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风来（五千字）
“嗤！”
一剑将一只断了腿的黑精灵刺死，玛格丽特疲惫地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
此刻，她已连续鏖战一天一夜。
从打昨夜，她掌管的防区遭遇攻击，到这二个夜晚，中间她几乎没有休息，不是在战斗，便是在整顿防线，指挥救援，这样的高强度消耗，令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损耗不小。
然而，玛格丽特却只是吸了口气，便再度折身扑向城墙。
她不想停下，因为她知晓，或许今夜便是她生命的最后终结。
“死后有的是时间长眠。”
当麾下劝她休息的时候，她总是这样说。
只不过，当她扑到城墙前，却意外发现，四周已看不到敌人。
“咦？”
玛格丽特恍惚间有些怔神，连续杀戮令她的脑筋有些不灵光，不大明白眼前的情况。
直到从不知何处传来“呜呜”的木笛声，她才目露恍然。
这声音是军队的整修号令。
意味着，全军原地休息。
“敌人撤退了？”
玛格丽特扶着染红了的墙头，诧异不已。
她极目远望，发现城墙下，黑精灵们正如潮水般退去，顶着零星的箭矢，消失在了密林中。
不。
不是消失，它们只是跑到了弓箭射程外休息。
“大人，它们暂时撤退了。”
一个手下跑来，说。
“吩咐下去，全员休息！抓紧时间，它们或许很快就会再来！”
“是！”
类似的事情在以往的战斗经历中并不缺乏，黑精灵并不是不知疲惫的生物，它们只是屈从于某种对血液和杀戮的渴望才孜孜不倦地扑击过来，可是它们一样会疲惫。
敌人的退去只是暂时的，休整是为了更好地攻击。
这个道理玛格丽特心中清楚。
但她依旧不由松了口气。
那根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骤然松缓下来，疲惫便瞬间淹没了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玛格丽特倚靠着黝黑的青石坐下，石头染血，显得湿漉漉的，这让她很不舒服。
“大人，喝口水吧。”
一个精灵士兵走来，递给她一个水袋。
玛格丽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水袋早已在战斗中被戳破了，她点了点头，接过来，拧开，大口吞咽，冰凉的水划过喉管，刺激了空荡荡的胃，她瞬间打了个哆嗦，却莫名不觉得饥饿，只是恶心反胃。
玛格丽特环顾四望，此刻，城墙上依然是一片惨淡。
一整个白天的战斗，精灵们牢牢守住了防线，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此刻，在染血的城头上，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将同伴的尸体拖起来，临时塞到城楼里存放，至于敌人的，一概直接抛下，绵长的城墙如同一条血线，硝烟阵阵，血腥气弥漫。
士兵们都疲惫至极，受伤的并排躺着，等待为数不多的懂得治疗魔法的精灵前来医治。
不过，医疗资源总是紧缺的，好在大家似乎并不很在意。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今夜之后，大家都会死，那早走一步，或许也并不坏。
“大人，洛嘉元帅召集议事。”
有士兵跑来，对玛格丽特说。
“我知道了，你暂代我守城。”后者回应。
“是。”
托着疲惫的，甚至有些麻木的身躯站起来，玛格丽特随手扯过来一片阔大树叶，擦了擦盔甲上的肉块和污血，想了想，又慎重地将水袋里最后的水倒在掌心，洗了把脸。
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似乎有些矫情。
但是……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男性化，她也还是个女孩。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在这个时节，她大概会穿上木萝棉编织的裙子和艾露一起去参加拜月祭那是王庭每年都会举办的盛大节日之一，就在双月最明媚的夜晚，在各个城市、乡村中心的广场上，点燃花烛，篝火，由当地年长的长者带领对神灵进行祭祀。
为典礼准备的舞蹈需要提前一个月排练，艾露每次都能入选，她在跳舞这块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每次都能成为典礼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相对应的，玛格丽特就糟糕很多，她的天赋似乎全部点在了箭术上，哦，还有格斗……总之，都是些很不“淑女”的方面。
这一度令她异常沮丧。
在和平年代，这些五大三粗的玩意又有谁会喜欢？
再后来，艾露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城里祭祀殿开办的学堂，向着成为一名祭祀神官而努力，而玛格丽特则机缘巧合被选入了王都青训队，以一名“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朝着“箭术大师”奋斗。
再然后……
“咳咳。”
玛格丽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摸了摸胸前盔甲上的一个破洞，伤口已经被她用魔法力量封堵住了，起初看起来问题不大，但现在看来，似乎伤到了肺叶。
摇摇头，她甩干了脸上了水珠。
简单地梳拢了下头发。
她迈步沿着城墙向临时议事城楼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夕阳的余晖消散，西天边只有一缕苍白的惨淡色彩，双月横空，繁星璀璨，城墙如同黑暗中的一条单薄剪影，风很大，玛格丽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一路行走，两侧所见的，都是受伤的，正在休整的战士。
年长些的都在默不作声闭目休息，而那些明显稚嫩的年轻士兵则茫然地凝望双月，看到她走近，会下意识看过来，不知为何，玛格丽特总觉得那目光无比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快步赶到了议事城楼，这里的人已经来了不少。
看到她过来，一个精灵说：“人都到齐了。”
玛格丽特数了数，发现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并未在场，这意味着他们已然牺牲。
“安静一下。”
洛嘉元帅开口，他拿着一张纸，那似乎是伤亡统计名单。
“既然人齐了，我宣布一下最新的布防任务，敌人暂时撤退，预计能给我们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过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便不再是白天那样简单的攻击了。”
顿了顿，洛嘉说：“是更凶猛数十倍的攻击。”
“这是空中侦察精灵最新的消息，因为克鲁姆已经是最后一座城市，所以，敌人们几乎全员出动，我们也将迎来数百倍于我们的压力，物资统计方面消耗严重，我……”
议事大营中，落针可闻。
只有洛嘉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回荡，他每说出一个字，都宛如一柄大锤砸在众人心头。
情况很糟糕。
无论是伤亡数量、物资消耗、敌人数量都令人绝望。
然而，这些无比令人绝望的消息却被洛嘉用一种平静到恐怖的声音叙述了出来。
这位精灵元帅就仿佛是一台打字机，咔哒咔哒向外用恒定的速度倾吐信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就是元帅。”
玛格丽特想。
或许是洛嘉的声音太平稳，以至于当其叙述完毕，所有在场的军官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并未感觉恐惧。
明明情况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偏生却并不紧张。
“或许……是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了吧。”他们想。
洛嘉放下文件。
环视众人，说：“情况就是这样，相信你们也能判断出，凭借我们的力量，绝对守不住克鲁姆。”
战斗神官忽然问：“神灵……没有回应么？”
众人闻声，纷纷扭头，看向站在议事大厅角落里的少女。
艾露整个人失魂落魄一样呆立在那，面对这些目光，毫无反应。
看到她这模样，答案显然无需再说。
“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么？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洛嘉平静说道，“我们享有悠长的寿命，统领这片大地千百年，或许，我们本也不该贪图太多，一切都有终局，而今夜，则正是你我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族群的最后一夜。”
顿了顿，洛嘉起身，忽然深深一躬，说：“按照旧历，今夜是拜月祭，在这样一个节日宣布这个消息，我很抱歉。”
众将纷纷束手行礼，面露惶恐：“元帅您……”
洛嘉起身，挥手打断他们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话，趁着这简短的安宁，去和你们的家人说罢，传我命令，各哨所侦查位，天空侦查精灵，全部撤回，他们辛苦了太久，如今已经不需要再警戒，给他们放个假，回去休息吧。”
“这……那防线……”
“接下来，防线我来守。”洛嘉伸手，拔出大剑，这一刻，他全身魔力轰然散开，一股强大气势笼罩大厅，飘摇如狂风骤雨。
……
……
夜风很大。
吹散了漫天的乌云。
因为地球碎片众多的缘故，环绕着精灵文明的星球，除了两轮月亮，还有无数散碎的闪亮星辰，在澄澈的夜空中，显得颇为美丽。
程林坐在窗口，他发现这里的视角意外的很好。
祭祀殿本就在空旷处，在高处，如果用来居住，会显得偏僻顾冷，但若是用来看星星，便很合适。
那张黑褐色的实木座椅被他搬到了窗口边。
这样的话，他可以坐在椅子上。
将双腿搭在窗沿上。
两轮月光泼洒过来。
从窗口照进，洒落在他身上，脸上。
为了在推演中尽可能少的暴露身份，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没有商标的黑色外套。
如今，他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身上。
吹着风，迎着星光。
看起来很是悠闲和懒散。
可若是有感知极强的人在这里，便会发现，这片区域精神力量活跃异常。
数道由精神力构建的丝线仿佛连通着星光，看不到尽头，被“银月手杖”加持放大过的触角将千里方圆内的景物尽皆投射在程林脑海。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宛如一个二维的平面，无数散乱的黑点不断向着一条红色的血线逼近，那便是战局。
或者说是，一张网。
此刻，鱼儿正不断从远方涌来，争相恐后地进入这张大网。
程林并不急，他知道耐心的重要性，已经等了一整个白天，他不介意再多等一阵。
忽然，他挑了挑眉，睁开眼，看向窗外。
只见，一道璀璨的宛如烈阳般的光辉升腾而起，照亮了夜空，如同一道灿烂烟火，强大的灵气波动从那边传来，滚滚如潮，显然，那是一道极其强大的异能，恩，在精灵世界，应该称之为魔法。
魔法光团短暂地驱散了暗夜，程林仿佛听到了无数吱呀惨叫声传了过来。
城市中的精灵居民们也看到了那道光，然后他们举手欢呼起来，不少人都喊着“洛嘉大人”四个字，他们认出了这道高阶魔法。
只可惜，片刻后，一切归于寂静。
再没有第二团光辉升起。
居民们沉默下来。
那种程度的攻击，即便是大精灵，也难以短时间施展出第二次。
而相对于敌人的恐怖数目而言，一个洛嘉，终究有些不够看。
他们悲伤，他们哭泣，有的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大喊大叫宣泄情绪，还有个别的慌忙间按照习惯的本能奔向了偏僻的祭祀殿。
即便很多精灵已经不再信仰神灵，但在恐惧之下，他们还是下意识跑到了这里。
可当他们跑过来，却只是发现了紧闭的大门，以及一扇敞开的窗子。
窗边，一张黑褐色的躺椅静静安放，而椅上的身影……却早已消失无踪。
……
……
城墙中段。
璀璨的光辉缓缓散去，在战线的最醒目的位置，洛嘉静静伫立。
他可以听到城墙上士兵们发出的振奋的呼喊，更能听到身后城内民众们的欢呼，可洛嘉却丝毫笑不出来。
前方，一道恐怖的剑痕出现在密林中。
洛嘉积攒了一天一夜的力量，全力斩出一剑，将大精灵的力量展露无遗。
任何人只要看到那恐怖的剑痕，焦黑的大地，被高温蒸发掉的敌人，都会意识到洛嘉这一剑有多超绝，他又是有多么强大。
可是……只有洛嘉自己知晓，这看似璀璨无比的一剑真实造成的伤亡并不多。
尤其是，相对于敌人庞大的数目而言，更是如此。
这一剑更多是在威慑。
而且，就算是这样的威慑，他也再没法斩出第二剑。
“沙沙沙……”
终于，密林中的敌人们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它们试探性地接近，迎来的只有精灵们为数不多的弓箭打击。
“射箭！射箭！”
有军官在大声呼喊。
可迎来的却只是射手们无力焦灼的哭音：“没……没有箭了……”
“什么？”
“都……都用光了！”
“滚木？石头？”
“用光了！用光了！全都没有了！”
没有了？
他们怔神，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洛嘉的身影，然而，那道永远支撑着他们精神的身影却只是无力地沉默着，那握剑的手，低低的，无力地垂着。
洛嘉没有说话。
精灵们却都明白了什么。
一片寂静中。
士兵们麻木地拔出了刀剑，列队，凝望着数不清的敌人，宛如海浪，宛如狂沙般铺天盖地涌来，他们明白，在短暂的璀璨之后，他们终于要迎来终局。
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敌人，他们终将被吞没、吞噬。
以并不温和的姿态，走进这个良夜。
……
夜风中，玛格丽特握紧了短刀，迎着风，用嘶哑的声音说：“全体准备，迎敌！”
“是！”
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
玛格丽特豁然扭头，却只看到艾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用一根麻绳将月白色的祭祀长袍束紧，手里生疏地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充满了豁口和血污的铁剑，正死命咬着嘴唇，忍着对鲜血的恐惧，凝视自己。
“艾露……你……”
“我不想再躲在后面当胆小鬼。”艾露坚定道。
玛格丽特一怔，然后扯出一个苍白笑容，说：“好，那我们一起。”
“恩。”
“你怕不怕？”
“……怕。”
“没关系，等今夜之后，就不用再担心受怕了，通向死亡的路上，有这么多人一起，不会孤单。”
“恩。”
“它们马上就要冲上来了，艾露，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玛格丽特忽然扭头看她，用一种洒脱和释然的轻松语气问：“你并没有沟通女神吧？不要骗我，你撒谎的样子我看得出来，马上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艾露闻言小脸上浮现出复杂神情，她略有些忧伤地抬头看天，语气轻柔：“这个啊，我的确是用仪式召唤女神来着，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
“是啊，记得当时……房间里忽然吹进来一阵风……”
艾露说着，突然间，她声音一滞，一双眼睛陡然瞪圆！死死地凝视着灿烂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整个小小的身躯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咣当！”
艾露手中的破烂铁剑脱手跌落，发出一阵脆响。
玛格丽特下意识扶住她：“艾露，你怎么了？”
“…………来了！竟然来了！”
“你说什么？”
艾露眼睛里大股泪花涌出，眼珠通红，仿佛已经被某种情绪冲垮了，她双手死死攥着玛格丽特的胳膊，嘶哑着喉咙，大声喊道：“风……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天火燎原（万更求订阅！）
大风起兮！
双月之下，灿烂星空之下，绵长却显得单薄无比的克鲁姆城西线城墙上。
艾露死死攥着玛格丽特的手臂。
她那瘦弱的，娇柔的，白皙的手指仿佛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捏的玛格丽特手腕生疼。
可见这个单薄的姑娘已经用了多大的力气！
是！
邪神！
祭祀殿大神官艾露仰着小脸，双目被泪花遮蔽，视野显得模糊不清，但饶是如此，她却依然死命追寻着风中的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星空的背景板上，一个宛如幽灵般的身影从城中飘荡而来。
熟悉的古怪衣袍，神秘的白色诡异面具，还有那手中宛如配饰一般的银色手杖……那个身影驾驭着风。
不。
或者说，他就是风本身，完美融入其中，乘风而来，不带任何烟火气。
那是神灵的行走方式。
这一幕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记得当时，自己摆下召唤魔法阵，窗子被一阵风吹开，然后，邪神便显露身影。
恰似如今。
“真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是拒绝了我么？”
艾露整颗心都处于震动中，惊喜，迷惑，担忧，怀疑，激动，忐忑……无数种情绪在她心头酝酿，翻滚。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跪倒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祈求邪神的帮助，可对方却只是冷漠地拒绝，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艾露有多么绝望。
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如何走到了城墙上，如何来到洛嘉大人面前。
“神灵没有回应。”她这样对洛嘉说，用欺骗的方式。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之后的事，她都茫然不清，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议事大厅一角，对任何指指点点都没有反应，直到夜晚降临，她才终于从莫大的失望中走出来。
然后，她拿起了长剑，忍着对鲜血的眩晕和恐惧，来到了玛格丽特身旁。
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
就在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刻……
那个身影……来了。
艾露早已陷入死寂的心灵中仿佛忽然燃起了一朵脆弱的火苗，就像是希望，可是她又不敢笃定。
“如果……并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呢？”
“或许……只是路过？”
“又或者，想要来欣赏死亡的趣味？”
艾露茫然着，患得患失着，对于玛格丽特的焦急呼喊充耳不闻，只是仰头，望天，一双手，却攥得越来越紧。
……
……
程林悬浮在空中。
今夜的风儿，很喧嚣。
但吵闹到了极致，便又是一种安宁。
呼啸的狂风吹散了铺满城墙的血腥气，也压住了精灵们的哭音。
夜空中真的很安静。
“风力充足。”
伸出手感受着狂风的力度，程林心中满意地想到。
“风之旅人”的称号效果就是这样，风越大，他的身体便越轻盈，越舒适，程林有些享受地浮在半空，那种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柔的静海中。
因为飞的很高，所以距离双月与繁星更近了些，没有工业污染的天空是那般澄澈，美丽。
今夜的星光太盛大，一点都没有生死之战的沉闷和压抑，倒更像是舞台的开场，如今，这场戏剧大概到了尾声，他乘风而来，正式登场。
俯视的视角很有趣。
绵长的城墙像是一条丝带，上面的精灵们便是点缀的纽扣，更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化精灵冲来，如同一滩汇聚来的阴影，又像是城市阴暗的街角。
这些被侵蚀黑化的生命已经丧失了神智，猩红的双眼中，只有嗜血的渴望。
“真是一群糟糕的物种。”他想。
然后，他操控身体悬停了下来，就在双月之下，张开双臂，轻掸衣袍，将右手的银月手杖交到左手，再将黑幡从初始空间拎出来一角。
黑幡蓦然开始吐出浓郁的黑色雾气。
雾气迅速扩散蔓延开来，渐渐的仿佛遮住了夜空，一百零八战魂尖叫着，狂笑着蜂拥而出，如同地狱的幽灵般，交织，飞舞，营造出一种无比阴冷的气息。
既然扮演着“邪神”的身份，那演戏总要演全套。
程林悠然想着。
如果精灵们知道他的这个无聊想法，大概会万分无语。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
于是，当黑雾扩散开来，幽灵遮蔽夜空，灿烂的星空霎时间变得诡橘莫测，整个防线上的精灵们终于注意到了头顶的异常。
他们惊呼。
他们尖叫。
……
……
“那是什么？”
“快看天上！谁在那？”
“幽灵？还是……”
黑雾遮星。
大地阴暗下来。
诡橘的气氛下，便是连风也显得森冷阴寒。
精灵士兵们终于发现了异常，然后抬起头，惊讶呼喊。
“难道是黑化精灵？”
有人下意识猜测，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空中的身影与精灵有着很大不同，不只是衣着，体态特征方面，还有气质。
那迥然不同的风格似乎昭示着其非精灵的身份。
那么……
又是什么？
“洛嘉大人？您快看！”
在城墙中段。
耗尽自己全身气力斩出璀璨一剑后，精灵王、元帅、最高指挥官洛嘉处于一种慷慨赴死的气氛中，忽然，却被旁边的声音唤醒。
“什么？”
他扭头，短暂地移开视线，手中的剑却依旧指向敌人。
“头顶！上空！”
经由指引，洛嘉抬起头，这时候，他才发现天空中竟然不知何时浮现出大片漆黑的浓雾，按理说，作为大精灵，这样的异常他本该率先发现，只不过方才他太专注于前方，竟忽略了这个。
漆黑的浓雾遮住了星光，翻滚着，透出神秘力量。
透过黑雾，朦朦胧胧，可以看到其中隐藏着的一个戴着雪白色面具的身影。
“这是……”
洛嘉双目骤然睁大。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他那张习惯了维持“平静”的脸上泛起震惊之色。
那是什么？
精灵？
不，对方身上的气息与精灵迥异！
可是，看身形，却与精灵类似。
他从何而来，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敌人方面的袭击？
想到这点，洛嘉下意识挪移了剑尖，指向天空，然而，尽管那黑雾与飞舞的幽灵看起来邪恶诡橘，可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敌意。
“并不很强大。”
洛嘉忽然想。
作为一名“大精灵”，也是整个族群目前的最强者，纵然此刻体内魔力耗尽，仍旧拥有足够的眼力，他瞬间确定，这个神秘身影似乎并不很强大。
甚至于，那些似乎受其操控的幽灵有不少都要比那身影更强。
不！
这恰恰是疑点！
既然能操纵如此多的幽灵，那他必然要更强。
“难道说……他在隐藏起息，或者说……他太过强大，超出了我的判断范围？所以出现了误差？”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无法落下。
洛嘉元帅霍然变色，心中紧张如擂鼓，可是片刻后，他忽然想通了什么，又释然了。
“既然本就要死，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
大概是心意相通，在最初的惊恐与震撼过后，精灵守卫们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是了，既然死亡都已无惧，那这意外……便也只是意外了吧？
相比于精神意志强大的战士们，克鲁姆城中的居民们却没法这般容易冷静下来。
他们本就已经在死亡的压力下紧张兮兮，如今，蓦然看到黑雾浮现，遮天蔽日，顿时更加惊恐起来。
“天怎么黑了？”
“双月不见了！”
“啊！你们看到没有？幽灵！我好像看到了幽灵！”
“是敌人么？还是……邪祟？听说他们常出没于死亡之地。”
精灵居民们议论纷纷，不少脆弱的吓得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少数胆大的则爬到树林的高处，打望，然后朝下喊：“好像并不是敌人！城外的黑精灵们停下了！”
“什么？停下了？”
……
……
敌人的确停下了。
最先看到这一幕的恰是程林。
展开黑幡，制造浓雾后，他的身影便被遮盖住，看起来，就仿佛站在黑雾之上。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轻易地掌控整个战场。
“咦，看到我了么？”
程林略有些惊讶地俯视下方林海。
在克鲁姆精灵们发现他的同时，那些已经开始冲刺，试图攀爬城墙，攻击城市的黑化精灵们也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大概是这异象属实诡异了些。
又或者，是凭借野兽的本能，感应到了冥冥中的危机，黑精灵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起头，撑着猩红的眸子，挥舞着锋利，丑陋的指爪，朝天嘶吼。
“它们在试探我。”程林意识到了这点。
他并不着急，只是悠然打量着它们，心下发出感慨，或许在不久前，它们还是优雅美丽的智慧生命，如今却堕落退化成了这般丑陋模样。
这终归是一件令人叹惋的事。
可惜，这群“野兽”显然无法理解程林此刻的心绪，它们在最初的惊疑不定后，大概是感应出了程林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于是，胆子重新大了起来。
在攻击最前沿的一只精灵忽然发出“吱吱”的尖叫，然后再次向身前的城墙跳跃过去。
这仿佛是个信号，于是，其余的黑精灵也尖叫起来，下蹲，做出飞跃的姿态，准备继续之前的袭击。
可是，就在这一刻，从莽莽森林的某个角落，陡然飞出一道绵长的阴影！
“呼！”
它来的太快。
竟然发出破空声。
刺耳的呼啸声过后，在无数双或者清澈，或者浑浊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一朵黑色的花朵！
那是被凭空抽碎的黑精灵！
那飞来的“鞭子”活像是抽烂一个西瓜般，将这只“先锋”生生打成了一团血浆！
没有尖叫。
没有嘶吼。
只有呜呜的狂风，以及其中隐约透出来的一声“啪”的脆响。
寂静！
一片寂静！
无论是守军还是敌人，都被这猝然而来的一幕惊住了。
那些拿起长剑的士兵愣在那里。
那些行将跳跃的敌人也生生止住了动作。
无数双眼中，倒映出同样的一副景象：
一条极其粗壮的，遮天蔽日的藤蔓拔地而起，在城墙外扭曲飘摇！
那藤蔓竟然呈现黑紫色，泛着宛如金属的冷光，它的根部似乎扎在密林深处，粗细堪比精灵们的房屋，长度目测有数百米！
表面生长着尖锐的，锋利的倒刺！
它显然是一条藤蔓，却更像是邪魔的触手！
更仿佛拥有生命般，扭动着，舒展着，扎在密林中，在克鲁姆城墙外朝着天空挥手……
是的！
那模样分明就像是在朝着某种东西挥手、致意、朝拜！
在其庞大无比的躯体上，尖端的某根不起眼的倒刺上，则挂着那只可怜的黑精灵的残破的遗体，整个模样充满了邪恶。
“啊！”
不知道是谁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然后，寂静被打破了。
再然后，便是更多的，近乎于嘈杂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竟连风声也压之不去！
……
……
城墙上某处。
玛格丽特已经彻底陷入了震撼中。
她瞠目结舌地凝视那条藤蔓，其竟然比城墙还高！
几乎要钻入头顶那黑云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近乎无意识地喃喃，大概是太过于吃惊，以至于就连被艾露抓着的手臂都不那么疼了。
“那是邪神的意志。”
忽然，她听到了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玛格丽特下意识扭头看去，“艾露？你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玛格丽特却怔住了。
只见穿着月白色祭祀神官长袍的艾露似乎已经摆脱了之前的恍惚，如今，正一脸痴迷地凝望着那冲天而起的庞大“藤蔓”，或者用更形象的表达，是“魔鬼的触手”。
那藤蔓怎么看都充满了邪恶气息，而且丑陋异常，这对于喜爱美好事物的精灵们而言，本该是异常抵触的。
然而，在艾露眼中，玛格丽特所能看到的只有痴迷，以及某种莫名的崇拜！
没有抵触、没有恶心、没有恐惧、没有避之不及……
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就仿佛……
她是在看一件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般。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玛格丽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她紧张地拉了拉艾露，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朋友有些不对劲。
“你说什么？邪神的意志？艾露，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对不对？”
玛格丽特询问道。
在她的摇晃中，艾露终于扭过来头，然后，就在玛格丽特的注视下，她那张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上，一双眼睛滚滚落下热泪。
那是开心的泪水。
这一刻，艾露终于确定了邪神的来意。
的确是来帮他们的！
这样诡异的手段，大概是某种魔法，显然，这绝对不是精灵们施展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艾露将目光沿着藤蔓抬高，看向压在人们头顶的黑云，以及其中那神秘身影。
“这是邪神的魔法。”
“在出手击杀敌人。”
她想。
这是个确凿无疑的推论。
至于那令同伴们变色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异化藤蔓……既然是邪神，那施展出这样的魔法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啊！
艾露觉得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总不能对邪祟期待太多！
重要的不是藤蔓丑陋还是漂亮，重要的是它表达出的立场。
“玛格丽特……”
艾露流着泪，脸上却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她随手解开了束在袍子上的麻绳，让狂欢吹拂身体，扭头，凝视着自己这位朋友，说：“很抱歉，我隐瞒了一些事，还记得我说过，我通过仪式魔法沟通了神灵吗？没错，在这点上我并未说谎，我的确沟通了神灵，却不是月光与森林女神，而是……”
她语气一顿，微笑着牵着玛格丽特的手，一起望向那漆黑的云：“一尊邪神啊。”
……
……
“呼呼呼~”
高空的风要更大了一些。
程林依仗着“风之旅人”效果，隐藏在半空中，浓雾遮盖了他的身影，雪白的面具则很好地隐藏了他的情绪。
“这是什么鬼东西……”
程林一脸无语地低头，俯视着你冲天而起的邪恶藤蔓。
长达数百米的藤蔓尖端几乎要摸着他的脚了，这让他大感头疼。
“所以说……增幅后藤蔓也会变丑么？”
他颇为无奈地摩擦着手中的“银月手杖”。
这根藤蔓自然是他的手笔。
是三品异能“魔藤束缚”的具现，只不过，就算是程林自己也没料到，经过“银月手杖”增幅后的藤蔓会……这么难看。
“难看也就算了，反正一根藤蔓非要要求漂亮多少也有些强藤所难，可是……这邪恶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程林叹气。
布满尖刺的藤蔓就连他这个创造者看着都觉得反胃。
“幸好我的人设是邪神，也算搭配，如果当初立的人设比较正面，光是这一根藤蔓就足够我人设大崩了。”
他有些庆幸地想。
摇摇头，抛开这些杂乱的念头，他正色几分，俯身下看。
此刻，下方已然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克鲁姆城的居民们自然惶恐不安，守城士兵们虽然也是一脸害怕，但因为这藤蔓击杀的是敌人，所以他们的情绪还比较稳定。
最紧张的还是黑精灵们。
它们显然被这意外吓住了，然而，短暂的沉默后，这群嗜血的生灵却再度躁动起来。
并不是退后和逃跑。
并不是说它们并无恐惧，只是因为……这藤蔓虽然看起来吓人，但终归只是击杀了一只黑精灵，其展现出来的战力并不足以令它们放弃。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它们再度进攻了，而这一次，却不再是某一只，而是……一群。
俯瞰大地的程林清楚地看到一群黑点再度发起进攻，它们聪明地选择了绕开那株诡异的藤蔓。
“绕开有用么？没有。”
他直言自语。
……
……
“洛嘉大人！它们开始进攻了！”
城墙中部，由于位置的原因，洛嘉距离那株藤蔓最近。
当其伸展开，扭动起来的刹那，他便已经发现，只是，饶是以洛嘉的见识和地位，依然难掩惊骇之色。
这藤蔓毕竟太诡异。
看起来……也太邪恶了些。
不过，作为元帅，洛嘉依然迅速判断出了局势，他先是命令手下尽可能躲开，自己却是没有动步，守在这面城墙上。
他仍旧不太确定这藤蔓是敌是友。
而就在他怀疑不定的时候，却发现，城下的敌人们再度攻击过来。
这一次的数量更多了。
攻势也更凶猛。
洛嘉不由下意识看向那株扭曲的藤蔓，心里猜测这诡异生命会如何反应。
然而，下一刻，令他吃惊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那庞大的藤蔓卷着宛如金属的倒刺，忽然疯狂地摇摆起来！
它的长度有数百米，其攻击半径极为恐怖，其庞大的身躯并未拖慢其移动速度，一时间，它仿佛一条巨人的钢鞭，被一只无形之手握在手中，挥舞起来！
每一次挥舞，都发出呜呜的撕裂空气的爆鸣。
与此同时，都会有大量黑精灵被尖刺抽成黑色的血花。
“啪！”
“啪！”
“啪！”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破瓜声响起，魔藤所过之处，敌人尽皆死亡！
这扭动的藤蔓仿佛成为了一道新的“城墙”，将两侧进攻的敌人纷纷扫落，一时间，风中只有敌人的惨叫。
洛嘉面色数变，身为大精灵，他本就是有数的强者，若是单论个体战力，他有信心一剑将这藤蔓砍杀，然而，若是论范围杀伤力，他便不如这物件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又是谁在帮助我们？”
洛嘉心中茫然，他看向头顶黑雾，颇有一种冲进去一睹的冲动，作为大精灵，他拥有这个能力。
然而，很快的，新的情况打断了他的思考。
“集体冲锋了，它挡不住了！”
一个声音喊道。
或许是被激怒了，又或者是再也不想等待，那些更多的敌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然后拉开一条绵长的战线，向城墙发起了冲锋！
藤蔓终究只有一条，在这种状况下当即捉襟见肘起来。
“全员准备迎敌！跟我……”
洛嘉举起长剑，大声喊道，然而，他的这句话只说了半句，剩下的半截便再也说不出！
只见脚下大地猛然间震动起来。
莽莽森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轰鸣声，这动静极为突然，又仿佛蓄谋已久。
下一刻，在精灵士兵们震惊的目光中。
无数邪恶藤蔓冲天而起！
不是一株。
不是两株。
而是成百上千株！
“轰！”
“轰隆！”
“轰隆隆！”
大地震动，泥土翻卷，碎石飞溅，群山摇晃，万木倾斜……在脚下的无边无际的密林中，骤然探出无数藤蔓。
它们每一根都是那般庞大，凶猛，邪恶，浑身布满了倒刺，扭曲着，撑起了一片天空。
破土而出的动静淹没了整个克鲁姆城，所有人的耳朵仿佛一瞬间失聪了，除开轰隆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遮天蔽日！
无数魔藤遮住了残余的一点星光，也彻底将克鲁姆城遮挡起来！
那些奔袭的黑精灵们，猝不及防撞击在这些魔藤上，瞬间化为肉泥，粉身碎骨。
它们显然吓住了，尖叫着，恐惧着，颤抖着，强行扭转身体，向后撤离，却与更多的同伴撞击在一起，滚做一团，被魔藤卷起，碾碎！
空中下起了一场雨。
一场黑色的血雨。
魔藤的“束缚”本是用来禁锢、控制敌人的，并不具有杀伤力，可在“银月手杖”的加持下，寻常的“束缚”却变成了绞肉机！
任何黑精灵，只要被卷起，便只能挣扎着化作漫天血雨。
无从躲避！
站在城墙上，拎着武器的士兵们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们不少都怔然仰头，看着这一幕，任凭零星血雨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而兀自不觉！
……
“玛格丽特！你看到了吧？这就是邪神的意志！”
城墙上，艾露兴奋地拉着朋友，迎着漫天血雨喊着，她的月白色长袍在风中舞动，如同一个跳跃在地狱边缘的舞者。
长发散开，飞舞，眼眸晶亮，她还是拜月祭上最丽的焦点。
玛格丽特心想。
她同样震撼无比地凝望这一幕，那些恐怖残忍的黑精灵在这道“魔藤墙壁”前无法寸近，只能逃窜。
被整个克鲁姆视若无法战胜的敌人竟然如此就被阻挡了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还有艾露……从打来到克鲁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她笑得这般开心？
玛格丽特望着自己的朋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艾露？你……不晕血了么？”
正在欢欣鼓舞的艾露闻言微微一怔。
正巧，这时候一滴浓稠的血液掉在了她的额头上，她伸手一摸，然后看了一眼。
下一刻，只见这位祭祀殿大神官俏脸苍白如纸，眼睛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艾露！”
……
……
轰隆隆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去。
洛嘉披着五色铠甲，右手拄着大剑，面带忧愁地凝望战局。
此刻，黑精灵们终于开始撤离了，它们争相恐后着，向西边的森林逃窜。
“大人，您为什么皱眉？我们得救了！”
一个副官激动地说。
洛嘉却是沉重地摇摇头，说：“并没有。”
“什么？”
洛嘉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语气低沉：“你仔细看看，刚才死去的敌人数量并不多，大部分仍旧安然无恙。”
副官一怔，抬眼看去，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这点。
是的。
虽然说刚才的一幕无比壮丽，可真实造成的杀伤……并不多。
最起码，相对于敌人的总数而言，很少。
伤亡主要来自于撞击，可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又有多少？
绝大部分都被阻拦在后面。
而且魔藤虽然强，可数量太多后，反而缺少了活动空间，互相掣肘，攻击能力不增反减。
“我们只是获得了喘息之机，可是敌人……却依然存在！”
洛嘉声音低沉道。
这时候，陆续的，也开始有精灵军官们意识到了这点，于是，那些欣喜和激动只是刚刚扬起，便又再度坠落。
是啊，敌人……并没有死去多少。
这个沉甸甸的念头压在他们心上，然而，也有心思活络的精灵皱眉看向空中的黑雾，说：“你们……觉得这就结束了么？”
“什么？”
“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你们仔细看，远处，看到了没有？那边也有藤蔓！”
这位充当箭手的精灵指着远方说。
在远处的黑暗中，竟然真的有高大的，密集的魔藤在飞舞，这显然是刚才那番震动中出现的，只是……
“如果说我们面前这些藤蔓是为了阻拦敌人，那远处那些……又是做什么？”
大家一怔。
是啊，远处那些又是要做什么？
“大家想想，如果说这些藤蔓是天上那个神秘身影弄出来的，那么，在他的视野里，远处的和近处的藤蔓组成的图像会像是什么？”
“像什么？”
“一个牢笼，”那精灵认真道，“一个巨大的牢笼！”
……
……
“多像是一个牢笼啊。”
半空中。
程林立于黑雾之上，在他身周，战魂们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幽灵的角色，播撒恐怖。
而他，则悠然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从他的视角，整个森林便是一个棋盘。
那些藤蔓便是落下的子。
而如今，这些棋子却是构成了一个闭环。
一个由藤蔓组成的闭环。
程林摩擦着“银月手杖”，颇为感慨，用藤蔓构建牢笼其实是任艺对这个异能的理想模型。
只可惜，受限于灵气储备等因素，始终无法真正构建成功。
却没想到，在推演中，借助“银月手杖”却做到了这点。
“用藤蔓搭建一个牢笼，将所有的敌人圈在里面，唔，它们现在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落入网中，已经开始休息了么？倒真是心大……”
程林俯瞰下方，轻声低语。
他笑了笑，看向城墙方向，精灵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躁动。
而在克鲁姆城内，居民们则已经被接连不断传来的变故消息冲击的无所适从。
“不知道艾露在哪里，刚才那般血腥，可不要把她吓到才好。”
程林嘀咕，伸出手，用手掌试探了下风力。
“风很好，那就开始吧。”
轻声呢喃了声，随即，只见他再次摩擦了下银月手杖，下一刻，体内的一个精密复杂的场域结构凝结……
灵气灌入银月手杖，增幅、放大。
再然后……
黑暗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火。
……
“玛格丽特……我这是在哪？”
艾露勉强睁开双眼，呢喃问道，她刚刚从昏厥中醒来，还有些闹不清楚状况。
“当然是在城墙上，你没事吧？”玛格丽特叹了口气。
“没事……血……”
“没事了，已经停了。”
“那就好，能扶我起来么……”艾露有些脸红，晕血这种事在这个场合下真的是太羞耻了啊。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就要伸手拉她起来，然而，下一刻，就看到她伸出去的手蓦然顿住。
“玛格丽特？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艾露奇怪问道。
在她面前，玛格丽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火……”
她轻声呢喃。
“什么？你说什么？”艾露没听清。
玛格丽特陡然收回目光，这位女战士的双眸中倒映出两团跳动的火焰：“火！是火！”
她猛然拉起艾露，给她指向一个方向。
……
……
漆黑的夜空中，燃起了一团火。
因为黑雾以及魔藤的缘故，双月和繁星都被遮住了，因而天地间十分昏暗。
所以，当这团火出现的刹那，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它起初是从城墙下，那些魔藤的根部燃烧起来的。
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
火线迅速高涨，点燃了茂密的森林，也似乎点燃了藤蔓，它燃烧的太快了，匪夷所思的快，眨眼间便形成了一道上百米高的火焰墙壁。
这显然不是自然火灾。
而是魔法的力量。
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夜空，这本该是很温暖的一幕，却令人通体彻寒。
火太大了。
它绵延数千米，高度比肩城墙，燃烧起来的热量烘烤的苍翠的森林化为飞灰，它产生的光亮将整个克鲁姆照亮。
那火焰也并非来源于一处，而是同时出现在远方。
它是一个环。
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焰之环。
在九司的异能库中，它的名字叫做“永燃之环”，很贴切的名字。
它本来只是个三品异能，然而，在银月手杖的加持下，却展现出了堪比禁咒魔法的威能。
“呼啦啦……”
无声无息的，火环开始收缩。
所经之处，草木枯萎，断裂。
今夜的风很大。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放一把火。
最起码，程林是这样认为的。
他漂浮在高空，在云端，俯瞰地上一个浑圆的“环”开始收缩。
黑化精灵们有些躁动，野兽对于火焰总是恐惧的，更何况，这火焰如此凶猛，附着着强大的灵气/魔法伤害。
它们开始后退，开始向更深处奔跑。
然而，很快的，它们绝望地发现，前方也出现了一道火焰墙壁，正迅速靠近。
它们尝试向左、向右，乃至于向下。
可是，依旧没有生路。
它们开始尖叫，开始嘶吼。
冲着火焰，冲着天空中那片黑云。
威胁，恐吓，目露凶光。
再然后……发出惊恐、绝望、惨烈的叫声。
火焰攀上了它们的躯体，无情地燃烧起来，散发出焦臭的气味，以及黑烟。
浓烟滚滚。
一些强大些的黑精灵尝试强行穿过火焰，拖着受伤的躯体去逃离，却被魔藤所阻。
然后，被那冰冷的倒刺刺穿，用力抛回火焰中心，成为燃烧的养料。
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宛如末日景象。
寂静。
无比的寂静。
从火环开始收缩，整个大森林似乎便被施展了沉默魔咒。
唯有的，只有风声，火焰燃烧树木的噼啪声，以及越来越少的嘶鸣。
久久。
当最后一缕火焰消失在黑夜中，再也不见了敌人。
偌大战场，尽成焦土。
那漫山遍野的残暴血腥的敌人，再无踪影，就仿佛……
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或者，从未存在。
火焰熄灭了，魔藤也消散一空，被遮住的夜空重新露出了真容。
繁星点点，双月美艳绝伦。
那笼罩在克鲁姆城之上的黑云缓缓散去，显露出那个戴着白色诡异面具的身影。
月光照耀下，那身影无比清晰，无比神秘，无比……耀眼！
片刻后。
寂静的世界忽然被一声欢呼打破！
再然后，是更多的欢呼声！
如惊涛，如骇浪！
精灵世界，大地欢腾！！
……
【任务：“拯救克鲁姆”……完成！】
……
ps：九千五百多字，犹豫了下，就不强行凑万字了，呜呜呜，写了一下午，好累，求票！
第三百三十章 主线任务
克鲁姆城。
主城区最偏僻也是最高的一间老旧房屋。
这座被充当“祭祀殿”的临时旧舍本并不起眼，在往常，只有艾露一个人前来以及居住，城市中的居民们对这里也并没有什么敬意。
只是，今天多少有了些许异常。
从夜晚那场火熄灭之后不久，这间“祭祀殿”便成为了精灵们眼中禁忌般的存在。
洛嘉派人下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惊扰，然而这无法阻拦居民们远远的，在警戒线外面观望。
“为什么拉起防线？祭祀殿怎么了？”
有不明状况的发问。
这时候周遭的居民便会低声解释有关于昨夜的一切，边说，还边用一种忌惮又敬畏的复杂神情偷偷瞄着那栋房屋。
邪神的消息终究是传开了。
祭祀殿大神官举行召唤仪式，结果意外沟通了一位神秘的存在，对方不忍目睹精灵灭族，所以施以援手以魔藤与火焰剿灭了敌人。
这就是流传出来的故事版本。
当然，出于对这位拯救了克鲁姆的神秘生命的尊敬，比较标准的称呼是“未知神灵”，至于邪恶与否……最起码对他们而言，程林绝非邪恶。
不过，基于他出场方式，以及一些魔法风格上的问题，居民们虽然对他心存敬仰但仍旧下意识心底有一些畏惧。
……
“畏惧并不是坏事，只有畏惧才会尊敬。”
洛嘉看到这一幕，低声对身旁的神官们说。
他此刻正穿着一身庄重的，繁杂、华美的服侍，带着克鲁姆城的一众高阶神官，向祭祀殿步行而来。
夜晚过去，此刻第二天的太阳已然升起，曙光照耀的整个城市闪闪发光，便是风也小了很多。
劫后余生的克鲁姆城充斥着一种轻快，居民们都欢欣鼓舞的。
一路走来，旁边的居民和士兵们都冲他施礼，洛嘉脚步不停，他的目光中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建筑。
等终于走到建筑大门外，他便看到了守在门外的玛格丽特。
“那位……醒来了么？”
洛嘉低声询问。
事实上，从打昨晚了结了敌人，程林在众目睽睽下返回了祭祀殿，洛嘉便想要拜访他有太多的话要说。
艾露作为知情人迅速被他叫了过去了解情况，再然后，洛嘉便让艾露作为“传声筒”表达自己请求面见程林的意愿。
只不过却遭到了程林的拒绝：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虽然被拒绝，洛嘉却并不沮丧，正好，大战之后的克鲁姆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洛嘉忙了一整夜，终于勉强安顿完毕，这才沐浴更衣，穿上符合身份的打扮，再次前来拜会。
站在门口的玛格丽特看了眼自家元帅，点头，让开了门，说：“那位……不喜欢太吵。”
洛嘉一怔，随即转身冲身后的神官们说：“你们在这里等。”
“是。”
转回身，洛嘉这才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迟疑地举起右手，就要敲门。
就在他的手指骨节即将扣在棕黑色木质门扇上的刹那，里面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进来吧。”
这位暂代精灵王抿了抿嘴唇，放下手，推开了木门。
轻微的“吱呀”声中，两扇门缓缓分开，门朝东方，初升的阳光从洛嘉身后如水般蔓延进去，地板上出现一个明亮的扇形光斑，并缓缓扩大。
里面的景象也渐渐出现在洛嘉眼中。
空荡荡的大殿显得有些暗沉，两侧六扇拱形窗子中五扇都用深红色的窗帘遮住，只有一扇洞开。
吹来的微风拂动窗帘的下摆，中间的古旧祭坛并不符合祭祀神灵的标准，只是此刻，却似乎也并未作为祭坛而存在，更像是一个桌子。
桌角底下摆放着几个奇怪的花花绿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物品的包装壳，洛嘉鼻子抽动了下，他嗅到了空气中某种古怪的气味。
似乎是某种食物，不过非常陌生。
那位强大而神秘的神灵此刻就坐在祭坛左侧的一张实木大椅上，微微向后躺着，手中捏着同样花花绿绿的几样古怪物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真容。
在祭坛的右侧，同样摆放着一张椅子，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大神官艾露正一脸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手里也捏着些东西，只不过要少了很多。
她瞅瞅程林，又瞅瞅洛嘉，想要站起来又不敢，只是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焦躁。
“出牌啊。”程林催促道。
艾露咬了咬嘴唇，一脸忐忑，勉强捏出来两张扑克牌放在祭坛上，嘴巴里弱弱道：“对三。”
程林咧嘴：“要不起。”
“大王，没了。”
“……”
程林沉默了下，有些灰心丧气地将手里的一条9张大龙扔在桌上，开始怀疑人生。
大概是昨晚上装逼太过了，把运气用光了，以至于连打了两轮扑克，他除了最开始艾露不了解规则的时候赢了三把，后面一直输。
如果对面不是个漂亮的精灵妹子的话，程林输成这样早就拎起银月手杖往对方脑袋上招呼了。
叹了口气。
说了声“不玩了”，程林这才扭头看向洛嘉，随意道：“那边有椅子，坐吧，忙了一夜怪累的吧？”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位神秘的“邪神”竟然这般……随和，纵然是拥有“大精灵”封号的洛嘉也不由为之一怔，才摇头说：“不……”
“那就算了，我也就是和你客气一下。”程林微笑。
洛嘉：“……”
轻咳一声，程林收敛了下，对方毕竟是精灵王，穿的这样隆重来拜会自己放在新闻联播里也算是两国首脑会晤了吧？自己总不能太放松了。
严肃，要严肃。
他对自己说。
“连续战斗这么久，想来就算是大精灵也会疲惫，可以理解，我的事艾露应该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那我也就不再嗦了。”程林坐在椅子里，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把玩着银月手杖，语气悠然道。
洛嘉正色道：“虽然不知道您来自何方，但您出手拯救了克鲁姆，我代表整个克鲁姆城，整个精灵族感谢您的恩德……”
“不必客气，”程林心想拯救你们的是推演程序，不，准确来说，带给你们灾难的也是它，所以说起来真的没什么好感谢的，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并不太在意这些礼节上的东西，再者……精灵族的危机并未解除，难道不是么？”
他这句话说完，这位衣着华丽，沉默寡言的大精灵忽然作势便要跪倒，程林无奈将其拦下：“有话就说，我不喜欢这些礼节。”
“是，”洛嘉应了声，那俊美而富有威严的脸上浮现出沉重与恳切之色，“敌人大部分都已经消灭，克鲁姆城暂时逃过了灭亡，但这也只是拖延了些时日。
侵蚀正在缓慢逼近。
虽然它目前距离这里还很远。
但按照我们掌握的经验，再过几个月，最迟半年，侵蚀就会蔓延到克鲁姆。
那是无形的敌人，刀剑与魔法都难以抵抗。
到时候，我们依然还是要死！”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出手帮助我们阻挡了敌人，我也知道，这样的恳求十分无礼，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求您出手阻挡侵蚀！”
洛嘉声音凄凉，这位在子民面前从来镇定非常的元帅，这时候才暴露除了自己的无力。
就算是大精灵，拥有非同寻常的战力，依然无法阻挡侵蚀。
克鲁姆虽然暂时逃过了灭亡，但几个月后，无声无息的死神依旧会到来。
……
沉默。
整个大殿中弥漫沉默。
洛嘉说完这些，便低下头，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坐在祭坛边的艾露紧张地站起来，用一种期翼的目光看向另一侧的那道身影。
沉默了好一阵。
就在洛嘉即将绝望的时候。
那佩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忽然轻声说：“好啊。”
“什么？”
洛嘉霍然抬头。
因为那声“好啊”太轻的缘故，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林只能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好啊。”
洛嘉脸上一股鲜血涌上来，那是激动的表现：“您的意思是……愿意帮助我们阻挡侵蚀？”
“不是阻挡。”
程林竖起一根手指，否认了这个说法。
随后，他仿佛了轻轻叹了口气，“准确的说法是……净化。”
在系统给予的任务中，拯救克鲁姆只是支线，而这次推演剧情的主线任务则是：净化
“世界树发生了变故，侵蚀因它而生，所以单纯的阻挡侵蚀并非良药，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净化世界树！”
程林认真说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废都
【支线任务已完成，获得积分奖励20元】
【主线任务“净化”开启：世界树出了些问题，这导致了蔓延整个星球的灾难的发生，你决定结束这一切】
【任务3：赶往世界树主干，按照提示步骤完成任务】
……
在昨晚放完了那把火之后，程林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这些信息。
本来当时就可以告别，启程，但考虑到战斗刚刚结束，整个城市的事情必然极多，所以他便拒绝了洛嘉的见面请求，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拉着艾露玩起了纸牌游戏。
直到如今，眼看格鲁姆城暂时安定下来，他终于决定前往世界树。
……
“我也要去。”
当程林将洛嘉打发离开，祭祀殿的大门重新闭合之后，坐在祭坛旁边的大神官艾露忽然看过来，语气认真地说。
“什么？”
程林有些惊讶。
“净化世界树。森林很大，我可以带路，您应该需要一个向导吧？”艾露站起身来，她攥着拳头，大概提出这个请求已经消耗了她很大的勇气。
“你难道不担心侵蚀？”
程林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虽然说，程林对于艾露远不如玛格丽特那般了解，但他依然隐约看出，艾露提出想要跟自己一起去世界树，应该不只是为了引路，还有别的想法。
按照他所知的信息，精灵进入枯萎的地域，便会很容易遭到“侵蚀”，变成黑精灵，因而，艾露的这个请求便更显得古怪了。
“我……我可以佩戴紫罗兰树种，那可以保护我暂时抵抗侵蚀的力量。”艾露急忙解释说。
唔，还有这种东西么？
程林略意外，他有些好奇艾露的想法，只不过，想了想，他却也未多问，只是说：“也好，那你收拾下，等下就出发。”
“恩。”艾露用力点头，飞跑了出去。
……
按照当初还在天上时候的视角，程林记得世界树就位于整个精灵之森的中心，从克鲁姆城过去，距离并不近，不过对于拥有“风之旅人”称号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
至于艾露……
洛嘉给她配了一只坐骑。
是一只巨大的鸟。
它拥有着翼展超过八米的身形，以及青蓝色的羽毛，飞行速度极快，这本来是精灵王廷驯化的一种罕见的鸟类，之前被用于天空侦查，只不过其数量太少，且飞行高度不足，所以只能做定点侦查。
如今敌人不见了，干脆便配给了艾露。
“呜呜~”
永无止境的风卷过这无边森林，地上的克鲁姆城渐渐化为一个小点，艾露似乎还是第一次攀登高空，激动地趴在那只鸟宽阔的背上，死死抓着青蓝色的羽毛，却又眯着眼伸着脖子往下看。
程林则早已开启“风之旅人”的效果，悬浮在高处，手握银月手杖，“触角”异能开启，一条精神丝线已经向着高空飘摇而去，等来到足够的高度，便可以为他指明道路。
“走吧。”
他的声音从风中吹来，落入艾露的耳朵，她这才生疏地催动巨鸟，向远处振翅飞去。
也是从这个高度，她才得以看清森林中那个凭空被“永燃之环”烧成灰烬的圆环，漆黑的印痕宛如一个规则的伤疤，烙印在这片已存在无数年的林海上。
对于精灵族而言，这片无边无际的，被高山和海洋包裹的大森林便是整个世界，艾露曾经以为这片林海永远不会有消失的一天，然而，世界树的枯萎却改变了一切。
咬了咬嘴唇，艾露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她振奋起来，跪坐在巨鸟背上，紧张兮兮地看了看空无所依的四周：“您……在吗？”
“在。”
风中传来了程林简短有力的回应。
艾露这才松了口气，用一个专业向导的语气说：“按照这个方向，笔直向西，我们会途径两座城市，然后抵达世界树，最靠近世界树的是王庭的都城，另外一座则是旧都，那是数千年前，王庭还是个小王国的时候的中心……”
……
清澈的天空与宛如麦浪般的密林中间。
精灵少女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许多有关王庭的事。
大概是为了排解旅途中的苦闷，她一说起来，便再没有停下。
程林便这样静静听着，偶尔也会降落在巨鸟的背上，坐一阵，从艾露的叙述中，他也知晓了不少的风土人情。
就比如说，“月光与森林女神”的由来，据说是在很久很久前，某个部落中的一位天资聪颖的精灵在一个夜晚仰望双月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月光泼了一脸，从而获得了“神启”。
“被月光泼了一脸？”
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程林面色变得很是怪异。
记得……在这片大地上刚出现精灵的时候，他曾向地上倒了一杯灵气水，泼了某个精灵一脸……
咳咳，不会这么巧吧？
他却是也摸不准了。
等两人飞出很远的距离，接近那道漆黑的“地平线”，下面的林海便发生了清晰的变化。
就仿佛是“泾渭分明”的两截，东边的一面还是浓郁的绿色，无尽的生机，而在“线”的另外一边，则是黑黄色的枯萎，那些从世界树上蔓延出来的枝干，不再是绿色，而是黑色，或者枯萎的黄，树叶枯黄，落下，只残存着很少的叶片。
看到这条线，说个不停的艾露也不禁闭上了嘴巴，就此沉默。
无声无息中，两人飞过了这条线，然后便进入了枯萎的世界。
向西，再向西。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莽莽林海，向中心的那棵神奇的生命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出现了第一座城市。
那是一座比克鲁姆城更大，更繁华的城市，看样子，便是艾露说的“旧都”，只不过此刻这旧都却已然被“侵蚀”，变得死寂，无声。
与其说是“旧都”不如称之为“废都”更妥当些。
程林注意到艾露在看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整个情绪都发生了极为清晰的变化，她近乎是痴痴地俯视这座废都，眼眶迅速红润，开始有大颗大颗泪珠滚落，抓着青色羽毛的手也变得很用力。
“这就是你想跟我过来的理由吧？”程林悄然从风中显出身影。
艾露赶忙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方便说说么？”程林沉默了下，语气柔和，“我……可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恩……”艾露应了声，然后，程林便听到了一个有关于祭祀殿，有关于她的故事。
……
在艾露的故事里，在侵蚀发生之前，她幸运地从村子里被选中进入了旧都的祭祀殿进行为期三年的学习，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她会顺利毕业，成为一名“低等神官”，然后用时间、努力和一点幸运朝着“中等”、“高等”前行。
然而，“侵蚀”改变了一切，世界树意外变化，靠近世界树的王都出现了大量的黑化精灵，在与王庭的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然后……王都覆灭，大量的精灵撤离到包括旧都在内的其余城市进行抵抗。
时任祭祀殿大神官的水镜长老从王都撤出，进入旧都，开始消耗大量材料试图沟通神灵，然而，神灵却没有回应，艾露就是那段时间跟在水镜长老身旁，被其看中，有了师徒的名分。
再然后，侵蚀骤然扩大，覆盖了旧都，在无数黑精灵的攻击下，旧都覆灭，水镜大神官久久得不到神灵回应后心生绝望，拒绝了再度逃离，而是率领整个祭祀殿在抵抗敌人的战役中悉数死去。
临死前，其将祭祀殿大神官的衣钵传给了艾露，将她交给王庭军队，作为“祭祀殿的最后传承”一路保护，向东逃离。
这一逃，便逃到了克鲁姆。
……
“我是唯一一个从旧都逃走的祭祀殿神官，而且，这一逃就再没有终点，在老师战死的时候，我被保护着逃走，在一个个城市沦陷，士兵们与敌人拼杀的时候，我被保护着逃走……就这样一路逃啊逃，渐渐的，我成了最著名的逃兵，一个靠着大神官名头躲在后面的胆小鬼……”
“很多精灵，尤其是战斗序列的对我很有意见，有时候，也会说很过分的话，但是……我知道这不怪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或许，早在一两年前，就已经死在了这片城市，和老师他们一起。”
碧蓝的太空下，莽莽的黑林上。
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大神官跪坐在厚实的飞鸟背上，在风中，在这数百米的高空，眼含热泪轻声说着。
倒不像是说给程林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说给风听。
说给死去的祭祀殿全体神官听。
“老师死前曾对我说，如果……如果哪天我们战胜了敌人，战胜了侵蚀，要我回来这里告诉她一声……”
艾露说着，忽然停住了，她扭头，看向身旁的那道身影，用一种求证似得模样问：“您……真的可以战胜它么？”
“当然，我保证。”
风中，程林黑衣轻轻飘动，那低垂的白色面具下，传来他笃定的声音。
忽然。
身下的巨鸟张开短短的喙，发出了响彻云霄的鸟鸣！
“嗷！”
两人豁然抬头，向西方看去！
只见前方无穷云雾如浪分开，阳光泼洒，一道遮天蔽日，顶天立地。
看不到根须与顶。
亦不见左右方圆的庞大树影缓缓浮现！
世界树，显露真容！
第三百三十二章 侵蚀之地
巨大的青鸟载着两人迅速接近那根巨木。
它太过巨大，如同这片大陆的脊梁，云雾在树的中段飘荡，无尽的枝丫伸展到无限的视野尽头，那是无比玄奇的一幕。
程林想起了自己起初在星球的高空俯瞰的时候，他曾目睹这根巨木从纤细成长为如此这般的整个过程，现在想想，那生长的一幕伴随星球的成长，怕是有数十万年之久。
或许，它是这颗星球上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它曾是生命的源头，然而如今，却漆黑如墨，撑开天地的枝干如同魔鬼的爪，狰狞地探向碧空深处。
“或许，它的枝条已探出大气层，进入宇宙。”
程林心中忽地浮现出这个古怪念头。
他有心求证，但看了看身旁的艾露，还是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就是世界树，精灵族诞生的源头。”
艾露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说。
此刻，两人脚下的大地已是王庭的王都。
然而，如同旧都一般，这里也已经了无生机。
进入了王都范围，这就意味着他们已接近世界树的本体。
“再前面我就没办法进去了，紫罗兰树种也没办法抵抗中心区域的侵蚀。”
艾露站在风中，她已经掩去泪痕，将一身神官的衣袍摆弄的整齐，大方。
从旧都飞过之后，她仿佛获得了某种成长。
如今，正努力像是一名真正的神官一样。
“前面的侵蚀更加严重么？”程林疑惑。
艾露解释道：“是的，按照我们总结的情报，一旦进入世界树周围某一个特定范围，侵蚀力量就会数十倍地增强。”
“就像是踏入了某个特殊的领域，会看到无数恐怖景象，面对难以抵御的，各种可怕的敌人，一旦进入就几乎再难以脱身。”
程林看了看她：“既然一旦进入便再难出来，那这些消息如何得到的？”
“是精灵王，”说起这个，艾露面露哀伤之色，“上一任精灵王曾试图孤身前往世界树内部，寻找侵蚀的来由，可惜就算是以他大精灵的实力，也没有成功，而是重伤返回，这些珍贵的信息便是他讲述的。”
“这样么，那你就在这边等，我进去看看。”程林说。
“恩。”艾露乖巧点头，操控青鸟盘旋了两圈，在一根枯黄的枝丫上落下。
而程林，则轻轻一跃，开着“风之旅人”效果向更深处飞去。
……
……
越是接近世界树本体，程林便越感觉到了阵阵阴凉。
原本明媚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阳光被树冠死死遮住，无穷大的树干如同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程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一只蚊虫，正飞向一个巨人。
“可惜，这个巨人已经病入膏肓，或许距离死亡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程林喃喃自语。
他随风前行，忽然，看到了前方弥漫起一团黑灰色的浓雾。
那如同原始森林中的雾障般，环绕在无边无际的巨木周围。
“这雾气范围大概就是艾露所说的特殊领域。”
程林意识到了这点。
若是继续前行，侵蚀将会增强，似乎也会看到什么恐怖敌人。
不过他却浑然没有半分紧张，“侵蚀”对他没有任何伤害，至于恐怖的敌人，他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目光闪烁，程林控制速度落在了一条巨大的枝干上。
说是“枝干”，但它的宽度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广场，长度更是绵延如铁路。
双脚落地，没有任何晃动，这里的树干已经枯萎的从干黄变成了漆黑，程林好奇地弯腰敲了敲地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木头的地面竟然如同石头般坚硬。
蹲下，右手拿着“银月手杖”敲了敲，这才发出“笃笃”的响声。
“有趣的体验。”
他想。
起身，想了想，程林反手将手杖斜斜插在了腰带上，双手放空，插在衣兜里，悠然地沿着这根枝干向前方浓雾中走去。
他不准备再动用“银月手杖”，类似这种bug物品为了完成任务用用也就算了，但实际上体验过后，便有些索然无味这终究是虚幻的力量，而非真实。
走在这地方，孤单和森冷迅速弥漫了过来。
光线晦暗，昏黑，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风声，以及某些不知名的呼啸，以及自己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心跳，世界上仿佛再也没有其他杂音。
这里的每一根树枝都如同高楼大厦般，漆黑狰狞，如同朝他伸来的鬼爪。
程林饶有兴趣打量这一切，以恒定的步速缓缓穿过了那条无形的分界线，进入了浓雾之中。
远处。
趴在巨大青鸟背上的艾露瞪大了眼睛向前方眺望，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什么，但她依旧可以通过云雾的翻卷来判断程林的进程。
当她目睹前方树影中浮现出一个宛如“漩涡”般的形状，她不由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低声为程林祈祷起来。
虽然，程林是强大的“邪神”，但既然月光与森林女神都不愿意出手对付侵蚀，在艾露看来，那极有可能意味着世界树本体中存在的莫大危险令神灵也会棘手。
“他真的会成功么？”
艾露心中升起这个念头。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虔诚朝天，脑海中杂念尽除，只剩下唯独一个声音，那是程林之前对她做过的保证：
“当然。”
……
……
“呜呜……”
一步跨入，程林隐约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膜”，身体微微一凉，如同在深秋的午夜走出室外般。
耳边的风声陡然换了一个音调，变得诡异森寒。
那一声声风，如同鬼怪的呜咽，透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恩？”
他眨了眨眼，细细打量浓雾中的世界。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透出缕缕暗红。
宛如血光泼洒，大片暗红与漆黑混合的阴影如同实质，从天空中翻滚的浓雾中透出来，勉强照亮视野。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干燥的漆黑，而变得潮湿，且布满了狰狞的疮疤。
程林清楚看到自己正踩在一条长达数十米的伤口上，如同皮肤被切开一般，裂开的狰狞口子，里面有淡红色的，如同肌肉的组织在蠕动。
用脚尖用力碾动，便会有大股“血水”从其中挤出来。
“这是……”程林眼神动了动，心想果然如同艾露所说，一旦进入其中，便如同踏入另外一个神秘领域。
异空间？
世界的另外一面？
还是别的什么？
他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沙沙”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密林中穿梭。
之后，又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如同猛兽奔行。
继而风中竟然还飘荡过来刺耳的尖叫。
脚边轰然有浓雾翻卷，他目光一扫，便发现在那些漆黑的角落里，一根根细小的枝干上，竟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白骨。
那些白骨有的显然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野兽，皮毛已经不见了，腐坏了，只露出骨架，挂在枝头。
还有一些看起来更纤细的骨骼，被一种充斥着恶臭的藤蔓捆绑着，吊在高高的树枝上。
“那是精灵的骨骼。”
程林心想。
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微微皱眉，心想这里的一幕比自己之前用战魂伪造出来的情景可要更真实多了。
如果说真的有邪神，那么，这里才更符合其身份。
忽然，一声如同爪子挠玻璃一般的刺耳尖叫响起！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阵阵阴风乱我心
程林豁然抬头。
便看到一只模样模糊的黑影从自己头顶轰然飞来。
它似乎是一头丑陋的飞禽，眼珠竟然是惨白色的，几乎凸出眼眶，翅膀也残缺不全，却身影迅捷非常，扭曲的喙里，有滴滴鲜血低落，如同涎液般。
“好丑。”
程林想。
与此同时，他近乎本能一般右手轻轻舒展开，一缕意念传入了掌心纹路中。
初始空间内部，中心区域，炼器炉正一刻不停地修补着禾剑，碧绿的炉鼎中，幽炎包裹着禾剑缓慢灼烧。
突然，禾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忽然震颤起来，眨眼间表面黑火崩落，其化作一道乌光飞了出去，被程林握在手中。
“死！”
禾剑在手，程林开启“身体掌控”整个人如同最高明的杂技演员般身体猛然倾斜下去，剑刃却已划出，刷拉一声，锋利无比的禾剑轻而易举破开了飞禽的胸膛，将其开膛破肚。
下一刻，无数腐烂的内脏从伤口里喷洒下来，程林脸色一变，急忙飞退躲开，相比于飞禽的攻击，这些玩意显然要更吓人的多了！
刚躲开这一只，程林便只觉得地动山摇，从前方浓雾中奔跑出一头半个脑袋都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熊”，其双目赤红，凶恶非常。
程林皱眉，脚尖提起，向上纵跃，身形融入风中，禾剑从虚空中刺出，旋转，将那腐烂头颅硬生生切下，那剩下的身躯却依旧向前冲去，直到撞在树干上，跌倒。
没等他吐一口气，四面八方同时有各种各样诡异生物嘶吼着向他扑来。
除开一群明显不大对劲的本世界魔化生物外，最令程林意外的，便是其中还有为数众多的黑精灵！
“这里怎么还有黑精灵？难道并不是所有的都攻向了克鲁姆？”
程林皱眉。
不过此刻也无暇多想，他展开禾剑，凭借“风之旅人”效果，隐遁于风中，每每刺出一剑，甚至不需要配合什么异能，便将一只又一只魔物斩落脚下。
不多时，他所站立之处竟然便堆起了一座尸山。
整个过程中，程林都未动用“银月手杖”，虽然只要他拿起手杖，释放个“永燃之环”便足以将这周遭焚烧殆尽，但他并未如此，而是借此磨练起了自己的格斗技巧。
只不过，渐渐的，程林感到了吃力。
那些黑暗中的魔物竟然似乎无穷无尽，他杀了这么多，也未曾见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并且，这些魔物的战力也越来越强，宛如逐层升阶般，到现在，冲来的黑精灵赫然已经相当于三品战力了。
“不对劲。”
程林皱眉。
他一个纵跃，飞入高空，俯视大地，心头升起一种诡异感觉。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总感觉的别扭。
而见他脱离战团，地上的魔物们仰头发出怒吼，更远处的阴影中，则似乎有更加恐怖强大的生命正迅速赶来。
这整片区域也变得更加阴森可怕。
寒冷的阴风吹动万木，在一片漆黑死寂中，程林愕然发现那些树木竟然同一时间“活了”，开始扭动，那些如同魔鬼手臂的树枝纷纷扭曲着向他缠绕而来。
四面八方。
天上地下。
无穷无尽。
“很不对劲！”
程林默然出声自语，略犹豫片刻，他竟反手收起了禾剑，卸下全身戒备，双手展开，拥抱这诡异的空间。
“呜呜~”
他闭上双眼，解除风之旅人效果，任凭自己向地面，向魔物，向那尸山跌落。
耳边的毛骨悚然的阴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抚摸他的肌肤。
仿佛从地狱中传来魔鬼的呢喃，如魔音灌耳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撼动着他的心防。
那阵阵阴风吹得万木摇动，试图扰乱他的心神。
程林却只是岿然不动。
只是跌落。
跌落。
落。
再然后，他嗅到了魔物们的充满了恶臭的口气，感觉到了无边的疼痛，自己似乎在被利爪和尖牙撕扯开，然后被吞食掉。
“它们在撕碎我，吃掉我。”
程林清醒地意识到。
这是种极为难得的体验。
再然后，程林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睁眼，却发现自己正静静躺在宿舍的床上。
他翻身而起，扶着床，看向窗子。
窗外是晦暗的天色以及翻卷的淡淡雾气。
“我死了？”
程林看了看完好的身体，他起来，推开安全屋的门，重新走出来，双脚踏在世界树的枝干上。
仔细打量。
脚下没有蠕动的大地，头顶也无幽暗天空，四周寂静一片，冷风吹着他的躯体，没有魔物，没有尸山，没有血流成河。
他已然站在薄雾中，眼前显露出世界树的主干。
“幻觉？原来是幻觉么？”
程林目露醒悟之色。
不过，片刻后他却又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幻觉，更像是我的灵魂被拖入了某个战场中。”
程林意识到，他在那个战场被杀死，就真正死亡了。
当然，因为有安全屋的存在，所以他就算死掉也可以无限重生。
所以，他才从安全屋中醒来。
然而，魔物与那些攻击显然是不存在的，这瞬间令他联想起了精神幻境类的攻击在九院的课堂上教师曾经讲过这块，个别的感知系修行者拥有类似的能力，只不过无论在威力、范围还是真实程度上都不及刚才那一幕的万分之一。
“果然有问题。”
程林喃喃。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传来信息：
【恭喜你完成任务3】
【您的账户收款5元】
【任务4：你勘破了灵魂幻境的奥秘，你看到了真实，你需按照光标的指引，进入世界树内部，完成最终净化】
【贴心小提示：完成任务有特殊奖励哦~】
……
程林沉默了下，努力让自己不对所谓的“特殊奖励”抱有太高的期待。
“没有奢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起双目，便看到了浮现出来的“光标”。
“呼~”
一阵风吹来，程林乘风而起，沿着那道光标一路向上，不知道飞了多久，就在他有些腻歪的时候，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树洞”。
说是树洞，不如说是一扇巨大的拱门。
这里是一个超大平台，附近还有些类似祭坛的建筑物，应该是精灵们修建的，只不过如今，这里早已再无人迹。
便是连精灵们的尸骨都没有看见。
吸了口气，程林向着那个漆黑的洞口前行，如同走入了一个隧道，因为漆黑，他随手点燃了个低温火球照明，越往里走，越觉空旷无依，宛如甚至于时光的长河中，只有脚下的光标依然忠诚地表明着前方，证明他依然在前行。
又是不知走了多久，程林看到了一团光。
他快步走过去，一头扎入其中。
然后，眼前霍然开朗。
一个宛如穹顶大殿样的空间出现在他面前。
五彩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空间。
他的目光追寻着光标，看向了更高处。
在这巨大的空间中，竟然漂浮着一个浮岛。
它很小，最起码相对于世界树而言小的难以言喻，大概只有一个商场那么大。
此刻，在这个荒芜的浮岛上，正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当程林看到它的刹那，它也看到了程林。
“这是什么？”
程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地“狼烟”
寂静的空间内，五彩斑斓的光辉耀眼、神秘。
程林愕然看向那浮空小岛，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信息：
【你发现了梦境虫】
“梦境虫？”
程林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想这名字倒是也算贴切。
是的。
在那浮岛上盘踞的便是一只巨大的虫子，身躯如同一截超大型火车头，肌肤如同白玉，莹莹有光泽，若是不注意，一眼看去，还会错以为是一座“玉山”。
此刻，这梦境虫却似乎处于某个关键的时刻。
其大半截身躯似乎被凝固住了，重重地沉在地上，只有头部还能扭动，那双仿佛隧道一样巨大的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出程林这个不速之客。
很奇怪的，程林竟然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愕、好奇、兴趣、担忧、茫然、恐惧等等复杂情绪。
“它竟然在恐惧？”
程林意外不已。
显然，这只古怪的虫子便是导致这一切的真正原因，他本以为这会是个超级强大的boss级存在，然而，谁能想到“幕后黑手”竟然会对他这个真实战力只有三品的人类感到恐惧。
它看起来很是虚弱，从气息上判断，或许，即便它并不虚弱，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存在。
又或者说，它的强大在于对其他生命施加恐怖“梦魇”，也在于“侵蚀”，而这些，对程林而言，却都失去了效力。
“吱吱！”
梦境虫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忽然张开口器，发出鸣叫。
然后，程林便只觉四周景物变化，他瞬间宛如跌入魔土，脚下是染血的土地，整个空间变得阴森可怖，重重魔影显现出来，张牙舞爪，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
那些黑影，任何一个其带给程林的压力都不亚于半步地皇。
它们蜂拥过来，试图将他撕碎，然而早已勘破幻境的程林却只是摇了摇头。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任凭重重魔影将他淹没。
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唯独有的，只有微风拂面。
“没有用的，”他说，“真的没有想到，险些造成精灵族灭亡的竟然是你这样的一只……”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
弱么？
并不，这无疑是一只强大的生命，只不过它的强大在于另外一个层面。
强么？
也不，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精灵王，被其知晓导致整个大灾劫的竟然只是这样一只软糯无力的蛀虫，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忽然间，脑海中一道信息流卷入。
程林微微一怔，这种感觉并不是很陌生，在此前的推演中也曾有过类似的体验，那是一些信息，类似于剧情的补充和注脚。
程林浏览完毕，这才知道这只虫子竟然是伴随世界树而存在至今的。
换句话说，从打世界树出现不久，整个星球的生命体系出现后，它就已经出生了，并始终依附于世界树，藏在这无边无际的庞大躯壳中，不断吞噬，不断进化，硬生生用了几十年的时光，从一只普通的生命进化到这等境界。
为了突破生命界限，它从幕后走到台前，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世界树的生机。
并释放梦魇造成了“侵蚀”。
如今，世界树的生机只剩下了一点点的，而它也到了进化的关键时刻。
这巨大的空间便是它啃食出来的，整个世界树的心几乎被它掏空。
“真是一只了不起的虫子。”
程林轻声感慨，然而，右手却依旧拔出了禾剑。
他缓缓跨越幻象构成的焦黑大地，释放出数条藤蔓，飞向浮岛，组成了一道桥梁，这里风力太小，风之旅人效果无法开启，程林缓缓踩着那藤蔓组成的桥踏足浮岛，登上“玉山”，沿着尾部，走到了梦境虫的前头。
这只即将跨入超级生命领域的虫此刻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只是鸣叫，颤抖。
“虽然有些抱歉，但……还是要送你去死。”
程林呢喃，微微躬身，随后他将禾剑向前抛出，自己却原地转身，向后。
如此绝大的目标根本无须瞄准。
锋利无比的禾剑轻而易举刺入梦境虫的眼睛，然后消失，如同进入一片静湖，然而，在强大的动能的推动下，禾剑却如同一颗子弹，深深打入梦境虫的大脑。
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凄厉的尖叫，然后，那些弥漫的灰雾，无穷的魔影纷纷崩解，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摇晃。
这一刻，撑起大地的世界树颤抖起来。
梦境虫那“小小”的身体上，那个更微笑的伤口处，一缕缕浓郁绿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从如炊烟般细小。
到滚滚如狼烟只是一瞬。
那绿色的雾冲天而起，沿着被它蛀空的躯壳，向上，蔓延向那亿万的枝干，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整个精灵之森蔓延过去！
程林没有转身，却迅速被不断扩大的烟雾包裹了起来。
他想起了古时候烽火台上释放的那种狼烟，传说中可以数百里外清晰可见，笔直入云，如今，这雾气便是放大了千万倍的狼烟，滚滚如潮，淹没了他，淹没了所有。
那是生机。
那是被吞噬掉，如今又被释放出来的无穷生机。
“嘎吱嘎吱。”
细碎的，细密的，无穷无尽的声响出现了，那是正在迅速恢复的枯萎的枝条，那是抽出新芽，并开出新叶的植物的低语。
“哗啦啦。”
世界树外，永恒无止境的风吹过漆黑的密林。
趴在青鸟背上的艾露正闭着眼睛祈祷，忽然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豁然睁开眼睛，视野中，便之前前方漆黑的，填满了视野的世界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绿！
从漆黑、枯黄重新焕发生机！
那是一卷难以形容的画面，如同一张水墨长卷被染上了色彩。
云雾翻卷，万物呼应，巨大的青鸟张开双翅，飞入空中，发出极度欣喜的鸣叫。
“刷！”
一阵风吹来，艾露脚下的大地便恢复了生机！
这一刻，以世界树为圆心，绿色向整个大森林蔓延开去，无比迅捷，无比强烈！
“啊！”
艾露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是浓郁无比的喜悦从她的眼角一点点扩散开，蔓延到整张脸，她惊喜地驾驭着青鸟，向高处飞，试图将视野的边界拉远。
而那复苏的万木，竟然比她的视野还要更快！
“他……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
艾露笑起来，双手放在嘴巴前，做成喇叭的形状，有些忘形地朝着云海中呼喊！
……
……
克鲁姆城。
从打程林离开，精灵王洛嘉便派人整日守在城墙的望塔上，这里有整个城市最高的视野。
可以最早获取远方的信息。
这一天。
望塔上的精灵士兵刚匆匆领了午饭，从城墙跑上望塔。
下一刻，他只是惯例一般向远处那条漆黑的“地平线”看去，然后，他手中的午饭猛地跌落在地上，打翻满地的汤汁，他却兀自不觉。
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几秒后，他猛地抬起了“望镜”，借助仪器看去，再然后，他瘦弱的身体如遭雷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绿……绿……”
他扔下望镜，嘴巴里一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只是拿起号角，鼓足了整个肺部的气，狠狠吹去！
再然后，号角声唤醒了整个克鲁姆城，洛嘉带着玛格丽特等人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神态焦急而严肃：“发生了什么？”
他们喊。
下一刻，却只见那捧着号角的士兵红着脸，大声喊道：“洛……大人……绿……绿……”
“大人绿了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也不见
“狼烟”升腾了很久，站在其中的感觉很是奇妙。
当这些生机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干净，那浓郁的雾气渐渐淡化，散开，站在浮岛上，站立于生机中的程林终于重新露出身影。
“呼。”
先是用一种极度满足的神情吐出一口气，然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处于生机烟雾中的时间有数十分钟，他此前从未想过，竟然会这般舒适。
是的。
就是舒适。
就像是进了桑拿房……不，比蒸汽桑拿更加过瘾，那些生机浸透了他的骨髓与内脏，仿佛将他整个人冲刷了干净，那是种无上的舒适体验，如果不是考虑到形象问题，程林甚至想要呻吟出声。
他脚下的“玉山”已经软软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皮，然后干裂，被微风一吹，便化为了白色的灰尘，洒向广阔的空间。
梦境虫的躯体在这场释放中消散一空，就仿佛从未存在。
这只带给了这个世界如此大的灾劫的生命死去的无声无息，且悲凉。
“艾露？”
程林从那种极度舒适中回过神，就看到了驾驭着青鸟从“树洞”中飞进来的艾露，她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偌大空间的边缘，青鸟收拢了翅膀，正在用喙整理羽毛，蓬松而巨大的身体挨着她，看起来十分温和。
“你等了有一阵了吧。”
程林笑了笑，说。
精灵少女如今已经从最初的惊喜和激动中平复下来了心情，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柔滑的脸蛋上只有一弯笑容，只有细细看去，才能看出风干的泪痕。
不错的女孩，就是太爱淌眼泪，名字应该改一改，不叫艾露，叫艾哭。
程林心中悠然想到。
“没有很久，”艾露说，然后她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神情施了一礼，“整个精灵族，不，应该说是整个精灵之森的生命都会永远记得您的恩德。”
“一件小事。”程林微笑。
他沿着藤蔓重新走回来，来到她身边，大概将自己知晓的信息整理了一番，告诉了她，诸如那只伴随世界树成长起来的梦境虫，诸如幻觉，诸如侵蚀的真相……等等。
而听到这些消息的艾露除了吃惊便再没有其他多余的神情，当她听完一切故事，才用一种复杂无比的神情凝视眼前这个被梦境虫生生啃出来的空间，“我会将这一切记录在王庭的典籍中，让所有族人永远铭记。”
程林点点头，然后忽然将右手抬起，展开了手掌，艾露当即惊咦了一声。
只见，在他的掌心，竟然躺着一粒奇怪的种子。
是的，那无疑是一粒种子，只是个头稍稍大了些，有核桃那般大，淡绿色的表皮，白色的边缘，透出一股奇妙的律动，不需要触摸，只是看到它，都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生机。
“这是什么？”艾露吃惊道。
“生命之种。”程林看了看她，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种子是他斩杀梦境虫后，收回禾剑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它就藏在这只虫子的身体内部，当他捡起来的那一刻，脑海中便浮现了相关的信息。
按照推演程序的简要介绍，这是世界树结出来的种子，此前一直存放在树心中，后来整个树心被梦境虫啃食掉，这颗虫子也被它吞了下去，却奇怪的未曾被消化，反而是保留了下来。
【生命之种：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距离成熟还有100年】
【提示，需将其继续存放在世界树中100年，方可成熟使用】
推演程序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程林琢磨着，按照他对推演程序性格的了解，这颗种子显然是这次推演中最珍贵的物品。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精灵族的历史中也未曾有过，”艾露大概听完了关于这颗种子的信息，想了想，说，“不过既然是世界树凝结的，应该很珍贵，您就收下吧，王庭三年征战，剩下的人口已经非常稀少，实在也拿不出什么珍贵之物来报答您，这颗种子请您务必收下。”
程林闻言，白色的面具下露出一丝苦涩笑容。
他心说我倒是想直接拿走，可惜不行。
且不论它还需要至少100年才能成熟，就算是没有这个约束条件，自己也拿不走啊。
推演中的任何实物，他都无法带到现实中，这就是规则。
“这颗种子我自然是要的，不过却不是现在，”思索了下，程林故作淡然地说，“我将会把它继续放在这里，你们可以为我看守它吗？”
“看守？”
“是的，替我保护它不被偷窃，不被抢夺，始终存放在这里，直到某天，我……或者持有我的印记的人来到这里，将它取走。”程林用低沉的语气叙述道。
艾露这才明白下来，她虽然不知晓邪神为什么这样安排，但她没有做出任何询问，只是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愿意！”
顿了顿，她又说，“等之后我会将此事通报给洛嘉大人，相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答复。能为您守护它，是我们的荣幸！”
“这样最好。”程林笑了笑。
心中却是寻思着，自己的这个嘱托其实未必会真的发挥效力。
按照前面几个推演的路数，最后投影出来的区域，都不存在高等智慧生命，最多也就是一些觉醒了的野兽。
所以，他很怀疑投影是否会包含世界树，尤其世界树还这么庞大……
“投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克鲁姆城，净化之后，精灵族肯定会重新迁回王都，以目前精灵族剩余的人口数量，一个王都就能养活了，克鲁姆城应该会被废弃，然后作为投影的目标。”
“可惜这种子根本不能拿到克鲁姆保存，而且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投影具体的范围。”
程林颇感遗憾地想，他总觉得按照逻辑，自己得到“生命之种”的概率低的吓人……这玩意根本不会出现在投影范围内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比较头痛了，难道自己下个投影只能进来采摘一些灵植？
恩，精灵之森中的灵植还是很多的，有意思的野兽也是……
想着这些，他下意识看了眼正认真梳理羽毛的青鸟，然后这只傻大傻大的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
【恭喜你完成主线任务：净化】
【奖励积分15元】
【你倚靠着一颗大爱的心灵，从黑精灵的包围中拯救了克鲁姆，之后又一路西行，斩杀了梦境虫，使得整片大地恢复了生机，从灾难中幸运存活下来的精灵族将会永远记得你的事迹，传颂着你的美名，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则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本次推演任务已完成】
【请在五分钟内返回安全屋，进行后续的精彩视频提交，并收取推演奖励】
“要离开了么？”
程林将脑海中的信息阅读完毕，看了看旁边的艾露，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下，笑笑说：“此界事情已了，我也将离开，那就在这里作别吧。”
“您……要走了么？”艾露怔了怔，然后有些手足无措。
再然后，忽然又心中感慨，是啊，既然一切都已经了解，那么邪神……也的确该离开了，这本就是应有之事，只是为什么，自己却有些不舍？
大概是……有些舍不掉那些奇怪又好吃的食物吧？
“是。”
祭祀殿大神官艾露应声道。
程林没再说什么，便要转身，忽然，艾露抬起头，用一种期翼的神情问：“生命之种……您会回来取的，对吧？”
程林没有转身，想了想，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或许吧，不过，就算是来取，也大概率不是我亲自过来。”
“……奥，那……再见？”
程林抿了抿嘴唇，背对着她，抬起右手轻轻摆了摆，什么都没说。
然后踏步向前，进入了安全屋，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
再见么？
大概是……再也不见吧。
……
ps：我很不喜欢写推演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次推演结束都像是完本了个短篇故事，而这种感觉异常糟糕。
第三百三十六章 留言升级，积分兑换
“砰。”
关上了安全屋的房门，精灵世界的一切声音都彻底被阻隔在了外面。
柔和的灯光，干净的客厅，沙发、桌案，连带桌上的那堆课本、复习笔记和模拟试卷都安静地摆放在那里。
程林静静站在门口，不出意料地看到眼前浮现出的虚拟屏幕。
他摘下了白色面具，然后将其收回初始空间。
开始打量这画面。
黑屏……然后是推演程序的logo图案……之后开始播放视频。
恩，对于这个“精彩操作回放”功能，他已经可以很冷静地接受了，虽然感觉上依然有些怪异。
视频依旧不是很长，默片，寂静无声，程林却看得格外认真，不敢错过任何一帧，他还是挺担心这个视频出问题的，但还好，等他看完，欣慰地发现推演程序在保护他个人**这块做的还是还是很好的。
似乎……
从打沙城投影那次自己严肃认真地跟它反馈了**问题后，推演程序就再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也有些令他稍稍惊讶的变化。
“这是剪辑过的么……”
整个视频大概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克鲁姆城决战，他在天空中播撒恐惧的那段，画面经过了某种类似“滤镜”的处理，并且视角拉的很远，所以看不清细节。
只能看到那个模糊的，藏身于漆黑天幕中的身影。
黑幡经过修补后，释放出来的黑雾已经颇为浓郁，加上这个视频自带的滤镜，别说战魂了，就连白色面具都看不大清。
程林感觉就这视频的画质都不如毛片……
“这清晰度也太低了吧。”
他忍不住吐槽。
但这显然是件好事。
画面中的主体是漫天的魔鬼藤蔓，以及火焰，只不过由于视角的问题，并未体现出“火环”的形态，整个画面还断断续续的，活像是被一个三流剪辑师处理过一样，破碎，且不连贯。
后半部分则是他孤身踏入世界树范围，然后站在阴风中一动不动的画面，那些“幻觉”并未体现出来，再然后，便是大地回春，整个画面破碎，结束。
……
“恩，问题不大。”
程林仔细思索片刻，确认这视频并不会暴露出什么。
他的身影细节都模糊不清的，就算人人都是列文虎克，也看不出什么。
唯一的担心的技能……额，感谢银月手杖吧，那冲天而起，宛如魔鬼般的“魔藤”是如此强大，程林确定任何人都无法将其和自己的“魔藤束缚”异能联系起来。
虽然都是藤蔓，但两者的差距几如云泥，至于火焰更是连“环”的表象都没有体现。
“如果非要说问题……大概就是这个形象了，程前辈此前的形象大体都还是比较正面的，无踪仙岛里面白衣飘飘，如同神，冻土投影里……好歹也是一身帅气的风衣，可这回就有点走暗黑路线了。”
程林有些头疼地想。
“这个画面播放出去，程前辈的人设怕不是要扭曲了，整个一邪恶反派的风格啊。”
叹了口气，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暴自弃，随便那些粉丝们怎么想吧。
“确定上传。”
程林说了声，那视频框也就淡淡消失在了空气中。
【视频已成功上传】
【留言功能内部升级中，暂停使用】
【请确认推演结束，结束后发放奖励】
脑海中信息浮现。
正往沙发边走的程林当即愣了下，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留言功能升级？暂停使用？”
他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语气充满诧异。
这倒是个新奇的事哈，这功能也可以升级么？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会变成什么模样。
“别告诉我是开放140字限制……”
嘟囔了句，程林摇摇头，坐在了沙发里，将自己已经打好腹稿的装逼句子咽了下去。
倒也不是很在意，左右有了这么多次的经验，已经不需要他故意留言来树立程前辈的形象了。
……
【你回到了安全屋，是否结束本次推演？】
“是！”
【推演将会在10秒后结束……10、9、8……0】
【推演结束！】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而在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你拯救了克鲁姆，又净化了整片森林，在你离开后，精灵王洛嘉带领臣民们离开了克鲁姆，重返王都，没有了侵蚀的威胁，他们终于可以走出浩劫，重建秩序，繁衍生息，然而这必将是个长久的过程。】
【恭喜您完成章节：新星（世界树），将开始发放奖励】
【奖励如下】
【体质+5】
【称号：风之旅人（削弱版）】
（风之旅人削弱版：你得到了风神的祝福，当风力达到足够要求时，你的移动速度提升50%）
【积分兑换】（测试版）
（您的本次推演获得的总积分为10+15+5+20=50元，可兑换物品列表如下）
脑海中一道道信息浮现。
看到前面两条的时候程林虽然有些吐槽的**但也算觉得正常，直到看到第三条奖励，刚刚脱下外套委顿在沙发里的他当即露出意外的神情。
“积分兑换？什么？”
他下意识反问。
这时候才恍然记起，自己似乎还攒了不少积分来着，他几乎都忘了这事。
这时候，他的面前再度出现了个虚拟的屏幕，上面出现了有些类似游戏商城的页面，里面有一些图案，每个图案下面标着价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又是一道信息注入他的脑海，程林这才明白了情况。
说白了，这算是个附加的小功能，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最后的总积分可以拿来兑换一些出现在推演中的物品，一旦兑换成功，便可以直接获取。
至于“测试版”三个字大概是这个功能还处于试运行阶段。
“还有这种好事？”
程林阅读信息完毕，猛地坐直了身体，隐隐有些激动。
当他看向那些可兑换的物品，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物品总共有四样。
第一样是一个银色的精致手杖的图案，赫然是“银月手杖”，这件堪称bug一样的神器竟然是可兑换的！
第二样，是一粒散发着荧光，淡绿色的种子，显然是“生命之种”。
第三样是一个很抽象的图案，底下写着名称，赫然是“风之旅人增强版”。
第四样，同样是个抽象图标，名字是“精灵语”。
……
这意外的变化让程林脑子有些乱。
心说这次的变化倒是真的多，不仅仅是留言系统暂停了，还多了个积分兑换的功能。
“冷静，要冷静！”
程林强行将目光挪开，对自己说。
这些物品太诱人了，尤其是银月手杖，如果可以用积分兑换，那他岂不是无敌？
不过……他又有些不安，按照他对程序的了解，真的会有这种好事么？
“不会吧。”
程林喃喃。
等他平复的差不多了，才终于将目光再次看过去，片刻后，程林兴奋的神情如退潮版撤去，脸上只剩下一个表情：呵呵！
他就知道程序没有这么好心！
银月手杖的兑换价格竟然是一百万元，生命之种价格稍微便宜些，是99万。
而程林的积分账户上，只有……
五十块钱……
“你玩我？！”
程林扶额，他感觉程序就是在戏弄他。
根本买不起啊！
这一刻，他仿佛嗅到了自己身上浓郁的“贫穷”的气息。
他叹气，忽然想起来什么，满怀期待地问：“积分可以攒着么？”
如果每次推演积分都能累积，那努努力……好像也没啥用。
【积分推演结束清零，不参与下次结转】
无情的冷水泼了下来，程林心说这程序难道是中国移动开发的么？
摇摇头，叹了口气，程林不得不看向了后面两样物品：
【风之旅人增强版：49元】
【精灵语：39元】
恩，都在消费能力范围内。
程林心情好了些，开始阅读这两种奖励的信息。
很简略。
风之旅人增强版就是风力足够情况下，移速额外增加10%，从50%变成60%。
至于精灵语更简单，就是获取与精灵族沟通的能力。
……
程林当即陷入了沉思中。
这两种奖励都不大，怪不得便宜，其中风之旅人增幅更加实用，10%的增幅听起来小，但实际上很显著了。
就像是他曾经获得的记忆力5%加成，结果程林在学习上可谓是事半功倍，效果极其显著。
“不过这个称号对使用条件要求苛刻，和暴风之子差不多，属于在特定环境下才有用的。”
“至于精灵语……”
程林皱眉。
他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就像是做试卷的时候，需要猜度命题人的思路一样，程林下意识反推这个奖励背后的含义。
“精灵语？按照道理，推演结束后我再也不需要这玩意，就算是以后再推演出精灵文明，语言体系也必然会有差异，这完全是个废物奖励。”
“可既然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别的用处？”
程林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个不安的猜测，他脸色变化了下，神态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一个他不大敢接受的猜想渐渐从心海浮了出来。
……
五分钟后，换了身衣服的程林推开宿舍门，沿着走廊下了楼，来到了独栋楼下。
这时候，时间刚刚到晚上九点四十分。
月光晴朗，初秋的凉意一点点，隐秘地渗透过来，空气仿佛都带着一丝寒意。
默不作声地走到学院的商品区，买了杯冷饮，他一只手塞在口袋里，一只手托着纸杯，将吸管塞在嘴巴里，目光掠过店铺墙上那张不知道什么人贴的游戏海报，画面中，一只俏丽的精灵正拉满了弓，搭在弓上的一根箭蓄势待发，冷光幽幽，仿佛要穿透次元。
叼着吸管的程林下意识嘟哝了一句。
卖冷饮的小哥怔了怔，问：“你说什么？”
程林摇头，笑笑：“没什么。”
说完，他转身，踏入黑暗。
在无人的街道上，仰头，望着一轮明月，用精灵语轻轻呢喃：“不会真的再次见面……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庆祝
今夜的星光很好。
还没有到入睡的时候，勤奋的，或者懒散的学员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那些大大小小的楼宇，大都亮着灯。
……
学政楼。
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外，仍旧没有下班的辅导员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黄副院长的声音。
推开门，洁白的柔光泼洒过来，房间里的窗子都开着，空调打着冷风，凉飕飕的，黄茵披着自己的外套似乎刚刚睡醒，从那张夸张且松软的办公椅中钻出来：“什么事？”
辅导员隐秘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报表递过去：“这是您之前要的学员数据统计。”
“恩。”
黄茵稍微精神了些，懒散地伸出手，接过来，然后低垂着眼睑翻阅起来，五六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是细密的表格与数据。
黄茵开始翻阅，辅导员便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时不时的翻页声。
过了不知多久，黄茵才抽出一只笔。
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随手甩回去，眼看辅导员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位目前执掌学员及省内事务的副司首才说：“以后这种事可以留到第二天再做，早点回去休息吧。”
辅导员怔了怔，然后才说：“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恩……对了，最近程林和韩仑……都怎么样？”黄茵忽然状若无意地询问道。
“都很正常，没有再出什么事，经过上回之后，韩仑消停了很多，程林……听说最近在恶补落下的课程，伤基本已经痊愈了。”辅导员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才一本正经回应道。
“唔，这样啊，自学的话应该挺难累的吧？”黄茵忽然来了一句。
“咳咳，这我就不知道了。”
辅导员砸了咂嘴，有些没滋没味地说。
他心想，您的那位干妹妹花蓓一天天的给程林送三餐加夜宵，就这待遇我就不信能有什么累的……
“那行吧，你走吧，对了，这几天有时间盯着点程林，如果他有什么异动就立马告诉我，尤其是如果他提出请假，不要同意，等我的批复。”黄茵忽然说了句。
辅导员怔了怔，心下好奇，却也聪明地并未多问，只是点头应下，这才离开。
等他走了，黄茵才重新瘫倒在椅子里，然后一只脚踢了下办公桌，旋转办公椅便转了个角度，冲向了窗外。
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那轮月。
幽幽地自言自语：
“算算日子，新投影也该快出来了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轮到九司，轮到最好，如果轮不到……唉，还真是不甘心啊……”
……
……
与此同时。
在夏国辽阔大地上，距离九院极遥远的蜀都，江叶也在仰望月亮。
相比于繁华的大都市里那些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她所在的出租屋极为不起眼，透露出贫乏困顿的模样。
在这片远离市中心的旧城区，大片大片低矮的平房如同一大堆无规则的火柴盒堆积在一起，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透过窗帘，微弱的灯光亮起来，也不会很刺眼。
“汪汪汪。”
忽然，邻居家养的大黑狗响亮地叫了起来，然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呵斥声，再然后是大黑狗委屈的呜咽，邻居家的大婶扒开门帘走出来，站在门灯底下朝着门口招呼道：“小顾回来啦？”
“哎，刚回来，王婶还没睡呢？”一个温和的男青年的嗓音在宁静的胡同里响起来。
“啊，没呢，呦，又给媳妇带礼物啦？真好，不过婶子得给你说两句，疼媳妇是好，但总不能乱花钱，买房才是大事……”
絮絮叨叨了一阵，才终于停下，之后小院的大铁门传开咣当的开门声，那种厚重的焊接粗糙的铁门一碰就发出很大的响声，不过这块的人都还挺喜欢这样，说是防贼。
在听到狗叫声的时候江叶就已经走了出去，穿过院子，跑到门口，等看着大门咣当着打开，露出顾城那张熟悉的脸，她眉宇间的愁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又是这么晚回来？饭菜都热了三遍了。”江叶小声抱怨。
顾城笑了笑，一边把自行车提溜进来，一边说：“今晚上工地有夜班，就多干了一会，我不都说了么，我在外面对付一口就行了。”
江叶嘟着嘴，听着，帮着关门，一转身就看到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个大盒子，“这是什么？”
“蛋糕啊，特意给你买的。”
顾城笑眯眯地说，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庆祝你晋升2段。”
江叶眨眨眼，黑暗里，她的眼神很温柔，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进屋洗个脸吧，看你一身汗。”
“哎。”
进了屋，将蛋糕放在桌上，洗了脸，擦洗干净，顾城换了拖鞋，才走进了卧室，这个小小的房间也就十来平，摆着床，桌子，柜子和一些杂物就满满当当的了，墙上和顶棚上都贴满了壁纸，看起来格外温馨。
桌子边上，电饭锅盖着，还插着电，一缕缕热气往外冒，显然是饭菜，江叶拔下来插头，挪到一边，然后把蛋糕的壳子拿下来，然后她有些惊喜地啊了一声。
最顶上竟然用奶油画着一个抽象的女孩的头像。
“画的怎么样？我和蛋糕店的人商量，自己画的，像不像你？”顾城笑呵呵说。
“一点都不像……这么丑……”江叶说着，却是掩不去嘴角的笑意。
拉着她面对面坐下，顾城点上小蜡烛，一朵朵火苗升起来，江叶不由笑道：“这搞的和过生日似得……”
“好不容易升了段位，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了。”顾城点好最后一根，然后坐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默契地一起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然后同时吹灭烛光。
“好了，可以吃了。”
江叶笑着率先切了一大块，却是放在了顾城面前，“你吃。”
“干嘛，这是给你买的。”
“可我之所以能升2段，也是全靠了你送我的白玫瑰啊，一整朵呢，都给我吃了。”
“那是因为你吃掉最划算。”顾城强调。
“我不管，反正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江叶冷哼。
顾城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好，依你。”
说着，他低头大口吃了起来，看起来饿坏了。
江叶这才笑逐颜开。
“其实……你真没必要去工地的，咱们又不缺这个钱，上次弄得还没花完。”江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心疼地说。
“不一样的，那个钱……我用着始终不踏实，咱们被官方通缉着，也没办法找正经工作，算来算去，工地算是不错的了，反正我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那么多，也不累，就是晒了点。”顾城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在进食的间歇里说。
“又有什么关系？我下手前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钱也都是黑钱，左右见不得光的。”江叶有些不服气地说。
顾城张了张嘴，却是终究没有说什么，类似的话题他们已经说过了很多次，没有争执的必要，沉默了下，这个晒得有些黝黑的青年闷声说了句：“总之，我觉得不太好。”
餐桌上气氛一时间沉闷下来。
过了一阵，还是江叶努力打破了僵局：“对了，今天我出去又打探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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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夜空中的神秘画卷
“官府的修行物资交易市场，已经开到咱们这里了，之前在魔都的试点似乎效果不错，然后就开始在各大一二线城市中推广运营，前些天就已经筹备了，据说今日就要开业。”江叶安静地坐在一张圆形的凳子上，右手捏着一个塑料的叉子，抹着奶油，平静说道。
顾城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点点头说：“意料之中的事，就和武器一样，早晚都有军转民的一天，再者说，一味的压下去，也麻烦。”
有关于修炼资源交易市场的事他早有耳闻，在仙岛投影的时候传出来的风声，然后就是魔都的修行者聚集地承办了这事，开始将一些人工培育的，以及通过了国家检测的修行资源投入市场。
程林在去魔都的时候，就听二院的富二代梁丕说过这事，只是这推广速度比他预料中更快。
“市场还没开，一些政策已经出来了，比如说限购什么的，交易过程很严格，还有一条特殊的规则，合法散修去购买的话是有很大幅度的打折优惠的，”江叶继续说，“而且，听说随着交易市场建立起来，下一个紧跟着要筹备起来的项目就是任务大厅。”
“任务大厅？”
“恩，好像是由特理司授权监督，运营，面对民间散修的商业组织，官府会在里面颁发一些方便修行者展现才能的任务，之后普通人也可以通过途径去发布任务，赚钱或者修炼资源，甚至可以购买修行法门，算是一个正式的，提供给修行者的上升途径吧。”江叶思考着解释道。
顾城听了忽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民间修行者也可以用正常途径变强了？”
他虽然平常不是很伶俐，尤其是和江叶一起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笨拙，但这并不意味顾城的脑子便不灵光，听到这些，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系列举措背后的含义。
交易市场是逐渐开放资源的流通，激活市场。
交易大厅则是为散修提供了晋升途径。
后者尤其重要。
目前国内的合法散修仍旧被按照普通人管控着，因为缺乏修炼资源，所以大都困在一品，并且由于政策原因，很多异能都没有被利用起来，这是极大的浪费。
现在官府看来终于空出手来，准备建立一个体系出来。
所谓的交易大厅通俗来说就是个“人才交易市场”，通过这个渠道，身怀异能的民间修行者们除了进入特理司之外，终于有了合法的变现途径。
可想而知，这是件大好事。
“是啊，如果我没猜错，一旦这个路子走通，那很多非法散修恐怕都要争相上岸洗白了。”江叶有些唏嘘地说。
如果有个正常地走上高阶层的渠道，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整日如同罪犯一样躲藏，小心翼翼生怕被特理司揪出来。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惜……
两人沉默了下，顾城忽然放下了叉子，说了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事……你也没必要躲躲藏藏……”
“你说什么怪话？这怎么能怪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江叶听了有些急，也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却是说不下去了，只见顾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然后，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
说着，这对道侣同时笑了起来，那些阴郁的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起来，真的挺羡慕那些可以上岸洗白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官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修行者逐渐被社会接受，就算不进特理司肯定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倒是我们这些……”
“等等吧，或许……以后会有转机呢？现在明显已经感觉到对修行者的高压渐渐放松了。”
“可是……那么多条人命，哪里那么容易洗掉？”
“那些人渣死有余辜！”
“没错，死有余辜。”
坐在狭窄的小屋里说着这些外人听不大懂的言语，慢慢吃掉了蛋糕，然后江叶起来收拾桌子，问：“明天你还要去？”
“恩……先不去了，一个地方干时间长了容易露马脚，我想着再换一份工。”
“……你喜欢就好，不过说起来咱们也快得再换房子了吧？安全起见……”
“行，就是可惜了，这周围邻里都挺好的……”顾城有些遗憾地说。
江叶笑道：“还是谨慎一点好，不去工作正好在家修行，而且算算日子，下一个投影也快出现了呢。”
“啊……那岂不是又要出远门了？”顾城故作夸张地哀嚎，然后忽然说，“说起投影，上次咱们遇见的那对兄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他们收获那么大，现在应该也又升段位了吧，没准都升二品3段了呢。”想起那对救了自己两人的神秘散修兄妹，江叶笑着说。
“哪里会那么快……”顾城却是不大信。
说着这些，江叶将垃圾放在塑料袋里，拨开门帘，走到了小院里，找垃圾桶。
初秋的夜晚有些微凉，她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趿拉着拖鞋，在一派晦暗星光中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间，她只觉得周遭猛地亮了起来。
寂寂的胡同里浓黑色的阴影一点点退散，低矮的红砖墙，漆黑的铁门，凹凸不平的铺着砖头的小院路面，都渐渐亮了起来。
“恩？”
提着垃圾袋的江叶怔了下，然后本能地抬起头看向夜空。
然后，这位刚刚晋级了二品2段的出色的散修竟然下意识啊的惊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一副震惊之色。
只见本该是黯淡星辰的漆黑天幕中，却渐渐被一团画面照亮！
隔着一堵墙的大黑狗忽然汪汪的叫嚷了起来，然后这叫声传出去，引动了更多的犬吠，渐渐连成一片，周遭的那些已经关灯睡觉的人家玻璃纷纷亮起来，屋主人咒骂着呵斥着自家的狗，然后推门走出来，再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吃惊的喊。
“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顾城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出门，却只见自己的女友猛然转回身来，用一种“连续中奖”的奇怪神情看向他，语气涩然：“你看……天上……咱们……好像又撞上投影了！”
……
……
与此同时，夏国蜀都地界，无数人被忽然盛大起来的星光吸引。
抬起头，看到了星空中徐徐展开的画卷！
有了足够经验的他们微微错愕之后，便醒悟了缘由。
二环内。
灯火通明的城市大街上发现这意外的年轻人们纷纷拿起手机咔嚓咔擦拍照。
议论：
“新投影！”一个男人喊道。
“是影像才对！类似上次全球播放的那种影像！”另外一人说。
“我的天，那图像不是该在投影出来后才播放么？这回好像提前了啊！”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质疑道。
“你管它怎么回事？快看！那是不是程前辈？是不是？”
“我去……程前辈这回的造型好……”一个穿着日韩学院风连衣裙，戴着帽子的女孩长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惊叹，“好……酷哦……”
……
推演结束第十八分钟。
夏国。
蜀都。
天空中，浮现动态影像。
一分钟后。
举国轰动！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通灵女初中生深夜看片
天空中，出现了一副画卷。
按理说在漆黑的背景中，任何图影都应该模糊不清，然而参考大荧幕放电影的时候那拉黑的影院，于是，这图影又显得如此的合乎时宜。
蜀都密集的写字楼里还在加班的白领们迅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工作位上站起来，一堆堆挤在了窗前，争相恐后观看，然后发出惊呼，再然后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
灵修论坛。
综合板块。
上次浮空冻土的瓜已经被吃的透了，大家最近都很无聊，甚至于有一些网友用一种满是期待的神情发帖祈求投影降临。
这样啼笑皆非的帖子却竟然为数不少，花样繁多，令人看了觉得忍俊不禁。
然而，今夜，从那影像出现开始，类似的帖子便从首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图文消息，语气高度类似，信息高度浓缩，来源极度统一，提炼一下只有一句话，那就是：
“天空影像再度出现了！！”
这个消息引爆了无数网友，更引爆了整个社交媒体。
在这个信息冗余的时代里，这条新闻在几分钟内便已经推送出去。
而那段简短的，却依旧神秘的影像的录像也飞快传播开，在各大视频网站上传。
网络世界率先炸开。
然而在网络孤岛的灵修九院，除开黄茵这种领导层，像是程林这种学员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整个学院平静的一如往常。
如果非要说异常，大概只有某个蹲在学院操场边上僻静无人处，喝着冷饮，用精灵语嘀嘀咕咕看月亮的身影比较诡异。
“算算时间，应该出现了吧？算了，睡觉去。”
摇摇头，程林起身，有些无奈地关掉了平静无比的手机。
看来今晚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明天应该差不多。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次影像的出现方式与上次并不相同。
它先于投影出现，用2d画卷的形式铺满了包含蜀都在内的足足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数千万居民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看得到天空，便成功目睹了这副画面。
他只是静静起身，向宿舍走去。
途径一排垃圾桶的时候思考了下，将手里的冷饮塑料包装扔在了写着“干垃圾”字样的桶里。
然后吸了口初秋的凉风，悠然走向暗夜。
……
宁城。
距离城区较远的新城范围，一座工地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在两个多月前，这块工地上曾经出现过第一个投影，当时引发了宁城人的强烈的围观。
负责这块土地开发的地产商笑开了花，本来琢磨着打上“灵地”的牌子炒热这块地皮，结果没成想投影消失后热度也消散了，这事渐渐不了了之。
要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投影免费帮他们压了一遍地基……
距离这块工地不远的一栋楼房，某层，窗子透出来柔和的灯光。
那是孙骁的家。
淡粉色的窗帘中间拉开一个小小的豁口，孙骁的妹妹孙小晗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托着腮，看向外面的茫茫暗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一少女的房间看起来有些花里胡哨，这扇窗子就紧挨着床，床头贴着的并不是明星的照片而是程前辈的动漫大海报，柔软的枕头被她压在肚子底下，两只小腿翘起来，没有穿袜子。
卧室的桌上放着书包，拉链没有拉紧，露出里面的期中考试的试卷，上面勉强及格的分数如此刺眼，然而孙小晗却一点都不慌。
不仅仅是她，还有孙爸孙妈，同样对此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情绪。
这显然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只有了解内幕的人才知晓这背后的逻辑。
“喵呜~“
忽然，粉色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叫，正看着星空沉浸在自己光怪陆离的未来幻想中的孙小晗一下子被拉回了神，她顿时有些生气，起身，扭头，拎起来肚子底下的枕头，仿佛是拎着一件武器。
她看向不知何时跳到了床头的那只黑色皮毛，绿色眼珠的猫，说：“干嘛？又饿了？你怎么比我还能吃？”
“喵呜~”
沉默了下，孙小晗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爬起来，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光着脚，也没穿拖鞋，去拧开了房门，按开客厅的灯。
刚上初中也就一个月，她的个子就明显窜了起来，女生发育都比较早，就显得瘦了很多。
这时候孙爸孙妈都已经去卧室里睡觉了，孙小晗无声无息地走到冰箱旁，拉开门，抬起穿着宽松睡衣的右手，指了指：“猫粮没有了，香肠吃不吃？”
“喵~”
“剩的鱼头吃不吃？”
“喵~”
“你还挺挑，喝点奶得了，爱吃不吃。”孙小晗翻了个白眼，拿出一盒奶，又找出来猫食碗，给它倒了点，然后那只猫就真的低头吸溜起来。
看起来，就仿佛这猫格外有人性一般……不，这更像是一种错觉，准确来说，这只猫的智商也就一般，问题在于……孙小晗语其交流的模样并不像是平常人和宠物说话的模样，更像是……真正的在沟通！
是的，她的模样和语起，就仿佛……真的能分辨出宠物的叫声的含义，然后和它对话一样！
这一幕看起来格外诡异。
然而孙小晗却早已习惯了，安排好了这件小事，她光着脚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往卧室里走，看了眼时间，想着明天还有课，她就准备关灯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上初中父母给买的手机忽然疯狂颤抖了起来！
“嗡嗡嗡嗡……”
孙小晗一怔，赶忙跑过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她加的一个扩列群，建群的时候还热闹，后来很快就冷了，没成想怎么突然就被一大堆消息刷屏了。
“发生了啥？”
孙小晗纳闷，打开看了几眼，然后整个睡意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初一少女整个就精神抖擞了！
她眼疾手快点开了一闪而过的一个链接，跳转到了某个视频网站，视频标题很劲爆：
“蜀都夜空惊现神秘画面！程前辈黑化版新造型出炉！！”
孙小晗呼吸一下子都急促了。
她睡意全无，飞快点开了视频，然后……
黑屏……视频加载……一个简短的片头和解说：
“大家好，先说明一下视频的来源，这是本人刚刚在蜀都大街实拍的画面！是的，你们没听错，天空上的神秘画卷，显然，这肯定是新投影出现的征兆，你们还记得上次程前辈黑风衣横行大雪原的画面么？是的，他……又来了！”
声音消失，一个画面跳转，再然后，激动不已的孙小晗便看到了这段只有一分多钟的夜拍画面。
第三百四十章 再一次拯救异世界
画面先是漆黑，然后一点点亮了起来。
这个上传视频的人拍摄的意外的完整，画面中，先是宁静的夜空，然后，一团柔和的光影凭空蔓延开，如同一道神秘画卷缓缓展开。
它极大。
是的，即便只是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通过与画面边角的那些楼房建筑的简单视觉对比，孙小晗也立即意识到了这影像的庞大。
不同于上次冻土的2.5d构图，这次的影像不知什么缘故，更加符合观看习惯。
“天空就像是屏幕！”
孙小晗心想。
“这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屏幕。”
柔和的影像在黑底映衬下多少还是有些模糊，但总体还是能看清大概。
那是一片森林，无边无际，森林中半空竟然伫立着一座奇异的城市，画面给了城市的一个2秒的全景，然后向前，过渡到了那条城墙。
城墙上竟然守卫着许多的“人类”，他们穿着造型古怪的盔甲，拿着弓箭和刀剑，似乎在和敌人战斗，画面闪烁，不同的视角连续切换，宛如信号不稳定般，然而，即便如此，依旧通过简单的一些类似蒙太奇的影像将整个战斗的惨烈描绘了出来。
“不！那不是人！？”
突然，就在画面拉到一个近景的时候，孙小晗惊讶地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画面中的那个“人类士兵”竟然拥有着一双尖尖的耳朵！
虽然画质极度模糊，但看轮廓，也能确定其容貌的俊美。
还有身形上，虽然大体上和人类差不多，但细节上依旧有明显的差异，看起来……竟然很像是一些幻想类文娱作品中的精灵！
这一刻，孙小晗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这视频的真实性了。
不会是拿哪个游戏cg改的吧……
心里想着，画面却已经继续向前滚动，那些守城的士兵们似乎承受不住敌人的攻击了，其中有个“精灵”站出来斩出璀璨的一道剑光，然而，依旧没等挽救败局。
就在那些黑乎乎的敌人即将蜂拥而上的时候……“程前辈”出现了！
即便他出场的风格与以往迥异，然而在此刻，全球范围内观看这段画面的无数网友，几乎毫无例外地认定了这身影的身份！
而接下来，做发生的一切更加证实了这个猜测。
只见“程前辈”携着无边黑云飞来，遮天蔽日，之后他隐藏在云中，朝着大地招了招手，便有无数狰狞恐怖的触手飞起，将敌人扫落，再然后，那触手编织出了一个硕大的牢笼，随着一把炽热火焰的升起，燃烧……再燃烧……莽莽森林，瞬息间化为飞灰，这堪比大片特效的一幕深深地将观众们震撼住了。
“太……帅了！！！”
孙小晗整个眼睛都差点往外冒星星了。
接下来，画面一转，一只硕大的青色的巨鸟展翅向极远处的一株接天触地的巨树飞去。
跳转，再然后，便是一个稍稍拉近了一些的镜头。
在漆黑死寂的世界里，面目模糊的“程前辈”一派悠然轻松地踏过魔土，任凭阴冷邪恶的风吹拂，走向迷雾。
之后……漆黑的世界树瞬息间恢复了生机。
大地回春。
改天换地一般。
整个异世界为之焕然一新。
“哗啦哗啦。”
画面无声破碎，整个视频也走到了结尾，彻底消失。
房间中，看完了整个不到两分钟的简短视频的孙小晗，整个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情绪中。
“程前辈……肯定是程前辈……”
无需怀疑，拥有这样强大的威能的人类，又是这影像的主角，与此前类似的拯救异世界的剧情，不需要任何文字提示，也没有人会怀疑画面中的人的身份。
除了那位新夏国首位飞升者，不可能是其他人！
从地球走出的程前辈，再一次拯救了异世界！
至于那略显邪恶的手段……又算的了什么？这邪派的作风反而更对那些年轻人，尤其是孙小晗这类人的胃口！
恶魔总裁了解一下？
“呼~呼~”
孙小晗忽然深吸口气，然后吐出，试图以此来平复激动的心情。
“喵呜？”
那只黑猫不知道啥时候又跑了进来，偷偷来到了孙小晗身旁，它嘴巴还有胡须上还沾着奶，一脸好奇迷茫，下一刻，它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两只恶魔之手抱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孙小晗尖叫着用力抓着黑猫在床上来回打滚，嘴巴里还叫着它的名字：“罗小黑！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啊啊啊，是程前辈啊！他好帅啊！！”
面对处于兴奋中的她，黑猫整个都懵掉了。
等孙小晗终于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她立即精神抖擞地上网搜寻相关的消息。
一边看，一边评论，过了一会忽然一脸惆怅。
拍了下旁边几乎要吐白沫的宠物猫，叹气说：“唉，修行者的世界真的好有意思啊，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进特理司？唉，不知道老哥在九院混得怎么样，要是能找找关系把我弄进去修行该有多好……呜呜，我不想庸庸碌碌地上学了……”
哀嚎着，她拿起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找到了孙骁的账号，看了眼灰色的头像，撒气一般打了一段文字过去：
“孙骁你个大猪蹄子啥时候能回个话啊！我也觉醒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也想去九院，结果特理司那帮人不给安排，烦！烦啊！”
……
……
可惜孙小晗这番发泄一样的消息必然不会被接收到。
处于局域网中的孙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妹妹竟然也觉醒了这件事。
他今天感觉格外的困，这时候已经早早躺在了宿舍里呼呼大睡。
也就在这时候，放在窗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某个刚知晓了投影出现的消息灵通人士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出大事了！新投影出现了！”
然而，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孙骁却只是翻了个身，“呼噜……”
……
……
外面世界被这个视频闹腾的乱糟糟，整个夏国的这个夜晚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中都不消停。
尤其是蜀都特理十三司更是连夜召集人手，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地准备迎接自家地盘上的投影。
然而，当十三司司首将一众手下召集到一起，坐在了会议室里，却忽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进展了，他们被第一个问题就卡住了。
“视频已经播放结束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划定投影范围，然后准备警戒疏散群众以及……”
一个组长站了起来，一脸认真：“司首，画卷结束了，可是投影还没出现啊，就算是出现了……”
他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咽了口吐沫：“我们好像也暂时看不见。”
……
……
第二天，清晨。
在床头的闹钟即将响起的前一分钟，程林便睁开了眼睛。
打了个哈欠，看眼时间，按掉闹钟，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昨晚上一觉睡得很好。
说起来推演也是个挺耗费体力的事，别的不说，光是在那边下棋的一个晚上，他就基本没睡，全靠“古铜色小树”撑着。
如今终于能稳稳当当睡个自然醒，精神上都觉得圆融舒适。
起床，穿上拖鞋，先去卫生间洗漱干净，然后他才返回来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
“恩，阴天，蛮好。”
窗外的天色略显暗沉，大概是多云，没看天气预报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雨，程林抑制住了去看手机的冲动，慢条斯理穿好了学员制服，打理干净。
看了眼课程表……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四十分钟，他点点头，走出宿舍，先是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径直来到班级教室。
刚一进去，他便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第三百四十一章 唯一的选择
整个教室里，学员们三两成群，议论纷纷的，看起来颇为热闹。
“程林，你来了，知道了么？”
小胖子唐金定看到他进来，打招呼问道。
随着程林在本届学员第一名的座位坐稳，尤其是之前还打败了韩仑，在其他学员眼中他就多了一层光环，不约而同的，那些普通学员看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保持一段距离。
小胖子仗着自己在沙城投影抱过程林的大腿，和他说话还算多些，这时候一脸神秘地问。
“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了么？我看大家都在讨论。”
程林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说。
“昨晚上程前辈影像又出现了！咱们知道的太晚了，外面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唐金定当即嘴巴就刹不住闸了，一口气比比划划就说了起来。
程林在旁边装出一脸惊奇的表情，又看了他手机里的视频录像，恩，很好，最终呈现出来的画质更低了……他非常满意。
通过对方的叙述程林也大概听懂了经过，“所以这个视频是先出现的？然后投影是后出现的？”
“好像是，这回投影出现的挺慢的，到现在色彩都很淡很淡的，太阳出来后都看不大清。”谢青珂从旁边走过来，解释说。
“是这样啊……”
程林眨眨眼，他倒是没想到，这次的视频播放与上次形式有了区别。
恩……可能是为了方便呈现吧，森林的地貌可要比雪原复杂很多。
“具体的投影颜色还很淡么？能不能看出里面的情形？”他试探询问。
谢青珂摇摇头：“好像还不行，只能确定新投影是森林，并且……和上次一样，也是悬浮在天上的，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咱们能获取的信息比外面都要晚一些。”
“恩，我知道了。”
眼看着汪达明从门外走了进来，程林点点头，和大家一样，落座，开始进行每日的修行课。
只是打坐的时候，他总是心绪不宁，“精灵语”的存在令他不大安心，很想快些确定一些事。
……
终于，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投影里面的细节仍旧看不大清楚，这次的凝实速度比以前还要慢许多，不过可以预期的是，这次的投影会很大，远超前几次。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九司已经确认了，在省内并未发现新投影。
也就是说……
“咱们司局这次又轮空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付仲庭皱眉眉头说，很难受的样子。
省内没有，就意味着九司大概又没了探索权，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可能是前面几次好运气用完了吧，不过说起来，感觉这次的投影数量好像很少一样，除了已经确定的蜀都有一个，其余的投影好像还没得到确切消息。”
孙骁扒了口饭，嘟囔说。
蜀都么？
坐在旁边的程林心头微微一动。
他已经了解到，网上流传的视频几乎都是来源于昨夜的蜀都，毕竟看到的人比较多，至于其他省的投影，可能是位置比较偏僻吧，目前消息还不多。
不过省内无投影这件事基本是确定了。
程林当即有些发愁。
“怎么才能再进去投影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
若是投影出“克鲁姆”，他倒也没有太强烈的探索**，但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
“实在不行只能再请一回假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账户里贡献点还剩下几十，用来兑换假期还是可以的，眼下看来，复制上一次的行动思路比较可行。
吃完饭，他当即向学政楼走去，准备去请个假。
至于自己偷偷跑掉这种方案他犹豫了下就打消了，自己偷跑性质就不同了，到时候回来怕是黄茵都保不住他。
辅导员办公室位于二楼，程林敲了门，进去，正巧对方也在，他就说了下这事。
按照学院的规章制度，用贡献点兑换假期是完全可以的，所以辅导员也没拦着，只是说了句：“我去拿一下公章，你先坐一会。”
“好。”
程林点点头，在办公室坐下，等了大概十分钟，门被从外推开，程林看过去，就只见黄茵噙着笑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哒走了进来。
“是你想请假？”黄茵大大咧咧坐在了办公椅上，问。
程林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说：“是。”
“请假干嘛？别说探亲，你家里可没人了，也别说生病，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黄茵瞅着他，说。
“……这不是眼看着修为快到瓶颈了，出去旅旅游，放松下，有助于突破。”程林沉默了下，回答。
黄茵冷笑：“旅游？打算去哪？不会是去蜀都吧？看看川妹子游山玩水，顺便装成散修进新投影里转转？”
程林清咳一声，正色道：“黄院长我认为您是误会了……我为什么去蜀都？我准备去其他地方旅游。”
“是么？不过我觉得你大概只能去蜀都了。”
“什么意思？”程林怔了下，反问。
黄茵在那张明显不大舒服的办公椅里换了个坐姿，看了眼关紧的门，才用一种略正经了些的语气说：“你应该还不知道，这次的投影数量极少，目前司局内部的消息，国内只有蜀都一座，就算是你全球范围内，似乎也才区区六个！”
“什么？才六个？”程林露出了毫不作为的惊讶。
这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以前的经验中，每次推演结束，全球范围内都会出现少则几十个，多则上百个一模一样的投影。
比如最早的“废墟”投影，全球就好几百个。
“无踪仙岛”投影数量较少，但也有二十多个，国内仗着海岸线长也独占六七座。
可是，这一次，按照黄茵的说法，全球才一共六座投影？
国内更是只有一座？
这个消息足以令程林讶异。
“很惊讶？”黄茵看了眼他，“惊讶就对了，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奇怪，京城部里高度重视此事，猜测这次投影可能并不寻常。”
程林心里吐槽了句哪次投影都不寻常……然后他皱眉问：“就因为数量？每次投影的数量都并不是固定的吧，就算是这次少了一些，也未必不是正常的事。”
“不是这样看的，按照我们目前掌握的规律，投影的数量似乎和其能量总和有一定的关联。”
“什么意思？”
“有一种假说，一些学者认为，每一次投影在地球上的灵气总量是相同的，如果单个投影蕴含的少，那数量自然就多，反过来，如果单个多，那数量就少。”
黄茵语气难得正经地解释说，“就像是第一个废墟投影，单个面积很小，所以数量就异常多，所以……”
“所以既然这次数量格外的少，那很可能意味着单个投影面积会特别大？”程林皱眉，问。
黄茵打了个响指，说：“没错，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相，比如不一定是以其蕴含的灵气数量为衡定，但总归，从数据的总体呈现情况上看，存在这样一个可能。”
顿了顿，她说：“所以如果你还想进去探索，那除非出国，要不然……国内的话，也就只有蜀都一个地方可以去。”
程林沉默了下。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黄茵：“这么说，您是不同意我的假了？”
在程林看来，几个投影反而不是他关心的事，眼下的问题是自己能不能过去，至于其他问题，到了之后再说。
如果黄茵不给假，那他就真的要考虑别的方法了。
哪知。
听到他这句话，黄茵忽然笑吟吟看着他，悠然道：“谁说我不准了？”
“啊？”程林有些意外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赴蜀
“谁说我不准了？”
黄茵的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令程林倍感惊奇。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回来投案自首那阵，这位黄副司也是用类似的语气说了句“不错。”
难道……
“我不太懂。”程林眨眨眼，坦然反问。
黄茵又换了个坐姿，这才说：“按照规章制度嘛，你用贡献点兑换假期，程序上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说需要经过学院里这一层手续，但我向来体谅学生，所以，你既然按照规矩提出了申请，我自然没道理拒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假我可以给，你去哪我也管不着。
但是有一样，作为副院长，更作为司局的副司首，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
虽然你没有毕业，但毕竟代表着九司，就要遵守相关的规定，像是上次那类违规行为，就不提倡。
如果被其他司局抓到，通报过来，该有的惩罚也免不了。”
顿了顿，她忽然轻咳一声，目光移开，看着办公室里的一丛花木，说，“当然了，如果没有被抓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哈？”程林愣了下。
他仔细咀嚼了对方这句话，眼神略微有些怪异。
如果他语文没问题的话……听起来，总感觉黄茵是在暗示什么啊。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被抓到……”
他试探问了句。
说了一半，却被黄茵干脆利落打断：“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胡乱联想。”
程林眨眨眼：“懂了。”
懂什么了？他没说，黄茵也没问。
沉默了下，这位黄副司就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辅导员声称要去取的公章，开了个假条，递给程林。
“谢谢。”
程林接过，起身，刚走几步，却忽然就听黄茵叫住他。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程林转回身。
“假期期间注意通讯顺畅，之后学院或者司局还可能和你联络。”
“什么意思？”程林诧异了。
“字面意思，”黄茵指了指南边，说：“这次的投影只有一个，而且极有可能与往常有很大差别，探索这件事之后也有可能有新的政策出来。
比如说，假如这次真的有些不同，单凭蜀都十三司未必能照看的过来，其他司局并不吝啬施以援手，而且，考虑到国内只有这一个投影的问题，总部未必放心全权交给地方……
总之，具体的还在开会研究，如果有什么变动，会有人通知你，保持通讯顺畅就好，知道了么？”
程林眼神动了动，攥紧了手里的纸条，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又转回身。
刚要走。
却再一次被叫住：“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注意安全。”这位黄副司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略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别再犯轻敌冒进的错误，在外面可没人来得及救你。”
额……这是在指此前和韩仑切磋那件事？
在叮嘱自己？
程林愣神了下，片刻后，才认真点头，然后转回身，迟疑了几秒钟，确认黄茵没有其他什么事要说，才迈步推门离开。
辅导员还站在门外，看他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之后辅导员才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却是一脸如常，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半个字都没问。
黄茵也没急着走，而是顺便开始将一些需要她审阅签名的文件给处理了，灵修学院和普通的大学截然不同，里面没有那么多“教授”和各级领导，所以整个行政结构很多具体事务都是压在辅导员身上的。
刚签了几份文件，忽然，就只听门再次被敲响。
“进。”
说了声，然后便看到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黄茵扫了眼，然后轻咦了一声，“韩仑？有事？”
门口。
一手按在扶手上的韩仑显然也有些惊讶，沉默两秒，却是迎着黄茵的目光，一字一顿说：“我想请假。”
……
……
从黄茵那出来，程林还有些恍惚。
他属实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黄茵的那番话大半是废话，表面上义正言辞，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大概是默许他去蜀都掺和一脚了。
“这也行？”
站在学院楼下，他有些恍惚，也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说早就知道，这位领导的性格比较跳脱，与杨从宪甚至是沈山京的那种稳重风格不同，黄茵似乎要更任性一些。
但默许自己潜入投影，这无论如何都是件令他意外的事。
大概是受限于政策，九司没办法插手其他司局的投影，但黄茵又不甘心？自己上次的任性给了她某种启发？所以才顺水推舟了？
“只能这样解释了，不过……听她的意思，这次的投影特理部可能会插手么……这倒是有意思了。”
程林捏着假条，目光闪烁。
不过目前情况还不明朗，他也无从判断，只是本能认为，这次探索大概会与以往不同。
摇摇头，将这些疑虑抛开，程林飞快返回了宿舍，收拾东西，拿些钱，带上c91灵剑和一些可以公开使用的药剂，为了赶时间，也没有特意找朋友们告别。
只是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然后，孙骁他们就都炸锅了：
“所以说你又请假了？”
“去蜀都？你不是奔着投影去的吧？学院竟然给假了？匪夷所思！”
“羡慕……我也想去……”
“别羡慕了，没用，你又没有多余的贡献点。”
“……”
“注意安全！”
看着聊天群里一群人的回复，程林笑了笑，打了个ok的表情，收起手机，迈步跨出了学院的大门。
……
坐上最近一班的公交，直达机场，这段路他走过好几次了，已经颇为熟练，候机的时候他开始收集网络上的消息。
这会，整个网上有关新投影的讯息已经不少，不过主要的热度还是围绕在昨晚上的那段视频上。
令他倍感欣慰的是，虽然这次自己的形象颇有些邪恶，但网上风评竟然意外的好，大家似乎对程前辈的新造型颇为满意。
至于视频本身，在各大网站的播放量也已经成功破亿。
对于这些，他已经渐渐麻木了。
倒是有关于投影的消息……比较让他意外。
“竟然没有全景照片？只能看到局部？”
程林搜了半天，都没看到这次投影的比较完整的图像记录，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小块，看着，如同盲人摸象，难以拼凑出整个来。
“上次冻土浮陆也没有像是这样啊，有意思了。”
程林心中纳闷。
正想着继续查找，忽然听到登机的声音，他只能起身向登机口走去。
微微抬头，看了眼目的地“蜀都”的醒目字迹，他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上次遇见的小情侣，记得就在蜀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