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个电话
由于时间过得不久，所以程林还清晰记得这事。
离开苏省投影的时候自己拿到了那对道侣的联系方式，当时却也没有想着会很快再见面。
只是出于无心栽花的心理，留上了这么一条线。
随后他就将这件事抛开了，却没想到这次投影竟出现在蜀都恰好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要不要见见？”
程林在万米高空飞着的时候心里不禁想，倒不是说联络感情什么的，主要是考虑第一次去蜀都，人生地不熟的，找个本地人最起码会省去一些麻烦。
如果想多一些，如果真的要扮演散修，再度潜入。
“没准还可以组个队呢？”
程林百无聊赖地想。
……
……
因为是中午请的假，程林匆匆忙忙赶上的下午的飞机，抵达目的地需要将近六个小时，中间还停了一站，
稍显意外的是，在迷迷糊糊飞入川省地界的时候，程林敏锐地发现飞机的舷窗被调暗了。
这架飞机没有遮光板，用的是玻璃变色的技术，机长可以人为调光，只不过就算以程林极少的乘机经验，也发现了异常。
“这调光时间未免太长，而且这几乎相当于彻底封死舷窗了啊。”
他本能感觉这是故意的。
犹豫了下，程林悄悄地开启了三品异能“触角”，将一缕精神透过机舱探了出去，借此观看外面的情景，结果眼前出现的一幕却令他呼吸一紧。
只见在蔚蓝的辽阔天空上，云海之下，一望无际的淡淡的密林铺满了视野，虽然颜色还很淡，却已无法忽视，那赫然是浮空投影！
不过这块浮陆的高度显然比不上飞机，所以才呈现出这样的景象。
而当他将视角朝向前方，在飞机的航线前方偏左的位置，云海之上，一道无边无际的巨型树形投影静静伫立在那里，在渐渐暗淡的阳光下，显出无比绝伦的神秘与震撼。
“世界树！”
程林心中意识到。
竟然真的是世界树！
那几乎撑起了整个精灵之森的世界树有着不亚于珠穆朗玛峰的体态，如今被投影出来，更是贯通天地，根须扎在浮陆之上，而树冠顶端，更是几乎要探到大气层外！
“怪不得要封闭舷窗，看这样子，飞机等下可能要进入世界树的树干里！”
程林心头震动，断开了触角，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心绪却再也没办法平静。
“看这样子，等再过一阵，投影逐渐凝实，怕是飞机航班都会取消或者临时更改航线。”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投影竟然真的包含世界树？这么说，生命之种也在其中。
唔，不知道投影出来的世界是否已经过去了一百年，按照推演程序的性格，怕是极有可能……那精灵王庭呢？
是否还在？如果在，那是否也会投影具现出来？如果和现实世界发生交集，那……”
坐在座椅上，程林双手无意识攥着大腿，整个人心绪不宁。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一位空姐走过来，看了看他，询问道。
程林勉强地冲她笑笑：“没事。”
……
……
惦念着这些事，当他最终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已经到了晚上十九点。
虽然不至于完全黑，但天色也已经多少有些暗了。
一脸困倦地从一片灯火海洋中走出来，程林抬头看了眼天空，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网上很少有关于这次浮陆的全貌。
投影太大了。
如果说上次的雪原冻土，只是覆盖了大约一个市区那么大，从远处，还能勉强将整个模样纳入相机，那这次，投影的面积就彻底超出了全景拍摄的范围。
加上高度的原因……程林琢磨大概也就只能用卫星才能获取完整图形了。
摇摇头，他打量四周，陌生的大都市里透着股勃勃生机，虽然说在这座国内新一线城市，热闹本也正常，但今夜的热闹格外不同一些。
程林走在马路上的时候，都能听到旁边路人的议论：
“投影好像又浓了啊。”
“今天戒严都升级了，不少的路都给暂时封了。”
“我今天都看到好几十个小翻领了，感觉官府都忙成一锅粥了吧。”
“我听说，这回投影面积几乎覆盖半个省，历来最大的一次，等着吧，有大热闹看了。”
“我就担心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一群人说着，讨论着，偶尔还要朝着夜空指指点点。
今夜，整个城市，都在讨论投影的话题。
程林竖着耳朵边听边走，逛了一阵，发现按照这速度，一时半会投影怕是凝实不了，想了想，他在市中心找了家临街的烤肉店，坐下点了几样，又要了饮料。
之后扭头隔着落地玻璃窗，看了灯火琉璃的热闹大街，拿出手机，又从初始空间翻出来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卡片。
犹豫了下，拨通了过去。
“嘟……嘟……嘟……”
几秒钟的沉默后，对面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略显警惕和意外的声音：“找谁？”
“找你们。”
“你是谁？”年轻的女人声音有些紧张。
程林坐在明亮的店铺里，看到服务员递过来餐具，他微微侧头，将手机架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伸手接过餐具，冲服务员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时说：“我是我。”
“……”
“开玩笑的，还记得上次在雪原上你给我的那张名片吗？”
“啊，是你！”
……
……
报了地名，程林放下手机开始安心等待食物，烤肉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无论如何肯定比那对情侣来的更快。
坐了六个小时飞机，程林属实有些饿了，当他吃掉了第三盘烤肉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两道身影从店外一闪而过，片刻后，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了他的桌对面。
“坐，吃了么？一起？我好像点的有些多了。”程林将嘴巴里的事物咽下，抽出一张雪白纸巾，擦了擦嘴角，微笑说道。
顿了顿，他补充说：“我知道你们十分钟前就已经到了。”
对面的顾城和江叶闻言露出了尴尬和难为情的神色，江叶赶忙解释道：“抱歉，因为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你，毕竟有些突然，而且……我们的身份也比较敏感，所以……”
程林抬起右手，止住了她的话，微笑，“谨慎是个好习惯，这是应该的，我也喜欢和谨慎的人打交道，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至于此次前来，的确有些唐突，不知道你们……”
顾城和江叶正色道：“欢迎之至！”
第三百四十四章 突然的异样
将两杯早已准备好的饮品递给他们，程林才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来意。
而对面两人也丝毫并不意外。
这次与以往都还不同，其余地区至今没有发现投影，蜀都自然成了全国的焦点。
不只是程林赶过来，相信，明里暗里，国内来到这边的修行者数目怕是极为惊人。
“以前没有来过这边，对本地也并不熟悉，正好想起来你们在这，冒昧找你们出来吃个饭，也想了解下这边目前的情况。”程林微笑问道。
说完，他看向顾城和江叶。
餐桌靠近窗子，店内嘈杂，店里的客人们几乎都在讨论有关于投影、特理司、修行者之类的话题，饶是如此，他仍旧压低了声音，并且在两人抵达前就已经用“朦胧之眼”检查过，附近并无修士。
这对道侣对视了一眼，依然是由江叶开口，大概是为了便于行动，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牛仔裤，上身是简洁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
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白色手环，上面显示着帝都时间，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颇为干练，“这边的情况？你是指……官府还是……”
“如果可以，我都想听听。”程林端起杯子，说。
“当然可以，情况的话我们知道的也不太多，总体说来，从打昨天发现程前辈的影像，到现在……”
江叶开始了叙述。
她的声音很低，却恰好能保持在这个餐桌范围内，语气不疾不徐，叙述颇有条理，至于顾城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四周，俨然是配合的极为默契。
从江叶口中，程林也成功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有他已经知道的，比如说本地的特理司，在全国范围内编号第十三，便是所谓的蜀都十三司，虽然编号靠后，但实力并不容小觑，十三司司首也是五品等级，旗下精英不少，和九司一样，十三司也掌控着一座自己的灵地，本钱雄厚。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十三司在探索投影这方面缺乏经验。
此前的六次投影，除开联合探索的“无踪仙岛”，其余的投影，十三司都未曾经手过。
“废墟”投影出现的时候十三司还没有正式挂牌成立，并且，第一次投影也属实没什么可探索的。
在之后的投影，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个出现在十三司执掌的地域里。
这令整个司局一度怀疑自家运气是不是特别糟糕。
除了在“无踪仙岛”那次千里迢迢跑到海边去蹭了一次，便再也没有探索过投影。
坊间传闻，十三司司首曾经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息，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祈求老天说想要一个投影。
结果……
谁也没想到，祈祷竟然应验了，而且这一来，就仿佛是要弥补他们一样，来了个如此巨大的。
“现在整个十三司都忙的团团转，本来就没经验，加上这次投影面积巨大……总之，官府上这块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
江叶总结道，顿了顿，看到坐在对面的程林点头，她才又说：“至于民间散修……我今天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大家似乎都蠢蠢欲动。”
“哦？什么风声？”程林竖起了耳朵。
“蜀都本地的民间散修中都传着一些流言，声称这次投影里有稀世珍宝，灵植灵兽数量极多之类的，总之大概意思是宣扬投影的好处，搅得人心浮动。”江叶解释说。
“这样的流言并不算反常吧，几乎每一次投影前都有流传。”程林试探说道。
类似的传言别说是散修之间，就算是特理司内部都很有市场，然而事实屡次证明，投影中虽然有宝贝，却远没有人们宣扬的那般多。
这让他联想起了联邦历史上西部淘金热，以及夏国早几十年曾经的地域迁徙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
将未知之地描述成“遍地是黄金”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套路，遍及各国历史、各个角落。
而人类每次都会上当。
“这次不太一样，”江叶皱眉思考了下，似乎是在措辞，“按照我们了解到的消息，这次的流言似乎是从本地的散修组织里传出来的，并且隐隐的有种力量在推动一般，就像是……有人在煽动，希望大家都进入探索一样。”
“哦？”
程林这下稍稍认真了起来。
有人在背后推动么？
是谁？
肯定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势力，煽动民间散修闯入投影，怎么看最头痛的都该是官府，从逻辑上推断，这件事隐隐的仿佛在针对特理司。
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搅动浑水。
“是谁呢？难道又是某些类似黑方的组织在里面搞事？”
程林心中猜测，脸上故作镇定，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问：“你说的本地散修组织，指的是……”
“应该是本地的某些非法散修小组织，完全在线上联系，具体身份不知道，但据说……似乎是个富商手下的势力，当然了，这只是传闻。”江叶认真解释道。
程林点点头。
本地小组织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各地几乎都有，潜藏着，一般来讲，由于规模小，行动隐秘，所以难以打击，还有些有特殊背景的，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林上次在魔都，和冯奇他们就聊过这事。
又问了几句，江叶几乎有问必答，只不过浅层的消息她还能说出来一些，稍微深一些的，她就爱莫能助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躲在暗处生存的小修士而已。
从原则上，属于被打击的对象。
了解完这些，程林也大抵对这块的情况有了了解，心中安定不少，正准备拉着他们说些关于探索的话题，忽然间，程林神态一变！
坐在他对面的道侣只看到本来微笑倾听的程林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拿着筷子的手凝固在空中，舒展的眉头也凝结在了一起！
发生了什么？
机警的两人下意识浑身绷紧，江叶右手扣住顾城的手腕，而顾城垂下的手也探入口袋，握爪了一把弹珠。
静！
这家寻常烤肉店靠窗的这一桌，霎时间气氛压抑至极。
“怎么了？”
江叶四下看了看，却未曾找到危险源头，沉默了两秒，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抱歉，我要出去一趟，饭菜已经付完钱了，你们可以继续吃，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一会就回来，恩……如果五分钟内我没回来，你们可以先离开，稍后再联系。”
程林从“凝固”中恢复了过来，用一种略加快的语速说。
说完，他站起身，冲两人抱歉地笑笑，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留下这一对道侣面面相觑。
第三百四十五章 第二把禾剑
推开玻璃门，穿过闪烁着光芒的led招牌打在地上的光晕，程林尽可能像是一个普通客人一样走出来。
站在门口，他拿出手机，装作在打滴滴的模样，左手胡乱点着屏幕，右手却是插在了裤兜里。
看上去，他和整个大街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贴近了，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着屏幕。
他的右手更是在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颤抖！
初始空间内。
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
一些杂乱的物件胡乱堆在这个卧室大小的空间里，光辉骑士正默默蹲在墙角，长枪放在他的脚边。
中心位置，那本来放在“炼器炉”里默默被幽炎修补着的禾剑，此刻却自动抖落剑身黑火，“嗡嗡”地发出阵阵剑鸣！
在炉内桄榔桄榔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黑火，冲出这空间。
感受着禾剑的异常模样，程林心如乱麻。
脑子里一个个念头浮起来，又被他按下去。
“怎么回事？”
“为什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
程林站在路边，平静的脸庞竭力掩藏着内心的波动。
就在刚刚。
坐在店里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禾剑突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和吸引一样，疯狂地抖落黑火，震颤起来。
这异常的表现令程林有了短暂的失神，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抛下上面那段话，他匆匆走出店来。
凝聚精神，渗透进入那空间，程林垂下的右手忽然轻轻一动，握住了禾剑的剑柄。
却将剩下的剑身依旧藏在空间内。
用意念安抚下禾剑，他目光闪烁，心中隐隐有了个推测。
“能让禾剑有反应的，只有同样出自于无踪仙岛剑阵的其他灵剑，难道是这周围有人持灵剑？”
“不，这次的动静有些格外大，若只是遇见普通的灵剑，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除非是……”
程林蓦然想到了某个可能，呼吸一紧。
禾剑！
其他的禾剑！
这周围出现了其他投影中出产的禾剑！
程林只能想到这个可能，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彻底压倒了诸多杂念，占据顶峰。
他呼吸急促起来。
这么久了，他终于遇到了第二把禾剑，这如何能让他不喜？
这段时间，不断地烧灼，他手里的禾剑几乎已经修补到了极限，想要再度补全，必须要找到其他禾剑，作为材料进行熔炼才行。
程林本打算什么时候用自己炼器师的身份寻找，却未曾想到，初到蜀都，竟然意外遇到了另外一把！
“冷静……让我想想，这只是猜测，那假定是真的，禾剑突然震颤，说明另外一把极有可能是刚刚进入了我的附近一定范围，才引发了呼应，这意味着，另外一把必然在运动着。”
程林装作没有任何异常地放下手机，然后目光在街上随意扫去，却已悄然开启了“朦胧之眼”。
下一刻，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浮现，他环视一圈，却是皱了皱眉。
没有？
朦胧之眼提供的视野中，周围只有店铺里的顾城和江叶身上散发出光辉，周遭竟再无其他修士。
“怎么回事？难道对方已经离开了？或者朦胧之眼的距离不足？”
程林诧异，微微放开右手，禾剑再度震颤起来。
“我这里禾剑有反应，不知道对方的禾剑是否也有异常……不好说，毕竟我这把已经激活，并且经过了多次修补冶炼，品质更高，对方的更可能还未激活。”
“换个思路，持剑者也未必就是修行者，如果是普通人呢？”
程林脑子活络开来。
想了想，为了避免惹眼，他动身沿着马路向左边走去，这个地段很繁华，这个时候因为投影的缘故，街上的人也多，他很快汇入人流，走了大概几十米，他一闪身钻进了路旁的一个小巷。
说是小巷，其实就是两栋楼之间的一条缝隙，这里缺乏光源，看起来黑漆漆的，寂静无声，程林走进来，确认周围无人，抬起右手，心念一动，禾剑整个便飞了出来。
不用操控，这把黑乎乎不起眼的仙剑竟然便这样竖直地飘在程林身前。
如同魔术师手里的魔法棒一般。
然后，在程林惊异的目光这，禾剑的剑尖固定不动，剑身却是缓缓地向某个方向倾斜过去。
倾斜到大概30度角，便停下来，接下来，整个剑柄轻轻摇晃。
就如同……在指路一样！
“还有这个功能？”
程林意外不已，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这样看来，对方果然就在附近，可惜感知异能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换个思路，如果不依靠感知呢？禾剑体积不大，却也不小，若是拿在手里会很显眼，想要随身携带要么放在车里，要么是随身携带一个足够大的背包……”
“移动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不大可能是车，那就只需要锁定背着大背包的行人！”
程林眸子骤然明亮起来。
他伸手，收起禾剑，按照其指示的方向搜寻过去。
走了一阵，他又找了个偏僻地方，释放出禾剑，用它的指路功能调整。
如此反复了三次，他终于锁定了目标。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毕业不久的上班族，穿着运动鞋，灰褐色的裤子，上半身是件薄外套，戴着帽子，有些鬼鬼祟祟的，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
从背包下坠的模样判断，应该很沉。
“就是他了。”
僻静处，程林凝视着笔直指向那人的禾剑，嘴角挑起，反手收起禾剑，他心中安定。
“竟然真的是个普通人？可是普通人怎么会携带灵剑？唔，看那背包的模样，其中大概率不只是一把剑那么简单……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特理司的人啊……”
一派漆黑中，程林摸着下巴思索，有了些想法。
没有犹豫，他立即跟了上去。
锁定了目标，跟踪便简单了，为了防止被发现，程林绕了个弯子，故意走到了对方的前面，然后用“触角”偷偷窥视后方。
就这样跟踪了大概五六分钟，那人忽然脚步一转，走进了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物。
程林默然睁开眼睛，转回身，看过去，只见那赫然是一座房地产售楼中心。
整栋大楼，此刻还亮着。
“打扮成这样去看房么？也太假了一些。”
程林摇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势，拧身沿着一条街巷绕到了这栋楼后面，然后找到了一根排水管，一跃而上，开启身体掌控，如一只狸猫般潜入暗影。
……
与此同时，那个背着大背包的年轻人也找到了这里的经理，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烫金的名片。
“我找王总，预约了的。”年轻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杀人者！黑方！（四千字）
“咔哒。”
楼体外表面的排水管固定的并不是很结实，在受到外力拉扯下发出低低的咔哒声，程林急忙调整了力度，轻轻借力，另外一只手扒住了房檐，翻身跃起，来到了这栋楼的屋顶。
“呼。”
为了尽可能避免被发现，饶是开启着“身体掌控”程林依旧花费了一番力气，在一翻排查后，他成功在一片阴影中趴伏下来。
打量四周，很好，这里三面遮挡，只有一个方向对着一条巷子，路灯的光辉晕染开，弥漫着寂静的氛围。
在这个过程中，程林始终闭着双眼，同时开启“广域视觉”和“触角”，在他的观察下，售楼中心里，那个形迹可疑的年轻人在经理的带领下一路向上，来到了最高一层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经理敲了敲门，然后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迅速退下。
那个年轻人则大大方方走进来。
“触角”异能只能够提供视野，却没办法听到声音。
所以程林观察到的完全是寂静画面，这让他很是头疼。
“如果我也有草薇的那种听力异能就好了，恩……不过也可以期待下，等我升入四品，或许感知异能也会提升。”
默默想着这些，程林犹豫了下，半个身体跨出阴影，趴在了房檐旁，然后偷偷拔出一把剑，将窗户撬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没有被察觉。
“这样就可以了。”
程林露出微笑，他虽然没有听力异能，但推演奖励曾经对他的五感有过提升，听力比寻常人强了很多，这样，已经可以让他听到房间中的对话。
“怎么才来？你知道我在这等了多久么？”
窗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
办公室里。
洁白柔和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耀的纤毫毕现。
一张棕色的办公桌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还夹着一根香烟，缕缕淡青色的烟雾腾起来，拥有着典型的这个年纪地产老板的体态气质，却又哪里有些不同。
此刻，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地瞅着门口那个年轻人。
只是看似跋扈的外表下，一双小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呵，王董也太心急了吧，您也该知道，现在十三司的神经有多紧，如果不小心一些，被盯住，那不是有大麻烦了？”年轻人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
随后自顾自走了过去，就要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谁让你坐下的？”
那位王董脸色沉了下来，指尖的香烟积攒的一段短短烟灰被抖落，洒在光洁如镜的桌案上。
年轻人动作一滞，呼吸略有些紧促，片刻后重新站起身，说：“王董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啊。”
“哼，我想国内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你们扯上关系。”对方冷声说。
“这倒也是，”年轻人呵了一声，然后神态也冷了不少。
他径直坐下，抬起头，帽子底下那张平平无奇的黑瘦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轻蔑，“不过王董既然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援助，就没必要拿腔作调了。”
“你……”
“大家开诚布公嘛，没错，我们的确见不得光，可是你又何尝不是？
表面上是个当地名流商人，暗地里蓄养修行者，搞小势力，利用修行者的异能打击对手，谋取利益……这些在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不瞒你说，就连你手上背着多少人命我们都清楚，是，我们不是好人，可你不也一样？
现在还能偏安一偶，趁着十三司事务繁多，暂时没空搭理你们，苟活着。
等再过几个月，特理司第二批学员毕业补充上来，人手充足了，你以为十三司还会容忍你们在底下搞小动作？”
年轻人越说语气越冷，后面简直变成了嘲弄：“说的难听些，王董你也是朝不保夕，这些道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不然何必和我们搭上关系呢？
是不是？
我们给你提供出国的便利，逃开特理司的制裁，你呢，帮我们做些小事……
何况这些小事本来也会你打算做的，怎么看都是你占便宜，就这你还端着冷脸，真以为我们有求于你了？
大家互帮互助，平等合作，这些你作为商人应该很熟。
何必给我来下马威呢？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完，坐在对面的中年人脸色数变。
从蕴怒到苍白又到一如往常，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轻轻叹息。
他摆了摆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脸上的跋扈消失了，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说：“行，那就看货吧。”
“早这样多好。”年轻人笑笑，将随身携带的背包拎起来放在了桌上，然后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一件件物品取了出来。
一边拿，一边下意识压低声音说：“这可都是好东西，仙岛投影出产的灵剑，每一把都价值百万以上，各类药剂，都是a级的优质品，偷渡送进来的，国内一般人可拿不到……”
他说着，对面的中年人这时候也没法镇定了，整个人都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前倾，小眼睛放光。
显然，就算是对这位王董而言，这批物资也足够诱人。
两个人在这边清点，不远处的屋顶，阴影中，程林趴在那，脸上有些愕然。
在“触角”的视野中，他清楚看到了背包中被拿出来的禾剑，里面总共有五把，禾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只，还有其他修炼物资若干。
粗略估计，价值最起码以亿为单位。
猜测不错，禾剑果然在这里，这令他悬着的一颗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之后，程林便开始琢磨两人的对话了。
“信息量有点大啊……”
起初，他对于这个年轻人有一些猜测，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特理司的便衣什么的，却没想到，竟牵扯出两人的这番谈话。
从这段对话中，他能分析出不少重要信息来。
“显然，两个人是在完成一笔交易，价值数亿的物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某个组织的代理人，是个送货的……从他的言语中也可以判断出这点。”
“此外，就是这个王董……听起来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啊，表面上是干净的商人，暗地里是培养了修行者势力？难道这就是江叶所说的蜀都本地修行者团体？”
程林这一刻将之前江叶所说的信息联系了起来。
“江叶说本地团体在往外释放煽动言论，而背后隐约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故意搅浑水……难道就是他们？王董作为本地修行者小组织的首领，得到了另外某个神秘组织的物资支援……要求他做一些小事……指的莫非就是释放流言？”
程林扒在瓦片上的手下意识握紧，眉头皱起，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当然，这个王董可能只是本地势力的其中之一……
至于另外一方……如果他没有猜错，八成又是类似黑方组织的团体，甚至于，没准就是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帮人……
“还真是有缘分啊。”
程林有些感慨地想，第一次杀了对方的骨干，第二次斩杀了一名分会长，这次又遇上，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办公室里，交易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那位王董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不记名的卡，上面大概是钱款，年轻人笑了笑，拿出手机鼓捣了下，核实之后微笑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中年人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之后说：“那我就不送了。”
“好。”
年轻人起身，背包也不要了，冲他点点头，然后便拉开门，下楼离开。
只剩下办公室里那中年人一脸兴奋地摩擦着一把灵剑。
这一刻，趴在房上的程林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是去继续跟踪那个年轻人，还是先把禾剑拿到手。
前者可能获取更多的信息，甚至找到那组织的临时据点，但也会将自己拖入泥潭。
最重要的是，如果耽搁时间长了，第二把禾剑极有可能被转移走。
自己的目的是禾剑，而不是破案，略一犹豫，程林没有动。
等到那个年轻人离开大楼，汇入人群，程林才开始思考该用什么办法，尽可能无声无息地进入这办公室。
偏生就在这一刻，他耳朵一动，扭头，便看到不远处那个巷子口，路灯下，一个气球跌跌撞撞飘了进来，伴随着的，便是后面一个奋力追赶的小孩子。
其大概只有五六岁，应该是没拿住，导致气球飘了过来。
“嘿！抓住你了！”
小孩子笨手笨脚扑过来，勉强抓住了气球的绳子，下一刻，一抬头，刚好看到了趴在房顶，露出半个身体的程林。
程林：“……”
小孩子：“……”
一大一小，两人目光对上，都怔住了，程林额头见汗，想了想，扯出一个笑容，尽力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可他不知道，他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角度昏暗下，小孩子根本没看清他的模样。
程林伸出右手手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无声地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想要对方别声张。
然而下一刻，便只见那抱着红色气球的小孩瞪大眼睛，抬起胳膊指着他，朝身后大声喊道：“爸爸！你看！蜘蛛侠！”
神特么蜘蛛侠！
程林脸一黑，小孩子这一声叫喊也成功引起了办公室里中年人的注意，程林知道再不能犹豫，一咬牙，双脚倒勾着房檐，如同一只蝙蝠一样倒吊下去，贴在了窗户上！
下一秒，他一拳轰碎窗玻璃，化作一道黑影冲入室内！
拔出长剑，一发“精神风暴”化作无形子弹朝中年人射去！
在进入之前，他已经用感知异能查看过，对方不起眼的外表下，赫然有着二品的修为！
程林虽是三品巅峰，但为了防止类似“韩仑”的事件重演，一出手便是全力杀招，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剑锋去处，那中年人竟然整个如同吓傻了一般，呆头鹅样不动，任凭程林的剑笔直刺入他的心脏！
“噗！”
血花绽放，染血的剑尖从后背刺出半截，他竟被一剑扎了个通透！
“咯咯……你……”
中年人手中灵剑跌落，只来得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程林，眼中生机迅速溃败消散！
一剑，死亡！
“这么脆？”
程林整个都懵了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对方身为二品修士，按理说总该有些反抗吧？
只不过此时，他也已没时间细想。
窗户破碎的声音引起了大街上人的注意，那个小孩子惊呼声还在回荡，程林知道不能久留，他右手在办公桌上一拂，将整个背包都收入空间。
之后皱眉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中年人，心头念头急转。
“扔下不管？报警？找十三司？毁尸灭迹？”
种种念头闪烁，片刻后，程林抬头，走向办公室一面雪白墙壁。
上面悬挂着一涤半米宽，五米长的山水大画，大概是买来装饰附庸风雅用的。
程林粗暴地扯掉装裱，将画卷没有字的背面铺在地上。
用袖子套住手，遮盖指纹，伸手拿起办公桌上同样拿来装饰用的毛笔，沾着中年人伤口上的鲜血。
用不常用的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大字！
“杀人者！黑方！”
写完，他扔掉染血大狼毫，用画纸裹住中年人的尸体，抬起，将其轰然扔到了窗外！
“砰！”
一声闷响，重物落地声传来，街道上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叫！
“死人了！”
“报警！”
“有人跳楼！”
嘈杂喧闹声中，程林掩面窜出房间，折身跃上楼顶，然后发足狂奔，踩着建筑屋顶，迅速消失在了茫茫暗夜中！
……
街上。
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喧嚣嘈杂无比，女人们尖叫着躲避，却还是有越来越多不知情的人围拢过来，很快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还不断有人在外面喊着：“发生什么了？”
人群中。
那个穿着运动鞋，灰褐色裤子，带着帽子的年轻人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
他本来就没走远，被这边动静吸引就立即返回来。
却没曾想，只看到了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中年人。
他死死盯着那卷山水上的血字，沉默片刻后，折身挤出人群，找了个路灯，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是，没错，他被人杀了……不清楚……没看见……好……不过这样一来，进入投影的人就又少了……看来还是要依靠咱们自己……”
说完，他挂断电话，沉默了几秒，扭头就要离开。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出了一声低呼！
只见，在路灯的光晕下，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对方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光芒下，可以看出，他拥有一张极为帅气的小白脸，只是神情，略有些冷寂。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要组织人探索投影……恩，”韩仑沉默了下，诚恳问道，“请问还缺人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人行
夜色中，程林在建筑物中跳跃飞奔。
远超常人的身体综合素质，加上“身体掌控”的极限动作，让他宛如空中飞人一样，蓄力一跃便是数十米，这在鳞次栉比的城市中可谓是如鱼得水，身后的喧嚣吵闹声也迅速远去。
等确认身后没有人追踪，程林找了个老旧小区落下，潜入黑暗处，背靠冰冷的墙壁，胸口微微起伏，片刻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呼。”
这才算彻底平复下来。
站在漆黑中，程林眼神晶亮，心中念头急转。
之前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了防止自己被牵扯进去，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只能在匆忙中做出这个决定。
抛尸以及写血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起注意，不是民众们的注意，而是当地蜀都十三司的注意。
显然，这个表面上的商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最起码也是参与着什么，而这必然是对夏国稳定有巨大危害的，程林身为九司的人，自然不会愿意这帮人得逞。
破坏敌人的行动就是在帮助自己。
可是他又不愿意在这个关口和十三司的人接触，被牵扯进去，想来想去，只能想办法主动引起对方的注意。
“当众抛尸，加上写的字，必然会吸引当地特理司过来处理，之后相信只要他们不是太蠢，肯定能察觉到什么，然后做出相应的安排，至于更多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程林轻叹。
他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至于那句血书……其实是他刚才恰好想起了《水浒传》里武松“杀人者打虎武松也”那段，然后就无耻地模仿了下，至于把锅扔给黑方组织会不会太过分……对敌人还用讲究这个么？
反正程林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倒是那个所谓的王董……实力未免太低了些，属实出乎意料。”
程林皱眉，本来，他看出对方有二品的实力，也没有想着一定要杀了对方，只想着击伤，然后抢走禾剑就好了，可是谁能想到这中年人如此之废？
“真实战力堪忧……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硬生生拿资源砸起来的，本身没有什么真本事。”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毕竟人家是“老板”，手底下人干脏活就行了，养尊处优的让人家去拼死磨练战技也的确不太靠谱，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散修的综合实力元逊于官方学院派，尤其程林目前战力就算在正式的小翻领中也能排在前面了，对付个杂牌散修，自然容易。
“平常都是和厉害选手打架，这猛地遇上个草包还真不适应……”
程林苦笑。
至于杀人是否有负罪感这件事……
从之前的对话中程林已经知道，这位王董可不是什么良民，背着不少人命，妥妥的死刑犯待遇，一剑杀了算是便宜他了。
吐出一口气，将这件事跑到脑后，程林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亮周围，然后蹲下，右手一动，将黑吃黑来的那个包裹就放在了地上。
“啧啧，还真有不少东西啊。”
程林借着灯光，拨动着旅行袋，啧啧称奇，心情愉悦了起来。
这波虽然发生了很多意外，但总体上还是顺利的。
抛开那些药剂之类的玩意，程林一把握住了第二把禾剑。
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剑身，一条细细的，殷红色的血槽，是禾剑没错，程林反手拿出自己的那把强化版，将两者放在一起，下一刻，只见两者齐齐震颤起来，仿佛发生了某种共鸣，或者说是共振。
“轰！”
弹手又将炼器炉召唤出来，程林没有什么犹豫就将两者一起扔进了炉中。
【是否开启“熔和”功能？这需要一点时间】
“是！”
程林果断确认，同时又向炉中注入了几十粒金色尘埃，催大火势，下一刻，团团幽炎轰然爆开，将两剑包裹其中，硬生生炼化起来！
这是炼器炉自带的融合特性，这么长时间，禾剑的修复已经进入瓶颈，这回有了新材料，必然会有质的提升。
程林充满了期待。
反手收起炼器炉和旅行包，看了眼时间，从自己离开烤肉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程林估摸着那对道侣应该离开了。
拿起手机，程林拨通了江叶的电话，片刻后，对方接通：“喂？”
“不好意思，刚办完事情了，你们现在在哪？我过去。”
“你太客气了，我们还在老地方，没有走。”
老地方？
程林眨眨眼，点头说：“好，那我马上回来。”
顿了顿，他说：“对了，帮我再要一杯冰水。”
跑了这一路，他有点渴了……
……
……
八分钟后，程林再一次走进了那家店铺。
灯火通明透亮的玻璃窗里，可以清晰看到江叶顾城两人的身影，就像是自己离开前的一幕，没有什么变化。
推开门，抬手拒绝了服务员的招呼，他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边坐下，一边朝两人抱歉的笑笑：“出了点意外，没想到让你们的等了这么久。”
“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两人微笑。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探索的。”程林端起那杯冰水，问。
这对道侣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心中有层层疑惑，尤其是江叶，女孩子毕竟比较敏感，她敏锐地从程林身上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虽然已经被夜风稀释不少，但毕竟还有残留。
血腥气？
他刚才究竟去做了什么？
和人交手了？
杀人了？
念头百转，江叶感觉好奇心像是猫爪，在心里挠一样，可是她懂得分寸，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和男友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当然。”
“对了，刚刚网上又爆出了一些消息，可能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帮助。”相比之下比较沉默的顾城忽然拿出手机，将其翻转过来，推到程林面前。
“哦？”
程林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图片，不是实拍，而是一种类似模型一样的图画，里面是一片林海，居中隆起，指代世界树，世界树的枝条向四面八方蔓延，却唯独有两个方向枝条过长，在边缘垂落下来，贴近大地。
“这是……投影的面貌？”程林犹豫询问。
“是的，投影越来越清晰了，这次投影和上次不同，上一次那块浮陆上有大量的孔洞，所以从任何地方都可以钻进去，但这次不一样，它就像是一片悬浮在空中的大陆，底部是厚实的泥土，除了有特殊能力的，比如土遁之类异能的修士，其余人想要登上，必须从四周。”
江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拧开盖，随手抽出来一张洁白的餐巾纸，在上面勾画起来。
“这次的投影比上次更高，普通的方式想要上去，很难，官府还好，有直升机运输，咱们想进去就只能依靠这些垂下来的纸条。”
“从图示可以看出，纸条主要在两侧密集，而两地又距离很远，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十三司人手紧张，必然只会选择其中一块驻扎，根据目前的动向，应该是这里，所以，我们想要进入投影，最好选择另外一个方向。”
顿了顿，江叶犹豫了下，说：“当然，这样一来我们有可能和其他的散修遇见，也可能遭遇十三司下套围捕，不过幸运的是投影足够大，纸条足够多，官府是绝对不可能完全照看住的，这无法实现，加上我的异能就是传送，所以，我初步策划从这里进入……”
嘈杂的店铺中，一张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的餐桌上，三个人聚集起来讨论潜入投影的大事，而其余客人却兀自未觉。
这些人不会知道，就在他们身旁，就藏着三个实力不足的修士。
而程林更是感觉颇为复杂，自己身为组织里的“官军”，看着一个“非法散修”在帮自己出谋划策，这种感觉贼奇妙……
“就像是猫和老鼠共进晚餐？”
程林颇觉有趣地想。
“这只是初步计划，接下来随时可以调整，你看怎么样？”江叶说完，将那张画满了图案的餐巾纸压在桌上，问。
“你们是本地人，比较熟悉这里，我觉的可以，就这样办吧。”
程林点头。
这样，一个三人的探索团队就结成了。
其实理论上程林自己可以单独进去，但毕竟要麻烦些，有江叶帮助轻松不少，至于等进去之后，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那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江叶露出笑容，显然能为他提供帮助，她也很开心。
“那就祝我们行动顺利。”程林举起杯子，示意，一双道侣也齐齐举杯，轻轻碰在一起，恰在这时候，猛然间就只听窗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挂着特殊牌子的，顶上固定着类似红蓝色闪烁警示灯的车子轰然从街道上飞驰而过，沿途不停，一路畅通，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店里的客人们也都看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特理司的车！是小翻领，又在行动了吧？”
“我朋友圈刚有人说附近好像有人坠楼，好像是大远地产的王老板，似乎是和散修有关……”
一群人议论纷纷。
看到特理司的车灯，顾城和江叶下意识神经紧绷，他们本能害怕官方，等车呼啸离开才平静下来。
“有人坠楼？王老板？和散修有关？”
江叶秀美拧紧，她隐隐有些不安，抬头下意识看向对面的程林，却是微微一怔，只见这个比自己两人还要年轻几岁的“散修”面对这件事，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波澜，正一脸如常地喝着饮品。
在那年轻，甚至略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毫无恐惧和担忧，其目光正淡淡看向窗外那呼啸而去的尾灯，竟仿佛毫不意，甚至于……是早有预料？
难道说……这件事，和他有关？
刚才他出去，便是因为这件事？
心思聪慧，九窍玲珑的江叶只觉得程林越发神秘莫测，且看不透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眼看异界
对于江叶的细腻心思程林并不知晓，或者，即便知道也不会太在意。
眼看着车灯远去，他算是稍稍放心了些，然后神色如常地转回来，又谈了一阵其他的细节，一顿饭吃完，三人才结伴离开。
与此同时。
十三司的车呼啸着冲过人群，抵达了现场，并进行了封锁，将民众驱散，几个小翻领带着警务方面的专业人士将现场处理好。
之后出具了检测报告，那位赶来的小翻领便阴沉着脸火速带人返回了当地特理司的总部大院。
如今，这栋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院落俨然是灯火通明，车辆排满了街口，这小翻领不得不离远了停车，然后步行才一路禀报进去。
一栋灰色的楼房，三楼某会议室中，蜀都十三司的最高长官，正坐在这里，一刻不停地处理各部门报上来的信息。
“司首，市里刚刚发生了一起特殊事件！”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组长带着手下大步走了进来，神态严肃，脸上集聚着不安。
“不要慌，要沉得住气，我这里的‘特殊事件’都堆了一叠了，来，要不要喝杯茶？”会议室长桌尽头，一个宽大敦实的身躯正侧身站在那，手里还拎着个暖壶，在倒水。
这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岁，身宽体胖，皮肤黝黑，手脚粗大，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制服，黑衣容易显瘦，可惜在这人身上却不大成立，整个衣服紧绷绷的，如同硬套在了身上似得，尤其是腹部，总让人怀疑纽扣下一刻会不会崩开。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与沈山京同级别的司首看起来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是有些滑稽。
看到自家司首这样，这位组长也是颇为无奈，说不出是该苦笑呢，还是赞叹自家领导稳得住，那桌上的紧急报告堆了数层厚了，如同隆冬腊月的积雪，这个管辖区各级单位也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位最高领导却依旧气定神闲的。
“不了，司首，这件事的确比较特殊，他涉及到了黑方组织。”
“哦？这样么？坐下说。”黑胖子司首那如同煤炭一样的脸上一双眼睛撑开，指了指蓝色座椅，说。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略有些艰难地坐下。
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看到必然很难联想到他竟然是一位有数的五品巅峰高手，按说修行者身体被灵气改造，都是越来越完美，只会越来越“壮”，却没道理臃肿胖硕才是，但这位司首却有些反常。
无奈坐下，组长立即将整个事件叙述了一遍，然后将那张检测报告递了过去，认真说：“根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死者是辖区内某个小组织的首领，此前我们就在调查有关散播流言的源头，刚查到他头上，没来得及抽出人手处理，这人就能死了，而且死的如此蹊跷……
按照验伤报告显示，几乎没有打斗痕迹，剑伤，一击毙命，手法干脆利落，初步判断是一位二品3段以上，不排除更高品级的修士所为，目击证人也提供了一些信息，可惜没有记录下这人的面貌。
从现场排查来看，我们大胆猜测是一起类似黑吃黑的行为。”
“黑吃黑？”十三司司首咀嚼了下这个词，笑着指了指报告上的一张照片，那是染血的字迹，“这倒是有意思了，你们有什么猜测么？”
组长犹豫了下，说：“现场扑朔迷离，不过根据我们目前了解的信息，这背后的确有某个组织在搞鬼，不排除就是黑方，他们似乎在联系本地的一些潜藏的散修，试图搅乱浑水，干扰我们的探索，用逻辑推断，杀人的应该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黑胖子点点头，小眼睛闪烁光芒：“分析的不错，而且我倒是感觉，出手的人似乎是在故意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我们注意，或者说……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哦？司首您的意思是……”
“之前摸出来的雷，本来想着观望下钓鱼试试，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吩咐下去，立即收网，将已经确定的一些本地势力打掉！”
“……是！”
组长点头，然后说：“那这件事……”
“暂时搁置，不要浪费人手追查了，这么大的动静，短时间是查不出什么了，况且这人对我们应该没有敌意，有可能是一些中立派的散修所为，现在人手紧张，没必要浪费在这件小事上。”
“好，”组长点头，随后却是没动，而是说，“说起人手……不知道总部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事，这黑胖子司首摇摇头，喝了口水，略有些不爽地说：“刚定下了，随后会有几个司局派精锐过来协助，嘿，说的好听，说是过来援助，实际上一个个的还不是来蹭吃蹭喝了么……”
顿了顿，他又笑了，语气轻松悠然：“不过倒也不错，这次投影太大了，光靠咱们自家属实吃不下，多来点人分摊压力也不错，吃独食容易撑死啊，让那几个家伙之前总在我面前炫耀瑟，这回咱们算是扳回来了，嘿嘿，国内唯一投影！看谁还敢说我走霉运？”
组长没敢说话。
“对了，”黑胖子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一般，起身拿过来一张报告，说，“魔都、帝都两边的研究院的人已经出发了，之后就会抵达，这块你负责照看一下，刚才吴院长还跟我打了电话，两边的研究团队一直拼着研究进度呢，这回大聚首，有的乐子了，都好好照顾着，这帮研究员、教授可都是宝贝疙瘩啊。”
组长接过来认真看了眼，然后起身，应下，便要告退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会议室的门猛然被推开！
“砰！”
随后，一位穿着高级文员制服的人闯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相片，风风火火的，进来就喊：“司首！刚刚收到的卫星拍摄的画面！您快看看！”
“什么？卫星？”黑胖子一怔。
那文员急忙喘着气解释说：“是的，天文台那边不是一直用卫星观察投影来这么，之前因为投影清晰度等问题，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可就在不久前，那边偶然拍摄到了一副画面！很特殊的画面！已经引起了总部的高度重视！”
“拿来我看看！”十三司司首猛然站起身，如同一座小丘拔地而起一样，他伸出大手抓过照片，低头一看。
只见……
照片是俯视视角的模糊拍摄，由于是黑天，所以整个画面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看起来有些像是胶片底片一样，颜色失真，诡异，但还勉强能看清轮廓。
整个画面是拍摄的浮陆中间的那颗巨大植物的某个局部。
极小。
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从那么大的视野中找出来这个画面的。
那是一条世界树的探出云端的枝干。
有无数阔叶遮盖。
就在枝干的最尖端，最高处，两片树叶之间的夹缝里，出现了一个站立着的轮廓。
那轮廓因为拍摄的缘故显得诡异莫测。
如同幽灵，类似人形，似乎穿着衣甲，笔直站立，仰起头。
双目灼灼，凝望向卫星所在的方向！
第三百四十九章 庭议
精灵世界。
无边无际的繁繁密林，风永无止息地吹拂着，从远处，从高处看，大风吹过，群木摇摆。
单薄一些的枝条被风吹着弯曲，变化形状，只有足够巨大且坚固的枝条，才能抵御的住这股力量。
在一条由世界树蔓延开来的细小枝干上，一个穿着盔甲的精灵正沿着脚下的木枝奔跑。
“笃、笃、笃……”
每一步落下，都发出声响。
他不断逼近那条枝条的尽头，在末端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那里，如同月光下的剪影。
“大人，王庭会议即将召开，王请您立即过去参会！”
那气喘吁吁的精灵有些忐忑地大声喊，声音含在风中，传到了那道身影的尖尖的耳朵里。
沉默了两秒，风才带回了那身影的答复：
“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声音很柔，很美，清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并不令人感觉不适，而是……就如同这无处不在的风般，可以判断出说话的人年纪并不大，在以长寿著名的精灵族中甚至可以称作年轻。
“可是，就是这样的年轻的精灵，却已经坐上了那样的高位。”
士兵仰望着那道身影，心想。
他自然知道那道身影的身份，以及其一系列的头衔：祭祀殿大神官、王庭史上最年轻的大神官、神眷者……
传说，在一百五十年前，那场险些将整个王庭，不，准确来说是整个精灵族群毁灭的大灾劫中，正是这位艾露大神官用聪明智慧坚毅等等品格以及一点点的幸运，成功召唤来了神灵，拯救了世界树，也拯救了整个族群。
那该是多么值得称颂的事啊，士兵想。
虽然说……作为王庭重建后新出生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精灵，他并没有那段恐怖的记忆。
但关于那场大灾劫以及逆转和拯救的话题经常被经历过那场事件的精灵们拿出来回忆、谈论，也正是在这一遍遍的追忆和加工下，艾露身上的光环越发闪亮。
其祭祀殿大神官的身份也越发崇高。
只不过，令人讶异的是，明明拥有着这样高的地位和名声，这位艾露大人却极少在人前显露身影，甚至于，祭祀殿的很多日常事务她都交给了下面的人负责，她自己，则始终居住在世界树的主干中，如同隐修一般。
只在重大决议的时候才会出现。
比如……现在。
……
……
夜空幽暗，深邃，充满了所有的浪漫与神秘。
按照时令计算，这个时候的夜晚，正应该是双月璀璨，圆润，魔法力量澎湃的时候，如果天上没有乌云和阴雨，足够晴朗，那么，站在任何角落，仰起头，都会看到那璀璨的繁星以及绝伦的双月。
那是精灵族的力量源泉。
然而，今日的夜空中，却不见了双月。
并非是被遮挡，事实上，今夜的天色格外的好，因而，更能清楚地察觉到星空的不同。
艾露站在风中，她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象征着高位和神秘的长袍柔软地披在她的身体上，妥帖，得体，再没有任何的尺寸上的不和谐。
她的双手藏在衣袍中，仰起头，专注地，严肃地凝望着头顶的那片陌生的星空。
“银狼星系……诡月星团……弓箭座……”
她喃喃地念着一个个精灵世界的星座，作为祭祀神官，她对星系了如指掌，然而，现在那些熟悉的如同掌纹的星辰却悉数消失了。
就连双月也变成了一轮孤单且陌生的月亮。
“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星空。”
艾露再一次对自己说。
深邃的夜空上，悬挂着无数陌生至极的星团，令人不安，而如果将视线从高处收回，向地平线的远处看去，如果视力足够好，甚至可以窥见“消失的边界”。
原本熟悉的精灵之森，仿佛被某种力量生生抹去了一大截，从世界树出发，沿着任何一个方向前行，走足够远，便会发现世界断掉了，“远处”像是被切掉了，无边的大地成了悬崖峭壁。
空无所依，像是神话中的世界的尽头。
如果长期观察，还会偶尔在“尽头”窥见一些古怪的事物。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
艾露收回仰望星辰的目光，身形飘起，借着风力，迅速消失在了卫星的镜头下，进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世界树的树冠太大了，就像是一把伞，将整个王庭都城，精灵们的城市都掩盖在了伞下，确保其不被来自宇宙的视线察觉。
树冠也遮住了灯光，当艾露踏入那光辉璀璨的，闪耀着魔法气息的城市中，她发现整个王都都人心惶惶的。
她没有理会这些，只是一路进入了王宫。
在守卫们的尊敬目光中，走入高大恢弘的大殿。
此刻，大殿中灯火通明。
王庭大臣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部列席。
大家似乎在讨论什么，看到艾露过来，大臣们纷纷招呼，艾露点头回礼，然后走到了大神官的位置上坐下。
她看向王座。
那里，一个披着五彩华服的严肃精灵正扶着扶手，目视群臣。
“安静，”已经有些苍老的精灵王洛嘉开口说，于是大殿静了下来，“人已到齐，相信你们不少都已知悉了消息，不过，在这里还有一些最新的情报。”
他挥手，便有侍者搬过来一个架子，上面是一副画卷，画卷上隐隐透出魔法波动。
“这是军团斥候送回来的最新的画面，也是他们在‘尽头’目睹的景物。”
洛嘉说。
“尽头”指的便是那地平线处消失的界限。
随着他话音落下，侍者将画卷徐徐展开，群臣纷纷看过去，便只见，画卷的背景是一片云海，仿佛在极高空，云絮缕缕，阳光从远处斜斜照射过来，天色即将沉入黑暗。
而在那云海之中，竟然有一只怪模怪样的大鸟在滑行。
它拥有着庞大无比的身躯，堪比高阶魔兽，它通体银白，还有些奇怪的图案，它没有眼睛和嘴巴，却有类似鸟类的翅膀，可它明明在飞，那翅膀却如同石雕一样不动。
“这怪鸟是透过‘尽头’窥见的，它似乎不是活物，飞行中会发出轰隆的声响，它笔直朝着我们过来，却在进入‘尽头’界限后突然消失。
我们的斥候借助魔法隐藏着身体，在确保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记录下了这一切。
其中一个弓手说，他看见这怪鸟的两侧有着许多类似窗户的东西，里面隐约有许多身形，不过这些没有记录，不能确信。”
洛嘉略苍老，且沉稳的声音滚过大殿，群臣不禁色变。
“死物却能飞行……这太匪夷所思。”
“我仍旧坚定自己的看法，‘尽头’的另外一边，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我不认同，依我看，那更像是一面镜子，死亡之镜，记得之前的实验么？士兵们捉了一只鸟扔过去，结果呢？”
王庭大臣们议论纷纷。
洛嘉等了一阵，挥手压下这些声音，转而看向艾露，问：“艾露大神官，你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群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位过分年轻的大神官。
然而，不同于一百五十年前，这时候，即便是在庄严的王庭大殿上，也没有谁会不重视这位过分年轻的大神官的话。
能列席会议的，几乎全都是经历过当年那场命运之战的老人。
“我刚才观察了星象。”
艾露平静开口，牵扯其无数视线。
“我们头顶的夜空，星系无比陌生，我可以确定，那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星域，按照精灵圣典对于星空概论的探索和研究，我有一个猜想，导致这变化的源头，可能是……我们的世界正在与一个更大的世界接触，融合。”
“什么？”
“接触融合？”
群臣惊讶。
艾露点点头，语气中竟然没有任何慌张：“虽然头顶的星域变化了，可是我依旧能清楚地感知到双月的存在。
我们身边的魔力依旧澎湃如常，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变化，所以，可以这样认为。
双月，或者说是我们熟悉的那片星空并未消失，它仍旧在我们头顶，只不过，暂时被遮住了。”
“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而且……
之前有斥候不是沿着垂落的世界树枝条，向下俯瞰了么？
我们脚下似乎还存在一片大陆，且隐约有类似城市样的建筑存在，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真的正在与另外一个世界接触。
那很快，外星生物就会试图和我们接触，到时候，一切都会明白。”
一番话说完，群臣沉思，片刻后，一位战斗神官忧虑道：“无论艾露大神官的猜测是否会成真，总之，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有外星生物前来，它们是敌是友？
我们用了一百五十年，好不容易付出无数辛苦，将王庭重新建设了起来，我们无法承受任何意外的风险！”
“王，诸位同僚，我认为，我们绝对不能妄动，应该继续保持暗中观察，收缩防御，进入备战状态，暂时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再做定论！”
“如果是友，自然好，如果是想要毁灭我们家园的敌人，我们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附议！”
“附议！”
“赞同！”
群臣精神一震，纷纷开口。
精灵王点点头，起身，肃声下令：“传命令，王庭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对王庭周边进行密集巡逻，如有异常，立即通报，同时，斥候继续隐藏身形，以不暴露自身为前提进行观察！
精灵族虽然爱好和平，但亦不畏战！
一百五十年前的大灾劫才过去不久，我族，仍不缺背水一战的勇气！
是友，当为座上宾！
是敌，定叫其有来无回！”
“遵命！”
第三百五十章 禁止事项
就在精灵王庭在这一道命令下进入备战状态的时候。
浮陆下方。
蜀都。
某条公路上，一条车队长龙正在快速行进。
他们大多挂着魔都的牌照，跨国山川大海前来，这是魔都的各个研究院和研究所团队。
不同于程林的那种轻装简从，这群研究人员必须携带仪器、研究设备过来，加上这次几乎每个研究团队都派了人过来，数量众多，便更显得这车队绵长壮观了。
在车队中间的某辆漆黑的国产轿车中。
魔都灵气研究院院长吴明训正坐在后座上，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镜雪亮，只不过眉宇间难掩的疲惫。
从打得知消息，向上申请，等到特理部等部门的批准回复，他便几乎没有休息过，带着整个团队，协调其他研究院所，这都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
尤其……还要隐隐的和帝都的研究院竞争。
也就刚刚，他才在车上眯了一阵，可是在得到最新的一条消息后，他便又睡不着了。
“嘎达。”
敲打着膝盖上笔记本键盘，吴明训将屏幕上的那张图片放大，那赫然是十三司司首拿到的那张卫星偶然拍到的图。
照片本来就模糊，经过放大，清晰度更加糟糕，吴明训鼻梁上的镜片倒映着幽幽的蓝绿光，他凝神片刻，说：“有什么想法没有？”
同样坐在车后座的，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孟师姐侧头，也在看着这张照片。
听到老师问话，她犹豫了下，说：“这应该就是之前播放的画面中，程前辈救下的那些异世界生命，恩……按照网上的说法，这种生物和我们幻想出的某种叫做精灵的种族有些相似。”
是的，那段天空视频除开将“暗黑程前辈”这个词条推上了热搜榜外，另外一个引起了全民讨论的便是画面中那很像是精灵的生物。
它们俨然是外星生物，又偏生和人类文艺作品虚构出来的种族很像，这就相当有话题度了。
人们当然不会傻乎乎以为人家外星生命是照着地球的文艺作品生长的，那么……似乎就只有一个可能，虚构了精灵族的创作者莫非是按照原型设计的？
他见过这种外星生命？
或者梦中得到的神秘启示？
这种神秘学的东西向来是网民们热衷的。
除开这些神秘学爱好者，另外比较激动的就是游戏和动漫爱好者了，打破次元壁啊有没有？游戏动漫里的精灵妹子真的存在，激动不激动？
开心不开心？
不过吴明训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于这个，“是啊，很有可能就是画面中出现过的‘精灵’，而这种生物显然已经具备了相当高的智能。
以往的投影中，也曾多次出现过异世界高等生命的痕迹，但终究只是痕迹……那些痕迹让国内……
不，是世界科学界都为之疯狂，可惜，却迟迟没有遇见真正的活着的高等生命。”
“所出现的，也几乎都是犹如野兽一样的生物，无法交流，只能研究，可这次……或许真的会不同了。”
“老师，您的意思是……”孟师姐深吸了口气。
吴明训点点头，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情：“如果，这次投影里存在活着的高等生命，那会如何？会给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研究带来何等的冲击？小孟，想想吧！”
顿了顿，吴教授又说：“如果猜测为真，这次蜀都之行将会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上都会记载下的一笔！而我们，便是亲历人，能从中发掘出多少研究成果，就看这一回了！”
……
……
北方。
16号灵地。
九司内部科研负责人任艺坐在某个房间中。
一面巨大的屏幕上，由数台计算机组构成的整个计算中心不断将数据投射在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符号滚滚如潮，几乎每一秒，都会滚下四五屏，寻常人看去别说记住，能保持不头晕都算是不错。
可任艺却只是一脸平静地扫视着屏幕，左手塞在白大褂口袋里，右手还端着一杯咖啡，悠悠地喝着。
偶尔会按下暂停，然后捏着一根触控笔勾画出些许的数据串。
也只有在暂停的时候，才能看清，那屏幕上所分析的赫然是两段视频！
一段是冻土中的持剑程前辈。
一段是最新的邪恶版程前辈。
计算机正试图将两段支离破碎，剪辑严重的视频做对比分析，从中找出一些成果来。
“啪。”
任艺再次按下了暂停，然后红框眼镜后面的一双晶亮的眼珠定定地凝视着画面。
若有所思。
忽然，放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响起消息，是那张精灵仰头望天的照片，任艺一怔，随后看了眼发过来消息的人的备注。
“师姐？”
……
……
一张照片，让无数人心潮起伏。
受限于保密等级，这张照片短时间内并未在互联网上流传开，而是在少数部门内部传阅。
一般的人只是好奇。
类似吴明训带领的魔都研究团，以及从帝都来的研究团队则是兴奋和急不可耐，他们知道，那里面有可能蕴藏着足以铭刻在人类文明上千年历史上的大事件。
而各国的异能组织首脑。
类似夏国特理部里的那些大人物，则全部坐在会议室里，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一个重大的议题：
如果里面真的有精灵……那人类该如何？
这个议题极为重大，干系深重，然而，有趣的是，其讨论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经确定了方针。
不为其他，只因为，类似的假设人类已经讨论过无数次。
……
……
对于这些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大动荡，程林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蜀都的浓浓夜色中，他正悠然地坐在一辆大众后座上，扭头，看着升到半截的车窗外面的寂静的田野，感受着车子在崎岖的道路上的颠簸。
微弱的内车灯开着，却无法将车内完全照亮，顾城握着方向盘，一脸认真地盯着挡风玻璃前面的一个个坑，努力避开，红色、绿色的表盘幽幽的，构建出了些许冷寂的气氛。
江叶则坐在副驾驶，正在拿着手机，在聊天群、灵修论坛和地图应用之间来回切换。
整个探索的准确工作程林一概不管，扔给了这对道侣，他乐得浑身轻松。
“刚才得到消息，十三司在附近的几个镇子里也派了人驻守，不过这没什么大用，拦不住人的，唯一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就是没地方住宿了，只能野外露营了。”手机屏幕把江叶的脸庞照的一片白，她说。
“唔，没关系。”
程林从漫无边际的神游中回过神来，随口道。
“我准备从这里，避开大部分的村落，等待投影凝实。”
“唔，你定吧。”
“这个地方不出意外，很有可能被其他人盯上了，我有传送能力可以不在意这块。”
“唔，蛮好。”
江叶：“……”
她有些头疼，从后视镜里看着程林那淡然随便的模样，江叶和顾城对视一眼，都很无语，心想这真的是来探索的么？
未免也太随便了些，就这么放心自己两人？不怕反手坑他一次？
毕竟2v1，杀人越货在非法散修的世界里并不罕见。
可他们哪里知道，程林的确是毫不在意啊。
以他目前三品巅峰的修为，在散修中几乎是顶尖的一批，除了少数大组织的头目比他强，其余的小鱼小虾……根本毫无威胁。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失去了谨慎，实际上，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精神“触角”早就放了出去，笔直上升，观察着车子四周，一旦遇到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可惜，这次投影太高，我的精神触角就算飞上浮陆，也难以获取足够的画面信息。”
程林有些感慨，这时候，他无比怀念“银月手杖”。
车窗外，夜色朦胧中，天空中的浮陆越发清晰了，他们目前已经离开了蜀都城区，而是在省内的一些乡镇范围游荡，这块已经进入了预定的大区域。
天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世界树枝条垂挂下来，如同瀑布一样。
只不过，垂落最狠的枝条距离地面也仍旧有数百米。
如果不是有江叶，想要上去还真有些麻烦。
“要不，等上去之后顺便帮他们采几株灵植？算是帮忙的酬劳？”
“然后呢，我该怎么进入世界树？用什么办法才好？主要是不清楚目前精灵王庭的情况。”
心里的念头翻来覆去，程林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他的手机发出响声。
程林一怔，拿出来一看，赫然是某个陌生的号码。
微微皱眉，程林让车停下。
然后在江叶疑惑的目光中，下车，走出去一段距离，这才按下了接听，放到耳边，下一刻便听到那头用很低的声音说：“是91号么？”
“……是我，怎么了？”
程林眨眨眼，他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学院辅导员！
辅导员用陌生的号码给自己打电话？不叫名字，而是用学号暗示？
这是干嘛？
“黄总说了，这次情况不大对，你要是进去，其他都可以灵活行事，唯独一样，绝对要死死记住！就是，如果遇到外星高等生命，就是所谓的‘精灵’，除非面临生死危机，否则，决不允许主动攻击！”
“听到没有？再重复一遍，灵植、普通野兽随意，但涉及高等智慧生命，绝对禁止主动攻击！这是总部最新的方针！听到回复！”
辅导员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和认真。
“如果是有其他人试图这样做呢？”程林问。
沉默两秒，对面说：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阻止！”
听到这话，程林眨眨眼，吸了口气，平静回答：“收到，请组织放心。”
说完，他按灭手机，返回车辆。
等他重新关上车门，前面副驾驶的江叶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
后视镜中，程林扯出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没事，继续赶路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重返精灵之森（二合一）
车辆穿行在荒凉寂静的路上。
车灯刺破黑暗，在地上打出大片光晕。
程林坐在后座，摸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陷入了思索。
“禁止攻击精灵？”
辅导员的这个电话透露出的信息很是值得深思。
在他请假离开的时候，黄茵曾说要他保持通讯畅通，加之辅导员用“黄总”代称，可想这个电话必然是黄茵授意的，其真实性无需怀疑。
简短的交谈中，提及了“总部最新方针”，这里显然是再说帝都的特理部，之前一直在开会，这时候竟然下达了这样一条命令。
“显然，特理部已经对这次的浮陆投影有了一些发现，是发现了精灵生活的迹象，还是单纯的因为天空影像所作出的预防？不确定，但前者可能性更大些……这样说，精灵或许真的存在于这次投影中。”
对于这个消息，程林心中早有猜测，只不过始终没有证据证实。
如今特理部的这道命令让他心中更紧张数分。
程林也不大确定，一旦两个文明真的接触，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不过，起码从特理部的这条命令看，夏国显然是抱着友善接触的态度……或者说是谨慎的观察态度。
这也是程林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过，相比于这些问题，他更关心的是个非常实际也非常重要的问题：
“全球一共有六座一模一样的投影，按照以往的经验，投影中的生物也是一模一样的，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六座精灵王庭？每一只精灵，都有一模一样的六个？”
这个念头只是想想都觉得刺激啊。
世界上出现六个艾露会是个什么光景？
想想都让人头疼……当然，前提是精灵世界中时间跨度不太大，艾露还活着……而这点，暂时还无法证实。
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又是期待又是怀疑的矛盾心态，程林显得更加心不在焉了。
直到又过去了许久，他才终于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
……
“吱呀~”
寂静的车厢中，刹车的摩擦声如此清晰，感受到车子停下，程林抬眼向前看去，就听到副驾驶的江叶说：“我们到了。”
到了？
程林扭头看向窗外，这里显然是一片荒郊野地，车子停在一条粗糙的，有许多破损的乡间水泥路上，道路的两侧都是沟，里面野草横生，从车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以及一条泛着淡光的野水库。
将目光再拉远，在水库的尽头，则是一群漆黑的建筑，隐隐的，有那么两三盏灯亮着，看起来像是悬在地平线上的星辰。
“那边是个小村子，考虑到村里人对外人格外警惕，所以保持了足够的距离，这边应该没有人过来，投影还没有凝实，我们接下来只能慢慢等，如果有意外再转移。”江叶从后视镜里看到程林正观察外面，便介绍说。
顾城拔下了钥匙，车子的引擎也彻底熄火，一时间低低的车声消失了，耳目变得无比寂静，野外的小虫的鸣叫声传了过来，为这周遭平添了几分阴森。
“恩。”
程林点点头，然后“咔哒”一声拉开车门，穿上了携带的外套，双脚在水泥路上站稳。
“咚、咚……”
接连的关车门的声音，顾城和江叶也走下车来，程林摸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凌晨3:21分
这个时候是人最疲倦的时候，三人即便都是修行者，也依然本能地眼皮略有些发沉，尤其是顾城和江叶，脸上更是显出浓郁的困倦。
“吃这个，提神。”
程林递过去两根古铜色小树的碎片，说，然后自己也咀嚼下去一块，他因为吃多了，已经没有太大效果，年轻道侣却是当即精神焕发。
“看起来天亮前怕是不可能凝实了。”
程林后背靠在冰冷的车门上，在初秋的夜晚中，抬头凝望天空，借助超过普通人的视力，勉强可以窥见那垂落大地的枝条，他们已经位于浮陆的边缘，整个浮陆就宛如一片极其巨大的阴云，遮盖了大半天空。
“等凝实了，怕是有很多地方短时间看不到太阳，始终处于黑暗中。”
精神很多的顾城忽然开口说。
“这倒是，希望上夜班的不要太辛苦。”程林说了个很冷的笑话，然后看没有人笑，略有些尴尬。
浮陆将会遮盖阳光，使得许多城市在一段时间内不见天明，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好在投影持续的时间一般都不会太久，有了准备的人们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站在车边，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大概是考虑到站着不说话气氛有些不大好，江叶没话找话地看向程林，问：“一直有个问题没有问……你妹妹这次没有一起来？当然了，不方便的话，不用回答。”
妹妹？
程林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了系着围裙，头戴发箍，女仆装打扮的草薇，虽然只是分别半个月而已，这时候竟有些想念。
“她啊，家里管得严，没有来。”
程林笑着回答。
家里管得严？这是什么理由？
江叶语塞。
话题终结，再度沉默了下来。
期间江叶又尝试了几次活跃气氛，却终究都没有成功，主要是大家虽然战略性同盟，但他们两人聪明地没有去询问太多有关程林的身份，而程林，则同样如此，这样就让很多话题只能开个头，便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沉默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等待的时间，三个人干脆在附近借助投影制造的浓郁灵气环境修行起来，这样等待倒也不再那么难捱。
不知过去多久，当程林被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声从修行状态拉出来的时候，他愕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黑夜散去……准确来说，是他们身后的半片天空换成了明媚的白昼，而被浮陆投影笼罩的另外半个世界则仍旧处于黑暗。
这真的是一幕奇观。
一半白昼，一半黑夜，期间有大片阴影缓缓挪移。
程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才听清旁边江叶的呼喊：“投影凝实了！”
是的。
经过将近两天的酝酿，这次的浮陆投影终于化成了实体！
程林仰头，便见高空漂浮的陆块，看到那边缘的苍翠树木，看到那从极高的天穹，垂挂下来的枝条，有的极大，可通车，有的极细小，如同最寻常的柳条，软软垂下。
那片野水库，淡绿色的水面上倒映出茂密的树影，轻风吹来，倒影移动。
偌大投影，终于在这一刻成为真实！
这一刻，全球六大投影同时排挤开空气，引发巨大轰隆，其覆盖下的各条水面，溪流，湖泽，皆发生不同程度的“潮汐”现象，那是引力在发生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这一刻，无数生活在投影下城市中的人们，都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几分。
纷纷探出头，走到街上，朝着天空极目远望，然而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
某处投影边缘。
蜀都十三司全体探索人员已经就位，密密麻麻的穿着笔挺制服的小翻领们纷纷或是登上直升机，或是沿着悬挂垂落下的绳索攀援向上，身宽体胖的十三司司首站在最前列，神态格外凝重认真。
在他身后，数位其他司局赶来援助的修士静静列阵，气势雄浑，另外一边，来自帝都和魔都的研究学者团队同样激动地仰望这一幕。
“全员，登陆！”一派肃杀中，十三司司首挥手下令！
……
近乎同一时间，全球六大投影外守着的修行者们悉数各展神通，向那高远的浮陆攀登而上。
其中除开各大国的修行组织，还有无数散修。
……
蜀都投影某处边缘，一座荒僻的山峰上，一行小队正仰头望着那漆黑的浮陆，这些人气息参差不齐，有的还沉得住气，有的则已经止不住眼中的贪婪。
背着双肩包的韩仑静静站在人群中，脸庞遮着，努力装的很不起眼，目光却暗暗从队伍中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塞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抚摸着晶莹匕首，不知在想着什么。
……
某荒林中，一行穿着黑衣的家伙正如幽灵般站在林中，其中有人在用通讯器和什么人做最后的联络。
片刻后，领头的那个仰望浮陆的身影仿佛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似乎骂了句脏话，之后才挥挥手，于是众人悉数停下动作，齐齐看向他。
“出发。”他说。
……
“我们也走吧。”
荒僻的水泥路旁。
顾城将车门象征意义上的锁死，之后转回身，看向江叶。
这位二十多岁的女孩点了点头，她穿着一件迷彩外套，正将拉链拉到领口，之后再一次检查了绑紧的头发，系紧的鞋带，同样迷彩的裤子，最后将口罩戴上。
之后，她伸出双手，左手和男友握紧，右手臂则被程林攥住。
之后，她深吸了口气，一道道灵气波动蔓延开来，不断攀升，二品2段的灵气储备疯狂燃烧起来。
“3、2、1！起！”
下一刻，只见一道微弱光芒闪烁，三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下那辆孤独轿车。
与此同时，在数百米高空，一条极大的枝条正垂挂在半空。
忽然间，三个身影凭空出现，伸手攥住枝条，之后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三人便宛如蚂蚁一般，用极快的速度攀援着枝条向上……再向上……
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三个人才终于爬到了浮空陆地上。
“扑通！”
“扑通！”
顾城和江叶纷纷跌坐在坚实的土地上，气喘吁吁，显然，这种极限攀爬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简单……主要他们都不是体能系修士，身体素质只比普通人好些而已。
至于程林，却只是轻轻一跃，站在了这片又陌生，又熟悉的大地之上。
呼吸只是稍显急促。
“先休息一下吧，周围没有人。”
他闭目感应了一阵，说。
周围是一片莽莽森林，无法辨别方位，就算将“触角”拔高，程林也依旧没办法看清周围的地貌，毕竟触角只是延伸了他的视野，却无法窥破被密集树叶遮挡的世界。
好在他也不需要知晓这些，他的目标清晰稳定。
“世界树！”
他看向前方，那里伫立着一棵贯通天地的巨树，无穷生机弥漫开来，那是浮陆的中心，也是最显著的地标。
“我们可以走了。”
休息了一阵，顾城和江叶起身，前者已经恢复如常，女青年江叶稍差些，脸色还有些苍白，程林看了看，扔给了她一瓶恢复灵气药剂显然，携带两人进行瞬移对她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江叶犹豫了下，没有推辞，喝了药剂下去，气色明显改观不少，然后她就再次翻出来自家法宝纤细的手指上缠绕着一圈红绳，此刻抖落，红绳垂下，上面绑在手上，底下悬挂着一根青铜指针。
这件法器她在冻土投影里使用过，其拥有指向高浓度灵气位置的能力。
程林看了颇感欣慰，觉得自己这个队伍组的的确很实用，这样一来也免得自己用异能慢慢寻找了，他的计划是向着世界树的方向推进，路上打打魔兽，挖挖灵植灵果，顺便观察下事态发展。
现在是现实中，可不是在推演里，他必须谨慎一些。
“这边。”
片刻后，江叶手中的指针指明了一个方向。
三人当即进入树林，向前行走，此刻日光正好，穿过细密的枝叶，投在地上一块块闪亮光斑，整个森林古木葱葱，侧耳细听，还有远处的鸟鸣、兽吼。
各种地球上没有的植物花草，令人忍不住驻足细观。
“就像是走进了原始森林。”江叶忍不住惊叹，走着走着，竟然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什么像，我感觉就是。”顾城矜持了下，犹豫片刻，也拍了几张。
程林在旁边淡笑看着，却是也不打断，这些风景对他们而言具有神秘的吸引力，可对他自己，却已是看过的风景。
相比于树木拱卫搭建的精灵城市，这里的树木、植物，看起来属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等你们看到了精灵城市，怕是才有的吃惊。”
他心中暗想。
“什么声音？！”
忽然间，捧着手机拍摄的江叶猛然停住了动作，顾城也下意识伸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弹珠。
只听，前方森林中竟有悉悉邃邃的声音传来，且在迅速逼近。
“什么人？出来！”
顾城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指缝**夹着七颗弹珠，蓄势待发。
第三百五十二章 程林的剑（二合一）
“哗啦哗啦。”
密林中传来杂乱声响，令人心中不安，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刚刚抵达这片陌生的土地，神经正是紧绷的时候。
面对顾城的喝问，对方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吼~”
只见树丛中，径直窜出来几只怪模怪样的异世界的魔兽。
双月将魔法的力量赐予了精灵族，同样也造就了魔兽，像是程林曾经搭乘的那只巨大青鸟，便是其中比较温顺的一种。
可惜，此刻他们面前出现的并非如此，它们拥有着幽绿的眸子，尖锐的利齿，青绿色的斑斓皮毛，两肋生出骨刺，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成群结队，大略有五六只结伴朝着顾城扑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顾城有些发愣，他本来以为是同样在附近登陆的散修，却未曾想到是这些怪物，身后的女友霎时间喊道“小心！”随即，伸出手便要发动瞬移的能力。
然而在“小”字刚吐出来的时候，顾城便本能地挥手将一把玻璃弹珠洒了出去。
七颗弹珠，恰好形成了一条“火力网”，大概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几只魔兽并未躲避，而是结结实实撞了上来，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焰彭然爆发，连锁的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将附近的植物搅碎了一大片！
“嗷呜！”
最前面的那只魔兽只来得及痛呼一声，头颅便被生生炸碎！
紧跟其后的两只身躯也被炸的稀巴烂。
霎时间，血肉横飞！
落在后面的几只幸运的躲开了直接的爆炸，只是被掀飞了起来，向后退去，体表的皮毛却是也散发出隐隐的血丝。
“哪里走！”
顾城一击得手，又洒出一把弹珠，轰隆隆，将残余解决。
眼看着爆炸余波散去，这个脸庞白净的青年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显然，他对于自己的首战颇为满意。
“不知道这些异兽尸体有没有什么价值。”
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回身，朝着身后的女友和程林说。
然而，预想中的赞美并未到来，江叶没有被口罩遮盖住的上半边脸庞一双眼睛撑的很大，眉毛很紧张，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后。
至于程林，他依旧站在一旁，口罩暂时拉在脖子上，倒是没有遮住脸，而他面孔上的表现出的神情却是颇为古怪。
“怎么了？”
顾城微怔。
“还……还有……好大一只！”江叶终于喊道。
什么？
顾城面色一变，只觉得身后群木沙沙声响起，仿佛万木摇曳，一声嘶吼伴随着腥臭的风，从他身后涌来。
洒在他身上的那道阳光蓦然暗了下去，仿佛被什么遮挡住了。
他本能转身，撒过去一把弹珠，下一刻，爆炸火焰升腾而起，烟尘扬起五六米高，整个积满了腐烂树叶的地表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然而，那从群木中走来的庞大身影却竟然提前避开了大半攻击，剩下的爆炸也只是让它浑身摇晃了下，也就仅此而已！
“怎么这么大？”
顾城愕然，只见那伫立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只之前出现的魔兽的放大版，其高度几乎如同一间房屋，然而，诡异的是其走路却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那浑身突出的骨刺，表面骨骼显然具有超高强度。
若是对比人类修士，这只最起码也是二品！
而且还拥有着极高的防御！
看上去，之前那些竟似乎是它的幼崽！
“快退！爆炸破不开它的防御！”江叶瞬间意识到了危险。
这只怪物的盔甲天然克制顾城的能力。
然而，这时候喊却已经是晚了，只见那魔兽身躯骤然扩大，遮天蔽日，狰狞前爪合围向顾城扑过来，它的动作太快，浑身爆发出的威压太强，顾城饶是紧急后退，也依旧未能躲开它的爪子！
“闪开！”
就在关键时刻，只挺一道清脆的破空声袭来，一根闪耀着淡绿色的藤蔓宛如一道鞭子，从不远处甩来，然后狠狠地将顾城整个身体抽飞，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极速奔来，几乎拉出残影！
那是程林！
这一刻，他的身体融入了风中，风之旅人称号效果开启：
【你得到了风神的祝福，当风力达到足够要求时，你的移动速度提升50%】
大风吹过林间，吹起了血腥气，也吹起了程林的剑。
禾剑依然在炼器炉中静静燃烧，所以，程林抬起的c91，这把灵剑自然比不过禾剑，却也已经足以应付这种生物，尤其是……
“我还清楚你的弱点。”
突刺进入这魔兽近处，程林目光清朗，心中暗想。
是的，他虽不知道这生物的名字，却清楚地知晓它的弱点，在推演中，他进入世界树范围，被梦境虫拖入梦魇的时候，他便曾经遭遇过无数魔兽的攻击。
梦境虫几乎演化出了这浩大森林中所有的凶兽，而程林也用死亡摸索出了它们的弱点。
“嗤~”
剑光闪过，一片淡黄色的树叶刚好从程林面前飞过，然后，无声无息的，那叶片被剑光撕成两半。
那狰狞魔兽身上也浮现出一道猩红裂口，它怔了怔，随即发出愤怒的惨呼，放弃了顾城，向程林扑杀过来，可它的爪子还在半空中，便被飞来的数道藤蔓缠绕，捆绑，减缓了速度。
三品异能：魔藤束缚，开启！
程林敛神跃起，在加速效果下，这个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漆黑的旋风，风吹过处，便是狰狞裂口，空气中发出连续的几声“嗤嗤”声。
之后，程林借助风势推开，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手中的剑却已是低低垂落。
寂静两秒。
那庞大身影骤然四分五裂，腥臭体液洒落大地，坚硬的骨骼被从衔接处彻底撕开！
“轰隆！”
直到其高大的身躯砸落在地上，顾城和江叶才终于回过神来，这一双年轻的道侣先是看了眼那被砍成几段的魔兽，又看了眼程林。
眼神中难掩骇然之色！
战斗太快，他们看不出太多细节，只不过，就在刚刚的一刻，程林全力爆发，气势升腾而起时，三品巅峰的气息弥漫开来，令人难以忽视。
“你……你难道……已经三品了？”
江叶攥着手中的红线和铜针，指针刺着手心柔嫩肌肤传来阵阵刺痛，她却也似乎全然不顾。
在他们的记忆中，程林应该还处于二品阶段，哪里能想到，这个年轻的“散修”竟悄无声息已晋入三品！
程林闻言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了指那尸体，说：“它的外骨骼可是好东西，赶紧收拾下吧，这里的爆炸声肯定会吸引人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啊……对。”
年轻道侣如梦方醒，赶忙收拾了战场，然后三人迅速离开。
他们离开两分钟后。
一群人寻声抵达了此地。
“战斗结束不超过五分钟！”
一人指着地上的爆炸痕迹，以及那残缺的尸体，认真说。
众人沉默。
队伍中那首领模样的人走过来，毫不在意地走入泥浆，蹲下察看片刻，这才起身，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已经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了。”
……
……
密林中。
置身于此处，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从打暴露出三品修为起，程林干脆主动担当了开路先锋。
他一人持剑，带头前行，不时展开触角向前探索，一路不躲不避，但凡遇上任何魔兽，都是一套战法，先是用藤蔓将其捆绑，再化作幻影，手起剑落，之后便让年轻道侣收拾战场。
魔藤束缚在这环境下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上所遇见的魔兽力量也不是很高，程林这一路算是所向披靡。
江叶和顾城起初还对于他的修为和战力惊叹不已，但一路走来，渐渐的也麻木了。
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程林修为晋级的如此之快，最后想来想去，只能将其归咎于上次投影他收获不菲。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江叶忍不住想。
这时候，一行人翻过了一个山岗，始终悬挂在手指红绳下方的古旧铜针忽然发出轻轻的嗡名声，青绿色表皮上，隐隐有微光闪烁。
那指针更是诡异地竖了起来，笔直向上。
“到了！”
她有些惊喜地说。
同时，抬起头，视线向高处蔓延看去，只见头顶是世界树枝条构成的“森林第二层”。
“在哪里？看不见有东西啊？”顾城皱眉。
忍不住看向程林，却只见这个神秘的年轻人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说：“鸟巢。”
“？”
“上面有个鸟巢，我去吧。”江叶珍重地收起指路铜针，随后凝视着高处密林的某处，瞬移技能开启，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数十米高空，踩在了一条巨大世界树枝干上。
“果然有个巢！里面有一颗蛋！”片刻后，头顶传来她的惊喜的呼喊。
这大概便是铜针指引的宝物。
“赶快拿下来！”顾城在底下兴奋地喊。
然而闭着眼睛的程林却猛然大声，吐出两个混喊着灵气的音节：“小心！”
下一刻，便只见高处的江叶受到惊吓一般尖叫了一声，随后整个人开启瞬移，出现在地表五米高处，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几乎有脸盆大的巨蛋，整个人落地，脸色煞白。
没等她开口，便只听头顶哗啦声响起，一只狰狞的黑褐色的巨鹰破开枝叶，俯冲下来，它的长相颇有丑恶，看起来显然不是善类，双爪中还抓着一只古怪的圆润的野兽，此刻，爪子一松，那愚蠢的小兽便挣扎着挂在了树上。
“让开！”
程林低喝一声，双腿微微弯曲，随即弹起，一道剑光闪烁，硬生生劈砍在利爪上，竟爆射出一团火星，发出金属一般的碰撞声。
他微微挑眉，操控无数藤蔓飞来，却竟被这魔兽躲开，瞅准了一个空子，他右手一翻，摸出一瓶从黑方组织缴获的“麻痹药剂”，狠狠丢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墨绿色的小瓶碎裂，那庞大凶恶的巨鹰当即翅膀不和谐地扇动，程林果断一剑斩出，将其击毙。
“呼，”等确认这巨鹰死亡，程林从空中跌落，双脚踩在铺着厚厚落叶的土地上，四周的魔力藤蔓缓缓后撤，消散，他看向江叶，“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落的太匆忙，有些擦伤。”江叶有些惊魂未定地摇头，手中还抱着那颗鸟蛋。
“那就好。”
程林点点头，拿起c91看了两眼，不禁皱眉，只见那剑刃上竟然出现了两道缺口，不是很大，但很新鲜，显然是刚刚崩断的，在连续斩杀多头魔兽后，剑体终究不堪重负，出现了损伤。
好在这武器也只是过渡来用，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到兑换它耗费的贡献点……程林莫名有些肝疼……
“亏了……”他想。
这时候江叶终于恢复了过来，一边抱着蛋，一边有些兴奋地说着上面的风景。
“这个树林似乎有两层一样，上面的一层似乎是架设在某些极为巨大的枝干上的，我怀疑那是从浮陆中间那棵通天巨树上延伸过来的，而且，你们肯定不会猜到我发现了什么，是路！
没错，我在上面发现了路！
看起来，有明显的休整的痕迹，在上面走的话，可以大大扩展视野，缩短路程！”
江叶用一种十分兴奋的语气说。
“上面竟然有路？这倒是好事，不过，我们现在急缺的是一辆车，或者，能有一头驴子。”顾城指了指身旁堆积的战利品，“我们快拿不动了。”
话音刚落，他们忽然前方传来程林的声音：“驴子的确没有，但是我想……替代品应该有一只。”
“什么？”
两人一怔，只看到程林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在他的左手边，是死去的恶鹰，凌乱的羽毛下，鲜血濡湿大地。
他忽然抬起右脚，向身前的大树狠狠一踹。
下一刻，树木摇晃中，那只被巨鹰捉来，刚才挂在了树上的蠢萌短鼻子类似猪一样的魔兽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发出哼唧的痛呼。
这赫然是精灵们驯养来拉车的猪罗兽。
……
……
浮陆的另外一端。
十三司探索大部队已经开拔。
这次因为投影唯一，特理部专门批了条子，光是进入投影的直升机便有十几架，在半空中为地面提供视野，物资运输和保驾护航。
而此刻，十三司司首，黑胖子何狩武正一脸认真地站在森林二层，面朝“尽头”的方向。
“轰隆隆隆……”
嘈杂的马达声滚滚如雷，一家直升机疯狂地旋转着螺旋桨，逐渐从浮陆的边缘升高，飞来，在直升机下面垂挂着一条绷紧的铁索，而在铁索下面，则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咚！”
随着第三十辆越野车被放在了世界树宽阔的枝干上，驾驶员将车灯炫耀一样打开照亮了森林中弥漫的淡淡雾霭，何狩武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诸位，这样一来探索就方便很多了，不是么？”
何狩武转回身，看向那群平均修为五品的，由各大司局司首组成的修行者队伍，用一种略微瑟的语气说。
……
五分钟后。
一列由越野车组成的车队轰隆着沿着世界树的枝干，在暗中潜藏的精灵斥候们瞪大的眼珠里，向世界树方向进发。
淡淡的雾霭中，最前面那辆车上竖起的夏国国旗，迎风抖动，如璀璨烈阳。
无比醒目！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又见交易会（二合一）
就在十三司的探索队伍缓缓沿着世界树的枝干开拔的时候，在远处，一队潜藏起来的精灵斥候放飞了一只“蜂鸟”。
“啾啾！”
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的淡蓝色的鸟震开双翅，几乎如同一道闪电般钻入云霄，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世界树的方向飞去。
……
精灵王庭。
整个国都都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所有的居民停止进出和交易，繁华王都一片肃杀。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手持武器，不间断的巡逻，那座建立在世界树枝丫上的星空哨所，人员密集往来，几乎每过五分钟，都有一只“蜂鸟”降临在这里。
“扑棱棱！”
一只从雾霭中钻出来的蜂鸟落在了星空哨所台上，刚扭着头梳理凌乱的羽毛，旁边便有精灵将其抓过来，娴熟地取出腿上的信件。
信件密封，无人拆开，立即封存，转交给另外一人火速送入王都大殿。
“急报！急报！”
传令兵呼喊着震动他后背上的两队断翅，在精灵族，有少数幸运儿会生出双翅，只不过因为体型的缘故，基本无法飞行，只能勉强滑行，却是做侦查、传送消息的好人选。
一路呼喊，闯过一道道门禁，这封信迅速被送入王庭大殿门口，交由第三人转达。
等其落在精灵王手里，时间也只是刚刚过去不超过三分钟。
“看看吧！”
洛嘉将纸卷递给侍者，说。
“是。”
侍者听令，小跑着将那卷宛如古旧羊皮纸一样颜色的纸卷绽开，贴在了大殿上的某个类似屏风的物件上，群臣当即围观过去。
下一刻，屏风上魔法纹路亮起，一束光先是照在纸卷上，然后放大，投影在屏风上。
再然后，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文字出现，甚至于，还有一副简略的画！
画所描绘的正是直升机、汽车队伍轰隆隆向前的图景！
“嘶~”
大殿上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虽然此前也已经收到了“异世界生命”降临的消息，但相比于和精灵族身体外形相似的人类，显然是飞机汽车更加令人心生震撼。
“这飞的，大概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鸟兽？这走得……大概是类似猪罗兽一样功能的猛兽？只不过……看起来模样古怪的很。”
“那面旗帜……倒是颇为古怪，但既然有旗帜，说明他们应该属于同一王国我们姑且暂时认为是王国吧。”
群臣议论纷纷。
大殿中充斥着紧张，但同时，也有不少精灵目露好奇之色，显然，另外一个世界的文明与他们截然不同。
至于祭祀殿大神官艾露，没有人注意到，她看着那些图画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
“大神官？您有什么发现么？”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文臣低声询问。
艾露这才收回目光，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位战斗神官踏步出来，望向王座之上的精灵王，说：“陛下，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清晰，就是我们的世界树，既然如此，我们想要躲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迟早都要与这群陌生的来客见面，我建议应该提早下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支队伍实力莫测，贸然接触恐怕不妥。”一人皱眉。
另一个声音说：“之前不是收到消息了么？在另外一个方向，观察到有许多零散的异界生命潜入，这群人实力参差不齐，整体低微，且看起来并没有统一的指挥，进来之后始终在森林中盘旋猎杀魔兽，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这个建议当即得到了许多大臣的赞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思考片刻，精灵王开口下令：“对于这支异界生命队伍，继续保持暗中观察，时刻禀告它们所在位置，不准轻举妄动，同时，派出小队，尝试抓捕另外一个方向的零散异界生命，抓来王都，尝试进行沟通！”
“遵命！”
……
……
相比于浩浩荡荡，打着旗帜，一副故意吸引精灵王庭目光的十三司，以及全城戒备，进入最高警戒状态的王庭。
程林的三人小队就显得平淡多了。
“哼唧唧~”
用随身携带的巨大的尼龙网将之前的部分收获装起来，然后用绳子固定在那只猪罗兽背上，狠狠拽了拽，确认不会松散，顾城这才松开手。
或许是因为拽的动作太粗鲁，这只猪罗兽不满地，抗议性地哼哼了几声，不过却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当起了挑夫。
“这种野兽也太温顺了吧，真不知道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江叶把外套的袖口收紧，拿着一片草叶喂给它，一脸困惑地说。
程林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显然，这只猪罗兽并非野生，而是被驯化过的，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外出捕猎的巨鹰抓了回来，跌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受伤了，程林不惜血本给它喂了足足两瓶a级治疗药剂，才算让它恢复了力气。
“难道说附近就有精灵村镇？或者说……有精灵队伍潜藏？”
程林心中暗思，他更倾向于后者，受限于投影中通讯方式的严重干扰，电子通讯设备基本上报废，所以他目前也不清楚十三司那边进展如何，同样不知两个文明是否已经接触。
“但愿不要发生冲突。”
程林喃喃。
……
……
有了猪罗兽，三个人的行动变得方便了很多。
江叶寻找宝物方位，程林开路，顾城负责后勤，三个人配合的越发娴熟，收获也是节节攀升，大概是因为面积太大，所以一直倒是未曾遇到其他人。
时间倒是流逝的飞快，太阳从偏东，已经升入中天。
几人也距离世界树更近了。
“就是这里！那片湖泊底下！铜针的指向很清晰！”
树上。
猪罗兽停了下来，江叶蹲在可供两辆轿车并排通行的巨大的枝干边缘，看向下方，说。
她的右手掌心朝下，红绳末端，古旧铜针如同一柄剑，笔直朝下。
在下方，则是一片湖泊，清澈的湖水，倒映的碧绿，仔细看去，水面下却浮着许多淡淡黑影。
“应该是一些鱼类异兽，实力并不强，但在水里，比较麻烦，先清除掉它们，然后再说，我休息下，你们没问题吧？”
程林眨了眨眼，断开探入湖水中的“触角”，检查了下体内的灵气储备，由于频繁战斗，尽管他补充了数次，如今体内灵气也只剩下了一半。
犹豫了下，程林决定原地打坐修行恢复。
“交给我吧，”顾城笑了起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炸鱼我可是很拿手的。”
程林点点头，径直走到一旁角落，盘膝打坐，将大部分心神收拢在体内，身边有两个人在，他修行也可以适当放松些警惕，不至于始终绷着。
另外一边，憋得手痒的顾城果断开启了炸鱼模式，瞄准了水中黑影，弹珠“噗噗噗”扔到水底，然后便是“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
水花四溅，最高的崩起十几米，整个湖面都被白色的浪花泡沫铺满，大约炸了两三分钟，才停下，正在两人准备下去收拾战场的功夫。
忽然间，林中竟然吹起了一阵笛声！
这笛声柔和如风，悄然而起，飘入脑海，阵阵倦意翻滚而上，顾城和江叶身躯微微摇晃，眼皮宛如熬了十几个昼夜般轰然闭合，陷入某种沉睡状态。
猪罗兽更是整个噗通趴下呼呼大睡起来。
便是连在旁边打坐的程林也地垂下了头，发出轻轻的鼾声。
片刻后，笛声停下。
几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钻了出来，这几个人服装各不相同，脸上都遮盖着容貌，却并不统一，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一同行来，赫然是一个临时组建的散修队伍！
此时，其中一人正收起手中的笛子，得意笑道：“效果怎么样？这次收获我拿五成没意见吧？”
另外一人冷笑道：“五成？你也真好意思说，这就三个人，就算不用你，我们一起上也能拿下。”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那样能有我这样容易？要不要我现在把他们弄醒了，然后你上去打？”拿笛子的青年怒道。
“行了，都别吵了，东西按规矩分，先拿到手再说，我总觉得他们睡得不实成，大家赶紧上去把他们杀了，才稳妥。”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散修劝说道。
“两个男的杀了，那个女修……要不要……”
一人提议，然后众人都眼睛亮起来。
“我去验验成色。”一人笑眯眯跑过去，来到江叶身旁，伸手就去扯口罩，然而，下一刻，他伸出去的手竟抓了个空！
“糟糕！她是装的！”这人大喊，与此同时，旁边倒在地上的顾城也撑开眼睛，顶着疲倦，一把弹珠洒了过来，将这几人逼退。
“一起上！杀掉他们！”有散修喊。
然而，就在这群人纷纷拔出武器，展开异能，准备向上扑击的时候，人群中猛地响起惨叫声。
“啊！”
只见拿笛子的青年双手手腕默然被一道雪亮剑光切断，断口光滑如镜。
借着，在他的身旁的一人胸口噗地冒出了一截剑尖，一股血液从伤口喷出来。
他嗓子里咯咯响了两声，竭力扭回头，便看到程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脸上那双清澈无比，没有半点困倦的眼睛！
“第二个。”
程林轻轻吐出这个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令他们不寒而栗。
“杀了他！”
一人喊着，扑过来，程林却只是化作一道幻影，风之旅人加速效果与“身体掌控”结合，让他的近身移速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地，若是面对三品修士，或许还优势不大，但面对这群一、二品的散修，便真的是如砍瓜切菜般简单了。
经过“朱由”与“韩仑”交手经历的洗练，程林出招几乎极少留力，每一剑都是杀招，这群散修起初还仗着凶狠撑着，可是，在程林杀了第五个后，剩下的终于崩溃了！
残余的两三人几乎是疯狂一般将异能胡乱丢了过来，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就跑，他们明白这是撞上了铁板，同时心中又有极大的不忿，他们不明白，同样是散修，对方如何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竟然令他们一群人毫无还手之力？
“第五个……”
程林收剑，看了眼软倒的尸体，又看了眼逃离向远方的散修，微微皱眉，随即轻身而起，佩戴风之旅人称号，向莽莽密林中追杀过去。
这群人的交谈内容，他都清楚听到，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没有放过这群人的理由。
与顾城江叶这种散修不同，这群人穷凶极恶，留下只会是祸患。
追出几百米，程林轻松又解决两人，顺便搜刮了下，收获了一些普通的物资，放在了初始空间。
“还剩下一个，咦，跑得倒是真快。”
程林抬眼看向最后一人，却惊讶发现这人竟几乎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难道是速度类的修行者？”
程林纳闷，却依旧追去，不知道追了多远，两人之间的距离硬是不减反增，更是彻底消失在了程林的视野中。
“呼。”
停下脚步，程林吐出一口气，这么跑就算是他也有些累了，用触角异能向前探索了一阵，也并未发现那人踪迹，看来的确是跑了。
“可惜了。”程林轻叹，不过倒也可以接受，杀到只剩一个，相信足以令这剩下的幸运儿产生终生阴影了。
摇摇头，简单休息了下，程林便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耳朵动了动，猛然抬头，看向天空不远处。
只见，一道极小的淡蓝色影子如箭般从空中窜入密林，消失不见！
“蜂鸟？”
程林讶异不已。
若是他没看错，那东西似乎是精灵军队中用来传递消息的一种鸟类，推演的时候，他在克鲁姆城看过不少次，因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野生的？还是……驯化的？”
“如果是后者，难道说，就在附近就藏着精灵的部队？”
程林心中念头闪烁，眼神动了动，略一思考，他便小心地向着蜂鸟坠落的方向潜去。
他如今急缺信息，如果能遇见精灵族士兵，或许可以尝试交谈。
“实在不行，就绑一个问问。”程林盘算道。
展开“身体掌控”，他身体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在树干间纵跃，等接近了，他闭上眼，用“触角”向前进行探索，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触角竟并无发现。
“是我探索的方向错了，还是他们隐藏的太好？”
程林皱眉，却是不甘心，只是换了个方向，竟精神凝成一束，探索过去。
一百米、五百米、八百米……
脑海中，触角传回来的图像凌乱破碎，单调乏味，除了树还是树，这种情况下，稍不注意，就算有人藏在附近，他都根本看不到。
正当程林打算切断触角，再换个方向的时候，忽然间，脑海中的图像发生了新的变化：
触角似乎是穿过了一道灌木丛，然后眼前豁然开朗，前面竟然是一片空地，而在那里，竟然盘膝坐着六个人影！
不是精灵，而是人！
“又是散修？”
程林一怔，细细看去，只见那六人衣服各异，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互相保持一定距离，盘膝坐成一个圆环，中间摆放着一些东西，似乎在交谈什么，看起来，就像是……
“交易会？”
这副图景分明让程林联想起来了上次冻土投影中的交易会。
只不过，上次是朱由筹划的一个大坑，眼前这个，却不知是个什么性质。
“可惜听不到声音，必须走近一些。”
切断触角，睁开眼睛，程林立即有了决定，他放轻身体，向那边靠近，超出常人的听力提到极限，终于，在他接近到一定距离后，他听到了声音。
是参加交易的两个散修在进行交谈。
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朵奇异的灵植花朵，正在介绍：
“……这是我在这个投影里采集到的，你们看，底下还有土，都是新鲜的，我自己尝试切下来一小段，吃了，发现它可以提升血气，吃一点，就浑身发热，修炼起来吸收灵气的效率大大提升，怎么样？有没有人想要？”
坐在他旁边的一人迟疑道：“可以试吃么？”
“……”
“不试怎么知道效果？”
“行吧……但你只能尝一点。”卖家终于妥协，一脸心疼地揪下来一点，递过去。
那人服下，片刻后，露在外面的肌肤瞬间泛红，如同煮熟的大虾，显然血气有了大幅提升。
“你看，效果不错吧？”卖家笑了。
“哪有效果啊，这太少了，根本尝不出效力来，要不，你再给我吃一口？”
“你买不买？”
“不买，我就尝尝。”那人一脸欠揍地说。
眼瞅着底下卖家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不远处，藏在树丛里的程林却是一脸懵。
他皱眉，苦思。
“这对话……为什么这么熟悉？就好像，不久前听过一样？”
程林埋头思索，下一刻猛然想了起来，这一幕在冻土投影交易会就发生过啊，流程几乎和这次一模一样！
上次被“试吃”的还是古铜色小树。
仔细想想，两次提出试吃的人的声音都极度相似……
程林呼吸一紧，豁然看向那个欠揍的买家，眼神都变了。
“是你吧，肯定没错了，两次都是你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囚徒（二合一）
程林真的诧异了，心想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连续两次投影都遇见，倒是这个散修，看起来有些意思，看他这熟练的模样怕是类似的事做过不少次，就这样还没有被人打死，还真是幸运。
摇摇头，程林便准备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很淡很隐晦的灵气波动从附近的某处蔓延开，并迅速扑向那群正在进行交易的散修。
“恩？”
程林下意识伏低身体，将自己藏的更加隐蔽，他甚至关闭了触角，只是从树叶的的缝隙中用眼睛偷偷看过去。
“嗡~”
树林中，蓦然响起了一道奇异的嗡鸣。
随即，便有朦胧光辉升腾起来，那是一些细密的光点，宛如柳絮，凭空显现，在空中飘散，笼罩大片区域。
灵气波动随之升起。
一时间，无论是那青筋暴起的卖家，还是那个贱兮兮的买家，亦或者是其他的，来自不同地区的四人，皆纷纷怔住。
一秒钟不到，便是神态齐齐变化，本能捉起武器，跳起来，向后退去，同时将武器对准了其他人。
“不对劲！这是什么异能？！”
第一个反应过来那散修惊呼，他刚站起来，一粒光点便落在他肩上，于是，清晰可见的，他的膝盖一弯，身躯仿佛遭遇重压，浑身筋骨发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面露骇然之色。
其他几人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那飘舞的光点拥有匪夷所思的重量，粘上便难以摆脱。
“喝！”
一明显修为更高的散修怒喝一声，拔刀斩去，凶猛灵气扩散开，竟将附近光点逼退，他果断抽身便要离开，然而，刚跑出几步，便只见面前的树丛轰然爆开，一道剑光在漫天飞舞的树叶中刺来。
“当啷！”
金铁交击，那散修竟却颇有手段，匆忙一刀竟然还占了上风，然而下一刻，便又有数道全副武装的身影跳出来，数把铁剑从各个角度将他困住。
不出几个回合，这人便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全过程只用了不到十秒钟，战斗便已结束，六个散修尽皆倒在地上，而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真正看清楚敌人的模样。
“精……精灵？！”
一个散修瞪大眼睛，大声惊呼。
只见，那从四面八方走出的，赫然是数十只精灵！
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软甲，在关键部位覆盖锃亮金属防护板，后背是弓箭以及箭袋，腰间栓剑的扣子悉数敞开，数十只精灵手中握着武器，呈浑圆的阵型将这六个散修围拢在中间。
头盔下方，那些模样各异，却充满了异域俊美风情的脸庞上充斥着戒备和谨慎，还有一丝丝好奇。
而在这些精灵士兵后方，一个穿着宽大袍子，就类似奇幻电影里魔法师的角色正缓缓收起那根黑褐色的法杖，场间的灵气波动……或者说是魔法波动才终于消散下去。
这意外，不仅令遭到攻击的六个散修震撼不已，便是潜藏在暗中偷偷观察的程林，也惊讶非常。
精灵部队？
这里果然藏着一只精灵部队！
如果说这还并不是什么令他吃惊的事，那么，这些精灵突然的攻击便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了。
“显然，这是有预谋的，整个攻击并不仓促，这几个散修应该早就被精灵部队盯上了，只不过现在才出手，看来精灵王庭的确已经反应了过来，或许，这边投放的兵力很少，大部队肯定在盯着十三司的探索队，那边才是重头戏。”
程林心中念头闪烁不定，这时候，那些精灵终于说话了。
一个精灵军官一声令下，手下蜂拥而上，用一种特殊的绳子将这六个散修捆绑了起来。
同时收走了他们手里的武器。
整个过程也不是没有反抗，但这群精灵士兵显然是精锐，几个散修吃了几记重击后，便认怂地不再挣扎。
捆绑过程中，精灵军官也尝试问了几句话。
结果自然是互相大眼瞪小眼。
语言完全不通，根本无法交流。
倒是有几个散修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一直大喊大叫，最后军官一挥手，干脆用布头把散修们的嘴都给堵上了。
“果然还是不行，看来只能把他们送回王都，看看王庭有没有办法和他们交流了。”
那军官叹了口气，刷的一声将刀收回刀鞘。
穿着宽大袍子的“法师精灵”走过来，摩擦着法杖的顶端，神态严肃：“陛下的命令也只是让我们抓一些，送回去盘问，快些吧，早一点将他们送回去，或许，我们就能在与那些人的接触中占据更大的优势！”
“恩，已经传出消息了，运输队很快就能过来。”
大概是考虑到这群俘虏压根听不懂自己的话，所以这几个精灵交谈起来毫无避讳。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不远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程林正蹲在那将他们的话语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精灵语这项技能，在这一刻终于发挥出了作用。
“抓俘虏？运回王庭？”
程林迅速提取出来关键信息，随即眼珠转了转，有些意动，这倒是个机会。
“显然，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抵达王庭。”
几乎只犹豫了一秒钟，程林便决定改变路线，暂时不回去与顾城和江叶汇合，而是想办法跟着这队精灵去往王庭，他急于了解到那边的情况。
“只是……如果单纯的跟踪，一路上很容易被发现，尤其这群精灵似乎极其善于隐匿，况且，等到了王都，到时候面对森严的守卫，也很难闯进去。”
程林摩擦着下巴沉思，思索安全潜入的方法，这时候，忽然有吱呀声传来，几辆古怪的囚车从树林中驶来。
它们有着马车的外形，却是由猪罗兽提供动力，车上是带着圆弧的黑色的笼子，大概是用某种合金打造的。
一个精灵小队驾驶着囚车过来，领头的军官跳下来和前面那几位同僚打了声招呼，“没有受伤吧？”
“没有，这几个俘虏实力比我们预想中还要低，不过，你们千万也不要掉以轻心，一路上注意点，千万不能出事。”
“放心，交给我们吧。”
“好，那我们先去下一个观察点。”
“恩。”
一番简单交谈，之前那群伏击的精灵队伍迅速离开，新来的运输队军官目送同僚离开，这才扭头冲身后一挥手：“将他们扔到车里！”
“是！”
一个士兵打开了囚车的锁链，桄榔桄榔地打开车门，另外有两个士兵则合力拽起绑起来的散修往车里扔。
六个散修，一个个被扔进了车里。
那个贱兮兮的买家排在最后头，双手被绑的死死的，嘴巴也堵着，有些绝望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伴”被扯起来，扔到车里，这让他颇为恐惧。
咽了口吐沫，这货开始小心翼翼往边上蹭。
他本来就倒在一个树丛附近，这时候贼兮兮地就想偷偷溜走，磨磨蹭蹭好不容易蹭到了树丛旁边，看着没人注意这里，就想着拼一把跑掉，然而，他刚努力想要站起来，就猛地愣住了！
他只看到从前面的树上忽然跃下一个身影。
那身影动作极快，却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那显然也是人类，穿着一套干练朴素的衣服。
没有背包，戴着帽子，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
口罩似乎就是路边买的，还印刷着一张冬京食尸鬼动漫人物的嘴巴。
咧开，画着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极为诡异。
程林轻手轻脚落下，然后看了眼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这家伙，冲他笑了笑，然后动作飞快地捡起来地上散乱的一段绳子，动作娴熟自己给自己双手绑了个活扣。
之后他一屁股噗通一声坐在了那散修身旁，也挡住了他的逃生路。
整套动作说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程林将自己绑好，蹲在地上，旁边那“买家”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懵逼”的情绪。
他愣愣地盯着程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简直就差用笔写上一行字了：
“这样也行？”
他都惊呆了。
摇摇头，又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是幻觉……捋一捋，怎么回事？突然从树上下来个神秘的散修，然后当着自己的面，自己把自己绑上了？
主动当俘虏?
这谁啊？
脑子有病吧？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边精灵士兵将第五个散修扔上车，转回身，冲程林两人走过来。
“咦？还剩下两个么？我刚才好像看着就剩一个了。”一个士兵怔了怔，看了眼两人，面露狐疑。
另外一个士兵迟疑了下，说：“大概是你看错了吧，这边比较暗，行了，赶紧把他俩弄上车吧，抓紧时间走。”
“行。”
两个士兵说完，就伸手去抓两人，程林很是配合，一动不动，倒是旁边那个“买家”仿佛这时候刚回过神来，猛然挣扎了起来，被堵住的嘴巴呜呜呜地叫唤个不停。
“他好像要说话？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要说。”一个士兵诧异。
虽然语言不通，但有时候肢体动作还是能透露出一些简单的含义的。
另外一个士兵摇头：“他说话你能听懂么？”
“……听不懂。”
“那不就得了，”看到他还在那叫唤，这士兵提起剑柄，朝着他的肚子结结实实捅了一下，动作十分粗暴，“别叫唤了！”
买家当即痛呼一声，整个人躬成了一条虾米，眼泪差点疼出来，心里把这两个精灵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偏生又没办法反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绝望之际，他扭头，正好对上身旁程林那张脸，准确来说，是程林那双笑眯眯，又蕴含着一丝冷意的眼睛，他似乎笑了笑，整个口罩两侧向上挤出皱纹，那张食尸鬼的动漫嘴巴显出某种扭曲的惊悚。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后和程林一起被精灵士兵拽着拖到了囚车旁。
偏巧前面五个人把一辆车塞满了，所以士兵干脆把他们两个扔在了另外一辆囚车里。
“给我进去！老实点知道吧！别想着逃跑，不然有你们苦头吃！”士兵警告了一番，随后大概是考虑到对方也听不懂，不禁有些索然无味。
哗啦啦地将手臂粗的锁链缠绕三圈，又将那把有两个拳头大的锁头扣死，将囚车上方的布罩给拉下来，遮挡住四周，就像是拉下窗帘一样，霎时间，整个囚车光线都暗了下来。
再然后，程林就听到了走路声，交谈声，猪罗兽的哼唧声，身下的车晃荡起来，开始前行，分出一缕“触角”，程林得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整个运输车小队飞快地进入密林，然后从地上的某个隐蔽的洞口径直行驶下去。
这地下竟然有地道！
“怪不得之前找不到他们。”
程林恍然大悟。
囚车在猪罗兽的拉扯下沿着地下的通道一路狂奔，拉车的猪罗兽似乎是变异品种，速度极快，程林估算了下，其奔跑速度约莫在六十迈以上。
在地下跑了一阵，地势忽然又高起来。
整个队伍沿着一条倾斜的“树干”向上奔行，很快来到了精灵之森上层的一条大路上，继续朝着世界树的方向急速奔行。
整个过程中，这些运输兵几乎一言不发，这令程林打算偷听些消息的算盘落空，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按照目前的速度，相信很快就可以抵达王都，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打定主意，程林切断“触角”，睁开了双眼，终于开始打量自身所处的环境。
狭小的囚车，四周是密集的铁栏杆、锁链、锁头，封住了一切想要逃出的可能，当然，考虑到囚车的材质，程林估摸着用禾剑，或者出动光辉骑士，完全可以强行突破开。
他自己盘膝坐在囚车的中间位置，至于那个“买家”，则正缩在囚车的一角，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正用无辜的目光瞄着自己。
见程林看过去，这家伙下意识又哆嗦了下。
想了想，双手一震，将“活扣”解开这种捆绑方式还是在灵修学院的格斗课上那个叫武建奎的老师教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用上了。
“吧嗒。”
绳索软软地落在了地上。
程林揉了揉勒出一圈红印的手腕，挑起眉毛，看向对方。
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
“我耐心不是很好，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做出类似之前的那种不理智的事，不然的话……呵，不瞒你说，我刚杀了一个散修团伙，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你明白了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她还好么（六千字）
“你明白了么？”
程林认真问道。
蜷缩在角落里的“买家”怔了几秒，然后急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被堵住的嘴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大概是同意。
程林很满意，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很好。”
收回手，大概是因为初步达成了协议，那人的紧张忐忑似乎纾解了不少，程林也懒得理会他，粗略地在心中计算了下路程以及需要消耗的时间，他估摸着想要抵达王都最快也要六七个小时，这还是在拉车的变异猪罗兽不减速的情况下。
“不可能不减速的啊，又不是发动机那种死物，总会累的吧？”
他想。
考虑到时间还多，附近灵气充裕，他便盘膝坐在牢房中间，抓紧空余时间修行。
初始空间里的白色玫瑰已经消耗不少，这也是他用如此短的时间提升到三品3段的根由，抵达3段后，便是一个含糊的称作“巅峰”的阶段。
从三品晋级四品格外不同些，按照不成文的说法，1-3品是初阶，4-6品便是中阶。
九院上课的时候不少教师便说过，3晋4的门槛格外高，需要消耗的精力，以及对天赋、感悟的依赖更强，比较近的一个例子，便是九司副司首杨从宪，3晋4还是在16号灵地闭关数周才得以突破，可见其难度。
“我的真实天赋的确不高，最乐观的估计也就是比孙骁强一些，比付仲庭还低不少……如今能跻身第二届学员中顶尖，全依赖于一次次推演……”
程林对此的认知很清晰。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跨过这道坎，希望生命之种能给我点惊喜吧。”
对于那粒种子，程林至今仍对其作用没什么了解。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怀着种种心思，他闭目开始打坐，昏暗的车厢里，霎时间寂静下来。
囚车期间似乎短暂地停过几次，每次大概也就一分钟，便再度继续奔行起来，与程林的判断有些许出入的是，车队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均衡的水准。
变异猪罗兽虽然续航强悍，但毕竟比不上烧汽油的发动机。
每过一段距离，抵达一个精灵族的驿站，便会重新换新的猪罗兽，这就有些类似于古时候的驿站急报，都是换马不换人，这样来缩短时间。
等程林再度睁眼，就看到昏暗的囚车的那个角落，“买家”靠在那里垂着脑袋，似乎在睡觉，只是睡得显然很浅，程林这边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睡醒了？”
程林看了看他，然后伸手进口袋，从初始空间中翻出来几块饼干和巧克力，当着他的面撕开塑料包装，吃了起来。
“呜呜呜。”赶了这么久的路，显然那人也饿了，之前睡着还没感觉，这下一看程林吃东西，当时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盯着他手里的食物，低声叫唤。
“想吃？”程林咽下一截巧克力，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呜呜！”
程林有些为难地拿起一包饼干，递过去，然后忽然又无奈地拿了回来：“差点忘了，你捆着呢，空不出手来，给你也吃不了啊，算了吧。”
“呜！”
“你想让我帮你解开？”程林善解人意询问。
对方赶忙点头，却只见程林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再度浮现出熟悉的坏笑：“你觉得有可能么？”
“……”
“年轻人好好睡觉，不要做白日梦了。”程林安慰他道，随即盘膝坐在囚车中间，慢悠悠吃着食物，低声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惑，比如好奇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为什么要混进来……”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宛如钩子一样，让“买家”整个人连连点头，显然，这些疑问的确深深地困扰着他，毕竟程林的举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在他万分期待的眼神中，程林一脸认真解释道：“可是这些我当然不能告诉你。”
“……”
“难受不难受？难受的话，睡会就好了。”程林认真地将饼干屑全部清理掉，对他说。
“砰。”
买家心如死灰地往角落一靠，他明白了，程林压根就是无聊在拿他解闷呢！
这什么人啊！
就在他崩溃的时候，忽然间，整个囚车发出“轰隆”一声响，之后便是一阵颠簸起落，再然后，整个速度都开始减慢，从厚厚的隔离罩外面隐约可以听到异样的杂音。
“呜？”
他整个精神了，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程林。
却发现，这个神秘人此刻竟已飞快地重新将自己捆好，正隔着口罩用牙齿用力将一截绳子拽紧，做完这一切，程林瞅了瞅他，轻声说：“我们到了。”
……
……
精灵王都。
这座一百余年前曾经毁灭于“侵蚀”的繁华城市城门口，一队守城士兵正肃然侧立，身上的铠甲闪亮，手中的刀剑更闪亮。
“停！”
运输小队沿着足可以供十架大车并行的主干路飞奔而来，听到卫兵的喊声，便提早减速。
“通行令！”
“过！”
核对了手令，大门敞开，车队便在呼和声中穿过了数百米高的王都城墙。
那城墙陡峭而耸立，如同绝壁，光滑，壮观，那极宽的路在这面墙下也只是像是一条生长在峡谷山缝间的小径。
按照地球文明的历史经验，在这样一个技能点并未在工业上点太多的世界里，很难想象会有这样壮观的城墙，它就建在世界树上，与这棵撑起大陆的沉默巨龙共生，共体，整个城市都藏在世界树的树冠下，其中还有部分城区深入树干内部。
当进入城市的范围，天地便昏暗下来，为了获取充足的光源，整个城市遍布灯烛，用世界树的油脂作为能源燃烧，一点点，可以支撑许多个日夜，长明不灭，外面套上灯罩，无论在白天还是夜晚，都一样璀璨，如果从远处看，整个城市都像是伫立在一片星辰海洋中。
极为美丽。
可惜，这一刻，这座美丽的城市充斥着肃杀。
更可惜的是，囚车中被捆绑的散修，除开程林，再没有人可以欣赏到这绝伦的景色。
“咕噜咕噜。”
囚车进入王都的外层城门，速度便骤然减缓下来，沿着宽阔的街道，想着某片建筑物行驶过去。
通过“触角”，程林遥遥看到了那座内城，以及内城中建在最高处的那座威严的宫殿。
“核对手令！”
“通报长官！”
“交接！”
车辆外面，不间断地重复着一些类似这样简短的字句，没有人废话和攀谈，只是用极快的效率将两辆囚车再度换了一支队伍看管，带领进入一片建筑群中。
“桄榔！”
程林和“买家”清晰地察觉到车子停止，然后有脚步声接近，先是遮盖的布罩被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进来一缕光，之后沉重铁锁被拧开，哗啦啦的铁链扯开，之后，囚车的门被猛地打开，透过树冠投下来的稀疏阳光混合着无处不在的灯火，将昏暗的囚车照亮。
程林和买家本能地侧头，眯着眼睛，满是对光线的不适应。
“下来！”
“一人一个。”
“好。”
之后，程林就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了出去，他故意屏住气息，不做反抗，尽量伪装的不具有威胁，撑开眼皮，在推搡中四下匆忙看了眼，自己大概位于一座建筑群中，具体位置不明，周围有不少士兵手持武器，冷眼扫视他们，大概是防止作乱。
“清点数目，七个，换禁魔手铐，带走搜身，然后单独关押，严密看守，等下祭祀殿的格雷斯神官会进行提审！”
一个军官说道。
程林装作听不懂的茫然模样，却是暗暗记住了“格雷斯”这个名字。
“祭祀殿的神官么……”他有些唏嘘，看来当初他走后，祭祀殿也终于重新建设了起来，不再是艾露一个人做光杆司令。
或许……从格雷斯作为突破口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林暗暗盘算，思考中，他看到有士兵过来，给他的双手，双脚上套上了一种漆黑如墨的金属镣铐，其颇为沉重，猝不及防下压得他的手猛地一沉，不过这镣铐的重点显然并非重量，当套在手上，程林当即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运行受到了某种严重阻碍。
攥了攥右手，确认自己依旧可以开启初始空间，程林放下心来，任凭对方将自己带走，沿着一条走廊进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几个士兵押解着他，对他又进行了搜身，甚至干脆把口罩、外套、外裤都扒了下去，好在没有碰他的内衣，这让程林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换上囚服！”
搜身完毕，一个士兵将一个托盘塞在程林手中。
这个动作指代的意思清楚明白，程林装着茫然了下，之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很别扭的，戴着手铐，在三个精灵士兵的围观注视下套上了囚服，这种感觉很糟糕，不过想想最终目的，程林咬咬牙，对自己说：忍了！
换了衣服，几个士兵押着他出门，沿着一条走廊前行了几十米，地上便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
等沿着阶梯进入地下，程林才恍然发现这里是一片地下牢狱。
闷热、潮湿、腐烂的草叶的馊味混合起来，很是难闻，他皱着眉头被押解进入一间单独的牢狱。
“桄榔。”
铁链大锁重新闭合。
程林“踉跄”着走入房间，昏暗潮湿的监牢里，只有一张铺满了稻草的石床，那些稻草不少都生长着霉斑，他皱了皱眉，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推开稻草，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床铺，盘膝坐下。
开始耐心等待。
……
与此同时，那个被程林欺负一路的散修也被逼着换上了囚服，却并未被押入地牢，而是径直带进了一个森寒的房间。
继而被捆绑在了一张纯铁的椅子上。
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他下意识避开，然后便听到一道一阵不知含义的精灵语。
“大人，这是第一个，您真的可以与这些异世界的生命交流么？”军官好奇问道。
“详细的很难，但如果是简单的问话……大概也不是不行。”身着绣着祭祀殿徽记的淡紫色长袍的格雷斯走进来，握紧了手中的魔杖，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笃定的神情，只有那握着魔杖的，湿乎乎的手心才暴露出他的紧张。
伸出另外一只空余的手，扯下了堵住嘴巴的布团，眼看着这散修咳嗽了几声，咽着吐沫，大口呼吸的模样，格雷斯扯出一丝和蔼可亲的笑容，手中的魔杖释放出一道朦胧的光……
……
……
精灵王庭大殿。
廷议一刻不停，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宛如冬季漫天飘落的雪花，卷入大殿。
这些消息包括对十三司的监视，对部分散修的捕捉，对投影边界，也就是所谓的“尽头”的探索等等，随着他们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大殿中的气氛也越发严肃。
“显然，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王座之上，华服裹身的精灵王放下手中的最新情报，他看向大殿群臣，声音低沉，“按照从俘虏处了解的信息，对方的确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准确来说，是某个国度，一个……与我们的世界迥然不同的地方……”
“可惜语言不通，即便是用感应魔法，也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沟通交流，而无法进行复杂的对话，加上不同的供词之间有明显的矛盾之处，因而，我们所了解的也仅限于此。”
精灵王洛嘉叹了口气，说。
一个大臣站出来：“时间还是太仓促，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我们完全可以教会俘虏学习我们的语言，或者相反，到时候……”
“您也知道时间仓促？哪里有功夫慢慢沟通？对方的主力正在飞速向王都逼近！他们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一个战斗神官冷笑一声，大声道，“我们必须要做出反应了！”
“可是这样贸然……”
“难道还能再拖延下去？看看最新的情报，按照这速度，他们在天黑前就可能进入王都范围，为了安全起见，我认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的确如此，我认为也到了与对方沟通的时机，不能再等下去了，况且，根据我们的情报，对方的主力一路上并未进行成规模的武力攻击，或许，这正是他们的善意。”一位文臣出列。
“善意？怕是未必……”
霎时间，大殿上再度争吵起来。
“安静。”精灵王无奈出言劝止，显然，如今讨论的议题对于洛嘉也是个头痛的难题，他想了想，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艾露，“你怎么看？”
艾露起身，行礼，这位已经出落成熟许多的少女微微欠身，“陛下心中应该有了答案，祭祀殿对这些事务也并不了解，就先退下了。”
说着，她便要走。
“你要去哪？“精灵王询问。
艾露脚步微微一停，说：“我想……去看看那些俘虏，或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说完，她托着月白色的华贵长袍，在众目睽睽下，踩着光滑洁净的地板的倒影，走出了大殿。
对于这一幕，群臣却并不很意外。
整个王庭，上到王族贵胄，下到市井小民，所有人都知晓这位祭祀殿掌舵人的脾性，她向来远离这些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身负拯救族群的大功劳的少女才能安然在大神官的位子上坐稳一百余年。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智慧呢？
“大神官，您真的要去看那些俘虏么？”
走出大殿来，艾露贴身的侍者急忙跟来，低声询问。
这侍者同样是个年轻的女孩，青春洋溢的脸庞上还残存着稚嫩，她穿着淡绿色的实习生的袍子，这意味着她还没有从圣殿中毕业，尚且还不是一名真正的神官就如同，当年的艾露一样。
面对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学生的询问，艾露脚步停下，那神圣的，没有表情的美丽脸庞上浮现出肯定的神色：“当然，我有种奇怪的预感。”
“预感？”
“是的，”艾露点头，她的眼神中仿佛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我。”
……
……
“带下去。”
格雷斯挥挥手，那些士兵便将绑在铁椅子上的散修拖走，看到这一幕，格雷斯拿起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很认真地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个“六”字。
这是序号。
意味着，这是他提审的第六个俘虏，也是第六份报告。
每一分报告写成，都要立即送到内城王宫议事大殿中。
足可见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格雷斯知道，与自己一样在进行审问沟通工作的同僚总共有五组，自己负责的是最新抓回来的七个人。
目前已经捕捉回来的俘虏已经有将近三十名，可惜，由于缺乏有效的沟通方式，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依然可怜。
“大人，要不休息一下吧？”
旁边士兵说。
格雷斯摇摇头，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掸了掸紫色长袍这意味着他是一名中等神官，这在整个祭祀殿中也是中间力量，能在这个年纪爬到这个位置，在其他殿绝不可能，也只有祭祀殿在一百多年前那场战争中几乎变成空壳子，才提供给了他晋升机会。
对此，他极为珍惜。
“我没事，继续吧，还有一个第七号不是么？我们审问出的任何一条有价值的信息，都将对王庭的决策产生直接的影响！”格雷斯认真说。
“是。”士兵面露钦佩地说，然后走出去带人。
格雷斯大义凛然地说完这番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自嘲一笑。
是的，审问工作自然很是重要。
可是看看自己呈送的那些报告上可怜的收获，他都不认为这些有什么价值。
沟通！沟通！
缺乏有效的交流方式，导致整个审问工作和猜谜差不多，这让他灰心丧气。
“而且，这个时候，王庭也该已经做出决定了吧，我继续审问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吧……更何况，根本没办法沟通……”
想着这些，格雷斯听到门口响起镣铐的哗啦声，他立即坐直身体，装出一副严肃阴狠的模样，将灯调整了一下方向。
再然后，最后一个待审者被按在了金属的椅子上。
只不过，令格雷斯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待审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同于之前那几个或者大呼小叫，或者痛哭流涕，或者惊慌失措……之类的反应，这道身影平静的吓人。
也并不是被吓傻了的那种。
格雷斯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神清澈、平静，带着一丝好奇和某种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看一个晚辈一样！
见鬼了！
怎么可能？
大概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
格雷斯安慰自己，他清咳一声，沉着脸，右手拿起鹅毛笔吸足了墨水，然后在面前的表格上写了个序号七。
同时，下意识念道：“你是……七号。”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然而，下一刻，低着头写报告表头的格雷斯猛然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不叫七号。”
低着头的格雷斯当即怔了下，以为是幻听，可是他下一个瞬间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手中的鹅毛笔“咔”的一声，笔尖硬生生被他按断了，深蓝色的墨水喷洒出来，染的报告纸上浮现朵朵墨痕。
可他却已来不及在意，只是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盯着面前的那个俘虏，结巴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程林扭动了下身体，让自己在铁椅子里坐的更舒服些，听到格雷斯的问话，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用一口极为纯正的精灵语，缓缓道：“当然，这个房间里就你我两个，不是我，还能是谁？”
“咚！”
下一刻，程林便看到，在刺目的光影中，那个穿着紫色中等神官长袍的俊美精灵身体猛然向后跌倒，整个硬是被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倾斜的椅子撞击在护栏上，发出沉沉的轰响。
格雷斯惊慌失措，脸上写满了震惊，他指着程林，结巴道：“你……你……你为什……”
程林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勾勒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微笑：“这个话题可能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你是祭祀殿的神官吧？那好，我要见艾露，你知道她吧？”
“你……认识……大神官？”
“唔，她还活着么？”
格雷斯下意识地点头。
然后，寂静冰冷的审讯室内，跌倒在地，仓皇失措的审讯官格雷斯便听到那个犯人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继而，用一种很是怀念的语气问：“那丫头，还好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百年后的重逢（四千字）
大抵是为了营造一个森然的环境，整个审讯室本就显得阴森，光线也很是黯淡。
潮湿的空气，空荡荡的，只有简单桌椅的摆设，再然后便是青黑色的墙壁，粗糙的铸铁座椅上那个神秘的身影，跌倒在地的格雷斯，被拉扯的倾斜的桌上，磨水痕迹缓缓扩大的白纸……这些共同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此刻，那缩在画面角落的，震撼不已的格雷斯颤抖着声音问：
“你说什么？”
因为程林的声音太低，更因为他目前处于极大的震惊中，所以，竟然没有听清刚才那句慨叹。
坐在刑罚座椅上的程林平静地看了这个俊美精灵一眼，忽然笑笑，说：“没什么。”
没听清么……
也好。
那就当没说过吧。
程林心中想着。
通过格雷斯的反应，他可以确认艾露还活着，并且目前仍旧坐在大神官的位置上，这显然是个好消息，不仅是故人重逢，更是会大大方便他获取生命之种的行动。
当然……
这还需要更多的确认。
在他看来，最稳妥的方式其实应该是偷偷潜入精灵王都，绑架个精灵来询问清楚目前城中的情况，之后再做出行动，而不是像这样一样简单粗暴，混入囚犯队伍，进入守卫森然的王都，再借助审问的机会，通过格雷斯联系艾露，这固然效率极高，却也要面临许多风险。
可是，他依然选择这样做，一方面是考虑到投影存在的时间有限，尤其这次投影面积很大，赶路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如果慢慢筹划，难保不会错过时机。
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他始终在担心十三司与精灵王庭见面的事。
全球有六个投影，六座王庭，程林目前没有能力去照看其余国家和地区里的情况，但夏国这个……他认为自己可以尝试做些争取和平的努力。
“精灵王庭与十三司一旦会面，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是和平，要么是战争。”
程林没办法确定会是哪一种，但他由衷希望是和平无论是作为一个夏国人，还是作为精灵族曾经的拯救者。
一旦开战，便是不死不休，程林不愿意看到精灵族遭到人类的屠杀，况且……
“如果仅从修行者层面来看，精灵王庭的战力未必就比特理司差……记得大精灵等级的实力就已经相当于人类高阶强者了。”
为了赶在两个世界正式接触，并产生有可能发生的对抗之前，他觉得自己若是能与艾露汇合，或许可以在这场交锋中做一些尝试，将天平向和平的一端倾斜一些。
……
摇摇头，将心中的担忧和盘算抛开，他重新看向地上的格雷斯神官。
开口说：“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惜有些话我只能与艾露交谈，你能替我联系她么？很紧急。”
这时候，格蕾丝终于缓缓爬了起来，他有些窘迫地撑着自己的魔法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惶恐难堪，当然，心中最浓郁的还是对于面前这个神秘犯人的惊诧。
对方显然是异世界的生物，却竟然懂得精灵语。
“我这就去禀告大神官。”
格雷斯呼吸急促，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触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果断放弃了继续盘问的打算，而是干脆利落扔下这一句，之后充满忌惮地看了程林一眼。
小心地挪着身体，沿着审讯室的墙角一路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个囚犯佩戴者禁魔手铐，可是格雷斯却总有种预感，那些镣铐很可能根本无法阻拦对方。
或许……这个神秘人本就是故意被抓捕过来的。
格雷斯误打误撞地猜测到了些许真相。
“桄榔”一声拉开铁门，他闪身而出，对站在门外的守卫们说了声“守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之后他强装镇定沿着走廊，抓过一个弯，确保自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卫兵们的视野中，格雷斯这才甩开大步，把袍子提起来，拎着法杖一路沿着石阶狂奔。
他要立即禀告大神官！
……
……
“咕噜噜。”
一辆华丽的车从皇宫中行使出来，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外城区走去。
驾车的是那个年轻的祭祀殿侍者，车厢中，则只有艾露一人。
她端坐车厢中间，头饰、法杖全部规整地放在身侧，双目紧闭，手中摩擦着祭祀圣典黑褐色的封皮，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她内心的不安。
艾露的心很乱。
这种感觉已经有将近百年再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乱呢？
因为图遭变故的世界？
因为那些异世界的，不知来意的生命？
因为紧张的城市？
因为那些很容易联想起当年那场大灾劫的不安？
不。
都不是。
她双手捧起书籍，很认真地将其抱在胸口，贴在心脏的位置，她能感受到某种冥冥中的呼唤。
大脑中，不间断地浮现出许多片段，有些是不久前大殿中看到的那些有关于异界生物的画面，有些更久远，大概来自于一百多年前。
艾露很忐忑。
这种忐忑从她第一次看到有关于那些异世界生物的外貌的时候便产生了，没有人知晓，那些画面对她造成了何等模样的冲击。
同僚们只是觉得那些异世界生物与精灵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几乎没有人知晓的一个事实是……
“邪神大人也是那样的容貌！”
人类与精灵最显著的差异大概就是耳朵，而艾露知道，邪神大人也拥有一样的短耳朵！
在推演中的时候，与程林近距离接触过的精灵很少，洛嘉和玛格丽特只是见了一面，还隔着不远的距离，所以，包括洛嘉在内的精灵对于邪神的身体细节几乎一无所知，可是艾露怎么会不知道？
她近距离与程林接触过那么久！
所以，在看到人类模样的刹那，她便联想起了邪神！
这也是令她精神恍惚的真正原因！
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某种冥冥中的命运？这次变故，又是否与早已消失了一百多年的邪神大人有关？
她紧张、忐忑、不安、激动、茫然……
若是当年的艾露，或许在那一瞬间便会惊叫出声，将自己的猜测在大殿中说出来，不过如今的艾露早已成熟不少，她没有声张，事涉那位神灵，她不得不谨慎！
在这种情绪折磨下，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遵循着内心中的某种感觉，来到了这里。
“大人，我们到了。”
车厢外，年轻的“车夫”开口说，同时拉紧了缰绳，车辆停稳，艾露睁开双眼，放下书籍，将头饰与魔杖戴好，这才跨步走出来，在一众士兵们既惊愕，又尊敬的目光中，走向关押着俘虏的建筑。
“大神官想要亲自看看那些俘虏，立即带路！”年轻的侍者狐假虎威，叉着腰，命令。
守门军官当即行礼：“是！”
然而就在他挥手让开大门的时候，几人猛然便看到从院子里跑出一个显得仓皇、急迫的身影。
“是格雷斯？”侍者讶异。
那身影似乎也看到了这边，于是径直加速跑过来，冲着艾露大喊：“大神官！我……我有要事禀告！！”
……
……
“这边，这里，他就在里面。”
“他的精灵语非常熟练，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只是要求见您。”
“我觉得这事关重大，里面透着诡异，所以没有贸然细问，立即出去禀告您。”
昏暗的走廊中。
阴冷、逼仄。
木质墙体有不少地方生出霉斑，还有些许的破损，就在这栋古旧的建筑中，格雷斯满头大汗地一边解释着细节，一边引着艾露走入了地牢。
“你做的很好。”艾露面无表情，以一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官应有的姿态，说。
“这是应该的！”格雷斯精神一震，面露喜色，“就在左边一号审讯室，他就在里面！”
艾露看到了那间房，审讯室由于用途特殊，所以隔音极好，此刻，看守士兵看到大神官前来，尽皆行礼。
“格雷斯，你们去外面等，我独自审问这个俘虏。”艾露开口说。
“这……大神官，您的安全……”
“他不是戴着禁魔镣铐么？”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们都推到门口守着，没有命令不得接近审讯室！听到没有？”
“……是！”
格雷斯等人无奈，只能离开，沿着走廊去地牢入口守着。
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便只剩下艾露一人。
直到这时候，这位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史上最年轻，最传奇的大神官才卸下了那份“上位者”的冷漠脸孔，她年轻的面庞上浮现出忐忑和紧张。
她用力攥着魔杖，似乎在借此排解情绪。
“不会吧……不可能是他……可是万一……不，神灵怎么会这样过来……但也不排除……”
她心中百般念头浮现，终于，她咬着嘴唇，抬起右手，扶在了冰冷的把手上，然后用力拧开……
“嘎吱嘎吱。”
清冷的机括开启声在寂静的地牢中回荡，随着艾露用力，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继而扩大，更加黑暗的审讯室中被门外的光芒侵入，照亮，朦胧的暗色里，艾露只看到铁栅栏中，一个背影渐渐清晰。
那个背影出现的刹那，艾露便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呼！
这个背影……
这个背影……
霎时间，她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一百多年前的一幕幕，那些画面是她一百多岁的人生中最深刻的记忆，在无数个夜晚出现在梦里，然而，经过百年时光，再清晰的记忆也依然模糊了不少，变成了一团难以窥见细节的印象。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梦中的影像与眼前的身影完美地重合了起来！
“啊！”
大概是听到了这声惊呼，那道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穿着囚服，却丝毫没有囚犯应有的胆怯和沮丧，站在幽冷的审讯室中，却如同站在御花园中一般淡然。
鞋子、裤子、烙印着囚字的衣衫，再向上，一张佩戴者白色诡异面具的脸庞骤然挤开黑暗，在那团灯烛的照耀下，无比刺眼，无比清晰！
白色面具！
面具！
“是您！？邪……邪神大人？您……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大神官如遭重击，整个身躯摇晃了两下，仿佛要被这一幕所击倒！
“桄榔！”
艾露踉跄下，手中的华丽至极的魔法杖从手中跌落，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脆响，她右手用力捂住嘴巴，竭力克制身躯的颤抖，那双已经极少动容的眼眸，瞬间涌出泪花，滚滚而落！
这一瞬间，这位经过百年时光洗练，已经成熟许多的王庭高层，祭祀殿大神官仿佛瞬间被撕开了身上的所有伪装和防护，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天真稚嫩，彷徨无依的少女，显出来她最柔软的一面！
邪神！
她精神恍惚之下，差点就要扑进去，然而，就在她即将这样做的刹那，那个神秘的身影却是蓦然伸出稳定，干燥的右手，轻轻捏住面具的边缘，将其摘下。
面具落下，显露出一张清秀、干净、年轻的脸庞。
相对于精灵族的美丽而言，这张脸属实不算漂亮，却因为那双即使在幽深的黑暗里也闪烁出如钻石般光芒的眸子，以及那勾起的自信神秘的笑容而显得，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艾露的脚步下意识顿住。
继而，便听到了那个身影柔和的声线：“你就是艾露大神官吧，初次见面，有失远迎，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不过还是必须要澄清一点，这是老师的面具，我只是替他过来，取一样东西。”
程林微笑着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
说着，他也在打量面前的精灵女孩。
恩，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推演中，眼前的艾露变化了许多，如果说一百多年前的她只是个花苞，那现在，便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即便在这阴暗的地牢中，也无法掩盖她的光彩。
熟悉的月白色长袍，如云的发丝顶端埋着一顶秀气精致的冠冕，滚落在地上的法杖顶端蓝宝石光芒闪烁不定。
精致的脸庞更加美丽，也更加神圣，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些担当。
比了比身高……唔，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嘛……身材……发育的不错。
只是依然……爱哭啊。
程林感慨道。
另外一边。
艾露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生止住了扑过来的动作，尴尬地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迷茫和困惑，以及……掩饰不住的失望。
不是……他么……
沉默几秒，艾露终于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恢复成一位大神官应有的模样，只是配合着那新鲜的泪痕，和地上滚落的法杖，这一幕，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
抱歉，更晚了，该死的拖延症。
第三百五十七章 依然可爱
“你……到底是谁？”
艾露攥紧握着手杖的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却抓了个空，她强忍着蹲下身把魔法杖重新捡起来的冲动，用自己最严肃认真和“冷酷”的声音询问。
并不是邪神降临？
他声称那只面具并非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他的……老师？
难道说，这个神秘人是邪神的弟子？
许许多多的个念头和猜测从心海中钻出来，按压不住。
不过说起来，艾露由衷感觉对方身上有着太多邪神的影子，刚才那背影，那戴着面具的刹那间的气质，那微笑即便她从未见过邪神的微笑，还有……声音。
不知是不是时光导致记忆出现了差错，艾露总觉得面前这人的声音与邪神大人极度相似。
“大概，正因为他是他的弟子……所以，才有这般多的相似吧。”她想。
牢房中，程林面对询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犹如房间的主人一般伸出手招呼道：“请坐下说吧。”
说着，他自顾自在染着淡淡血腥气的刑罚铁椅上落座。
仿佛，这并非是弥漫恐怖的监牢，而是干净整洁的客厅。
艾露犹豫了下，走过来，在之前格雷斯坐的椅子上款款坐好，有些急地问：“你称呼他为老师？”
“没错，”程林坦然点头，抚摸着手中面具，解释道，“这是我的老师的面具，这次我过来，是为了执行老师的意志，他说要我先找到你，然后把面具给你看，用以证明我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程林看向艾露。
这自然是谎言。
也是他在短暂的等待时间里思索出来的比较合适的“身份”，如果为了便于行事，再次伪装成邪神本尊最好，反正邪神本体的气息也与他仿佛，拥有着诸多“证据”的他完全可以做到这点，然而，他认真思索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方案。
无他，只是因为风险太大。
从精灵王庭的状况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显然往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情况不明，贸然伪装邪神，极有可能被拆穿。
推演中，他程序加深，战力几乎没有上限，因而行事百无禁忌，可现实中却不行，必须考虑到被戳破的可能性。
比如说当年的那些见证了邪神神迹的“老人”还剩下多少？
邪神的余威是否依然足够？
这都是亟需核实的事，所以，与其以邪神本尊的身份降临，倒不如扯虎皮，自降一辈，将自己描述成为携带信物，抵达此界，帮助老师拿一件遗落在这世界的物品的学生……这样一来，便没有了被戳穿的风险。
而且，就算有精灵想要对付自己，也必须要掂量下他身后藏着的神灵。
“神灵就如同核武，摆着不动才最具有威慑力。”
……
艾露听到这句话，并未立即给出反应，只是怔怔地看向他手中的那张白色的诡异面具，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我……能摸摸面具么？”
顿了下，她解释道：“我总要验证下真假。”
“当然可以。”程林轻笑着将面具递过来，艾露小心地双手接过，然后，她那本已经恢复清明的眸子再度湿润了下来。
是它！
就是这个模样！
艾露激动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最敏感的指纹触摸这张白色面具的边缘、脸颊、鼻梁、空洞的眼眶、眉心……她自然看不出真假，她只是欣喜地发现这面具与记忆中的模样完美重叠，光是这样，便已经让她心花怒放，神情惘然，神思飘摇。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很难描绘，如果非要从字典里扣出一个词来，大抵，便是“怀念”。
“谢谢。”
抚摸良久，艾露再次抬起头，她已经从怀念中恢复了回来，也获得了真正的冷静，她将面具递回去，之后用一种复杂神情凝视程林，问：“你说替他过来取一样物品？”
“是的。”
“什么物品？”
“生命之种。”程林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顿了顿，他反问道，“它还在么？毕竟……似乎已经过去了很多时间。”
“在！当然在！遵从神的意志，我率领祭祀殿寸步不离，已经看守它长达五万多个昼夜！”艾露果断回应，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
五万多个昼夜么……
程林下意识就想要计算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然而，下一刻，坐在他面前的艾露却开口说：“可是，我目前还不能将它给你。”
“为什么？”
“因为，只凭借一张面具，并不能完全证明你的身份！”这个已经生长的美丽不可方物的精灵女孩这一刻目光极为坚定。
“这样么？那怎样才能证明？”
“更多的信物！”
“好。”
程林丝毫不怒，精灵女孩那清澈的眼眸中藏不住情绪，她所说，便是她所想，而能如此坚定地守护着生命之种，从任何角度而言，都是一件值得赞赏的事。
至于信物……程林略思索两秒，他便有了决定，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向审讯室的铁门，将其缓缓闭合，同时说：“信物倒真的还有一件，是老师赐予我防身之用，相信你应该很熟悉。”
随着他最后的一个尾音落下，铁门完全闭合，室内骤然暗下来，只有中间桌上的一盏光源撑开光亮。
在艾露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程林抬起右手，五指舒展开，掌心的一道掌纹蓦然点亮，初始空间内，卷曲成一团的黑幡“呜呜”颤抖，飞起，冲破空间壁障，出现在程林手中。
“哗啦。”
只见他召出黑幡，轻轻一抖，便见浓郁黑雾弥漫开来，如同雾霭，如同滚滚大潮，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房间。
漆黑如墨的浓雾中，一百零八只“幽灵”尖叫着飞出来，在狭小的室内飘舞，它们尖叫，嘶吼，散发出道道精神波动，整个房间霎时间渲染成鬼蜮般。
阴森！
可怖！
任何人骤然陷入这境地，都会心生恐惧，然而，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精灵少女却是双目爆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身躯颤抖，脸庞通红，神思迷惘，如同饮下最浓最香的酒，霎时间，竟仿佛痴了！
操控战魂们飞了一圈，程林轻扣黑幡铁轴，漆黑云雾重新被吸入幡中，一滴不剩，偌大牢房重归平静，只有中心桌上的摇曳的惨绿幽火才显示出方才的不平静。
寂静。
还是寂静。
收起黑幡，就在程林再打算问问这样是否足够的时候，便只见艾露睁开迷醉的双眼，看向他，沉默两秒，忽然款款拜下：“精灵族艾露，参见神使！”
……
……
寂静的审讯室中，程林悠然坐在铁椅上，看着艾露站在铁栅栏的另外一头。
事情比他预想中更加顺利，程林刚才甚至已经做好了实在不行就拿出水壶和泡面，用食物的味道唤醒艾露尘封的记忆这种大杀招了。
不过，好在没有那么麻烦。
战魂出现，结合面具，以及程林的谈吐气质，语言，认定他的神使的身份并不很难。
确定了这点，接下来的谈话效率便高了很多。
艾露自然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不过，程林并不准备现在就给她解答……主要原因是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次要原因是……对于部分细节，他暂时还没有编好……
“咳咳，所以，距离老师离开，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
程林清咳一声，询问道。
“是的，得益于神的拯救，族群在这一百多年里，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艾露恭敬点头。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推演中，回到了“当年”。
程林努力克制住坐在椅子上翘二郎腿，或者托腮敲椅子扶手之类的“邪神经典动作”，眼神闪烁不定。
一百五十年，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还是不禁感慨了下。
相比于人类的寿命而言，这个数字未免显得有些久了。
按照地球的历史，往前推一百五十年。
那年门得列夫刚刚创造了元素周期表，开启了化学新纪元。
那年举世闻名的苏伊士大运河竣工、通航。
那年未来执掌日不落帝国的首相张伯伦和圣雄甘地降生于世。
那年……
在程林看来，一百五十年已经是极度漫长的历史，而在精灵族，却只是一段重建的光阴，艾露方从懵懂的少女成长为面前这朵盛放的花。
“寿命不同的种族，对于时光的感知大概也是不同的吧。”
程林不禁感慨，随后，他打趣说：
“我前来的时候，老师提起你，说当年你还是个懵懂可爱，看到血就会晕倒的柔弱精灵，现在看起来……变化了很多，唔，倒是魔法水准，看起来提高并不是很大。”
他关闭朦胧之眼，笑道。
祭祀殿大神官听到这话，美丽的脸蛋上浮现一团红晕，大概是没想到邪神竟然还记得自己晕血这件小事，实在是……好羞耻……
“精灵因为体质的原因，修炼魔法总是比较艰难和缓慢的……”她不服气地反驳了句。
这倒是实话，精灵族寿命悠长，所以与人类在体质上有极大的区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繁衍，与人类这种全年都能生育的奇葩种族不同，精灵族的繁衍动辄以几十年为单位。
人类女性的经期会持续2-7天，而精灵女性的经期……持续好几十年！
就问你恐怖不恐怖？！
吓人不吓人？
相对应的，在修炼上同样体现出差距。
不过看艾露这期期艾艾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看起来……唔。
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