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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剑聆风     大道清理计划txt下载     大道清理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逃窜

    方娇扑到柳新身上,但却立刻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震开。

    被震开的方娇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便再次扑到了柳新的身上,而柳新此时正蜷缩在一起,双目紧闭,浑身雷光密布,口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痛叫。

    “柳郎,柳郎!”方娇再一次被震开,但却不顾一切的再次冲了上去。

    随着方娇第三次被震开,方龄等人终于从府中走了出来。

    只见蛮灵满脸惊骇的看着眼前的神异,而费氏则与儿媳张氏快步上前,将方娇从地上扶了起来。

    但方娇此时披头散发,满脸焦急的看着柳新,并不停的用力想要挣脱费氏与张氏的手臂。

    “阿娇。”费氏连忙抓紧方娇喊道。

    “小妹,不要冲动!”张氏也抱住方娇说道。

    方娇整个人疯狂的挣扎着,口中不住地喊道:“柳郎!柳郎!”

    费氏转头朝呆愣在那里的方龄道:“你快想办法啊!!”

    方龄被费氏一喝,顿时反应过来,只见他转身折下一条树枝,跳起来猛地朝门楣上一打。

    只听‘噼啪’一声轻响,那灵符立刻被树枝打烂成数片掉落下来。

    灵符一毁,方家的大门的门框也‘嘭’的一声炸成一片漆黑。

    而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柳新却如蒙大赦,那缠绕在他身上的灵符雷光瞬间消散,但他全身上下的皮肉一片焦黑。

    一股黑烟从柳新的身上冒起,随后只见地上的柳新猛地一阵抽搐,随后身形迅速缩小,变作一道清风朝城外飞去。

    而在原本柳新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张烧的焦黑的人皮。

    “柳郎,快跑!快跑!”看到那一股清风朝城外飞去,方娇知道那是柳新的原身,于是高声大叫着。

    但就在柳新化作的清风飞到天空上时,一个人影突兀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方娇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今天白天在雷峰塔下遇到的道士吗?

    方娇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地朝天上的桓恕骂道:“贼道士,匹夫!你要敢伤柳郎一根毫毛,我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两立。”

    然而桓恕根本就没有理会方娇,而是将手一抬,一道少阳剑气立刻在指尖凝聚出来。

    那一阵清风微微一晃,随后凝成了一个人形,正是柳新。

    柳新看着桓恕,一脸阴沉地道:“我何时得罪过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害?”桓恕冷笑一声,“你若不害别人,我又怎会找你?”

    说罢,只听天空一声剑鸣,桓恕手中的少阳剑气立刻朝着柳新飞射而去。

    “柳郎小心!”下面的方娇挣扎的向前跑了两步,然后抬头惊呼道。

    柳新脸色极其凝重,看着眼前的少阳剑气不敢大意。

    只见他手掐真诀,一声长啸之后,整个钱塘县城内所有的树木疯狂的生长蔓延。

    短短三息之内,便有数千条粗壮的树枝从地上生长而起,然后缠绕在一起挡在柳新的面前。

    ‘呲’少阳剑气迎面刺入那数千条树枝之上,却硬生生被乙木之气给锁在了里面。

    乙木,生生不息,所以少阳剑气每刺破一寸树枝,便会重新生出一寸来。

    就这样,桓恕连发五道少阳剑气,都被这些树枝给困禁在了其中。

    而柳新也借此机会,凭借着自己柳树之灵的能力迅速遁逃出城。

    在柳新遁逃出城的那一刻,那些疯狂生长,几乎要将整个钱塘县都覆盖下去的树木却又突然消退下去,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桓恕朝柳新遁逃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出自己意料,他的逃遁目的正在西湖之中。

    确定了柳新逃遁的方向后,他反而不急着去追赶了。

    而是从天上一步步走下地面,落到了方家门口,那张烧焦的人皮旁边。

    “方翁,方才那人,你可认识?”桓恕目光朝方龄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方龄浑身一抖,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面对着桓恕的目光,他先是惊慌,然后是后悔,紧接着又冷静了下来。

    最后,他长叹一声,道:“方才那人,正是我得女婿柳新。”

    “啊!!!”方龄话音刚落,一旁的方娇突然面目狰狞的挣脱了费氏与张氏的手,张牙舞爪的朝着桓恕冲了过来。

    “快拦住她!”方龄看到方娇竟然朝着桓恕冲了过去,生怕女儿有失的他立即朝护卫们喊道。

    护卫们反应非常灵敏,在方娇冲出三四步后便将她拦下,并强行带回了费氏身边。

    但就算有护卫们抓着,方娇依然张牙舞爪的朝桓恕吼道:“贼道士,你害我夫君,你不得好死。”

    “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

    “爹爹,杀了这个贼道士!”

    “贼道士,我方娇死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

    随着方娇的一次次凄厉叫喊,费氏发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眼神开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阿娇,阿娇,你千万要冷静啊。”

    “阿娇,你可不要有事...”

    “阿娇,你怎么了?”

    只听费氏一声惊叫,阿娇在对着桓恕一阵怒骂之后,眼神开始变得混乱迷茫,最后突然翻身晕了过去。

    方龄飞快上前,抱着自己女儿老泪纵横。

    他将晕倒的方娇抱在怀里,泪眼模糊的转身看向桓恕,语气嘶哑却又带着一丝悲哀地叫道:“道长...”

    桓恕也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找那柳新的麻烦,与你们无关。”

    得到了桓恕的答案,方龄朝着桓恕微微恭身,然后便抱着方娇飞快的跑进了府中。

    费氏也抽泣着跟了上去,等方龄和费氏带着方娇进府之后,现场只剩下一群方家的护卫、仆人,以及儿媳张氏在场。

    张氏拿出手帕擦了擦微红的眼眶,然后来到桓恕面前,低声问道:“桓恕道长,我这妹夫...”

    “是妖。”桓恕直接对张氏说道。

    张氏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就白了。此时她想起了自己儿子一直悄悄对她说的那些话,“娘,姑父好可怕,我害怕姑父。”

    他原本没有在意,但此时想来,却不免浑身发冷。

    看方龄与费氏方才的样子,很明显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但也仅限于他们和方娇三人知道。

    其他府中所有人,包括自己和方淮,都不知道这件事!

    就在张氏后怕之时,远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随后县令、县尉以及县丞三人骑着马,带着上百名城内役卒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听说方家门前有妖怪作祟,在哪里?”县令周丛高声喝问道。

    此时天色已黑,周围的役卒们都打起了火把。

    在火光的映照下,方家门前的众人显得极其突兀。

    “桓恕道长?”周丛一眼就看到了桓恕,随后他连忙翻身下马,然后在四名役卒的保护下来到了桓恕的面前,

    “桓恕道长,你怎么在这里?我听人来报,说这里有妖怪出现...”周丛朝桓恕说道。

    这时张氏朝周丛拜道:“妾身张氏,拜见县尊。”

    周丛朝张氏点了点头,问道:“张氏,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张氏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方才是有妖怪出没,但已经被桓恕道长赶走了。”

    “哦?”周丛脸色一变,然后朝桓恕道:“桓恕道长,那妖孽去哪里了?”

    桓恕笑着说道:“县尊不必担心,不管它去了哪里,贫道都会将他收伏。只是那妖孽留下了一样东西,想必县尊会很感兴趣。”

    周丛眉头一凛,“哦?是何物?”

    桓恕朝地上一指,道:“就是这个。”

    周丛连忙低头看去,并呼道:“火把。”

    两道火把立刻照亮了地面,只见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一件焦黑的衣服,只是这衣服很是奇怪,上下、手臂、腿足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衣服好生奇怪...”周丛轻轻嘟囔道。

    桓恕听了,笑道:“县尊,这可不是衣服,这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人皮!”周围的张氏和那些家仆、护卫们听了,纷纷吓了一跳,随后汗毛倒竖,看着地上那一张焦黑的人皮,心头感到一阵渗人的凉意。

    而周丛却猛然像是遭到一阵重击,整个人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那恶贼!!”周丛大喝一声,整个人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头一下就满了。

第一百一十章 缚妖

    周丛命县尉调来更多人手,然后进入方府搜查。

    桓恕先一步赶往西湖,他要将那柳新降服。

    虽然方家此时被役卒团团围住,但周丛并未限制方龄等人的自由。

    这就是豪强的差别所在了,豪强们不同于普通人,他们有庞大的势力。

    如果证据确凿,自然想怎么收拾都可以。

    但现在仅仅只是柳新这个姑爷有问题,还无法断定方龄等人也参与了这件命案,所以还是要礼让三分。

    “县尊,小女昏迷不醒,我想派人去请郎中来看看。”方龄朝上首端坐的周丛说道。

    周丛点头道:“可,方翁可派人去请便是。”

    方龄连连感激地道:“多谢县尊,多谢县尊。”

    随后方龄便派了一人出去为方娇请郎中,随后周丛看着方龄道:“方翁,柳新之事,你知道吗?”

    方龄抬头看着周丛那稍显凌厉的眼神,微微一叹,点头说道:“柳新是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哦?”周丛与旁边的主薄对是一样,又问道:“那他杀人剥皮之事,你也知道?”

    方龄一怔,随后连忙否认道:“不知,不知,此事我着实不知。”

    周丛道:“那方翁你可否将此事详详情一一道来?”

    方龄抱拳应道:“县尊容禀。”

    周丛点点头,然后正襟危坐看着方龄,而一旁的主薄则铺开竹简,拿起刀笔准备记录。

    然后方龄从三年前开始,详细的把方娇与柳新的纠葛与自己的反对、干涉、最后同意的过往祥祥细细的讲了出来。

    当方龄花了半个时辰讲完之后,主薄看着眼前竹简上的记录,犹自感到些许惊奇。

    这剥皮命案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线索,到最后却原来是有妖类作孽。

    主薄知道,这种记录就算最后呈交上去,廷尉大人也不会认,反而可能周丛的县令位子都保不住。

    因为破案要有证据,还要有罪犯认罪。你就写个妖类杀人作孽,那是肯定不行的,廷尉大人还会认为周丛没有能力破案,随便写个妖类作孽来糊弄他。

    就在此时,县尉快步走进大堂之内,朝周丛禀报道:“县尊,方家内外都搜过了,没有发现与本案有关的事物。”

    周丛听了县尉的回报,起身走到方龄面前,道:“方翁,你放心,只要你确实对柳新杀人一案不知情,本官保你方家无事。”

    方龄看着周丛,连连恭身拜道:“多谢县尊,多谢县尊。”

    主薄从身后走了过来,对周丛说道:“县尊,方翁的口录已经好了。”

    周丛点头道:“回县衙存案。”

    主薄道:“现在就存案吗?”

    周丛正要说是,突然脑子一转,回头看了一眼主薄,马上改口道:“先等桓恕道长捉住那妖孽再说。”

    西湖水府,看守水府宫殿大门的虾、蟹将军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前面游来游去的鱼儿。

    突然,水府前一阵暗流激涌,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虾蟹两位将军给震倒在地。

    他们连忙抓着兵器站起身来,大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水府撒野?”

    ‘呼’水中泛起一阵气泡,随后柳新的身形一晃,出现在虾蟹两位将军的面前。

    “五公子?”虾蟹二位将军惊奇地叫了一声,但柳新并未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冲进了水府宫殿之内。

    水府宫殿中,四名男子正盘坐修炼。

    此时柳新连忙冲了进去,来到宫殿内便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喊道:“诸位哥哥救我。”

    原本正在修炼的四人连忙收摄气机,然后醒转过来。

    看着跪在眼前声泪俱下的柳新,老大石蛮开口哼道:“没用的东西。”然后只见他大手一拍,水府宫殿外的虾蟹将军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拍扁在地。

    虾蟹将军被拍扁之后,化成的人形立刻消失,变成了被拍的稀烂的大红蟹和大青虾。

    随后石蛮才起身上前,扶起柳新道:“五弟,你这是怎么了?”

    柳新满脸惊惶地朝石蛮说道:“大哥,义父呢?有道士在追杀我。”

    “什么?道士?”老二乌盘问道:“是哪里的道士?”

    柳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到这里,请各位哥哥救命。”

    老三于忝问道:“那道士现在何处?”

    柳新说道:“在钱塘县,现在恐怕已经追到时圣湖了。”

    老四章符此时慢悠悠地起身说道:“五弟你放心,你现在水府之中。且不说那道士能不能下水捉你,就算能下水来追你,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水府位置。”

    众人听了老四的话,顿时眼睛一亮。

    老大石蛮点头道:“不错,这水府乃是义父精心布置的藏身所在,如果没有义父的灵光指引,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听着眼前哥哥们的话,柳新那颗慌乱的心也逐渐冷静下来。

    只是这一冷静下来,他立刻就想到了还在钱塘县内的方娇。

    只要一想到方娇,他就又不冷静了。

    方娇对自己的是妖可是知道的,但万一那道士借此威胁方娇,或者对逼问她自己的下落怎么办?

    “来,五弟,你先不要惊慌,先坐下来将事情说与哥哥们听听。”石蛮揽住柳新的肩膀说道。

    柳新转头朝石蛮等人问道:“义父出关了吗?”

    众人脸色一转,再次看向了柳新。

    “还未出关。”乌盘缓缓说道。

    柳新正要开口,突然感到浑身一紧。

    “小心!”说话的是老四章符,只听他惊叫了一声。

    随后柳新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突然出现一条灵符雷光。

    这道雷光极其粗壮,瞬间将柳新与石蛮捆在一起,然后生出一道金线,金线迅速涨大变长,然后飞出水府,朝着西湖水面飞去。

    柳新大惊失色,这不是在方府们前的灵符中发出的雷光吗?

    一旁和柳新捆在一起的石蛮也吃了一惊,但他并不惧怕,而是直接运转法力想要震开这道雷光。

    但令石蛮惊讶的是,自己的法力一旦朝着雷光震去,那雷光便会瞬间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然后将自己凝聚起来的法力瞬间击散。

    于是石蛮高声喊道:“这雷光克制妖力,诸位兄弟小心!”

    老二乌盘看见大哥石蛮和小弟柳新都被雷光缚住,立刻上前一步,手一伸便化出一把金瓜锤,“我来!”

    乌盘大喝一声之后,手持金瓜锤便朝着那延伸向水府外的金线砸去。

    ‘咚’当乌盘一锤砸在那金线之上时,那金线陡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电光,随后整个水府一声雷震。

    ‘轰’乌盘首当其冲,立刻被那雷光给震飞出去,乌盘倒飞出去,落地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龟,浑身弥漫着一圈圈的电光,巨大的乌龟躯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老三于忝和老四章符也被震得头脑发昏,随后那金线突然绷直,然后一股大力涌来,被雷光缚住的石蛮与柳新,瞬间被那金线给拉出了水府,一路被拉着朝西湖水面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战

    于忝、章符二人清醒过来,连忙稳住心神,然后飞快上前来到乌盘身边。

    此时的乌盘已经变回原形,脑袋耷拉着趴在地上。

    于忝检查过后,朝章符道:“二哥被那雷光打回原形,没有一年的修炼恐怕恢复不了。”

    章符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放进乌盘的口中。

    然后起身道:“去救大哥。”

    “义父不许我们出水府!”于忝说道。

    章符看着于忝,道:“大哥从小待你我恩情似海,你能眼看着他被那道士抓走吗?”

    于忝闻言,顿时满脸纠结,随后他一跺脚,骂道:“都是老五那混蛋惹得好事!”

    随后,章符与于忝身上泛起一道青光,随后身形一晃,朝着西湖上方飞去。

    桓恕站在西湖堤岸之上,右手抓着一条金线,双脚上法力凝转,将自己身体牢牢的钉在地上。

    然后他用力一拽,那金线立刻被拉出水面。

    ‘哗啦’只听水面一阵轻响,随后一片水花泛起。

    那金线牵引着雷光,缚着两名男子飞出了水面。

    “嗯?”桓恕微微一怔,“怎么有两个?”

    当时在方家门口,柳新被那灵符摄住之后,就在他体内留下了灵符印记。

    这也是为什么桓恕不怕他逃跑的原因,但现在这灵符印记不仅抓住了柳新,还稍待抓住了另一个妖怪,这让桓恕多少有些意外。

    但既然抓都已经抓了,桓恕也就不客气了。

    只见他用力一拉,柳新与石蛮立刻被抓到了眼前。

    石蛮与柳新跌倒在地,但因为浑身被缚,所以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为何这一道灵符就如此厉害?因为这些灵符都是出自太衍之手。

    “贼道士,快放了我!”柳新此时知道自己逃脱无望,便也没有了先前的客气,张嘴便朝桓恕骂道。

    桓恕冷冷看着他,道:“害人性命,还想逍遥法外?贫道若放了你,岂不是天理不容。”

    “说我害人性命,你有何证据?”柳新高声喊道。

    桓恕左手一抬,那张焦黑的人皮立刻出现在手中,“这是你身上掉下的人皮,你还有何话说?”

    虽然已是深夜,但漆黑的夜色显然不能阻碍妖怪的目光。

    看到桓恕手中的焦黑人皮,柳新顿时没了言语。

    而一旁的石蛮却勃然大怒,朝柳新吼道:“你怎么敢违抗义父的命令!”

    柳新自知理亏,低头默然无语。

    桓恕看着二人道:“你们有什么话,去县衙再说吧。”

    石蛮抬头看了一眼桓恕,冷笑道:“道士,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

    桓恕微微一怔,然后只见石蛮浑身亮起一道白芒,随即他整个人顷刻间变成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桓恕立刻催动灵符,但灵符上的雷光却对石头没有任何用处。

    紧接着石蛮变成的石头周身灵光一闪,迅速冲天而起,脱离了桓恕的控制。

    而借此机会,柳新也迅速逃脱了灵符雷光的束缚。

    伴随着灵光点点,桓恕手中金线迅速消散,他知道是这道镇妖符的法力已经用完了。

    看着飞快逃窜的柳新,桓恕抬手便是一道少阳剑气。

    此时体内已经没有多少法力的柳新根本无力抵挡这道少阳剑气,连躲避都来不及,便被一剑洞穿胸口,洒下大片鲜血。

    人要是被剑气洞穿胸部,那是必死无疑,但妖类却不一定。

    妖怪必然是要灭其本根,才能彻底将其消灭。但这一剑也足够让柳新实力大损,根本无法再对人造成威胁。

    但桓恕此时根本来不及去算柳新的本根在何处,因为脱困的石蛮,以及水面突然出现的另外两人,已经齐齐朝着自己杀了过来。

    桓恕朝柳新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钱塘县城的方向。

    柳新中了自己一道少阳剑气,已经没有多少法力,所以就算是县衙中的差役也能将其拿下。

    “开山!!”

    前方地面响起一声巨吼,桓恕浑身一凛,目光朝前一看。

    只见西湖堤岸土地瞬间开裂,随后一只巨大的手臂从下方伸了出来。

    在那手臂伸出的一息之后,一个巨大的石怪从地里钻了出来。

    它高有三四丈,体型巨大无比,浑身上下都是由坚硬的岩石组成。

    石蛮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石怪的头顶,他盘坐在石怪头顶之上,双手掐着法诀,随即剑指一指桓恕,喝道:“杀。”

    “开山!”石怪再次一声巨吼,然后迈动步伐,举起拳头便朝桓恕砸了下来。

    桓恕双臂一振,周身立刻凝出十六道少阳剑气。

    在石怪巨大的拳头落下之时,那十六道少阳剑气立刻冲天而起,朝着石怪落下的手臂杀去。

    ‘叮’‘叮’‘叮’

    然而令桓恕惊讶的是,自己的少阳剑气竟然只能在那石怪的手臂之上留下几道轻微的划痕,便再也无法造成任何损伤。

    ‘咚’石怪那巨大的手臂轰然落下,桓恕早已一个跃身躲开了攻击。

    当石怪抬起手臂时,那处河堤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西湖中的水也瞬间倒灌了进去。

    ‘咻’桓恕躲开石怪攻击后,刚刚站稳脚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

    他连忙转身闪避,却仍旧被一把铁叉穿破了衣服。

    桓恕低头一看,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铁叉,从自己右肋旁的衣服上穿过,只差一点点就能打穿他的肋骨。

    桓恕一把抓起铁叉,往里面打入一道少阳剑气,然后朝着铁叉飞来的方向反掷了回去。

    ‘咻’铁叉飞行中发出一阵破空声,随后只听远处西湖上空传来一声痛叫。

    然后便看到那于忝肚子上插着一柄黑铁叉,他双手抱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铁叉跌落下去,‘扑通’一声坠入西湖水中。

    这铁叉倍就是于忝自己的法器,但被桓恕打入一道少阳剑气之后,就脱离了于忝的控制。

    因为少阳剑气,或者说少阳之气具有克制阴邪,驱散妖法的力量。

    看到自己少阳剑气威力不减,桓恕明白少阳剑气之所以无法兑付石怪,问题应该出在那石怪本身上面。

    于忝受伤坠落的同时,石怪已经再次杀到了桓恕面前。

    而远处的章符此时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宝,那是一条黑鞭。

    章符执着黑鞭,飞身朝桓恕杀至。

    石蛮控制着石怪此时也朝着桓恕发起攻击,桓恕看着眼前巨大的石怪,周身剑光一闪。

    只听一阵阵刺耳的剑鸣声响起,随后在桓恕的左侧立刻出现十六道少阴剑气,右侧则出现了十六道少阳剑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身

    三十二道剑气侍立在桓恕两侧,那石怪大吼一声举起巨两只巨大的拳头,携着千钧之力朝着桓恕砸落下来。

    桓恕剑指一扬,那十六道少阴剑气顷刻间冲天而起,霎那间那十六道剑气绽放出璀璨的剑光,杀向了那两只巨大的石臂。

    十六道少阴剑气分为两列,一列各八道剑气,直直的打在石怪的两条石臂之上。

    前面少阳剑气未对石怪造成任何损伤,那是因为石蛮是用西湖河堤下的石头聚成了石怪。

    西湖河堤护佑钱塘百姓数万年,福泽两岸无数苍生,自是有功德所在的。

    所以用西湖河堤下的石头聚成的石怪,本身就不像别的妖怪一样惧怕少阳剑气,因为他本身就是阳刚之物。

    所以桓恕换成了少阴剑气,这一次果然奏效。

    那石怪的一双巨大石臂在少阴剑气的威力之下,每一条石臂都瞬间被洞穿。

    一条石臂上八道剑洞,随后那些剑洞轰然一震,石怪的两条石臂立刻被震散开来,化作漫天碎石粉尘飘然而下。

    石怪双臂一碎,巨大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石蛮从石怪头上跳下地面,然后手掐法印想要重新凝聚石怪的双臂。

    却不料桓恕突然从袖中摸出一道灵符,他用剑指夹着灵符,只见灵符之上清光一闪,随后瞬间从桓恕指尖飞出,然后化作一道青光,贴在了石怪的身上。

    石蛮一惊,在那灵符贴上石怪身体的那一刻,他控制石怪的法术便同时失效,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唤动石怪了。

    石蛮上前来到石怪正面,看着那张贴在胸口的灵符,伸手便将其撕了下来。

    可当他撕下灵符才发现,手中的灵符不过是一张空白的符纸,而符纸上的灵符纹路已经化作一道道金线,烙印在石怪的身体上面。

    此时桓恕看着前方的石蛮,眼中突然迸出一道少阳剑气,这道剑气正要对着石蛮发出时,耳旁却响起一道犀利的破空声。

    桓恕知道是章符来攻自己,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原本侍立在右侧的十六道少阳剑气突然化作十六道剑光,带着刺耳的剑鸣朝着章符杀去。

    可谁知剑气刚飞出去,桓恕就感到脚下一紧。

    桓恕低头一看,一条黑鞭已经缠住了自己的双脚。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涌来,桓恕霎时身体一歪,朝前扑倒下去。

    他连忙用双手撑在地上,但尽管如此他的脸还是重重的撞在了坚硬的干泥地面。

    桓恕吃痛,立刻调回一道少阳剑气,剑光如虹,‘呲啦’一声切断了脚下的黑鞭。

    然后桓恕迅速翻身而起,他伸手往脸上一摸,只见手指上满是鲜血。

    而远处湖面上也传来一声惨叫,石蛮与桓恕同时看去,只见章符此刻已经被桓恕的另外十五道少阳剑气刺穿了身体。

    那些少阳剑气穿过章符的身体之后,虽然剑气消散,但却有一道道少阳之力残留在章符体内。

    章符体内的鲜血从身上的伤口中喷涌而出,而那十五道少阳之力在他体内纵横肆虐,不到片刻,章符浑身黑光一闪,随后变成了一具八爪鱼的尸体,‘扑通’一声掉落在西湖水中。

    “老四!”石蛮悲呼一声,飞快跳入西湖之内,朝着章符落水的方向寻去。

    桓恕看得仔细,那章符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少阳剑气去杀石蛮,宁愿自己身中十五道少阳剑气,也要用黑鞭放自己一个跟头。

    如果他方才放弃用黑鞭来抓自己的双脚,就极有可能躲避掉自己的那十五道少阳剑气。

    石蛮落水去救章符,桓恕趁势连发六道剑气。三道少阳、三道少阴,循着石蛮的踪迹便杀了过去。

    但那六道剑气落水,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吞噬下去。

    桓恕眉头一皱,立刻上前,开启天眼朝西湖底下一扫。

    果然,在幽暗深邃的西湖底下,两道闪着幽光的眼睛再次出现。

    “等你许久了。”桓恕盯着水下的那双目光,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他突然跃身而起,双手凝成剑指,对着下方西湖水底的一双眼睛便连发四十九道剑气。

    这四十九道剑气将桓恕的法力消耗一空,并且其威势不同凡响,并不是单纯的少阳或者少阴剑气。

    这四十九道剑气是少阴、少阳相合的剑气,会根据敌人展现出来的法力来进行转换。

    若敌方法力以阴气为主,那么这四十九道剑气就会转变为少阳剑气。

    若对方是以阳气为主,那么这四十九道剑气就会转变为少阴剑气。

    桓恕发完这四十九道剑气之后,身形已经无法维持御空而行,他的身体瞬间从半空掉落下来,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桓恕摔的双脚生疼,但他还是迅速起身,目光急切地朝西湖水底望去。

    随着那四十九道剑气如水,桓恕凭借剑气中的神念感应到到那四十九道剑气当即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吞噬掉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剑气转换为少阳剑气,轰然打在了那双巨大的眼睛上面。

    ‘轰隆隆’

    脚下河堤轰然一阵颤动,随后一股巨浪从西湖之中席卷而来,轰然卷上河堤。

    桓恕急忙躲闪,却还是被一个浪头打翻在地。

    等桓恕起身一看,怀里太衍的那些灵符已经全部被水打湿,失去了神效。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于是连忙抬头一看。

    这一看之下,桓恕立刻懵了。

    只见那双幽暗巨大的眼睛已经出现在水面之上,就在自己眼前三尺的距离。

    这时桓恕才看清,这并不是什么眼睛,而是一对类似眼睛形状的碧玉色的珊瑚水晶。

    这一对珊瑚水晶,就像是人的眼睛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桓恕。

    桓恕此时法力已经耗竭,身上的灵符也被水给淋湿了。

    眼下这对珊瑚水晶无论用出什么法术,桓恕都已经无力抵挡。

    但令桓恕疑惑的是,眼前这类似法器的一对珊瑚水晶,却并未伤害桓恕,而是从左侧水晶中射出一道碧光。

    这道碧光罩住桓恕,眨眼间便将他送到了钱塘县城的城门口。

    当桓恕落在城门口的那一刻,身上碧光散去,他仰头朝远处的西湖河堤一望,只见那对幽暗的珊瑚水晶如一双巨大的人眼一样,缓缓沉入了西湖湖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转

    “桓恕道长?”守城官打着火把,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桓恕,有些惊愕的叫了一声。

    桓恕抬起手臂,用道袍的广袖擦了擦脸,然后甩了甩身上的水迹,朝守城官问道:“方才你们可看到有人进城吗?”

    “进城?”守城官微微一怔,随后左右看了看,摇头道:“我一直和弟兄们守在这里,没人进城啊。”

    说完,守城官看着一身水迹颇为狼狈的桓恕道:“道长,您这是...”

    桓恕摆摆手,道:“无妨,与那妖孽斗法时吃了些亏,县尊在哪里?”

    守城官听着桓恕的讲述,立刻恭敬地道:“道长辛苦了,县尊正在方府。”

    “好。”桓恕听说周丛还在方家,那那里的人手应该足够,抓一个强弩之末的柳树精是没问题的。

    此时他也不管那对神秘的珊瑚水晶主人为什么不对他出手,但现在看来,以自己一月苦修的实力,还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先将那柳新收了,再回去努力修炼。

    整个钱塘县城,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方府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来到方府大门外,看着门前的守卫,他捂着胸口就冲了进去。

    正在门口把守的役卒只觉得眼前一晃,然后身上衣襟被一阵风轻轻撩起。

    “嗯?”一名役卒脸色一变,“有人进去了。”

    另一名役卒说道:“是风吧。”

    那名役卒道:“不对,有血腥味。”

    另一名役卒用鼻子嗅了嗅,果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柳树有血吗?没有,但柳树成精就有了。

    两名役卒连忙转身冲进府中,正好看到柳新将一个方府的婢女撞倒在地。

    那婢女正是小珠,她正捧着一个木盘往方娇所在的院落走去。

    但突然被柳新撞到,木盘从手上掉落,里面的药也洒了出来。

    小珠惊叫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立时惊呼道:“姑爷?”

    但柳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小珠眼前,只在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小珠叫完之后,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她早已经听说了这位姑爷杀人剥皮的事迹。

    此时看到他朝方娇所在的院落去了,小珠立马起身便朝大堂飞奔而去。

    在小珠朝大堂奔去的同时,撞到了进入府内的两名役卒。

    役卒朝小珠问道:“你有看见有人进来吗?”

    小珠看着眼前的两名役卒,连忙说道:“他朝小姐的院子去了,你们快去阻止他,我去禀告县令大人和家主。”

    两名役卒点点头,转身飞快沿着柳新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小珠则继续朝大堂跑去。

    此时的方府大堂内,县令周丛等人都坐在堂内,方龄也陪座在一旁。

    小珠急匆匆的冲进大堂,朝着方龄焦声喊道:“家主不好了,姑爷回来了。”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倏然起身看着小珠,方龄急忙问道:“他在哪里?”

    小珠说道:“朝小姐院里去了。”

    方龄二话不说,便冲出大堂,朝着方娇所在的院落狂奔而去。

    因为那里不仅有方娇,还有照顾方娇的费氏与儿媳张氏。

    周丛也快步走出大堂,朝身后的县尉道:“马上安排外围人马将方府围住,其余人立刻随我去那边院落子抓人。”

    县尉一怔,道:“我们抓得住吗?”

    周丛道:“没抓过怎么知道抓不住?”

    县尉无话可说,抱拳应道:“喏。”

    县丞此时在身后说道:“难道桓恕道长降妖失败了吗?”

    周丛瞥了一眼县丞,说道:“不要胡乱猜测。”

    县丞缩了缩脖子,应道:“下官知错。”

    县尉出去不久,便带着二十多名役卒冲了进来。

    而在方府外面,还有一百多名役卒手持火把,将整个方府围的水泄不通。

    县令周丛看了县尉一眼,然后又朝那二十多名役卒道:“那妖孽柳新现在就在方家小姐方娇的院子里,你们立刻随我前往捉拿。”

    众人一听要去捉拿柳新,纷纷心中打鼓,脸上犹豫。

    周丛转身朝县丞道:“你马上亲自前往太一观,去请大真人过来。”

    县丞闻言,连忙抱拳应道:“喏。”

    县丞离去后,周丛对眼前的众人道:“尔等不要恐惧迟疑,速速随我前往捉拿柳新,我已经让县丞去请大真人,尔等不必害怕。”

    听到大真人的名号,众人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然后周丛走下台阶,按着腰间佩剑,转身朝方娇所在的院子快步走去。

    “跟上!”县尉看着周丛已经去了,再无半分迟疑,拔出佩刀高声一喝,领着众人便跟在周丛身后朝那处院子赶去。

    方娇仍在昏迷之中,但就算在昏迷着,脸上也布满了愁苦之色。

    她紧皱着眉头,好似在做什么噩梦。

    费氏就坐在旁边看着方娇,她满脸心疼地道:“真苦了她。”

    张氏在一旁,默默的从婢女手中接过热毛巾,然后来到床边为方娇擦脸。

    “若柳新不是妖就好了。”张氏为方娇擦着脸,轻声说道。

    “唉!”费氏眼眶一红,说道:“当初我要是和你父亲再坚持坚持,就没这回事了...”

    “这也怪不得你们...”张氏说这话,突然床上的方娇身体微微一颤。

    “娘,你看,阿娇动了。”张氏惊喜地说道。

    费氏连忙上前,轻声唤道:“阿娇,阿娇?”

    “柳郎!柳郎!”昏迷中的方娇突然好似感应到了什么,顿时惊叫着坐了起来。

    “阿娇,你醒了!”费氏连忙一把抱住方娇,却不料方娇猛地推开费氏,赤着脚走下床,朝屋子外面跑去。

    “阿娇!”

    “阿娇!”

    费氏与张氏同时吓了一跳,然后倏然起身追了上去。

    当两人追到门口时,突然发现方娇冲到院子里,扑进了一个男子的怀中。

    费氏与张氏停住脚步,等她们看清院子里那个男人的模样后,霎时间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而院子里的那些仆人、侍婢们在看到柳新的那一刻,无不惊叫奔逃起来。

    “柳新?”费氏惊愕的看着与方娇抱在一起的男子,惊愕中带着一丝惊恐地叫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惜别

    费氏与张氏在看到柳新的那一刻,脑子里同时一阵嗡鸣,难道桓恕道长失败了?

    说实话,面对这个女婿,费氏与方龄得感情是极其复杂的。

    他们本就是迫于方娇带来的压力同意这场姻缘,但桓恕突然出现介入其中的时候,他们又有点期待,希望如此可以收服柳新,让方娇能够回心转意,也还不迟。

    只是眼下这一幕,却让她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方面是得知柳新做的那些事所产生的恐惧,另一方面柳新怎么说也是方娇的夫君,方家的女婿。

    在这种矛盾的感情中,费氏与张氏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拥在一起。

    方娇紧紧抱着柳新,呢喃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柳新不说其他,只是抱着方娇不停的叫道:“阿娇,阿娇。”

    柳新每叫一声,方娇就在他怀里应一句,最后方娇轻声问道:“柳郎,你已经摆平那个贼道了,是么?”

    柳新还是不说他话,忽然方娇感到自己的胸腹一阵温热。

    她伸手摸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掌,借着院中石灯的光芒,她看清了,那是血。

    “柳郎你怎么了?”方娇猛然一惊,连忙脱开柳新的身体,朝他的胸口看去。

    那里正不断的流出鲜红滚烫的血液,将柳新和方娇的衣服染得通红。

    “柳郎,柳郎。”方娇吓得连声呼唤,并用手去按住柳新胸口,想要为他堵住伤口中汩汩流出的血液。

    柳新脸色惨白如纸,伸手捧住方娇的脸庞,哽咽了一声说道:“阿娇,好好活下去,是我没有福气,我配不上你...”

    方娇听到柳新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就是生离死别吗?

    “柳郎,柳郎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方娇连忙抱住柳新,语气哀求地说道。

    “妖孽...”一声高喝在院子里响起,随后两名役卒提着刀冲了进来。

    方娇大叫一声,连忙用身子挡在柳新前面,并朝那两名役卒喊道:“你们不许过来!”

    看到方娇挡在前面,两名役卒立时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人道:“小姐,此人是妖怪,杀人剥皮无恶不作,你快让开。”

    方娇流着眼泪,看着役卒道:“他是我夫君,我不会让开的。”

    “他是妖怪。”另外一名役卒也说道。

    “我不管他是人是妖,他只是我的夫君,我们拜过高堂,是有天地为证的夫妻。”方娇悲声说道。

    “他是你夫君,也是我的女婿。”方龄从月门中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道。

    “爹爹!”方娇看到方龄,眼中立刻涌现出一丝希望,“爹爹,你快让他们离开这里,快让人去请郎中医师,柳郎他受伤了。”

    方龄摇摇头,目光爱怜得看着方娇,说道:“乖女儿,柳新他是你的夫君,但他却不该害人性命啊。他犯了王法,就应该要伏法。”

    “不,我管他什么律法王法,想要伤害柳郎,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方娇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以坚毅的目光朝方龄道:“爹爹,阿娇知道你对我好。从小到大你和娘亲一直都最疼爱阿娇,阿娇都记在心里。但是今天,女儿一定要和柳郎在一起,爹娘的恩情,女儿此生恐怕无法报答了。”

    “阿娇!!!”费氏悲呼一声,眼泪滂沱而下,一旁的张氏扶着费氏,眼眶通红。

    方龄摇摇头,哀叹一声,随后朝方娇道:“阿娇,爹爹不要你的报答...”

    方龄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得声音。

    县令周丛和县尉带着更多的差役赶来了,周丛一进小院,立刻看到和方娇站在一起的柳新。

    借着昏暗灯光,周丛也能看出柳新此时的气息极度虚弱。

    “围起来。”县尉一声令下,二十多名差役持着刀将柳新和方娇团团围住。

    “妖孽,该伏法了。”周丛目光冷厉得看着柳新说道。

    方龄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得朝方娇道:“阿娇,快过来,到爹爹这里来...”

    方娇摇摇头,眼中满怀歉疚得看了方龄一眼,最后目光看着眼前的周丛等人道:“想要抓柳郎,就先杀了我。”

    “好。”周丛毫无感情的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方龄道:“方翁,柳新之事与你方家无干,只是在对其抓捕之时,他妄图挟持贵千金以抗法,后阴谋败露,杀害了贵千金。本官一定会为贵千金讨回一个公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大真人了,相信这妖孽很快就会伏法。”

    方龄听了周丛的话,知道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

    柳新杀人犯法,证据确凿,而且本身还是妖类,自己方家能从这里面撇出去已经是周丛看在自己面子上开恩了。

    现在方娇想要保住柳新,周丛已经不会再让步了。

    就算他是豪强,在大汉帝国面前,他又能如何?况且柳新还是害人性命的妖孽,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方龄闭上了眼睛,身体一软,便晕了过去。

    “家主。”

    “家主。”

    “夫君...”

    “父亲!”

    方龄晕过去的那一刻,马上被身边的仆人给扶住了,张氏与费氏也连忙走了过去。

    方娇看着晕倒的方龄,哽咽地道:“爹爹,对不起...”

    “扶方翁还有夫人回屋休息。”周丛大手一挥,朝那些方府的仆人说道。

    仆人们只能领命,背着方龄、扶着费氏朝家主居住的后院走去。

    而费氏在被带离时,却久久不肯移动脚步,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方娇的身上,直直的盯着,须臾也不肯离开。

    方娇看着母亲的眼神,终于忍受不住,眼泪滚滚落下。

    方娇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到费氏身边去。

    却就是这两步,让周围的差役们找到了机会。

    只见县尉右手一摆,那些差役瞬间朝着柳新冲了上去。

    “住手!”看到这一幕的方娇突然停下脚步,尖叫着退回柳新身旁,想要挡住那些差役。

    可柳新又岂能坐以待毙?再怎么说他也是妖。

    就算身受重伤,就算法力散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一些凡人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

    只见柳新突然一掌拍在方娇的后背上,方娇猝不及防,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随后落在了费氏怀中。

    “阿娇,好好活下去,如果我来生还有做人的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情意。”柳新这一刻站直了身体,虽然虚弱得如同风中细柳,但身上却散发出一道道慑人的幽光。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玉令

    ‘轰’一道剧烈的幽光在柳新身上耀起,随后柳新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株四丈多高,十尺多宽的柳树。

    周丛等人在瞬间被那幽光震飞,整个小院的房屋院墙也被轰然震塌。

    除了方娇等人被柳树上的一片柳枝护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废墟或是掩埋,或是砸中身体。

    就连周丛也被一块碎石砸中额头,顿时头眼昏花、血流不止。

    周丛转头一看,县尉倒在地上,被一堆碎砖压在下面,但他好似受伤不重,很快就刨开碎砖站了起来。

    其他的差役们要么被倒塌的墙壁压住,要么就被碎石砸晕了过去,甚至有的还被房梁、柱子、门框压在下面。

    周丛起身,一眼就看到那个已经占据了整片小院的柳树。

    那就是周丛的本体了,他唤出了本体,就是想要鱼死网破。

    在那巨大而繁密的柳树之上,柳新的元神立在中央。

    他目光看着周丛道:“我造了孽,跑不了。但我却可以拉着整个钱塘县给我陪葬,你这个县令,就等着朝廷的处罚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只见那巨大的柳树之下,一条条比水桶还要粗的树根瞬间生长开来,随后没入地下,这些巨大的树根以方家府邸为中心,朝着整个钱塘县疯狂的生长扩散出去。

    但对于方府,柳新却用本体那繁密茂盛的柳枝护住,不使那些树根对方府造成损伤,因为方娇就在这里。

    周丛用官袍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随后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快步上前一剑就刺进了柳树之中。

    ‘噗呲’

    在被长剑刺中的部位,一股鲜血飙了出来,喷得周丛满脸都是。

    而见到这一幕的费氏、张氏都吓呆了,只有方娇挣脱费氏与张氏,然后发疯地冲了上去,捡起一块砖头,对着周丛后颈就要拍下去。

    但一枝柳条缠住了方娇的手臂,使他手中的碎砖无法打到周丛。

    方娇目光疑惑的看着柳新透明的元神,问道;“柳郎,为什么...”

    柳新微笑着朝方娇说道:“你不能伤他,你以后还要活下去。”

    方娇眉头一竖,想要挣脱柳条的束缚,但却被柳新用柳条缠住,又送回了费氏身边。

    “娘,带阿娇离开这里。”柳新朝费氏说道。

    “我不走!我不走!”方娇凄声喊道。

    费氏朝柳新看了一眼,强挤出了一缕微笑,然后和张氏一起抱着被柳条缠住手脚的方娇离开了。

    “柳郎,柳郎,我不走....”

    “柳郎~~~”

    “柳郎!!!”

    周丛一剑又一剑的刺进柳树主干,地上的鲜血流淌的如同一条小河一样。

    但这对柳新却没有多大的影响,他低下头来朝周丛道:“县令大人,没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你听...”

    几乎快要虚脱的周丛收回长剑,抬头看了一眼柳新元神,然后拄着剑站在原地。

    此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一阵阵惊呼之声,随后他就看到,一条条粗壮的树根从钱塘县百姓的房子地下生长出来。

    然后那些树根疯狂从地面生长,将钱塘县百姓的房屋一座又一座的顶塌下来。

    以方府为中心,周围的房屋墙壁开始裂缝,随后倒塌。

    但由于今天方府的动静,这些百姓要么没睡,要么都睡的很浅。

    在变故刚开始,就惊慌失措的冲出了屋子,站在大街上看着自家房屋轰然倒塌。

    百姓们尖叫着、哭泣着、奔逃着...

    由于是夜晚,百姓们在大街小巷狂奔,很快就有人摔到然后被后面的人踩在身上。

    也有慌不择路被倒塌的房屋压在了下面。

    “我要把钱塘县倒埋,我要让所有人给我陪葬。”柳新疯狂的说道。

    周丛喘着粗气,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如果钱塘县百姓一夜之间全部罹难,朝廷责罚下来,自己是必死无疑,不仅仅是自己,整个家族都难逃一死。

    就在那些树根蔓延到三分之一的钱塘县地界时,一道人影突然冲了过来。

    周丛只看到桓恕冲到柳树前,一把推开自己,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被水打湿的布袋子。

    法力没了,灵符被水淋湿了。

    但这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物,是朱砂。

    只见桓恕从里面抓出一把混水的朱砂,然后往前一撒。

    那些朱砂立刻粘到了柳树主干上面,随后桓恕咬破中指,混着树干上的朱砂在粗壮的柳树主干上画出了三道灵符。

    一道是封灵符,封住了柳树从外界吸取灵气壮大那些树根。

    一道是镇神符,镇住柳新的元神使他无法再催动树根破坏钱塘县。

    一道是摄灵符,摄取天地间的灵气来维系封灵符和镇神符,因为桓恕本身已经没有法力,无法用法力来维持灵符运转。

    法力耗竭想要恢复过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桓恕画完三道灵符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柳新的元神,此时的他头顶漂浮着一道灵符,被死死的镇在柳树中央无法动弹。

    而那些疯狂蔓延破坏的巨大树根也瞬间停止下来,钱塘县的覆灭危机终于暂时被止住了。

    但柳新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害怕与意外。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桓恕,说道:“你就是义父说的那个,盯上他的人吧?你的修为也耗竭了,我那些哥哥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柳新说道:“是我义父出手了,对么?我知道他会出手的,但他没来救我,说明他抛弃我了。”

    柳新面无表情,自顾自地道:“我差点就坏了他的大事,他当然要抛弃我。”

    最后他看着桓恕,突然笑了,“他没有杀你,不是怕你,而是杀你会坏他大事,大事,大事,他心中只有那件大事...”

    “你义父是谁?”一旁的周丛忽然问道,他万万没想到这妖孽竟然还有个义父!那岂不是大坏事吗?

    柳新看着周丛,道:“你见过的,他叫胡晏。”

    “胡晏!”周丛一阵头疼,想不到打了小的,还有个老的,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这老的尽然连桓恕道长也打不过,这...难道钱塘县以后就没有平静的日子了吗?

    柳新看着周丛,道:“你不用害怕,我那义父不会为我报仇的。”

    说完,柳新又瞥了一眼桓恕,道:“你这三张灵符只能镇住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就会恢复自由,到时候我会用本体的全部力量,毁灭整个钱塘县。”

    “虽然那样我也会魂飞魄散,但能让钱塘县数万人给我陪葬,也值得了。”柳新笑着说道。

    桓恕抖了抖道袍长袖上的水,然后看着柳新,淡淡地道:“说完了?”

    柳新眉头一皱,道:“你不怕?”

    桓恕笑了,“半个时辰,怕什么,足够了。”

    柳新脸色一变,但随后便朝桓恕笑道:“你休要装腔作势,你的法力已经耗竭,没有三天根本恢复不了,我不信你有什么后手能阻止我。”

    但柳新话音刚落,远处一个人便飞速跑了过来。

    周丛转头一看,不正是自己派去请大真人的县丞吗?

    周丛看着县丞,大喜,连忙迎上去道:“大真人来了吗?”

    柳新看着县丞一怔,随后听着周丛的话,低声自语道:“大真人?大真人是谁?”

    县丞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先朝周丛拱手一拜,然后来到桓恕面前,说道:“道...道长...”

    桓恕看着县丞道:“取来了吗?”

    县丞点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方小木盒递给桓恕,“这是大真人让我交给你的。”

    桓恕接过木盒,然后朝县丞道:“幸苦大人了。”

    随后,桓恕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块温润细腻的青玉令牌。

    县丞说道:“大真人说,用此令牌便可收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收服

    当桓恕拿起青玉令的那一刻,柳新的元神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他疯狂的挣扎,想要挣脱镇神符的困禁。

    可他此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桓恕手执青玉令,对着柳新冷声说道:“想鱼死网破,岂能这么便宜你,你造的罪孽一日不消,就一日别想解脱。”

    说完,手中青玉令发出一道清光,直直照在柳新元神之上。

    柳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绝望,然后在片刻之后,柳新本体以及元神全部被那清光摄入了青玉令中。

    柳新的本体以及元神消失之后,钱塘县立刻恢复了平静。

    那些蔓延生长的树根在人们眼中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地的残垣断壁和破楼危房。

    迷茫惊恐的百姓们站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没了家的人一样。

    “桓恕道长,那妖孽...”周丛疲惫的提着剑来到桓恕身边问道。

    桓恕将手中的青玉令放进木盒,然后将木盒收进袖中,道:“妖孽已被收服,无事了。”

    周丛脸色一松,身体微微一晃,便被一旁的县丞给扶住了。

    随后,周丛朝桓恕说道:“方才那妖孽说他还有一个义父...”

    桓恕道:“县尊不必忧心,我自会向祖师禀报。”

    周丛点点头,道:“幸好有大真人坐镇钱塘,否则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随即周丛转身对县丞道:“你速速点齐那些没有受伤的差役,让他们进城中巡逻,安抚百姓,防止有贼人趁乱作恶。”

    县丞抱拳应道:“喏。”

    然后桓恕朝周丛说道:“县尊,妖孽已被降服,贫道要回去向祖师复命了。”

    周丛连忙说道:“好,道长回去之后代我向大真人道谢,等处置完县中诸事之后,便去拜见大真人。”

    桓恕点点,说道:“好,一定带到。”

    桓恕回到太一观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太衍,而是回到自己的云房居室中修炼,恢复法力。

    第二天清晨,桓恕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三成,他用法力清理掉了身体和衣服上的尘埃污垢,然后走出云房,朝太衍所在的云房走去。

    来到太衍云房外,桓恕轻声说道:“祖师,弟子桓恕拜见。”

    “进来吧。”云房中传出了太衍的声音。

    桓恕推门进了房屋,当他再次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整个房屋突然变幻了景色。

    只见原本简洁明净得房屋此时变成了一座飘在云端的仙山,仙山之外云雾缭绕,霞光蒸腾。

    一只只仙鹤从云间飞过,鹤唳清清,声闻于天。

    而在仙山之中花草繁茂,丛岭毓秀之中仙禽飞鸣,高山流水之间异兽奔游。

    一道百丈多高的瀑布从山顶垂直落入下方的巨大湖泊中,水流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桓恕脸色一变,连忙捂住耳朵,但仍然被那瀑布的轰鸣震动着神魂。

    瀑布下的大湖边,一座茅庐静静的伫立在河滩边,河滩上一只只灵龟正在慵懒的晒着太阳。

    而在,茅庐前面的一片柔嫩草地上,太衍正与一位身着服、紫带束发的中年男子对坐下棋。

    桓恕看到太衍,马上忍着轰鸣声走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看到桓恕,抬头一笑,看着太衍说道:“你这晚辈,修为还差了些。”

    说完,中年男子大袖一拂,那震动桓恕神魂的巨大轰鸣声瞬间消失,只有眼前瀑布依旧从白云间直落而下,却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太衍低头一看棋盘,中年男子虽然拂去了那瀑布得声响,但也将棋盘上的旗子拂得一团杂乱。

    “呵呵。”太衍淡淡一笑,起身道:“令之入道不过数年,有如今这般的修为,已经胜过大多数人了。”

    说完,太衍指着中年男子,对桓恕说道:“令之,快拜见东海广德龙王。”

    桓恕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东海广德龙王不就是东海龙王么?

    于是桓恕立刻恭身拜道:“太一观桓恕,拜见广德王。”

    东海龙王脸上带笑,伸手虚扶,道:“道长不必多礼。”

    桓恕起身,再次朝着东海龙王一拜,然后对太衍说道:“祖师,妖孽已经擒住,该如何处置?”

    太衍点点头,然后朝东海龙王说道:“老龙王,贫道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东海龙王一脸惋惜地看了一眼杂乱的棋盘,摇头道:“可惜这盘棋没有下完,道友若是有暇,一定再来,本王要和道友下个痛快。”

    太衍拱手笑道:“好说,好说。”

    然后太衍道:“贫道告辞。”

    话音刚落,太衍身上便洒出一片玄光,带着桓恕离去了。

    太衍走后,龟丞相奏到东海龙王身后,问道:“大王,这太衍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东海龙王看着太衍离去的方向,摇头道:“此事恐怕只有玉帝知道,不过我听天庭众神说,这太衍道人很有可能是某位大能入世显化的道身。不过这和我们东海无关,我等只需经营好东海,这位太衍道人交好就是。”

    “是。”龟丞相恭身应道。

    桓恕只觉眼前物换星移,随后那巍峨高山、渺渺白云,仙禽异兽、瀑布大湖都消失不见。

    眼前出现的,还是太衍那一间清淡简朴的云房。

    “唉。”太衍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

    桓恕有些奇怪,道:“祖师极少叹气,现在怎么...”

    太衍又叹了口气,说到:“东海龙王棋品不行,再也不跟他下棋了...”

    “....”

    桓恕摇了摇头,然后从袖中取出木盒,道:“那柳树精已收入了青玉令中。”

    太衍坐回云床上,目光往木盒扫了一眼,然后手指一点,那木盒顿时开启,只见一枚青玉令泛着淡青色的光芒浮在半空。

    太衍再次朝着青玉令一点,那青玉令微微一震,随后亮起一道璀璨的清光。

    等清光敛去,青玉令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落回木盒之内。

    太衍说道:“今日午时,将青玉令送入雷峰塔第一重内。”

    桓恕捧着木盒,应道:“谨遵法旨。”

    太衍眉头一抬,又道:“钱塘县县令已至观外,你去带他们到太一殿见我。”

    桓恕收起木盒,恭身道:“遵令。”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镇压(1)

    不多时,桓恕便领着周丛以及县衙一众官吏来到了太一殿外面。

    “拜见大真人。”周丛带着县尉、主薄、县丞、衙头等等县里官吏在太一殿外拜了下去。

    太衍声音清朗洪亮,就算身在太一殿内,声音也非常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免礼。”随着太衍声音传出,众人又站了起来。

    然后周丛便领着众人,进入了太一殿内。

    只见太衍盘坐在太一神像之下,目如星辰,身罩玄光,一派仙家法相。

    众人见了太衍,一身气势威严消散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满心恭谨。

    桓恕站在太衍身侧,目光看着眼前的县衙一众官吏,他们在太衍面前,表现的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周丛上前一步,道:“启禀大真人,下官此次是来提审妖孽柳新的。”

    周丛话音落霞,身后得主薄便捧着卷宗上前道:“大真人,提审柳新并结案之后,便要将此案上报郡守府。”

    太衍点点头,道:“将卷宗呈上来。”

    桓恕迈开脚步,上前从主薄手中接过卷宗,然后送到了太衍面前。

    一道仙光落在卷宗之上,然后带着卷宗飞到太衍面前展开。

    周丛等人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拿卷宗凭空展开在太衍面前,心中更是敬仰至极。

    只见太衍仔细看过卷宗之后,伸出手指在卷宗左下角一点。

    只见那卷宗左下角一道灵光泛起,太衍的名字从帛书上慢慢浮现出来。

    再然后,太衍从袖中取出大真人印,盖在了书写卷宗的帛书左下角。

    最后收起大真人印,手一挥便将卷宗卷起,送回到了主薄手中。

    太衍看着周丛道:“不必提审了,我已准备将柳新送入雷峰塔中镇压,这份卷宗我已经盖了印章,你们就此结案上报便是,若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来找我便是。”

    听到太衍如此一说,周丛等人当然没有意见,纷纷拜伏道:“谨遵大真人敕令。”

    这时,大殿外的天色忽然一暗,然后一阵狂风吹了一进来。

    太衍起身,在众人拥蔟下走到太一殿外,抬头便朝远处隐约可见的雷峰塔方向看去。

    明明是早晨,刚刚太阳还普照大地,这转眼间就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大真人...”周丛将目光看向太衍。

    太衍手指雷峰塔方向,说到:“你们看。”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雷峰塔方向,只见那里此时浓云如墨,而且其中还伴随着一阵阵雷鸣电闪。

    ‘轰隆’

    一声巨响震动天地,随后一道电光穿破浓云,照亮了整个天地。

    除了太衍和桓恕以外,周丛等人全都吓了一个哆嗦,然后众人就看到了一场奇观。

    只见一道水桶粗的雷光从九天之上破开乌云,对着雷峰塔塔顶就劈落下来。

    随后高耸的雷峰塔四面八方电光密布,雷音阵阵。

    “祖师...这...”桓恕一脸担忧的看着太衍,刚修建成的雷峰塔不会就这样被雷给劈了吧?

    周丛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快,调集人手,前去救火。”

    雷劈高屋,肯定会起火的。

    但太衍却拦住了众人,众人看见太衍没有丝毫担忧,反而笑呵呵地说道:“无需害怕,这是宝塔在渡劫,渡劫之后,天庭众神便会派遣化身入塔,镇压妖魔。”

    听完太衍的解释后,桓恕恍然大悟得点了点头。

    周丛等人虽然不甚明了,但也听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的雷击,而是牵扯到神仙之说。

    于是众人便不再担心,反而静静的站在太一殿外,欣赏着这千年难遇的奇景。

    这奇景异象,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之后,满天浓云散去,天地恢复清鸣,而雷峰塔此时就像是被天雨淋洗过的琉璃一样,在西湖南岸山中散发出明灵清光,尽情展示着自己镇压妖魔、身为人间宝塔的威严。

    “令之。”太衍叫道。

    “在。”桓恕应声道。

    太衍说道:“立刻带青玉令去雷峰塔,镇压妖孽。”

    “弟子谨遵祖师法旨。”桓恕领命而去。

    周丛等人也一一告辞离去,他们最近几个月,可是有的忙了。

    等众人走后,这才回到后院,看着院中灵光四溢的三华金莲池陷入沉思,接下来该去找哪位神仙下棋呢?

    嗯,要找棋品好的才行。

    巳时五刻,桓恕赶到了雷峰塔前。

    此时的雷峰塔前已经聚满了百姓,天雷劈塔,却没有着火焚毁,那说明是有神仙庇佑。

    刚刚经历过柳新之事的钱塘百姓们急需找到心灵依靠,所以在天雷过后,纷纷汇聚到雷峰塔前跪拜仙神。

    负责守卫雷峰塔的羽林郎官们站在雷峰塔四周,目光注视着眼前正虔诚跪拜的百姓。

    桓恕穿过人群,走到雷峰塔高台之上,一名羽林校尉立刻应了上来,看着桓恕道:“桓恕道长,方才...”

    桓恕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道:“方才是天雷降世,宝塔渡劫,从今以后,这雷峰塔就有了镇压妖魔的神威。”

    羽林校尉闻言道:“原来如此。”

    这时建造官一脸后怕的来到桓恕面前说道:“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方才那道雷差点没吓死我。这雷峰塔刚刚建成,就遭遇如此天雷,如何是好?”

    看着建造官一脸惊恐的神色,桓恕笑道:“祖师说了,只此一次,日后不会再有了。”

    建造官看着桓恕,眨着眼睛问道:“真的吗?”

    桓恕点头道:“千真万确。”

    “太好了。”建造官欢喜地说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帛,递给桓恕道:“这是修建雷峰塔时,大真人给的图纸,如今宝塔已成,下官就用这图纸向大真人复命吧。”

    桓恕接过图纸,又抬头看了巍峨庄严的雷峰塔,道:“好,稍候大人随我一起回太一观,去向祖师复命。”

    “喏。”建造官恭身应道。

    桓恕接着又道:“那些工匠已经走了吗?”

    建造官摇头道:“工匠们还在工匠营地里面候命。”

    桓恕说道:“发给工钱、路费,结束役期,回家去吧。”

    建造官疑惑地道:“常理来说,工匠们在建筑完成之后,还要待命一个月,以防有什么变故。”

    桓恕却说道:“雷峰塔从今往后,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就算有变故,也不是他们这些工匠能解决的,按我说的做吧。”

    建造官见桓恕如此坚决,于是便不再多说,应道:“喏。”

    桓恕点点头,看着建造官和羽林校尉说道:“我要进塔去,你们在此把守,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宝塔。”

    “喏。”众人齐声应道。

    桓恕走进雷峰塔第一层,开门便见到六丁六甲神像散发出熠熠神光。

    随后屋中金光一闪,四名天兵出现在桓恕面前。

    这四名天兵朝桓恕拜道:“参见道长,我等奉九天荡魔祖师敕命,前来看守雷峰塔。”

    桓恕打了一个稽首,道:“幸苦诸位,请四位上神把守雷峰塔第一重,若无太一观青玉令在手,任何人不得靠近宝塔一步,违着天雷击身,杀无赦。”

    四名天兵将手中兵器一握,轰然应道:“遵敕令!”

    随后,四名天兵身形化作四道金光,分散到了雷峰塔第一层外的四面把守。

    四名天兵走后,桓恕来到六丁六甲神像面前,恭身拜道:“太一观桓恕,奉祖师太衍大真人之命,前来镇压妖孽柳新,有请六丁六甲诸神显圣。”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镇压(2)

    随着六丁六甲神像闪过一道金光,十二位神灵化身瞬间出现在桓恕面前。

    他们分别是六丁神阴神玉女:丁卯神司马卿、丁已神崔巨卿、未神石叔通、丁酉神臧文公、丁亥神张文通、丁丑神赵子玉。

    六甲神为阳神玉男:甲子神王文卿、甲戌神展子江、甲申神扈文长、甲午神卫玉卿、甲辰神孟非卿、甲寅神明文章。

    六丁六甲神是道门的护法神,也是真武大帝的部将,常与二十八宿、三十六天将等历行风雷,制伏鬼神。

    “太一观桓恕,拜见诸位尊神。”桓恕恭身拜道。

    六丁六甲神纷纷朝桓恕稽首还礼,然后甲子神王文卿说到:“道友可将妖孽放出,我等自会镇压。”

    桓恕点点头,取出青玉令,剑指凌空画出一道敕令,打在了青玉令上。

    只见青玉令放出一道璀璨的清光,随后柳新元神就被清光送出了青玉令,落到了地面上。

    当柳新脱困的那一刻,他立即起身想要施展法术。

    却不料头顶一道金光落下,瞬间将柳新打倒在地。

    柳新惨叫一声,抬起头来,只见十二名身罩金光的人浮在半空,正目光淡然的盯着他。

    “大胆妖孽,再雷峰塔中还敢放肆。”王文卿大喝一声,抬起手来对着柳新便拍出一掌。

    只见一道轰雷从王文卿掌中发出,劈在柳新身上,打得他浑身抽搐,神魂颤栗。

    柳新被这轰雷打的惨叫连连,元神匍匐在地抽搐不已。

    王文卿收了神雷,一旁的丁卯神司马卿手捧金笔文书,她用金笔在文书上写了一道符令。

    然后那符令从文书之上放出一道灵光,灵光照在柳新元神上面,将他一生的经历都照了出来。

    然后司马卿手中的金笔开始自己在文书之上书写记录起来,不到片刻,便将柳新的一切经历都记载在了文书上面。

    司马卿看了一眼文书上的记载,然后对柳新说道:“你化形三百年来,共杀害生灵二十有七。二百六十年前,一只修炼两百年得鲤鱼即将化形,你骗取她的信任后杀了她并夺了她的修为。”

    “二百四十年前,与你一同修炼的柳树精也命丧你手,修为也全部被你夺走。”

    “一百九十年前,你杀害了一支从徐州到钱塘的商队,共十三人。”

    “一百四十年前,你害死了一对住在时圣湖边的夫妻。”

    “一百二十年前,你阴谋杀死了一位路过钱塘的千年龟妖,取了他的内丹。嗯?看你这修为,那千年龟妖的内丹不是被你吃了吧?你给了谁?”

    柳新趴在地上,闻言冷笑一声,语气虚弱地说道:“你们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

    司马卿看着柳新,知道他不会说,也就不在问,内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新杀了那个千年老龟。

    司马卿最后说道:“如今你又在钱塘兴风作浪,害死钱塘百姓共九人。判你镇压雷峰塔三百年,每日修诵经卷四十九,超度枉死冤魂十万,便能消去一身罪业,待三百年之期到后,即可出塔,重获自由。”

    王文卿河道:“你可服判?”

    柳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虽然他不说话,但司马卿也不需要他回答,合上文书,道:“柳树精柳新,从即日起,镇压雷峰塔三百年,三百年内需超度枉死冤魂十万,即可期满出塔,若是不能,便再延长百年期限,急急如律令。”

    随着司马卿得话音落下,雷峰塔第一重内一道金光敕令飞出,然后光芒一闪,没入柳新元神之内。

    从此,柳新的元神便打上了雷峰塔的封印,从此他无论如何修炼,修为功行也不会再涨一分一毫。

    他只有以超度十万枉死冤魂的功德消除罪业,直至三百年期满之后,这封印才会消失,他也才能重获自由。

    镇压了柳新,桓恕从塔中走出来时,雷峰塔外的三座香炉中已经插满了百姓们的敬香。

    他来到建造官娄仿得身边,道:“娄大人,我们走吧。”

    娄仿点了点头,然后与桓恕一起往山下走去。

    “咦?那不是太一观得桓恕道长嘛?”

    “是他。”

    “真的是桓恕道长。”

    周围的百姓看到桓恕之后,马上认了出来,然后纷纷走上前来行礼。

    “桓恕道长好。”

    “拜见桓恕道长。”

    “桓恕道长...”

    桓恕看着周围向自己打招呼的百姓,也拱手回礼。

    就这样一路到了山下,山下驿站的小吏走过来问道:“大人,要备马车吗?”

    娄仿看向了桓恕,桓恕摇头道:“牵两匹马来。”

    娄仿也说道:“不要马车,备两匹好马就是。”

    “喏。”

    桓恕与娄仿骑马回到太一观,发现这里早就人来人往,太一观内已是香火鼎盛。

    桓恕翻身下马,走到太一观观门前,朝路边巡逻的一名兵士问道:“是大真人在接待香客吗?”

    看着一个又一个百姓、一群又一群百姓进入太一观,然后焚香拜神之后又走了出来,这一切是如此的井然有序。

    而自己不在观中,那只能是太衍亲自出来接待香客了。

    但兵士得回答却又让桓恕吃了一惊,“大真人并未现身,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桓恕满脸疑惑,这太一观除了自己和太衍之外,还有别人吗?

    桓恕领着娄仿进入观中,进了观门,穿过照壁与荷花池走廊,便来到了太清殿外面。

    他放眼一望,只见太清殿外正有七八人,端端正正得站在殿门前,手中举着清香,在一个小小身影的带领下恭敬的走进大殿。

    当桓恕来到太清殿外时,那七八个人又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他们满脸恭敬,手中的清香已经不见了,很明显是拜过神了。

    桓恕好奇的走入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殿内那个小小的身影。

    “你是何人?”桓恕朝那个身影问道。

    那个身影转过身来,桓恕顿时惊愕,因为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个灵秀可爱的十多岁小孩子。

    小孩看着桓恕,上下打量片刻,开口道:“你就是太一观的观主,桓恕道长吗?”

    桓恕上前笑道:“正是,你是?”

    小孩微微拱手一礼,说道:“我叫方廷,和祖父一起来拜见道长的,只是道长不在,祖父便回去了。我很喜欢这里,所以就留了下来。刚刚来了许多人,他们说要拜神。可是无人指引,显得混乱无章。我看不过,就给他们指点了一些敬神的礼仪。”

    “哦?”桓恕大为惊讶,朝方廷道:“你还会这些?”

    方廷说道:“这有何难?《尚书》《周礼》都有教啊。”

    这时建造官娄仿笑着说道:“这位是方翁的长孙,他父亲方淮师从吴郡大儒栖山先生。”

    桓恕闻言恍然道:“原来是家学渊源,好,好。”

    此时的桓恕再看方廷,虽然只有十岁左右,却站得直,立得稳。面容灵秀,俊眉如剑,清眸如星。

    而且他双目灵动之间,泛出点点神芒,端的是个好苗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性人情

    ‘扑通’

    就在桓恕和方廷说话的这段时间,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冲了进来,跪在了桓恕的身后。

    桓恕转身一看,眉头顿时皱在一起。

    “姑姑?”方廷看到女子连忙走上前来,朝女子说道:“姑姑,你不是和祖父他们回去了吗?”

    “唉。”大殿门口又传来一声轻叹,方廷抬头看去,只见方龄、费氏、张氏都出现在了眼前。

    桓恕转身对娄仿道:“你先去后院见祖师吧。”

    娄仿应道:“好,道长先忙,下官去了。”

    桓恕点点头,等娄仿走后,桓恕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娇,以及殿外站着的方龄等人,轻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侯见庭说吧。”

    然后桓恕俯下身,朝方廷道:“你就在这里帮我接待这些香客,好吗?”

    方廷看了自己母亲张氏一眼,随后说道:“我不会。”

    “你方才不是做的挺好的吗?”桓恕笑着道。

    张氏闻言,立刻上前来到桓恕面前说道:“道长赎罪,廷儿没有闯祸吧,小孩子太顽皮,还望道长不要怪罪。”

    桓恕哈哈大笑,摸着方廷的脑袋说道:“没有闯祸,但这孩子,很好...”

    随后桓恕对方廷说道:“就像你刚才那样,帮贫道这个忙,如何?”

    方廷本就是小孩子,觉得指点那些大人们做事还挺有趣的,而且方才那些大人们也把自己当成太一观里的人了,不然也不会听他指点。

    “好!”方廷点头说道。

    桓恕拍了拍方廷的脑袋,然后对方龄等人道:“方翁,请到侯见庭说话。”

    方龄点点头,然后让费氏喝张氏扶起方娇,跟在桓恕身后,朝侯见庭走去。

    张氏还不停的转过头来,朝方廷打了几个眼色,并告诫道:“在这里不许乱来!不要闯祸!”

    方廷‘哦’了一声,然后等张氏走出大殿之后,立刻兴奋的跑到大殿外,等着香客们上门。

    侯见庭,桓恕刚刚坐下,方娇就又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桓恕看着方娇,并不趋避她的目光,“你眼底有恨意。”

    “你拆散我们夫妻,难道还要我敬仰你吗?”方娇看着桓恕道。

    桓恕淡淡一笑,“贫道收的是妖,并未拆散他人家庭。”

    “柳新就算是妖,他也是我的丈夫。”方娇说道。

    桓恕摇摇头,道:“人妖非一途,你和他的姻缘,不算。”

    方娇冷笑一声,“我与他拜过天地,有天地见证我二人结为夫妻,为何不算?”

    桓恕直直的看着方娇,说道:“天地认,我不认。”

    方娇气的浑身发抖,“你仗着自己的地位和修为,强行拆散我们夫妻,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桓恕淡然地道:“我再说一次,贫道收的是害人作恶的妖孽,没有拆散别人的家庭。”

    “我也再说一次,他是妖,也是我得丈夫。”方娇咬牙切齿地说道。

    桓恕看着他,“是你丈夫,就可以无端杀人害人了吗?”

    “他的罪孽我替他偿还,你放了他。”方娇一脸坚定地说道。

    “阿娇。”

    “阿娇!”

    方龄与费氏叫了一声,方娇抬手制止了自己的父母,说道:“爹爹,娘亲,你们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女儿铭记在心,永不敢忘。现在女儿所做的一切,都和你们没关系,也不会连累方家。”

    “唉!”方龄摇头叹息不已,费氏却又红了眼眶。

    “他的罪,你赎不清。”桓恕说道。

    “我能赎清!”方娇说道。

    桓恕笑道:“那你能活三百年吗?”

    方娇猛然一怔,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闻到:“什么?”

    桓恕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年!奉大真人敕令,柳新害人作恶,罪孽深重,已经被镇压在雷峰塔中,期限为三百年。他若能在这三百年内赎清自身罪业,方能释放出塔。”

    “什么?!”方娇闻言,霎时如遭雷击。

    随后方娇整个人都呆呆的跪在地上,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三百年...三百年...这么久么...三百年...”

    乌盘与章符被桓恕打回原形,受了重伤。

    胡晏将两人本体放在紫晶床上为其伤,此时终于将二人体内重伤治愈,然后睁开眼睛,收功起身。

    “义父。”石蛮走上前来叫道。

    胡晏瞥了石蛮一眼,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二和老四受这么重的伤,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义父为何不杀了那道士?”于忝极为愤慨的问道。

    胡晏淡淡地道:“你懂什么,那道士背后明显还有人,只是我这些年在水府修行,久未接触外界妖魔,不知这钱塘县又来了什么高人?”

    “管他什么高人,敢伤二哥和四弟,我就跟他们不死不休。”于忝怒吼道。

    胡晏目光落在于忝的身上,轻轻一笑,道:“你敢走出水府大门一步,就试试看。”

    于忝一怔,随后怒气冲冠,眼睛都变得一片通红。

    但他最后还是不敢挑战胡晏的威势,转而化作一声长叹,转身盘坐下来,不再说话。

    “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欺凌吗?”石蛮看着胡晏说道。

    胡晏摆摆手,“等我大事一成,就再也不必如此憋屈了,现在,就再忍忍吧。”

    说着,胡晏有些疑惑地道:“方才外间似乎有一道雷鸣,你听见了吗?”

    石蛮点头道:“听见了。”

    “哦。”胡晏点点头,“那道雷声有些不同寻常,还是那句话,忍,明白吗?”

    石蛮深吸一口气,说道:“孩儿明白,义父。”

    “嗯。”胡晏笑着对石蛮道:“就你最让我放心了。”

    石蛮看着胡晏道:“义父,柳新呢?”

    胡晏脸色一沉,漠然道:“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了。”

    石蛮的心微微一沉,虽然他也恨柳新,恨他不守规矩,害得乌盘和章符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你是妖,不是人。”胡晏似乎看出了石蛮的心思,道:“妖的心里,不要有那么多的人情,明白么?”

    石蛮低下头,缓缓道:“化为人身,又怎能没有人情呢。”

    胡晏轻轻一笑,“妖化为人身,是因为人身更利于我们修行。人乃天地灵长,钟灵造化,是天地间最接近大道的事物,所以妖化人形,方能感悟天地,参悟大道。但这不代表你就要和人一模一样,妖有妖性就够了,万万不可有人情,那是你成仙成神之路的羁绊。”

    石蛮长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朝胡晏郑重地说道:“我明白了,义父。”

    “嗯。”胡晏笑着道:“好好修炼,静待时机,等为父大事一成,你们就自由了,天地之大,哪里都能去得。”

    “是!”石蛮高声应道。

第一百二十章 清波门

    方娇再次来到了雷峰塔前,只是这次,她是孤身一人。

    雷峰塔前的景色很美,她目光迷离,似乎沉醉在昔日与柳新那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

    一阵清风拂过面颊,吹走了她的回忆。

    方娇转身走到雷峰塔下,抬头仰望着巍峨高耸的宝塔。

    ‘啪’一声轻响,一颗水灵灵的明珠从方娇怀中掉了出来,落到地上滚了一圈。

    方娇连忙蹲下,拾起明珠,这是自己与柳新定亲时,那位义父送的珠子,虽然自己只见过他老人家一次。

    雷峰塔中,柳新突然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阿娇!”柳新倏然起身,立刻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但是很快,他就被四名身着金甲的天兵天将给拦了回来。

    “回去!”天兵朝着柳新大喝一声道。

    柳新看着四名天兵,哀求道:“四位上神开恩,外面那人是我妻子,可以让我出去见见她吗?”

    “不行!”天兵们将手中金锏一挥,断然说道。

    柳新闻言,顿时失魂落魄的低下头来。

    就在柳新转身回走的那一刻,他听到方娇突然说话了。

    “柳郎,我去过太一观了,他说你要被关在塔中三百年来恕清罪业。”方娇目光痴痴的看着雷峰塔说道。

    “三百年...”方娇惆怅地念叨着,“柳郎,我们这辈子,恐怕是无法再相见了。”

    两行清泪滑落出来,方娇抬起手臂擦了擦,随后笑着说道:“不过柳郎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

    “呜....”雷峰塔内的柳新,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而外面的方娇却不知情,只是坚定地说道:“柳郎,我已经决定了,我活不了三百年,但是你可以。所以我要用余生来行善积德,帮你赎清罪孽。两个人一起积累功德,总比你一个人要快。”

    “不,阿娇,不要...”柳新站起身来,朝外面的方娇喊道。

    但外面的声音能传进来,里面的声音却无法传出去。

    或者说方娇只是凡人,柳新可以用法术传音,但塔外的人也必须要会法术才能听得到。

    方娇握紧明珠,笑着道:“柳郎,你要在塔中专心悔过,为妻也会在外面行善积德的,用我这一生,换你能早十年出**塔,也值得。”

    柳新来到门口,朝四名天兵哭求道:“求求你们,让我再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好吗?”

    天兵们面无表情,满脸威严地道:“不行!”

    柳新闻言,顿时怒吼道:“你们难道就如此无情吗?”

    说罢,柳新猛地朝门口冲去,想要冲出雷峰塔。

    ‘嗡’

    一名天兵手中金锏亮起一道金光,随后他上前一步,用金锏将柳新打飞了回去。

    柳新瞬间倒飞回去,重重的砸落在地,然后墙壁上刻绘的六丁六甲神符放出一道金光,将柳新镇压下去。

    “七情六欲,入塔即无。”天兵看着地上被镇压的柳新,冷冷地说道。

    “这时圣湖的景色,真乃天下绝美。”桓恕跟在太衍身后,看着水波澹澹、波光粼粼的西湖说道。

    太衍负手走在长满柔软青草的河堤上,看着河堤边整齐排列的柳树,道:“这河边垂柳倒是不错。”

    桓恕道:“听县令说,是钱塘县的百姓栽种的,围绕整个时圣湖栽了一圈柳树。”

    太衍放眼一望,西湖碧波无尽,两岸垂柳飘飘。

    那些在风中飘扬的柳枝,就像是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正在河边翩翩起舞。

    “若能长生不老,这世间美景,岂不就能看个够了。”桓恕感慨地说道。

    太衍听了桓恕的话,笑道:“秦皇汉武,也是这么想的。”

    桓恕道:“可是他们不仅仅只想看够世间的风景,还想看够世间的美人,享够世间的富贵。”

    桓恕话音方落,远处河堤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转头望去,只见县衙主薄骑马飞奔而来,当他看到站在河堤上的桓恕与太衍时,连忙勒马止步。

    “吁!”主薄勒住马儿,翻身下马,然后来到太衍面前,抱拳拜道:“大真人。”

    太衍笑道:“你是来见我的吗?”

    主薄应道:“是的,县尊说太一观虽已建好,但此地并无名号,还请大真人为此地赐名,以后也好录入舆图典章之中。”

    太衍道:“如此小事,只需派遣一小吏来便可,你身为县衙主薄,公务缠身,还来烦劳这等小事,实是不该。”

    主薄说道:“大真人训斥的是,下官记住了。”

    “嗯。”太衍点点头,然后转身将目光看向西湖之上。

    随后,太衍说道:“看这时圣湖天水澄澈,碧波涟涟。万顷浪涌,清波卷卷。又有两岸垂柳,好似环廊门拱,庭榭悠悠,嗯...这里就叫...”

    主薄连忙倾耳细听,只听太衍道:“以后这里就叫‘清波门’吧。”

    “清波门?”主薄连忙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桓恕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后抚掌道:“清波门,太一观,好,好。”

    “此名甚美。”主薄也连连赞叹道。

    太衍看了主薄一眼,笑道:“休要恭维贫道,我可不会给你升官。”

    主薄摇头道:“大真人明鉴,此名确实是好。”

    太衍闻言,问道:“那你说说,好在何处?”

    主薄想了想,拱手道:“大真人容禀:碧水跃金鳞,渺渺柳色青。何当问君子,依依水中人。凝虹照霞壁,苍梧拢残昏。阁台风烟紫,潆绕清波门。”

    主薄说完之后,便恭身道:“如此景象,岂不美哉?”

    太衍哈哈大笑,点头道:“美,美,难得你有如此佳兴,为这清波门凭添了一分清美。”

    一旁的桓恕回味着那后半段:“凝虹照霞壁,苍梧拢残昏。阁台风烟紫,潆绕清波门。”

    “好,真好。”桓恕这几年跟在太衍身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粗陋不识礼数的游侠,此时对于主薄的这首诗,也是极为赞叹。

    主薄摆手道:“大真人、桓恕道长,过誉了。”

    随后,主薄说道:“既然大真人已经为此地取名为清波门,那下官便先回去复命了。”

    “好。”太衍点头说道。

    主薄对着太衍揖拜之后,便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朝着钱塘县城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马家之劫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建武二十五年。

    三月的南方已经开了热了起来,但汉帝国的都城洛阳早晨却依旧寒凉。

    这天,一骑快马飞奔进入洛阳城,朝着建威大将军的官邸而去。

    建威大将军耿此时正在官邸内与众人商议南方军事,去年,南方武陵郡的五溪蛮蛮人暴动,武威将军刘尚前往剿灭,结果因为贪功冒进,导致全军覆没。

    时年六十二岁的伏波将军马援不顾年迈,坚决领兵出征。

    马援领兵道武陵郡之后,一战便大败蛮兵,蛮兵四散逃入深山之中,然后扼守各处山隘关口,蛮兵据高凭险,紧守关隘。因为水势湍急,又兼蛮兵只守不出,所以汉军寸步难进。

    加上天气渐热,酷热难当,大批汉军士兵都得了暑役病死,就连马援也染上了重病。

    “是否要增派援军呢?”一名将军对耿说道。

    耿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大殿内的众人见耿不说话,也都安静的等待着。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来人传报,“武陵郡有急报送来。”

    耿抬起头,道:“传。”

    然后一名羽林郎官捧着一封急报,进殿后立刻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大将军,牟平侯有军情禀奏。”

    在场的众人微微一怔,牟平候?不是马伏波的军报?

    这个牟平侯正是建威大将军耿的弟弟耿舒,此时他上来急报,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呈上来。”耿连忙说道。

    羽林郎官将急报送上,耿打开一看,顿时颇为惊疑。

    因为上面并不是什么紧急军情,而是一封告状的信,大意就是说,伏波将军马援不听自己的意见,率领大军进入壶头关,结果被困在壶头关内,粮草也开始不继,更可怕的是军中役疾开始蔓延,已经有

    许多士兵病死,请求大将军上报朝廷,速做决断。

    耿看完信件内容后,叹息说道:“马伏波轻进壶关,如今内外交困,大军危在旦夕。”

    然后耿将手中信件传递下去,众将看过之后,纷纷说道:“此事应早奏陛下。”

    “嗯。”耿点点头,然后起身道:“备车,去南宫。”

    南宫御殿之中,刘秀听着耿的奏报,说道:“当初你弟耿舒与马援同上两道奏章,耿舒说兵进充县,马援说兵进壶头关,后来朕采纳了马援的意见,如今大军被困,大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耿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为今之计,应当立即做出决断,是否要退兵休整。”

    刘秀沉思片刻,道:“我等身处洛阳之内,不知前线之事如何,马援如今还未有奏报上来,朕实在难以决断。”

    耿闻言,说道:“陛下,不妨派遣一人前往壶头关巡查军情,然后再做处置。”

    刘秀点头道:“好,就如此办,另外,命武陵郡郡守筹备粮草药石,送往大军驻处,不得贻误。”

    “喏!”耿恭身应道。

    当天,刘秀便派出了虎贲中郎将梁松去问责马援。

    但当梁松赶到壶头关驻军大营时,发现营中一片素缟。

    伏波将军马援,已经病死了。

    梁松看着马援的尸体,眼中竟露出些许的快意来。

    原来这梁松和马援是有旧怨的,当初马援为了告诫侄子马严、马敦,信中举例了梁松等人不端正的事情,这封信的内容后来被人呈给了皇帝刘秀。

    于是刘秀大怒,招来梁松和窦固,对他们严加责备,并且还把马援的信给他们看,二人吓得连连磕头谢罪,额头撞的流血不止,刘秀这才放过了他们。

    从此,梁松便私底下怨恨起了马援。

    此次受命巡查,他就起了给马援难堪的心思,但此时看到马援已死,他在内心畅快的同时,又起了歹念。

    梁松巡军三日,返回洛阳,在向朝廷禀奏马援已死的消息之后,还向皇帝状告马援:自恃功高,不听良谏,而且轻敌冒进,以致大军损伤惨重。更说他私收蛮兵珍宝贿赂,败坏大军,图谋不轨。

    而且此时马武、侯昱等人也上表奏,说马援曾经的确运过一车珍惜之物回来。

    刘秀看完梁松以及众人奏章之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收回马援新息侯印绶,并且命有司捉拿马援家人问罪。

    扶风太守左茂贤收到朝廷诏令,让他捉拿马援全家,入狱问罪的时候,还是一脸惊愕。

    随后他便从京中好友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的缘由,他招来太守府的一众官员,说道:“那梁松与马伏波本就有旧怨,这定是那梁松诬告马伏波,以致圣上大怒。”

    扶风郡长史道:“那我等当如何是好?”

    左茂贤沉思片刻,说道:“先按照诏令,将马伏波家人收入牢中,但不要立刻送往洛阳,等圣上气头一过,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长史听完,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掌管扶风军事的都尉站出来说道:“马伏波的孙女不是嫁给了大真人的弟弟吗?此事若是大真人出面...”

    “可大真人如今去了南方,消息往来最快也要三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左茂贤说道。

    “但大真人的弟弟如今就在洛阳太学读书...”长史说道。

    左茂贤一怔,随后立刻道:“好,我立刻写信给他。”

    但左茂贤刚刚拿起毛笔准备在绢帛上写信,太守府便迎来了廷尉府的右监。

    廷尉府的左右监是专门负责捉拿的官员,所以他的到来,就是负责捉拿马援的家人。

    马寥正在院子里散步,这一大早上他的眼皮一直在跳,而且心绪也十分焦虑,不知是为何。

    马防从屋中走了出来,迎面就看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马寥。

    他上前叫道:“兄长。”

    马寥看到马防,笑道:“是江平啊。”

    马防点点头,道:“兄长心里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马寥说道:“不知为何,为兄今早起来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而且心里也十分焦躁,难道是有事发生?”

    马防闻言,有些奇怪地说道:“不瞒兄长,我早上也有些心绪不宁。”

    就在二人说话间,突然门口一声巨响,马府的大门瞬间被推开。

    然后五六百名汉军冲入马府之中,见人就抓。

    一时间整个马府内外乱作一团,马寥与马防连忙朝前院走去,但刚出院门就被一群身穿铠甲的兵士给按在地上。

    马防力气大,用力挣开按住自己的三名兵士,然后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陛下有旨!”一声高喝从门外响起,随后一名身着朝廷官服的使节高举诏书,在太守左茂贤以及长史、都尉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马府,来到马寥、马防二人面前。

    马防听到皇帝有旨,立刻跪了下去。

    随后只听使节展开诏书,宣读道:“查,马援自恃功高,轻敌冒进,致使大军损伤惨重。且私收蛮兵贿赂,败坏大军,贻误军机,图谋不轨。陛下令,收回马援新息候印绶,命廷尉府即刻逮捕马援全家,入狱问罪,此令!”

    “什么?”马寥、马防听完后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马防起身高喊道:“这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图谋不轨。”

    马寥也满脸惊惶的看着使节和左茂贤道:“不,这是诬告,冤枉啊!”

    “陛下明查,这一定是诬告。”

    “冤枉,冤枉啊!”

    且不说轻敌冒进,收受贿赂、败坏大军的罪名如何,单单一个‘图谋不轨’就能让马家灭族。

    马寥、马防如何能接受这无妄之灾,当即高声喊冤。

    但那使节无动于衷,只是扬动着手中诏令道:“这是陛下明诏。”

    马寥、马防脸色一白,顿时满脸的绝望之色。

    很快,马府所有家眷全部被抓了起来,无一遗漏。而且马府也被查封,等待日后抄家。

    然后马寥、马防极其他们的妻儿子女也全部被打入扶风牢狱之中,但何时送往洛阳,却被左茂贤给压了下来。

    左茂贤苦苦劝说廷尉府右监以及朝廷使者宽延几日,两人看在左茂贤的面子上,宽限了十日之期。

    于是左茂贤趁着这十天时间,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吴郡给太衍,一封送往洛阳给陈景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办法

    “马氏绝矣。”梁松听说刘秀已经下令将马援一门老小全部捉拿时,非常高兴地说道。

    而身旁却有人提醒他,说道:“马援有一女,可是现在的太子妃。”

    梁松闻言,笑道:“女子不足为虑,况太子无势,难以左右陛下决断。”

    梁松说的不错,他看问题也很准。

    和开国皇帝刘秀比起来,刘庄这个太子就逊色了许多。

    正如梁松所言,刘庄知道马援刚刚身死,家人就被抓起来后,立刻进攻面见刘秀为马氏一门求情。

    但刘秀一句‘汝欲教我为天子乎?’,吓得刘庄当即磕头请罪,最后被刘秀灰溜溜的骂出了皇宫。

    汝欲教我为天子乎?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难道你要教我怎么做皇帝吗?

    刘庄回到太子宫后,哭的双眼红肿的太子妃马氏立刻跑了过来,朝刘庄问道:“陛下之意若何?”

    刘庄有些惭愧的看着自己的发妻,摇头道:“陛下之意已决,要将马氏一门老小论罪。”

    马氏听完,差点就晕了过去,还好身边的给宫女扶住了她。

    马氏悲伤不已,看着自己的夫君刘庄说道:“我父亲为大汉南征北战,履立大功,如今尸骨未寒,竟因为小人谗言就祸及满门。既然如此,当请陛下将我也打入牢狱,一并治罪。”

    刘庄抱住马氏,道:“你这又何苦。”

    马氏绝望地说道:“我父母兄弟惨遭横祸,我却不能解救他们,我还有什么脸面和意义独活于世。”

    刘庄眉头紧皱,但也不住的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到了现在,三公九卿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人站出来为我父亲说情,还有什么办法?”马氏悲戚地说道。

    “殿下。”这时,太子太傅桓荣走了进来,看着刘庄抱着马氏,转身正要回避。

    刘庄却一眼看到了桓荣,连忙叫道:“老师留步。”

    桓荣停住脚步,但却没有转身。

    马氏看着外人在此,也止住哭泣,擦干眼泪之后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

    刘庄走到桓荣前面,桓荣拱手拜道:“殿下。”

    刘庄道:“老师,我妻家之事,可曾知道?”

    桓荣说道:“这几日沸沸扬扬,我如何不知?”

    刘庄连忙问道:“老师可有良策解救?”

    桓荣摇摇头,道:“没有。”

    刘庄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桓荣,道:“不是吧,老师往日遇事,都会思虑一二才下决断。眼前之事老师说的如此果断,恐有内因。”

    桓荣目光直直的看着刘庄,道:“殿下,陛下此举,难道殿下真心不懂吗?”

    “嗯?”刘庄疑惑的看着桓荣,“请老师赐教。”

    桓荣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刘庄看了马氏一眼,然后对着桓荣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来到前殿,刘庄朝桓荣深深一拜,道:“请老师赐教。”

    桓荣扶起刘庄,道:“殿下,陛下此举,其深意便是要消弱马氏势力,无论是今天的马氏,还是将来的傅氏、亦或是窦氏、耿氏...都会如此。”

    “为什么?”刘庄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些人都是我大汉的功臣,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桓荣淡淡地道:“很简单,陛下要消除这些世家门阀的力量。”

    “伏波将军在时,陛下自不会起此念头,此时伏波将军已死,再加上有梁松告状,且不说罪名是真是假,就足以让陛下顺势而为的动手了。”桓荣缓缓地说道。

    刘庄愣在原地,最后呆滞地说道:“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桓荣点头道:“不错,没有办法。”

    刘庄忽然心头一亮,说道:“父皇之意,难道那些三公九卿就看不出来吗?”

    “若是耿家没有参与其中,他们或许能看出来,但大将军耿和其弟耿舒也参与进来,就迷惑了那些功勋大臣,这也是陛下为什么要如此迅速的捉拿马氏一门老小的原因。”桓荣说道。

    刘庄听后,连忙拉着桓荣道:“若是老师以此去说服公卿大臣们,让他们一起出面为伏波将军家人求情,可否?”

    桓荣摇摇头,道:“若如此,则殿下太子之位不保,臣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庄闻言,脸色一白,踉跄的后退两步,颓然道:“既如此,伏波将军一门老小,无救矣。”

    桓荣看着刘庄,微微一拜,道:“臣告退。”

    刘庄呆呆的站在那里,也没有反应过来,桓荣摇摇头,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可是刚走出大殿,桓荣迎面就碰见了太子妃马氏。

    只见马氏用匕首架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目光坚毅的看着桓荣道:“先生号为大儒,智多谋广,我不信先生没有办法救马家一门老小。”

    桓荣见马氏如此,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娘娘切莫自伤。”

    马氏看着桓荣道:“我只求先生赐下良策,救我家人,否则我当即在先生面前刎颈而死。”

    说罢便要自刎,桓荣大惊,连忙抬手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两旁的宫女侍卫们也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劝说。

    此时闻声走出来的刘庄也看到这一幕,他连忙走上前来,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朝桓荣拜道:“请先生赐下良策,孤日后定不敢忘先生之恩。”

    好了,桓荣等的就是刘庄的这句话。

    他今天来本就是想要献策救马氏一家的,但是这件事牵扯到刘秀的大事,而且这件大事和整个刘氏江山都有莫大的关联。

    所以刘庄不表态,他是不会说的。此时刘庄表态,他便可以说了。

    但桓荣十分谨慎,也没有明说,而是对着马氏道:“臣听说娘娘有一个侄女,名叫‘马姜’,嫁给了如今正在洛阳太学读书的广德郎,好,好啊。”

    说罢,桓荣迈步绕开马氏,径直离去了。

    也许是心系家人,而且太过急切,马氏没听出桓荣话里有话,还以为他说了一些没必要的废话来敷衍自己,当即就赌气要自刎而死。

    但刘庄经常跟在刘秀身边处理政务,对于这种隐晦的点拨瞬间就听了出来。

    “慢!我有办法了。”刘庄看着马氏的动作,连忙高呼一声道。

    马氏眼睛一亮,立刻止住动作,刘庄立刻上前,将马氏手中的匕首抢了过来。

    马氏紧紧的盯着刘庄,明亮的眼睛里满含着希望道:“殿下,你有办法了?”

    刘庄点点头,道:“方才老师已经说了,你的侄女马姜嫁给了正在太学读书的广德郎。”

    马氏闻言,顿时无比失望,道:“那广德郎不过只是一个太学生而已,如何能救我家人?而我那侄女,她能逃过一劫不被抓捕入狱就是好的,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刘庄轻声道:“你忘了广德郎的哥哥是谁了吗?”

    马氏皱眉说道:“广德郎的哥哥,不就是....”

    突然,马氏混乱的思想一下子豁然贯通,整个人仿佛焕发新生一样。

    “广德郎的哥哥,是护国大真人!!!”马氏惊呼一声,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无穷的希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夫妇

    高密候府,身为当朝太傅的邓禹正坐在厅堂上养神,其长子邓震在一旁服侍。

    邓禹喝了一口参汤,目光落在汤水上,眼睛里泛起一丝疑惑。

    邓震抬头望了自己父亲一眼,然后开口问道:“要说伏波将军收受贿赂,此事也许可信,毕竟谁都知道去年他往自家运了一车珍宝回来。”

    “可要说他私通蛮兵,败坏大军,图谋不轨,就有些让人难以置信。”邓震缓缓说道。

    邓禹点点头,“的确如此,只是如今马文渊已死,就什么都说不好了。”

    邓震问道:“难道陛下真要将马氏一门灭族吗?”

    邓禹眉头一抖,身上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

    虽然他和马援同朝为官,且没有多少交集,关系也说不上多好。

    但是作为一起与当今陛下起兵打江山的同僚,马援死后的下场,依旧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和威胁。

    而邓震此时也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地道:“陛下莫非欲效太祖高皇帝故事?”

    “慎言!”邓禹连忙呵斥一声,然后抬头朝厅堂四周看了一眼,对那些家仆道:“谁要是将这句话传出去,哼!”

    仆人们连忙下跪表忠心,“侯爷请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退下。”邓禹挥手道。

    仆人们飞快起身退了下去,有些话你让他们听,他们就不敢听。

    尤其是在这种高官豪门之家,那是听错一句话,就有可能丧命的。

    太祖高皇帝,就是大汉的第一代皇帝刘邦。

    刘邦庙号太祖,谥号高皇帝,所以叫做‘太祖高皇帝’。

    汉高祖这个称呼,只不过是司马迁为了方便,将太祖高皇帝进行了一个简略,写成《史记-高祖本纪》,于是变成了今天这个叫法。

    但必须值得注意的是,刘邦庙号汉太祖,谥号为‘高’。而不是庙号为汉高祖,这样理解就错了。

    而邓震说今上欲效太祖高皇帝故事,太祖高皇帝还能有什么故事,无非就一个,杀功臣。

    但从史书上看,刘邦杀的也没几个,相比一千多年后的那个明太祖,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至少刘邦之前的皇帝、诸侯王是不杀功臣的,比如秦始皇就没有杀功臣。

    所以刘邦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功臣,就被儒官书生们大肆渲染。

    无非是就连秦始皇那么残暴的皇帝都不杀功臣,刘邦却杀了好几个,就这样一直传到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刘邦杀功臣杀的厉害,但只要仔细看看史书,就知道他并没有杀多少人。

    无疑,邓禹等人也都是相信这个传说的。

    邓禹喝退家仆之后,朝邓震道:“切记慎言。”

    邓震也知道刚刚自己话有多危险,连忙点头应道:“孩儿知错了。”

    邓禹点点头,然后说道:“我觉得不是如此,马文渊之事,是有前因的。他很早就得罪了梁松与窦固,现在又有建威大将军插手进来...”

    “梁松和窦固还好说,只是建威大将军插手此事又是为何?”邓震问道。

    邓禹缓缓说道:“应该是为了其弟耿舒,前次陛下问及出征五溪蛮的策略时,马文渊与耿舒都有上表,只是陛下采纳了马文渊的意见。如今大军困在壶头关,死伤惨重,而马文渊又病死...所以...”

    邓震似乎有些明白了,此事本来就不需要说的太清楚。

    邓禹对邓震说道:“你且看着,等此事过后,耿舒便会以主将的身份挂帅出征五溪蛮。”

    邓震沉默了下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各大功臣家族一旦跟随皇帝平定江山之后,就会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次马援之死,就是一个开端。

    想到这里,邓震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苍老的父亲,这一刻他无比的恐惧,害怕自己的父亲一走,邓家也陷入此等险境。

    似乎看出了邓震内心的想法,邓禹笑道:“现在各位大臣都还没有出声,应该和我们一样,在静观事态变化。马文渊之事陛下已经下了决心,想要扭转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做。”

    “什么事?”邓震问道。

    “救下马文渊的一族老小。”邓禹说道。

    邓震问道:“只救伏波将军的家人?”

    “对,不过这件事我们不能先开口,要等一个契机,等别人先开口。”邓禹说道。

    邓震似乎有些不明白,“不为马伏波澄清罪名,不为他求情,只救他的家人,这可以吗?”

    邓禹肯定地道:“只有这样,那些公卿大臣们才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为什么?”邓震问道。

    邓禹说道:“因为他们都明白那句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邓震明白了,马援死,因为他生前的过错,皇帝将其论罪,但如果可以保全其家人,就是一种成功,至于马援是真的有罪还是被冤屈的,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马援被灭族。

    道理很简单,今天马援死了,因为被人告状就要祸及全家,那以后邓禹死了,邓家也会遭殃。

    恶头不能开,所以邓禹才说只有这样那些功臣们才会和他站到一起为马氏族人求情。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傻子,马援已经死了,为他请求洗冤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就是尽量保全马氏族人。

    他们既是在保全马氏族人,也是在为自己家族着想。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泛滥开来。

    这就是孔子说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只是这第一个站出来为马氏族人说话的是谁,邓禹不知道,他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陈景武拨开竹帘,走进了小小的阁楼中。

    阁楼中一个柔弱而又挺直的身影坐在桌前,陈景武静静的走上前去,在她身后悄悄看了一眼。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卷竹简,展开了只有小小一节。

    而她的目光根本不在手中的竹简上面,而是落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上,就那样直楞楞的发着呆。

    这时,一名侍女从外面走进阁楼中,一眼就看到了陈景武。

    她来到陈景武的面前,正要行礼,却被陈景武给拦住了。

    这名侍女正是陈景武妻子从马府带出来贴身婢女,淡竹。

    只听淡竹低声道:“夫人已经捧着竹简,在这里枯坐半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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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清理计划介绍:
鸿蒙开辟演大道,
紫霄高坐讲妙玄。
万界惟我笃教化,
弹指一剑定诸天。
大道显化入世,传道万界,清理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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