浩荡荡,如果不是囚车里面身着囚衣的犯人,还以为这是大军开拔在运送粮草呢。
就在此时,从城中又驶来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然后一百多名期门士兵从马车两侧排开,直直的挡在洛阳北门前。
城门官见了,脸色微变,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对驾车的人喝道:“速速让开,有朝廷重犯要从此路过。”
驾车的人理都不理城门官,而是下车之后打开马车的车门,取出一张木墩摆在了地上。
然后,一名身着玄黑服,头戴琉冕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城门官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连忙跪地拜道:“参见太子殿下。”
周围的守城士兵和围观的百姓们也惊呼一声,随后哗啦啦的跪倒一片,纷纷高呼道:“参见太子殿下。”
这其中自然也有马姜与淡竹。
众人参拜过后,刘庄点头淡声道:“免礼。”
“谢殿下。”众人站起,但却再也不敢如先前那般喧哗,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目光不敢正视刘庄。
刘庄转身,从车中接出了马氏,马氏下车之后,目光往周围一扫,所有人噤若寒蝉。
只有马姜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马氏的身上,马氏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马姜与淡竹。
马姜看着马氏冰冷恼怒的目光,感到心头有些不自在。
但她还是带着淡竹朝马氏走了过去,然后停在马氏前方五步的距离,恭身拜道:“侄女拜见姑姑,拜见太子殿下。”
刘庄笑着道:“不必多礼。”
而马氏只是瞥了马姜一眼,便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刘庄摇摇头,然后再次朝着马姜微笑点头,便也走了过去。
淡竹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太子,未来的皇帝,此时就在她的眼前走过,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好在马姜扯了扯淡竹的衣袖,淡竹立刻醒转过来,低头肃立在马姜的身边。
此时,城外的囚车队伍已经停了下来。
赵右监与林辞枫看到太子亲自来了,都飞快下马,跑步迎上前来,恭身参拜道:“殿下。”
刘庄上前扶起赵右监与林辞枫,并柔声说道:“二位幸苦了。”
“不敢,不敢。”赵右监与林辞枫连忙摆手说道。
然后刘庄道:“太子妃也来了,她想要探视一下囚犯。”
赵右监与林辞枫当然知道太子妃就是马援的女儿,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马氏一门上下全被抓了,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也保不住。
但偏偏马氏在做太子妃时毫无出格之处,甚至屡次得到皇后阴丽华的称赞,说她有金凤之表,玉鸾之姿。
而且又是自己的儿媳妇,平日里温良贤淑,表现极佳。
所以刘秀在下令抓捕马氏族人时,并没有将这位太子妃列入其中,这就代表着,这位太子妃并不会因为家族的败落而失势。
“娘娘要探视囚犯,这自无不可,殿下,娘娘,请。”赵右监连忙说道。
马氏朝赵右监道:“除了殿下和我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囚车,明白了吗?”
赵右监连忙应道:“小臣明白。”
然后在马氏前去看望自己家人时,赵右监命令期门士兵,将周围层层拦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马氏的意思很简单,你马姜不是不认自己是马家的人了吗?那你也别见自己父母最后一面了。
此时身在外面的马姜,垫脚眺望着里面的囚车,想要靠近,却被期门士兵给拦了下来。
就算她说自己是陈景武的妻子,里面的人是自己家人,这些期门士兵也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无奈之下的马姜,只能带着淡竹,在城外找了一个高高的土坡,她站在土坡上,红着眼眶远远的看着那些带着脚镣枷锁,被囚禁在囚车中的亲人。
第一百三十章 拦阻
马氏最后是一边大哭一边掩面奔跑回到马车中的,刘庄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一直跟着她上了马车。
当太子宫的马车离去之后,赵右监与林辞枫重新上马,带着军士押送着马氏族人进入了洛阳城。
马寥与马防眼眶一片通红,可以想见刚才他们与马氏见面时是何等的悲伤。
马防抽了抽鼻子,叹息一声,说道:“姜儿和仲平...没有来。”
马寥苦笑着道:“没来也好,免得徒增伤悲。”
“夫君,你看,姜儿!”突然,马防身后那辆囚车中妻子林氏突然朝右侧的道路上喊道。
马防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在右侧的期门护军之外,马姜和淡竹跟着囚车队伍一路小跑着,目光不时的朝囚车队伍眺望过来。
马防这一路憋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顷刻间喷涌而下。
他努力站直身体,想要使自己的脖子往上突出,他转头看着右边道路大声喊道:“姜儿,姜儿,回去找仲平,和他好好过日子。”
马防边喊边哭,一时间泪雨滂沱,浸湿了他脖子上的枷锁。
马姜瞬间听到了马防的呼喊,她立刻找到了马防所在的囚车位置,然后边跑便举起手臂挥舞,叫道:“爹爹,娘亲。”
马防听着熟悉的声音,内心无比的凄凉和悲伤,而林氏早就已经哭得昏天黑地,周围的马氏族人也一个个面露凄然之色。
进入洛阳城后,囚车在洛阳宽阔的大道上面越行越快,马姜也开始逐渐追不上了。
马防使劲的扭着脖子,想要再仔细的看一眼马姜。
但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却因为双手被锁,无法擦去眼泪。
“姜儿,姜儿,和仲平好好过日子。”马防高声哭喊着,一个身高八尺,威武雄壮,满胸豪气的大男人此时哭的伤心欲绝,“谁帮我擦擦眼睛,我看不见我的女儿...”
马姜跑的气喘吁吁,最后不得已停了下来,听着父亲逐渐远去的声音,也站在原地呛了两声,然后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赵右监与林辞枫将马氏族人关入廷尉府大牢之后,便立刻赶往南宫,去向皇帝复命。
当他们来到南宫宫门外时,发现这里有一名年轻人正捧着一方木盒静静的等待着。
赵右监与林辞枫不认识陈景武,他们也不想去过问这些闲事,只是快步来到宫门前,对宫门前的小黄门说道:“廷尉右监赵斗、宣令郎林辞枫,奉命羁押马援族人回京,特来复命。”
小黄门闻言,连忙说道:“赵大人、林大人请稍后,奴婢这便去禀报。”
说完,小黄门立刻转身朝南宫大殿跑去。
不多时,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朝赵斗与林辞枫道:“陛下宣二位大人进殿。”
“多谢。”赵斗与林辞枫道谢一声,然后进了宫门。
陈景武见状,连忙上前问道:“黄门大人,不知可否为在下通禀一声。”
小黄门看都不看陈景武,挥手说道:“去去去,你无官无凭,就凭一个太学学子的身份,也想见陛下?”
陈景武道:“我兄长是护国大真人太衍道人,我此次正是代我兄长护国大真人的身份来的。”
小黄门冷笑一声,说道:“那你让护国大真人亲自来吧,你?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小黄门脸色一变,朝陈景武吼道:“滚!再不滚小心把你腿打断。”
陈景武双目一凛,随后气息一滞,然后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小黄门。
小黄门眼睛一瞪,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赶快滚!”
陈景武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沉下气去。
然后拱手朝小黄门行了一礼,道:“大人莫怪,是在下冒犯了。”
“滚。”小黄门这次干脆只说了这一个字。
陈景武低下头去,转身退回路旁静静等待着。
小黄门看着他仍不愿意走,也不去理他,心中想道:“随你站多久,我不给你禀报,你还敢擅闯皇宫不成?”
小黄门身边有一个侍者,低声对小黄门说道:“黄门大人,他说大真人是他哥哥,这样对他...好么?”
小黄门笑了笑,说道:“大真人现在在南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他管得到吗?再说了,他说是大真人的弟弟就是?我还是大真人的爷爷呢,你信吗?”
侍者脸色微变,这话他不敢接,对着小黄门恭维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而他却不知道小黄门此刻心中所想,小黄门看着远处站立的陈景武,心中畅快地想到:“就算真是大真人的弟弟又如何,梁松大人给的那一百金可是实打实的,而大真人身在吴郡,自己在洛阳,怕什么?”
但小黄门却不知道,方才宫门口的这一幕,已经被赵斗和林辞枫看在了眼中。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朝南宫大殿走去。
“臣等叩见陛下。”进入南宫大殿,赵斗与林辞枫走到大殿中央,立刻叩拜行礼。
刘秀淡淡地道:“平身。”
“谢陛下。”二人应声而起。
然后林辞枫将手中的节杖捧起,说道:“臣奉命宣读圣谕、押送重犯已毕,特来向陛下复命。”
“嗯。”刘秀应了一声,然后侍中郭增走到林辞枫面前,将节杖收回,然后回到殿陛之下恭身而立。
赵斗此时又道:“陛下,臣已奉命将马氏一族三百七十八人抓捕,现已打入廷尉府大狱,听候陛下发落。”
刘秀满意地道:“很好,你二人此行劳苦功高,各赏黄金二百斤,缎三百匹。一应随行人员,各有赏赐,大行令,此事便交给你了。”
大行令陈先站了出来,恭身应道:“喏。”
而赵斗与林辞枫也纷纷拜道:“谢陛下。”
就在赵斗与林辞枫转身准备回到臣班中时,突然赵斗转身说道:“启奏陛下,方才我二人入宫之时,见一年轻人在宫外等候,看似已经候了很长的时间。”
“哦?”刘秀看着赵斗,问道:“那年轻人有何怪异之处吗?”
林辞枫说道:“并无怪异之处,只是他说自己是大真人的弟弟,但被宫前黄门郎拦阻在外。”
赵斗等林辞枫说完,又补了一句,道:“我二人不知此人身份,但他似乎欲见陛下,而我二人见黄门郎对他恶语相向,故而斗胆向陛下禀报一声。”
刘秀听完,面无表情地道:“好,你们做的很好。”
赵斗与林辞枫恭身一拜,然后走入臣班之列。
随后,只听刘秀对中常侍来藤道:“你亲自去宫门外,将那年轻人与黄门郎带来见朕。”
“喏。”来藤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出大殿,朝宫外而去。
此时的南宫大殿内,文武百官寂静一片,公卿大臣们不发一言。
这些人都是跟着刘秀一起打江山的功勋老臣,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刘秀表面的平静下,是一片沸腾的怒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陛见
来藤到了皇宫宫门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宫外炙热太阳下的陈景武。
“中常侍!”宫门前的小黄门看到来藤竟然出现在宫门口,不由得吓了一跳,然后连忙跪下行礼道:“小人拜见中常侍。”
“哼。”来藤冷哼一声,径直越过小黄门,走到了陈景武前面。
陈景武虽然已经在皇宫门前站了一个多时辰,额头上满是细汗,但他的精神却非常的好。
陈景武也注意到了小黄门刚刚对来藤的称呼,于是立刻朝来藤拱手道:“常侍大人。”
来藤淡淡一笑,说道:“什么大人,就是一个阉宦罢了。”
陈景武道:“为国效力,亦是栋梁,何以全缺而论之。”
来藤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开心的笑了起来,直笑的一双眼睛旁挤满了皱纹。
“果然是太学生,说话就是比那些粗人要好听。”来藤夸赞道。
随后,来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陈,双名景武,字仲平,是护国大真人陈景文的弟弟。”陈仲平肃声说道。
来藤闻言,点头道:“大真人道德巍巍,他的弟弟也是大汉俊杰,好好。”
然后来藤对陈景武道:“走吧,跟我进去,陛下召见你。”
“什么?!”陈景武猛然一怔,“陛下召见我?”
来藤点头道:“是的。”
陈景武疑惑地道:“陛下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呢...”说着他瞥了一眼正朝这边走来的小黄门说道。
来藤笑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陛下吗?陛下什么都能知道,只是他不想知道而已。”
随后,来藤转身对小黄门道:“景尤代你值守宫门,你现在跟我去见陛下。”
“见...见陛下?”小黄门微微一愣,随后从宫门内又走出一名小黄门,他正是接替眼前这个小黄门职务的景尤。
“拜见中常侍。”景尤朝来藤拜道。
“嗯,你接替他值守宫门,不得有误。”来藤说道。
“喏。”景尤应道。
“陛下...陛下召见我吗?”小黄门看了眼景尤,然后有些不安的朝来藤问道。
来藤冷笑一声,“召见?呵呵,太学学子都是我大汉的栋梁,陛下很早以前就说过,若是有太学学子求见,必须要通报,你为什么还要将他拦阻在外?”
小黄门浑身一抖,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来藤冷冷一扫,然后对旁边护卫宫门的期门士卒道:“将他押进去见陛下。”
两名期门士卒上前,一左一右提起小黄门便朝宫内而去。
当陈景武跟着来藤进入南宫大殿时,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这里面强大的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了。
陈景武每走一步,就好像身上压着一座山一样沉重。
南宫大殿内,两侧文武百官分班而列。
金甲将军手持斧钺金锤,如神灵一般威武勇猛。
公卿大臣们个个散发出强悍的威势,这些大臣有多一半都是和刘秀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们的气势远远不是还在读太学的陈景武能比拟的。
也好在陈景武心理足够强大,换做另一个人,此时怕是早就已经瘫软在地走不动路了。
而那个小黄门此刻已经吓傻了,被两个期门兵士丢在地上,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叩拜。
陈景武低着头,十分紧张的往前走着。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高呼,顿时把陈景武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拜!”随着这一声高喝,陈景武顿时清醒过来,太学中早已学过的觐见礼立刻浮现在脑中。
他知道这是太常寺的礼官,专门在朝会的大殿上纠正百官礼仪的官员。
不管是三公还是九卿,一旦在上朝时被礼官发现有不符合礼仪规范的行为动作,都可以当庭向皇帝弹劾,然后受到惩罚。
现在的这位礼官就是在提醒自己,别往前走了,可以跪拜了。
于是陈景武拱手俯身二拜,“下臣陈景武,叩见陛下。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陈景武有广德郎的爵位在身,虽然是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爵位,但至少已经有了称臣的资格。
“平身。”刘秀缓缓说道。
“谢陛下。”陈景武起身,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垂头低首,目光盯着地面。
刘秀看着下方的陈景武,开口道:“陈景武,你在宫门之外候了多久。”
陈景武拱手道:“回陛下,一个多时辰。”
“为何等了这么久。”刘秀问道。
“黄门郎不予通禀。”陈景武说道。
刘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跪伏在地的黄门郎,问道:“可有此事?”
那黄门郎吓得满头大汗,连忙不住地叩拜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已经站到刘秀身边的来藤突然高喝道:“陛下问你,可有此事!!”
“啊~~!”小黄门吓了一跳,然后结结巴巴地道:“是...是...”
刘秀袍袖一挥,道:“殿前武士何在?”
两名威武高壮的金甲武士走上前来,抱拳应道:“在。”
刘秀指着小黄门道:“拖出去,杖毙。”
“喏。”两名金甲武士右手执着金瓜锤,左手拖起小黄门的手臂便将其往大殿外拉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广德郎,对不起,救救我,救救我啊...”
“饶命啊陛下...”
随着小黄门的声音越来越小,陈景武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的玉阶。
刘秀继续朝陈景武问道:“你来见朕,是为马氏族人求情吧。”
陈景武应道:“回陛下,是的。”
刘秀微微一笑,道:“你的妻子,是马援的孙女,马姜,对吗?”
陈景武继续回道:“是的,陛下。”
刘秀点点头,“那你可知,太子刘庄前日里为马氏族人求情,朕也不曾应允。”
陈景武摇头道:“此事小臣倒是不知,只是小臣知道,为人当重忠孝。马姜是我妻子,其父马防是我岳丈,岳丈有难,做女婿的当然不能坐视。我大汉以孝治国,小臣又岂能畏缩呢。”
“哈哈哈。”刘秀大笑,点头道:“好,好,说得好。”
随即,刘秀脸色一转,道:“不过,虽然说得很好,但此事朕意已决,你无须多言。念在你无官职在身,又有一颗孝心,所以朕就不责罚你了,你下去吧。日后在太学中好好读书,我大汉的三公九卿,未必没有你的位置。”
陈景武闻言,并不意外,因为他早知道会如此。说不知道太子被骂,只是为了避嫌而已。
他自己人微言轻,他只是太衍的弟弟,不是太衍,皇帝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他讲话,已经是给他很大的面子了。
于是陈景武抱拳道:“陛下,其实下臣此来,除了上面那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要向陛下禀奏。”
刘秀点点头,道:“奏来。”
然后陈景武将怀中的紫檀木盒取了出来,捧在手中说道:“这是建武二十三年,兄长离开关中前往吴郡时留下的盒子。他嘱咐我们两年之后再打开,如今两年之期已到,下臣打开木盒,却发现是兄长让我呈递给陛下的。”
“哦?”听说这木盒是太衍特地留下来给自己的,刘秀脸色微变,整个人都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恩赦(1)
“呈上来。”刘秀开口说道。
中常侍来藤走下玉阶,从陈景武手中接过紫檀木盒,他先是打开木盒看了一眼,见里面只是躺着一枚扁长的玉章,然后才送到刘秀的面前。
刘秀坐回御座,接过木盒将其打开,然后伸手从木盒中取出了那枚玉章。
在玉章入手的那一刻,一道璀璨的清光突然从玉章内迸发而出,随后直直的落在了刘秀的身上。
“陛下。”中常侍以及文武百官们惊叫一声,刘秀抬手喝止众人,道:“众人勿动。”
中常侍缩回脚步,而下面的百官也一脸担忧的看着上方的刘秀。
刘秀看着众人道:“尔等勿动。”
然后刘秀便被清光罩住,整个人直直的坐在御座上,眼睛眨也不眨,身体动也不动,只有还在缓缓鼓动的胸口可以看出他还活着。
刘秀身体一片飘飘然的飞在就在天空中,他踩着云朵,俯瞰着下方万里山河。
“朕成仙了吗?”这种感觉让刘秀十分舒服,身体上的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只有轻飘飘、暖洋洋的舒适感。
他抬头看着头顶青霄,忽然纵身一跃,冲天而起。
在向天上飞的过程中,忽然一声闷雷响起。
刘秀身体陡然一震,随后身上一阵撕裂般的痛苦传来。
就在此时,一道玄光罩住刘秀,刘秀感觉自己即将撕裂的身体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他转身一看,一名道人剑眉星目、身形伟岸,周身仙光凛凛,玄意澈澈。目似清泉照神彩,面如霜雪凝清华。
清风拂动之下,道袍烈烈,鹤带飘绫。
“你是?”刘秀看着眼前这个神仙一般的道人,顿时有些疑惑的问道。
太衍打了一个稽首,笑道:“陛下,不认得贫道了吗?”
说完,太衍手中拂尘一摆,又变成了陈景文的模样。
“!!”刘秀大惊,紧接着太衍又变了回来,刘秀叹道:“大真人...真乃神仙中人。”
太衍摇头一笑,然后上前对刘秀道:“让陛下受惊了。”
刘秀摆手说道:“无妨无妨。”
然后他转头上下一看,道:“这里是?”
“吴郡。”太衍说道。
“哦?”刘秀一怔。
太衍道:“陛下,现在的你并非凡体,而是魂魄出窍。”
“魂魄出窍?”刘秀问道。
“对,陛下,贫道请陛下来此,是想带陛下去看一些东西。”太衍缓缓说道。
“看什么?”刘秀好奇的问道。
太衍笑道:“看三百年以后的世界。”
刘秀猛然一震,看着太衍不敢置信地道:“三百年以后的世界?”
太衍点头笑道:“正是。”
说完,太衍拂尘一摆,周遭时空轮转,太衍和刘秀霎时间消失在重重白云之上。
当两人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三百年后的世界了。
此时太衍与刘秀站在九霄云中,俯瞰着整个华夏大地。
太衍用神通让刘秀站在万里高空,就可以看清整个华夏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然而看到的第一件事,就让刘秀大惊失色,“晋?大汉亡了?”
太衍点点头,道:“三百年后,大汉亡了。”
刘秀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亲手复兴的汉室,这么快就亡了?
“并不快。”太衍仿佛知道刘秀心中在想些什么,说道:“陛下,这是三百年后。”
听到太衍的话,刘秀那受到剧烈冲击的心才好受了一些。
然后他便看到,这个晋国是有多么混乱。
不仅让一个脑瘫儿做皇帝,皇后竟然敢公然秽乱后宫,造乱国家。
刘秀接着往下看,越看越是鄙夷,就这晋国,竟然可以取代自己的大汉?
随后,晋国发生内乱,八王混战,致使中原混乱,周边游牧大举入侵。
匈奴、鲜卑、羯、氐、羌攻入华夏,竟然相继攻陷了洛阳和长安。
再然后晋室南迁,衣冠南渡。
堂堂华夏,竟然被胡人攻陷了大半,随后,整个华夏陷入了长达三百多年无休止的混战之中。
三百年后,一个叫隋的国家统一华夏,建立了一个不亚于大汉的王朝。
但这隋和秦一样,同样二世而亡。
二代替隋朝的,是一个叫‘唐’的王朝。
唐王朝内修政理,外服四夷,开疆拓土,文治武功,竟然在疆域上一度超越了大汉。
从此,人们将‘汉唐’并列,这两个字成为心目中强盛国家的象征。
看到这里,刘秀是即惆怅,又激动,虽然大汉不在了,但这个名字却已经成为了后人心中的丰碑。
短短一瞬间,刘秀就已经看了将近六百多年的事情。
再然后,唐王朝灭亡,刘秀同样发出一声唏嘘感叹,如同大汉一样,强盛不已的唐王朝也崩溃灭亡了。
紧接着便是更加混乱分裂的五代十国,混乱纷争百多年,被一个叫‘宋’的朝代‘统一’。
但相比于汉唐,这个宋无论是疆域还是文治武功,都差强人意。
文少豪迈,武无德彰。最后跟那个晋朝一样,偏安一隅,就连两个皇帝也被胡人抓走,皇后妃子惨遭羞辱。
刘秀看到这里,不由得掩面哀叹,“世宗常以吕后与单于通书为耻,却也难及此辱之万一。”
世宗,就是汉武帝,当年汉武帝看到匈奴单于在刘邦死后,写信调戏吕后,而吕后却低声下气的给匈奴单于回信,汉武帝刘彻每每看到这里,都深以为耻。
但是和靖康耻比起来,吕后那个都不及其万分之一。
最后,刘秀看到匈奴所在的地方,一个强大的蒙古帝国兴起,最后摧枯拉朽的灭了所有他接触到的敌人,宋也在其中。
大元入主中原,统治了华夏。
刘秀难以想象有朝一日匈奴入主中原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出来。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不只是他,所有汉朝的百姓从心底里就从不认为那些胡虏能入主中原。
元,不到百年而亡,但紧接着,有一个强盛的国家崛起了。
明,由南至北,在历史上第一次完成了从南到北的统一,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开创了一个更加强盛的洪武盛世。
这个洪武盛世,不是明朝自己吹嘘的,而是替代它的清朝评价的: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但三百年后,明亡。
一个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渔猎民族,趁着中原内乱,打了进来,再次入主中原。
又三百年后,西方的巨舰大炮轰开了华夏的大门,刘秀看着岁月变迁,看着战争方式的演变,看着时代的变化,看着那让他都感到恐惧的世界大战。
从火铳到机枪。
从马车到坦克。
从楼船到军舰。
从信鸽到电话。
从风筝到飞机。
从投石机到导弹。
从石头到核武。
这一切都让刘秀看得浑身战栗,看得目瞪口呆。
‘哗’眼前物换星移,现代世界瞬间从刘秀眼中消失,太衍与刘秀再次回到了大汉朝的天空。
“好蓝的天,好白的云啊,好干净壮丽的山河啊。”刘秀回到大汉朝天空的那一刻,心底竟然首先涌现出的是这样的情绪。
太衍开口道:“陛下,你抓捕马氏一族,无非就是抑制门阀世族,抑制那些豪强兼并土地。”
“但陛下,历史大势永远在向前,并不是处决马氏一族,就能化解抵挡的。”太衍缓缓说道。
刘秀转头看着太衍。
太衍继续说道:“没有万世不朽的国家,只有万世不朽的中华。”
“陛下杀了马氏一族,只能抑制一时。大汉后世子孙,谁能又如陛下这样呢?汉高祖刘邦、汉太宗刘恒、汉世宗刘彻、汉中宗刘询,这些雄才大略的皇帝,哪个能料到身后的子孙会如此不孝,以至于江
山败坏,最后被王莽篡逆。陛下这才剑履俱奋,领袖群雄,兴复汉室。”太衍淡淡地说道。
“没有万世不朽的国家,只有万世不朽的中华....”刘秀喃喃自语着,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太衍看着他道:“陛下,马援已死,杀他家人并无任何意义。”
说完,太衍对着刘秀拱手一拜,“贫道话已至此,望陛下三思。”
刘秀看着太衍,忽然问道:“我能看看那三百年间的事情吗?”
太衍摇头道:“不行,陛下。而且贫道今天带陛下去看的那些事物,陛下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历史变动,大汉有提前覆灭的危险。”
历史是不能说变就变的,太衍也没有这个权利,因为历史的变动,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命运那么简单,而是历史数千年内百亿生灵命运的变迁,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因果。
随随便便就说出改变历史的人,是不了解历史的厚重的。
太衍说完,手中拂尘一摆,道:“贫道先送陛下回去,等来日贫道再回京拜见陛下。”
“大真人...”刘秀刚要说话,便感到一股大力涌来,然后瞬间将他送回了洛阳南宫大殿的肉身之中。
“大真人留步!”刘秀本来僵直的坐在御座上的身体突然一震,随后大喊着站了起来。
下方的百官和陈景武,无不一脸愕然的看着突然站起并高呼大真人的刘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恩赦(2)
刘秀看着满朝文武,看着威严的南宫大殿,脑子里突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谬感。
“我是刘秀...我是大汉皇帝?”
“不对,大汉很快就亡了...那我是什么?”
“我是刘秀?还是大汉皇帝?”
刘秀目光出神的看着前方,下方的大臣们见皇帝突然变得跟个傻子一样,纷纷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陛下?陛下?”太傅邓禹上前叫道。
刘秀猛然回过神来,看着下方的邓禹,心中不由得找回一丝真实感来。
随后他跌坐在御座之上,无比疲惫地挥手道:“退朝。”
“陛下?”中常侍来藤微微一怔,低声唤道。
“退朝!”刘秀突然大吼一声,来藤浑身一颤,连忙喝道:“陛下有旨,退朝。”
然后刘秀又开口道:“等等。”
正满心疑惑准备转身离去的百官又回过身来,拜道:“陛下。”
刘秀说道:“停朝三日,朝中一切事务由太傅主持。”
邓禹眉头一簇,上前问道:“陛下,是否圣体欠安?”
刘秀摇摇头,说道:“领旨便是。”
邓禹闻言,不敢再问,手持玉笏恭身道:“臣领旨。”
“都退下吧。”刘秀最后挥手说道。
文武百官相继退去,最后陈景武也有些迷茫的站了起来,然后退出了南宫。
他不明白,兄长留下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让陛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离开南宫之后,朝中一众公卿大臣们呼啦一下把陈景武围在中间。
太傅邓禹朝陈景武问道:“那木盒中放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把陛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什么东西?”
“那真的是大真人给你的吗?”
“你快说啊。”
周围的开国功勋们一脸焦急,七嘴八舌的朝陈景武问着。
陈景武也摸不着头脑,道:“这的确是兄长留下的,只是那玉章到底有什么作用,我也不太清楚,诸位大人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嗨!”左将军贾复看着陈景武叹了口气。
最后,众人聚集在南宫宫门外,并没有离去,而是在等着消息,他们知道,不管陛下有没有事,都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刘秀起驾回了寝宫,一到寝宫便在来藤等人的伺候下睡了过去。
来藤看着刘秀睡下,心里十分担忧,于是便让人去请皇后阴丽华。
阴丽华闻讯之后,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帝寝宫。
然后她看了熟睡的刘秀,确认没有什么异常的时候,便让人去传太医到宫外候旨。
然后阴丽华便亲自守在刘秀身边,有了皇后坐镇寝宫,所有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焦急慌乱。
一个时辰后,黄门侍郎来报,说百官都在宫外静候。
阴丽华细细一想就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皇帝的消息,于是便对黄门侍郎说道:“你去告知诸位大臣,就说陛下无恙,各自回家去吧。”
黄门侍郎共声应道:“喏。”
随后他来到南宫之外,对着站在外面的满朝文武道:“皇后有旨,陛下无恙,尔等各自回去吧。”
邓禹等人听了,问道:“皇后娘娘在何处?”
黄门侍郎道:“皇后在宣明殿照顾陛下。”
众人一听,立时放下心来,皇后娘娘在起兵之初就嫁给了陛下,二人夫妻情深,刘希有皇后照顾陛下,自然无需他们担忧。
于是众人纷纷相互辞别,然后登车离开了皇宫。
刘秀一觉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这两天昏睡期间,要不是阴丽华看他气息平稳,面色正常,再加上太医诊断之后并无病象,恐怕早就急的请大臣们来宫中议事了。
但造成这一切的陈景武,阴丽华却并没有任何的怪罪与埋怨。
现在刘秀只是昏睡,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她本人也极其沉稳,若是换个人来,早就将陈景武抓起来严加审问了。
“水...”玉榻上的刘秀轻轻唤了一声,立刻将旁边小寐的阴丽华给惊醒了过来。
“陛下醒了!”来藤欢喜地叫道。
阴丽华连忙起身,道:“快,水。”
一名宫女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过来,阴丽华让人将刘秀扶起,然后亲自喂刘秀喝水。
刘秀喝了几口热水后,立刻舒了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阴丽华娇美端庄的面容,刘秀直起身子,唤道:“皇后。”
阴丽华将茶盏递给身旁的宫女,道:“陛下,您醒了。”
刘秀起身摇了摇头,问道:“皇后,我睡了多久。”
阴丽华道:“两天。”
刘秀幽幽一叹,道:“一梦千年啊...”
“陛下,您说什么?”阴丽华有些不解的问道。
“哦。”刘秀笑了笑,“没什么,朕有些饿了。”
来藤连忙吩咐道:“传膳。”
“喏。”一个小黄门应了一声,然后立刻转身离去了。
不多时,珍贵奢侈的御膳摆进了宣明殿,刘秀在用膳时,阴丽华就在一旁服侍。
刘秀一边用膳一边问道:“皇后,你最想做什么事?”
“嗯?”阴丽华微微诧异地看着刘秀,道:“陛下何出此问?”
刘秀淡淡一笑,道:“自从朕扫清寰宇,重整汉室以来,便整日呆在这宫里处理政务和天下大事,也没有多陪你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阴丽华眉头一皱,道:“陛下何出此言?”
刘秀哈哈一笑,朝阴丽华说道:“皇后,你现在比太学里的那些儒生们还要呆。”
阴丽华闻言,愕然道:“陛下,您真的是陛下吗?”阴丽华感觉眼前的刘秀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刘秀放下碗筷,坐直身体,道:“两天前,陈景武送上大真人的木盒。那木盒中有一枚玉章,朕的在那玉章之中,看到了一些事情。”
刘秀抬了抬手,最后说道:“那些事情朕不能说,但很神异,唉...在昏睡的这两天里,朕不知不觉,就已经看开了。”
阴丽华看着刘秀略显沧桑的面庞,有些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道:“陛下。”
刘秀握着阴丽华的双手,柔声道:“不用担心,朕很好。朕现在想找个空闲,好好的陪陪你,说罢,你最想做什么?最想去哪里?”
阴丽华目光凝视着刘秀的眼睛,许久之后,她终于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大汉帝国的皇帝。
“臣妾想回家乡看看。”阴丽华低声说道。
“好,过几日朕就陪你回家乡看看。”刘秀说道。
阴丽华闻言,道:“那朝事怎么办?”
“让太子监国,百官辅佐便是。”刘秀说道。
阴丽华闻言,放下心来,只应了一声:“嗯...”
第二日,皇帝宣布复朝。
但这一次,不仅是百官到了南宫上朝,还有太子刘庄和陈景武也被同时宣召。
当刘秀再次生龙活虎的走进南宫大殿,太子及百官们纷纷松了口气,然后纷纷跪拜。
“陛下。”群臣齐声高喝,声如雷鸣,震动宫墙。
刘秀长袖轻拂,笑道:“众卿请起。”
待得群臣起身,刘秀看了一眼太子刘庄,又看了一眼陈景武,然后叫道:“廷尉何在?”
廷尉苏戎手执玉笏站了出来,高声应道:“臣在。”
刘秀道:“马氏一族老小,是否还在廷尉府监牢之中?”
听到刘秀的问话,太子刘庄心头一跳,脸色顿时一沉。
而陈景武更是满脸的紧张,眼中充满了忐忑。
然而刘秀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大吃一惊。
“全部释放,有官的官复原职,无官的送回原籍。”刘秀语出惊人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脱劫
“啊?”苏戎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刘秀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刘秀道:“马援有功于国,虽有小错,罪不至此。朕误信谗言,幸有大真人点醒,险些犯了大错。”
苏戎一脸愕然,其余众人都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太傅邓禹站出来道:“陛下圣明。”
然后其他人也站了出来,纷纷朝刘秀拜道:“陛下圣明。”
刘秀点头道:“马援有误军之过,但念在其已身故,便夺去其新息候爵位,准其尸身返回老家安葬。其家人无罪,廷尉府即刻放人,命其三日之内离开洛阳返回关中。其族中一应查封之物,全部送还。”
苏戎还愣在那里,刘秀喝问道:“明白了吗?”
苏戎浑身一震,连忙下跪拜道:“臣遵旨。”
苏戎退下后,刘秀又对着刘庄与陈景武道:“你们两个,现在可以回去给自己的夫人一个交代了。”
刘庄面色一,陈景武腼腆地低下了头。
而其他大臣们则会心一笑,不过心思却转的十分频繁。
尤其是建威大将军耿,他目光朝陈景武一扫,然后便收了回去。
陈景武回到家时,马姜正在准备衣被,她要送去廷尉府的监牢中。
当她看到陈景武急匆匆的冲进屋时,脸色微微一变,难道...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便被陈景武一把抓住,朝屋外跑去。
“夫君,你这是...”马姜一边跟着陈景武下楼,一边开口问道。
陈景武道:“快,去廷尉府。”
马姜脸色一滞,问道:“夫君,我准备了一些棉被,想给父亲他们送去...”
“还准备什么棉被,用不着了。”陈景武急匆匆的说道。
‘啪’马姜顿时怔在原地,陈景武手臂一拉,马姜纹丝不动。
他转身一看,却见马姜眼眶通红,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难道...没救了吗?”
听着马姜悲伤的话语,陈景武知道她误会了。
于是连忙转身,擦去马姜的眼泪,解释道:“夫人,你误会了,也怪我没说清楚。”
马姜止住眼泪,目光朦胧的看着陈景武。
“陛下已经下旨,让廷尉苏戎释放所有马氏族人了。”陈景武说道。
“砰。”身后淡竹手里的针线盒掉在了地上,马姜脸上更是露出了无比激动的神情。
“真的?”马姜抓住陈景武的肩膀问道。
陈景武点头道:“千真万确,快,我们马上去廷尉府接岳丈他们。”
当陈景武和马姜来到廷尉府门口时,这里早已停下了一辆豪奢的马车。
马姜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太子宫的马车。
马姜与陈景武快步进了廷尉府,一进到里面,就看到廷尉府大堂上坐着的廷尉苏戎和太子刘庄,当然,还有太子妃马氏。
马氏在看到陈景武与马姜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的眼中带着一缕羞愧,一缕后悔。
马姜自然也看了出来,但还是和陈景武一起走进了廷尉府衙门大堂。
“下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娘娘,拜见廷尉大人。”陈景武进入大堂之后,立刻恭身拜道。
马姜也恭身行礼,太子刘庄伸手虚扶,道:“不必多礼,请坐吧,这次马氏一族能够得到陛下恩赦,还要多亏了你们。”
“殿下言重了,这是我二人的本分之事。”陈景武说着,带着马姜在一旁坐下。
马姜坐下之后,忽然又站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来到马氏面前,以晚辈之礼恭敬地参拜道:“侄女马姜,拜见姑姑。”
马氏抬起头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拜倒在自己身前的马姜,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然后,马氏有些惭愧地道:“阿姜,对不起...”
马姜摇摇头,道:“姑姑,请坐。”
马氏在马姜的搀扶下,重新坐了回去,刘庄看到这一幕,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马姜就侍坐在马氏身旁,马氏大为感动,原本复杂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下来,看向马姜时显露出一股对至亲晚辈的温柔之色。
“廷尉大人,不知我岳丈他们何时出狱?”陈景武朝苏戎问道。
苏戎答道:“广德郎勿急,老夫人他们一路艰辛,风尘仆仆,又在监牢羁押多日,形容不堪。本官已经找人来为他们梳洗清洁,稍后便会来此与诸位见面的,还请殿下、娘娘以及广德郎耐心等候。”
陈景武点点头,道:“大人想的周全,是晚辈冒失了。”
苏戎笑着摆了摆手。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氏一族老小,个个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了廷尉府大堂之外。
由马援之妻,也就是老夫人在前,一众老小无一缺少的出现在这里。
马氏与马姜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马氏悲呼一声:“母亲。”然后跑下台阶,冲到了老夫人的怀里。
而马姜更是叫着‘爹爹’‘娘亲’,跑到了马防与林氏身边。
林氏一把抱住马姜,马防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
三百多名马氏族人,此时围在一起喜极而泣,这是重获新生的喜泣。
紧接着刘庄、苏戎、陈景武也从大堂内走了出来。
老夫人眼尖,立刻看到了刘庄,于是抹了一把眼泪,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叩拜道:“罪妇叩见太子殿下。”
“母亲。”马氏想要去拉老夫人,但老夫人却一把推开了马氏。
而身后的马寥、马防以及马氏后辈齐齐跪在地上,高声参拜:“叩见太子殿下。”
刘庄立刻上前,将老夫人从地上扶起,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老夫人拱手拜道:“谢殿下。”
刘庄点点头,然后朝老夫人身后的马氏族人喊道:“都平身吧。”
“谢殿下。”众人齐声高喝,然后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陈景武走上前来,朝老夫人叫道:“拜见祖母。”
马姜也离开父母身旁,来到陈景武身边拜道:“孙女马姜拜见祖母。”
老夫人连忙将陈景武与马姜扶起,然后一双枯槁的双手抓着陈景武的手说道:“仲平,好孩子,阿姜能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
陈景武腼腆地道:“祖母谬赞了。”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然后一旁的马氏走过来,扶着老夫人道:“母亲,先进大堂坐一会儿吧。”
老夫人点点头,然后在马氏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堂之中。
这时,马寥与马防来到陈景武的面前,马寥目光复杂的看着陈景武道:“好小子,当初幸亏把阿姜嫁给了你,不然这回就完了。”
林氏闻言,顿时有些不开心的扫了马寥一眼,但当她看向陈景武时,立刻就换上了一脸满意的表情。
“伯父言重了,其实我什么也没做,都是我兄长的功劳。”陈景武恭身说道。
马防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的女婿,道:“有个好哥哥,也是一种本事啊...”
马寥眉头一挑,眼睛一瞪就朝马防看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氏一族三百余人,全部被太子宫的期门护卫与陈景武、马姜接送到了洛阳城中的玉常宫里暂住。
他们现在要等着马援的遗体运到洛阳,然后再带着马援遗体回关中安葬。
玉常宫的厢房很多,足以容纳这三百多人。
相对于马氏一族的劫后逢生,窦固与梁松二人此时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他们官职还没有资格参与大朝会,所以朝会上的消息他们得知的就要晚一些。
但当他们知晓陛下竟然释放了马氏族人的那一刻,顿时如遭雷击,然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心惊肉跳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刺
“你不是说,你已经把玉常宫那边安排妥当了吗?”窦固冷着脸朝梁松说道。
梁松闻言,气急地道:“我也不知为何,他们竟然弃诺毁约!”
窦固眉头紧皱,坐在那里道:“眼看马氏逃过此劫,却无能为力,实在可恶。”
梁松阴狠地道:“早知如此,就该派人杀了陈景武。”
“找死。”窦固冷冷的看着梁松,“你要杀了陈景武,整个洛阳数百万人都将毁于一旦。”
说着,窦固又道:“或许还不等大真人出手,陛下先夷了你全族。”
梁松打了一颤,随后抬头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窦固没有说话,想了想,道:“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梁松一听这话就急了,“如此时刻,静观其变?与坐以待毙何异?。”
窦固看着梁松,道:“那你当初来找我商议如何构陷马伏波时,有想到这一点吗?”
梁松闻言,陡然愣在原地。
半晌之后,梁松猛然朝窦固道:“显亲候,你可要不能背信弃义啊。”
窦固起身,来到面前将他扶起,说道:“此事就看陛下如何处置,如果陛下恢复马援新息候爵,我二人定然难逃责罚。但若是陛下未复马援之爵,那我二人则平安无事。”
梁松此刻已经没了主意,闻言说道:“真的?”
“嗯。”窦固转身道:“你放心,如真有事,陛下也不会真的傻了你我的。”
梁松顿时清醒了一下,想了想,的确如此。
窦固转身看了一眼屋外,道:“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你了。”
梁松知道窦固下了逐客令,他此时内心烦躁,也不想再留下去了,于是抱拳道:“告辞。”
梁松走后,从厅堂后面走出一名身着华裳的美貌夫人。
她就是窦固的妻子,也是当今皇帝刘秀的女儿,涅阳公主刘中礼。
窦固之所以不怕,不仅仅是因为窦家势大,更是因为自己还是皇帝的女婿。
“当初他来找你时,神态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如今他求你时,低声下气,谦卑恭谨,这种人断断不能深交。”涅阳公主朝窦固说道。
窦固笑了笑,摇头道:“当时不过让他做了个出头鸟而已。”
“你真要保他?”涅阳公主朝窦固问道:“万一陛下责罚....”
“当然要保,我窦固可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窦固缓缓说道。
“嗯。”涅阳公主,轻点臻首,然后说道:“夫君如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还请直言。”
窦固抬头笑道:“多谢公主。”
且说梁松离开显亲候府之后,心情极不平静。
他既害怕自己构陷马援之事暴露后被皇帝责罚,又愤怒于严懋德三人的弃诺毁约。
走在宽阔的洛阳街道上,他是越想越气闷。
最后他来到一处酒馆外,转身便走了进去。
“店家,上酒。”梁松无比烦躁地喊道。
“先生请坐,酒马上就来。”酒家连忙应声说道。
梁松挑了一处窗口坐了下来,不多时酒家便抱着一坛酒一个陶碗走了过来。
梁松在酒馆中坐了一个多时辰,足足喝了两坛的闷酒。
等他走出酒馆时,天色已暗,整个人都醉醺醺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当他走在夜间的洛阳大街上,看着两侧稀少的行人和黑暗的道路,不由得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
“哼,马援老儿,当初你害我被陛下责罚。今日虽不能让你断子绝孙,但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梁松一边摇摇晃晃的走路,一边嘴里嘟囔着。
“马援老儿,你就好好看着,看着我是怎么让你马氏族人生不如死的。”梁松自言自语着,最后忽然发出一声大笑。
忽然,梁松一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梁松轻呼一声,然后后退两步,眯着眼睛问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当我梁松的路?”
“梁松?”眼前的那人疑惑的叫了一声,随后问道:“舞阴公主的丈夫,中郎将梁松。”
梁松嘿嘿一笑,昂首道:“正是,你又是何人。”
梁松虽说家势不如窦固,但至少也是大族子弟,否则不可能尚舞阴公主。
谁知梁松刚报上姓名,眼前的人便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只见那人喝道:“狗贼,我杀了你。”
说完,一剑刺向梁松,梁松本就喝得酩酊大醉,此时见人要杀自己,却发现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动。
最后梁松一声惨叫,长剑直直的从他小腹贯穿。
梁松的惨叫顿时惊动了附近巡逻的羽林军,只听到一阵盔甲哗啦响动的声音,一队羽林军正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
从玉常宫出来,准备回家却半路碰到梁松的陈景武此时心中怒火已经消了大半。
他连忙从梁松体内拔出长剑,然后转身便快步逃走。
而梁松则捂着小腹倒了下去。
很快,一队羽林军来到梁松所在的位置。
“快看,有人。”羽林军小校举着火把上前,当他们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梁松时,纷纷大惊,“中郎将梁松?”
“快,快救人。”小校连忙喊道。
“快去梁府禀报。”羽林小校朝一名羽林士兵吩咐道。
随后,羽林小校又对五名士兵道:“你们在附近搜寻,凶手肯定就在周围。”
“喏。”五名士兵应了一声,然后快速朝四周分散而去。
但陈景武早就已经跑回了玉常宫,五名羽林士兵什么也没有搜到,只能返回复命。
梁松已经被其他羽林军抬回梁府,羽林小校在现场看了一眼,然后说道:“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洛阳县令。”
“喏。”
第二天,舞阴公主的丈夫,中郎将梁松遇刺重伤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洛阳县令立刻下令搜查缉捕凶手,而百姓们则弹冠相庆,这诬陷伏波将军的恶贼终于遭到了报应。
至于窦固,在听闻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大为惊讶。
“是谁做的呢?”他脸色凝重的坐在那里想着。
“肯定不是马家的人,他们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不敢如此大胆。”窦固想着,“难道是梁松有什么仇人?”
仔细一想,窦固点点头,不错,以梁松的那种脾气,有仇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梁松在这个时候遇刺,时间上也太过巧合了吧?
第一百三十六 入军
梁松被刺,舞阴公主第一时间进宫面见皇帝刘秀,刘秀立刻派出宫中太医前去梁府。
同时,刘秀在朝会只是朝洛阳县令董宣道:“凶手抓到了吗?”
董宣禀奏道:“陛下,臣已在全城搜查凶手。”
刘秀问道:“凶手是何身份?与梁松有何仇怨?”
董宣回道:“陛下恕罪。”
“就是不知道了。”刘秀问道。
董宣跪了下来,拜道:“回陛下,是。”
刘秀也没有责罚董宣,而是说道:“你先退下吧。”
董宣拜伏道:“是,陛下,臣告退。”
董宣退下之后,刘秀宣布散朝,然后对中常侍来藤说道:“传三位护国道长入宫见朕。”
“喏。”来藤躬身应道。
不多时,严懋德、钟常、吕清三人来到了南宫觐见皇帝。
参拜过后,刘秀为三人赐座。
“多谢陛下赐座。”三人拱手谢恩,然后便坐了下来。
刘秀道:“有赖三位道长神灵,这些年京畿之内风调雨顺,百姓安泰,都是三位道长的功劳。”
严懋德连忙说道:“不,这是陛下神威圣德,庇佑苍生,我三人只不过是辅佐陛下安定生民而已。”
刘秀淡淡一笑,然后说道:“朕有意在洛水河畔的潜龙溪边修建一座祠堂,名曰‘伏龙祠’,用以铭记大真人与三位道长的功德,以供后世子孙拜祭。”
“这...”严懋德三人微微一怔,如果只是他们三个还好说,拒绝就是了。
但刘秀加上了太衍,他们又不知道太衍是什么意见,所以也不敢冒然开口。
这时,钟常说道:“大真人神通广大,功德巍巍,伏龙祠只供奉大真人便可...我三人德行低贱,不足以与大真人同列。”
“是啊,是啊。”严懋德与吕清连忙应和道。
刘秀微微一笑,道:“朕意已决,三位道长不必自谦。伏龙祠以大真人为主祭,三位道长为辅祭,让我大汉百姓永世铭记诸位的功德。”
严懋德三人听着刘秀的话,顿时大为震颤,纷纷起身拜谢道:“多谢陛下。”
“三位道长不必如此,请坐。”刘秀抬手说道。
严懋德三人再次拜谢之后,又坐了下来。
这时刘秀忽然说道:“三位道长可知昨晚梁松遇刺之事?”
严懋德三人闻言,脸色一僵。
刘秀看着三人脸色,问道:“三位道长为何脸色如此怪异?”
吕清起身道:“陛下,此时我三人确实知晓一些。”
“哦?”刘秀看着吕清道:“那三位道长可知是何人所为?”
吕清同严懋德、钟常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回陛下,是大真人的弟弟,广德郎陈景武所为。”
刘秀闻言,微微诧异片刻,随后摇头笑道:“好小子。”
“陛下,这也是事出有因。”吕清说道。
刘秀问道:“是什么因由?”
吕清说道:“中郎将昨日里似乎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带着一众家仆在洛阳街上遇到了广德郎。中郎将出言不逊,屡次讥讽谩骂广德郎,甚至还对...伏波将军与其家人恶言相向,广德郎气不过,便拔剑刺伤了中郎将。”
刘秀问道:“这些事情,道长是如何知道的?”
吕清道:“广德郎昨日便是从玉常宫离去的,因为天色已暗,我们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就派了一名童子相随。”
“原来如此。”刘秀点点头,随后说道:“这个梁松,虽满腹才学,心智却如此不堪,唉。”
吕清道:“陛下要惩处广德郎吗?”
刘秀笑了笑,并不回答,道:“梁松的伤,道长能医治吗?”
吕清点点头,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道:“陛下,这里面是我三人采来灵药炼制的丹丸,中郎将的伤势虽然很重,但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这丹丸,便不会有性命之危。只需包扎调养半年,就能痊愈。”
“但有一点不好。”钟常此时说道。
刘秀问道:“哪里不好?”
钟常道:“回陛下,这丹丸虽能治好中郎将,但是以中郎将的伤势,就算痊愈,以后也无法再骑马练剑,搬运重物了。”
“总比丢了小命好。”刘秀淡淡地道。
随后刘秀让中常侍来藤从吕清那里取过药瓶,往梁府送去。
舞阴公主坐在殿内,看着宫中太医忙碌的为梁松医治疗伤。
这是,一名太医急匆匆的走过来,对舞阴公主说道:“殿下,中郎将的伤势极重,还请殿下马上入宫见陛下,再派一些太医过来。”
舞阴公主愁眉紧锁,闻言立刻起身道:“好,我这就进宫去见父皇。”
然而舞阴公主还没走出梁府,就见中常侍来藤迎面走了进来。
舞阴公主奇怪地问道:“来常侍,你怎么来了?”
来藤连忙拿出手中的药瓶拜道:“拜见殿下,是陛下让我送药来的。”
“送药?”舞阴公主一怔,“送什么药?”
来藤捧着手中的药瓶道:“这是玉常宫三位道长送来的丹药,说是可以治好中郎将的伤势。”
舞阴公主连忙接过药瓶,朝来藤道:“多谢来常侍,请入内安坐。”
来藤摇头道:“药已送到,下臣要回宫复命去了。”
舞阴公主转身对身边的人说道:“安排车马,送来常侍回宫。”
来藤闻言,感激地道:“多谢殿下。”
来藤转身正要离去,舞阴公主忽然叫住了他,问道:“那凶手抓住了吗?”
来藤转身,面色平淡地道:“还没有,陛下已命董县令全力追查。”
“嗯。”舞阴公主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来常侍慢走。”
说完,舞阴公主拿着丹药,急匆匆的朝梁松所在的府苑走去。
“我们马上离开洛阳。”马姜一脸焦急的朝陈景武说道。
然后转身叫来淡竹,道:“淡竹,你马上带人收拾细软行囊,我们离开洛阳。”
淡竹身为马姜的亲信侍婢,当然知道陈景武昨晚干了什么事。
于是她二话不说便转身往外走,但却被陈景武给叫住了。
“慢。”陈景武叫住淡竹,然后在淡竹和马姜疑惑的眼中说道:“我刺伤的是梁松,陛下的女婿,舞阴公主的丈夫,如果真的追查起来,我们去哪里都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马姜脸色一变,说道:“那该怎么办?”
陈景武沉凝道:“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
马姜焦急地道:“那万一查出是你怎么办?”马姜急的原地打转,她家人被捕入监牢时,都不见她如此焦急过。
陈景武坐下来,缓缓道:“不是万一,是肯定会查出来的。”
“那你还不走?”淡竹又急又怒的吼道。
“不得放肆。”马姜朝淡竹呵斥道。
淡竹被马姜呵斥一声,气的双目圆瞪,眼眶泛红。
而陈景武却站起来说道:“不等他们来查,我自己去见陛下。”
“什么?!”马姜一惊,“你疯了吗?那梁松可是舞阴公主的丈夫,你这样去见陛下...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我怎么办?”
陈景武道:“祸是我闯的,与你无关。”
“什么叫与我无关?我是你妻子。”马姜大声说道。
陈景武看着她道:“傻,你马上去玉常宫,写信让三位道长发给我兄长,就说我在洛阳闯祸了。”
马姜一怔,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
陈景武道:“嗯,我先进宫去向陛下认罪,你一定要快,或许我还有救。”
两人一同出门,但还没有走出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响。
随后陈景武家的院门被猛地推开,一群身着金甲金盔,手执长刀利剑的羽林军齐刷刷的冲了进来,将陈景武等人围在中间。
“完了。”马姜脑袋一蒙,差点没晕过去。
而陈景武倒很坦然,目光淡定的看着走进来的那位官员。
只见这名官员走进来之后,目光朝陈景武一扫,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高喝道:“广德郎陈景武接旨。”
陈景武一怔,接旨?不是来抓我的吗?
但陈景武还是立刻跪了下来,高声道:“下臣接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告状
诏书打开,却没有正式的宣读,而是带着家常式的问话:“陛下问你,太学的书读完了吗?”
陈景武回道:“回陛下,没有。”
官员点点头,又看着诏书问道:“陛下问你,一天到晚很闲吗?”
陈景武又回道:“回陛下,不闲。”
官员点点头,继续问道:“陛下问你,家里缺吃穿用度吗?”
陈景武一怔,随后回道:“回陛下,不缺。”
官员再次点点头,随即忽然问道:“陛下问你,知罪吗?”
陈景武顺口就答道:“臣知罪...”说完,他猛地抬起头来。
只见宣诏的官员正笑眯眯的盯着他,一旁的马姜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还好淡竹将她扶住了。
陈景武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陛下已经知道自己刺伤梁松的事情,于是问道:“大人,陛下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什么?”官员淡淡地道:“陛下有令,着你立刻回太学读书。还有,带上你的家人一起去。陛下已经将太学旁的宅院赐给了你,今天就出城,以后没什么事,不要老往城里跑。等你太学结业后,朝廷另有任用。”
“...”陈景武微微一滞,随后猛然拜伏下去,高声喊道:“下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宣诏的官员上前,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陈景武,然后笑着说道:“广德郎,准备搬家吧。”
随后一名羽林郎官走上前来,对陈景武说道:“广德郎,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送你出城。”
陈景武看着周围威猛高大的羽林士兵,笑着说道:“好,多谢诸位了。”
洛阳县令董宣正在县衙中查看关于梁松被刺的文档记录,因为中郎将梁松还在昏迷,他们自然不可能亲自去问梁松,只能自己调查。
不多时,有差役来报,说宫中来人了。
董宣有些诧异,宫中来人?
于是他起身迎了出来,只见一名小黄门带着两名期门士兵走进了洛阳县衙。
“陛下口谕。”小黄门来到董宣门前说道。
董宣以及身边的县衙官员连忙下跪接旨,随后小黄门昂胸凝声道:“陛下口谕,中郎将梁松遇刺一案,不必再查,即刻结案。”
“结案?”董宣愣了愣,道:“但真凶还未归案。”
小黄门道:“陛下钦定结案,不必再查了。”
董宣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拜道:“臣领旨。”
小黄门宣诏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县衙主薄此事在董宣身后问道:“县令,陛下为什么早朝还让你严查,此时却又改口了呢?”
董宣低头琢磨片刻,然后说道:“怕是这个凶手连陛下也不愿得罪吧。”
“还有陛下不敢得罪的人?”主薄听着这话,颇觉荒谬地说道。
“有。”董宣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看着主薄说道。
主薄脑子灵光一闪,瞬间豁然领悟,“大真人...”
想到打真人,主薄立刻就知道了凶手是谁,是大真人的弟弟陈景武。
董宣看到主薄明白了过来,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朝衙堂走去,边走边说道:“立刻召回所有在外查案的差役和士卒,然后销档结案。”
“喏。”主薄恭身应道。
对于董宣的脾气,他早就看得很清楚。
如果是一个百姓在大街上被刺杀,那董宣是无论如何也要彻查到底,就连皇帝的口谕他也能不管不顾。
但如果是皇亲国戚,权贵豪门,那董宣只是会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现在皇帝说不查了,那就不查了吧,反正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权贵豪门一天到晚也不干好事,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这就是董宣的性格,虽然颇为极端,虽然有些分裂,但至少在他的治下,百姓不会受到那些权贵们的欺凌。
当舞阳公主得知董宣撤回了所有查案的人,并且将此案销档结案之后,带着梁府上百名家丁浩浩荡荡的冲到了洛阳县衙。
一百多名家丁将县衙围成一团,门口守卫的差役直接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当舞阳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时,一脸警惕的差役们一怔,随后纷纷下跪参拜。
舞阳公主冷冷地道:“董宣呢,让他来见我。”
一名差役话也不敢说,转身就朝县衙内跑去。
不多时,董宣便带着主薄等人从县衙内走了出来。
“臣董宣,拜见舞阳公主。”董宣拱手拜道。
舞阳公主冷冷地看着董宣,问道:“行刺我夫君的凶手抓住了吗?”
董宣摇头道:“没有。”
舞阳公主怒道:“那你为何结案?!”
董宣道:“陛下有口谕,让臣结案。”
“混账,分明是你假公济私,包庇凶犯,你这是矫诏,是谋逆!”舞阳公主指着董宣鼻子怒斥道。
董宣岿然不惧,他目光一扫外面那些将县衙围起来的梁府家丁,道:“是不是矫诏,殿下可以去问陛下。只是殿下你带着梁府家丁,包围洛阳县衙,你想干什么?”
舞阳公主愣了愣,看着董宣道:“你什么意思?”
董宣道:“殿下是要杀官造反吗?”
舞阳公主闻言一怔,随后失笑道:“我?我造反?董宣,你失心疯了吧?这大汉天下都是我刘家的,我造反?”
“既然不是造反...”董宣先是低声说着,随后猛地怒吼道:“那为何带人围住县衙!县衙乃朝廷公门,你带私兵围困,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舞阳公主被董宣一吼,吓得浑身一颤。
等她反应过来时,脸色瞬间通红,整个人又气又羞又怒,最后眼眶一红,指着董宣道:“好你个董老虎,竟然敢呵斥我?你等着...”
舞阳公主说完,甩脸转身,走上马车,朝车夫喝道:“进宫,我要去见陛下。”
车夫闻言,立刻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然后直接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那些围住县衙的家丁看着自家主人都走了,也都从先前的气势汹汹,变成了灰溜溜的模样,跟在马车后面离去了。
主薄有些担忧地道:“舞阳公主是陛下爱女,他如果去在陛下那里告县令你的状...”
董宣看着主薄,指着自己脖子说道:“我的董宣的脖子可以断,但向这些权贵低头,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尾声
舞阳公主到了皇宫,立刻就到刘秀面前告了董宣一状。
刘秀听着舞阳公主的言语,问道:“你说他不仅辱骂你,还想要图谋不轨?”
舞阳公主跪在地上,说道:“是,那董宣不仅对我恶言相向,还包庇刺杀中郎将的凶手。陛下,中郎将可是我的丈夫,您的女婿,是大汉朝的驸马。他竟然包庇刺杀驸马的凶手,这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刘秀闻言,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
舞阳公主连忙说道:“还请陛下严惩董宣,再另外派人缉拿刺杀中郎将的凶手。”
刘秀抬头看着舞阳公主,说道:“不必了,包庇那凶手的不是董宣,是朕。”
“什么?!”舞阳公主脸色一变,随后无比委屈地道:“陛下,父皇,您为什么要这样?”
刘秀笑道:“朕这也是为了你好。”
舞阳公主道:“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应该抓住凶手!否则我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刘秀道:“现在丢了脸面,总比以后丢了命好。”
“?”舞阳公主抬头,满脸惊疑的看着刘秀。
刘秀叹了口气,道:“朕可以告诉你,刺伤中郎将的人,是大真人的弟弟,广德郎陈景武。”
舞阳公主满脸愕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马氏一族。”刘秀说道。
舞阳公主闻言,一阵沉默,她也明白了过来。梁松诬陷马援,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父女二人沉默良久,最后舞阳公主说道:“这大汉是我刘家的,还是他们陈家的。”
刘秀听到这话,忽然怅然一叹,道:“以后谁知道是谁家的呢。”
舞阳公主骇然的抬起头来,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刘秀。
刘秀目光平淡的看着舞阳公主,说道:“今天说的话,不许传出去,明白吗?”
舞阳公主此刻感到刘秀十分的陌生,那种感觉,就像刘秀是一个活了千年,看透世事的老怪物一样,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的。
“好了,你回去吧。”刘秀缓缓说道。
舞阳公主失神地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封他为大真人?”
刘秀听到这话,就知道舞阳公主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耐心地道:“大真人不是因为朕封他,他才有法术神通的,而是因为他有强大的法术神通,所以朕才封他为打真人。”
最后,刘秀道:“大真人不会对我刘氏江山产生威胁,但当我刘氏江山有危险时,只有他才能保我刘氏子孙,你明白了吗?”
说完,刘秀挥了挥手,道:“如果不明白,就回家去想明白吧。”
舞阳公主默默地起身拜道:“喏,儿臣告退。”
中郎将梁松被刺一事,就这样消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被人忘得干干净净,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窦固。
“我听姐姐说,陛下亲自出面,为那凶手开开脱。”涅阳公主对窦固说道。
窦固闻言一阵默然,然后又问道:“那长公主有说凶手是谁吗?”
涅阳公主摇摇头,道:“没有,她不敢说。”
“哦。”窦固闻言,心头敞亮开来,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中郎将的伤势如何了?”窦固又问道。
“玉常宫的三位道长送去了疗伤丹药,除了还在昏迷以外,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涅阳公主说道。
“嗯。”窦固点点头,然后拿起玉案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涅阳公主见窦固看似在认真看书,其实心思根本不在竹简上面,也不点破,轻轻坐到了他的身边。
五天之后,五千大军护送着伏波将军马援的遗体回到了洛阳。
刘秀当即下旨,命在洛阳的马氏族人,随着伏波将军遗体一起返回关中。
马氏族人在南宫宫外跪谢拜辞,然后带着马援的遗体回关中去了。
马氏族人出了洛阳城,经历过这些天的大起大落,对于马援身死的悲伤已经消去了大半。
如今的他们,只想将马援带回关中安葬之后,就去过平凡的日子。
陈景武与马姜候在城外,他们要送马援和马氏族人一程。
在陈景武与老夫人、马寥等人说话告别时,马防把马姜叫到了一边。
“爹爹,怎么了?”马姜疑惑的朝马防问道。
马防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袋,递给了马姜。
马姜接过布袋一看,里面竟然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铜印。
“这是?”马姜看着铜印,颇为惊奇的问道。
马防说道:“这是我们家在洛阳的二十六处产业,原本以为一切都要完了,结果却是如此。昨天我已经将这些铜印全部取了回来,现在把它们给你。这些产业都是在朝廷有登记的,凭证就是这些铜印,你收好。”
马姜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不,这太多了。”
“不多。”马防拦住了马姜,道:“以后仲平要做官,这些产业的钱财远远不够。”
马姜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收了起来,并看着马防道:“谢谢爹爹。”
马防笑了笑,道:“好好和仲平过日子。”
“嗯。”马姜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陈景武揽着马姜,二人相互依偎着,看着马氏族人的队伍越走越远。
按照孝道,马姜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参与马援的葬礼。
但马氏一族现在只想低调,不想再引人注意,所以马姜也就留在了洛阳。
清风吹过,一切波澜狂风都化作暖人的阳光,在马氏族人离去时扬起尘土的官道上,陈景武与马姜也回到了马车上,车夫驾马朝太学方向行去。
建武二十五年四月,马氏族人带着马援的遗体回到关中。
他们拒绝任何人的吊唁,只是十分低调的举丧,然后埋葬了马援。
没有浩大的送葬场面,没有频繁的吊唁人群。
有的,只是低矮的墓碑,和凄清伤感的马氏族人。
吴郡,太一观。
一切事物都在自然的发展着,但桓恕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这片天地,开始变得喧嚣起来。
神、仙、妖、鬼,开始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频繁。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不会多想,只是开始更加勤苦的修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