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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下梨     正德五十年txt下载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二 议建商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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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多礼。”连子宁摆摆手,问道:“可还习惯么?”

    溶月现在便是住在那小院儿里头,他让兵丁们去镇上置办了一些家具被褥什么的,也算是齐全了。

    “有事儿做就好,比以前舒服多了。”溶月笑道。

    连子宁没想到这位还是个女强人类型的:“怎么样,昨天让你策划的,有眉目了?”

    溶月把手中纸往他面前一递:“已经弄好了。”

    “哦?”连子宁一挑眉毛,心里有些诧异,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这么快就弄完了?后世一个小组做个企划书还得个一星期呢!

    他拿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看,心里不由的更是诧异。

    昨天连子宁和溶月说的,是关于官道刘镇的一个改造计划。官道刘镇地处京城南郊,位于一个极重要的交通路口上,在镇子南边的三岔路口,往东北可以通蓟辽,往东可以通天津卫,往南可以直通保定、河南,往东南则是可以通向山东,交通极为的便利,每日的人流量也是极大。这也是为何这些镇民们能生存下来的原因,而王康之所以把贩运私盐的联络点和仓储地设在这里也是处于这个考虑,此地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勾结南北,就算是出了事儿逃命都方便。

    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却得不到有效的开发和利用,连子宁看着都觉得可惜。

    现在他已经掌控了官道刘镇,而且手里头有人有钱有权有势,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所以他要对官道刘镇进行一番改造,好好经营,将其打造一个交通枢纽,京南重镇!

    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向戴章浦证明自己除了打杀算计之外的另外一项能力,更是要把这里经营成自己的大本营,自留地!以后这官道刘镇就是个下金蛋的鸡,无论自己在哪儿,它都能提供出充足的资金支持。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构想,但是也仅仅是一个构想而已,具体的措施还没成型,昨天他把自己的想法大略和溶月一说,却没想到溶月今天就拿出了如此成熟的方案。

    溶月在一边小心打的观察着连子宁脸色的变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心中对自己颇为的自信,但是她却不知道,连子宁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份计划。而他,现在已经是她唯一的指望。

    他虽然还年轻,但是有心计,杀伐果断,下手狠辣,是个成大事的人才。而昨天听押送银子回来的那些兵丁夸耀,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的座上宾,这个职位,可是个实打实的实权,连兵部尚书也是要客客气气的。而最重要的是,他肯赏识自己,这么大的计划,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肯交给自己一个女人家来做?

    如此有能力,有靠山,有眼光的恩主去哪儿找?

    而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第一个差事,一定要做好才行,这样才能引起他的重视,只有他重视了,在这个小小的群体中,自己的作用才能越来越重要。

    直到看到连子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才放下心来。

    “好,很好!”连子宁笑看他一眼:“溶月姑娘果然没有夸口,这份计划,做的很好,完全合本官的意思,我很满意。”

    溶月松了口气,笑道:“大人满意就好。”

    是夜,辰字所灯火通明。

    大厅上面摆了两桌,连子宁在首位坐了,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有十来个人,都是镇上颇有些产业的,要么是客栈的老板,要么家里就经营着大车店、粮油铺子、布庄、酒楼等等,那日的三个乡老都在列。

    今天连子宁显然是兴致颇高,席间频频劝酒,他这个现在镇上权势最大的实权人物劝酒,自然没人敢不喝,于是大伙儿都被他给灌了不少。

    大伙儿脸上都有说有笑,心里却都存着一些疑虑。今日正在家中安坐,忽然辰字所的兵丁上门,说是大人有请,差点儿没把他们给吓尿了,以后这位大人又有什么幺蛾子出来,结果却没想到,拉过来之后只是喝酒吃菜,一句别的话也不说。

    但是只怕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这官家的酒,其实那么容易吃的?

    只是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脸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免得惹得这位大人不快,岂不是自找不自在?大伙儿也都存了一个心思,看这样子倒霉也不是我一个,反正是大伙儿都倒霉,大不了到时候一起扛了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连子宁起身,手里端着酒,见他站起来,堂中顿时为之一静,只听他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掌柜的老板,今日叫大伙儿上这儿来,一个是庆祝上一次的黑风寨强人事件圆满结束,上面,已经是不会追究了。”

    这些掌柜的顿时都露出几分喜色,毕竟上一次的事儿也有些牵连到他们,这年头儿,能不跟官府打交道最好就别接触。

    连子宁顿了顿,又笑道:“这一次把大家请过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伙儿心道戏肉来了,赶紧把耳朵竖了起来。

    “本官来这里上任之前,只以为官道刘镇是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来了之后才发现,浑然不是这样!众位想必也看到了,和官道刘镇的地理条件是何等的优越,北通蓟辽,东到天津卫,南到保定府、河南,东南到山东,说句实在话,这等优越的交通条件,京郊几十个镇子里面,也就是官道刘镇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列位,我说的这话对不对?”

    大伙儿没想到他年岁不大,来的时间也不长,却是观察的如此仔细,便都点头应是,这次,话里面就多了许多真诚的成分。

    连子宁又问道:“交通如此便利,每日镇上人来人往,尽是做生意的客商,那本官敢问诸位一句,为何这镇子依旧是如此的困顿?就算是镇上最有钱的诸位!说句实话,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抵不过京师里头一个粮油铺子的东家!我说的,没错儿吧?”

一零三 议建商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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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儿顿时都有些尴尬,不过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得尴尬点头。

    “诸位,你们这是守着金饭碗要饭吃!”连子宁的音量陡然家拔高了:“山东东昌府临清州大伙儿都知道吧?本来就是一片不毛之地,四周都是荒原乱坟岗子,鸟儿都不拉屎的地界儿!人家现在是什么?号称北地苏杭,富户十万,住户百万,遮奢无比,每日里大运河上停着的船只连绵十里,那是何等样的一个情境?不过是区区一州之地而已,便已经超过了济南府,成为山东布政使司最富庶的地界儿!”

    “为何如此?就是因为开了一条大运河,开了一个漕运,设了一个钞关!仅此而已!”

    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诸位,大运河不过是沟通南北而已,咱们官道刘镇可是四通八达,我敢说,官道刘镇的交通比临清更便利,客流量也不小。今儿个我在门口坐了三个时辰,仔细的数了数。一共是过去了三十七支商队,行脚商人和单量的马车不知道多少!这些人算下来,刘老,只怕你的店里都装不下吧!”

    连子宁说的话把大伙儿吓住了,临清州大伙儿都是知道的,北地一等一的繁华所在么?可是,按照大人这么说,咱们有朝一日也能跟临清州也似?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刘老站起身来,向连子宁欠身道:“大人所言极是,但是大伙儿也都没什么办法!这日子,也是这么就习惯了。”

    有他开口,下面便七嘴八舌道:“还不是因为留不住客人呗!”

    “咱们这儿距离京城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那些商队、行脚商人都是大早晨就从京师出发的,就算是在城门那儿被堵一会儿,到这儿的时候也不过是巳时中而已,还不到晌午,人家自然不会在这儿吃饭歇息,就更别提留宿了。”

    连子宁忽然淡淡道:“若是我能想办法让他们留下呢!”

    “人家自己不留你还能强留不成?笑话!”那说话的老板接上话茬儿本能的就回了一句,猛然醒过神儿来自己这是跟谁说话,赶紧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了。

    连子宁也不动怒,只是看着他们,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诸位,我能让他们,留下来!”

    “这儿,有个计划,先跟大家说一说。”连子宁转头向刘老道:“刘老,你那客栈,若是要卖的话,多少银子出手?”

    刘老没想到他冷不丁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若是卖的话,客栈地皮加上伙计的合同,两千两银子老朽便也出手了,只是这客栈老朽经营了一辈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出手的。”

    连子宁摇头:“刘老,你那客栈太小了,若是过往的行商大量入住的话,根本就不够用。”

    刘老眨巴眨巴老眼,心道问题是自从我爹开这家客栈以来店里面还从来没住满过呢?但是问题是连子宁说的言之凿凿,却又有不得他不信。不得不说,比起后是那个信用稀缺的年代,大明朝的政府之信誉还是根深蒂固的深入人心的,官府说的话,民众几乎是百信不疑。

    要不然崇祯帝后来杀袁崇焕,京师百姓都纷纷从侩子手那儿买袁崇焕的肉吃以泄心头之恨,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官府说的话,永远是对的,皇上说袁崇焕是个大坏蛋,卖国贼,那袁崇焕一定就是个大坏蛋卖国贼。

    于是刘老的心里便也升起一点儿希望了,莫非,官道刘镇,还真能变成大人口中说的那般?

    “本官拟定建一个商会,在座的诸位,都有自己的产业,而你们那些产业,便以市场价格折合成银两,在这个商会中入股子。在座的诸位,已经是囊括了整个官道刘镇的所有产业,所以,新建成的商会,将会把官道刘镇所有的买卖全部掌控在内!本官将会出大量的现银注入商会,到时候出现情况,比如说由于客人太多导致客栈需要重建结果刘老又拿不出钱来了,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商会内部的现银就起作用了。”

    大伙儿这么一听,顿时色变,这个时代,分外注重产业,就算是自家的客栈只能卖八百两银子,你出一千两他也是绝对不会卖的,因为他觉得,有这样一份产业传下去,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反倒是现银,没那么可靠。连子宁此举,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侵占大伙儿的产业了,而且你能指望他出一个公道价么?

    连子宁见众人脸色不好看,便解释道:“大伙儿都放心,这实业不过是折价而已,所有权,还在大伙儿的手上,而且,你们还是这些店里的掌柜东家。这一点,本官可以保证,也可以立下字据。”

    众人一听,这才是脸色和缓下来,却又摸不到头脑,这位大人究竟是在搞什么?给大家伙儿白送钱么?

    “之所以建立这样一个商会,是为了把整个镇子上的资源统合起来,人力物力财力,所有的一切。本官看了,镇子上有三家酒楼,这三家酒楼,为了抢夺那一点儿可怜的生意,肯定都是互相压价,结果最后导致大伙儿利润都薄得很,这一点,本官没说错吧?”

    有几个老板便点点头。

    “以后建了商会之后,这种事情便不存在了,商会下面所有的酒楼,客栈,大车店,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价钱,无论那些行商在哪家,都是一般无二。这样,可以有效的避免了恶性竞争,导致大伙儿最后都没钱赚。”

    这一点说到大伙儿心坎儿上去了,都点头应是。

    “最后,还有一点。”连子宁笑眯眯的露出了雪亮的獠牙:“既然组建了商会,那么大伙儿都是商会的东家了,比如说刘老您,您不但是刘记客栈的老板,更是王氏大车店的东家,也是赵记聚福楼的东家,每个人,都是所有店面的东家。所以嘛,这以后各家店里面一天的结余,就不能落到各自的手里了,而是要上交,然后按照各自股份的多少,统一分配!”

一零四 入股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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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全场大哗。

    什么?以后每日的利润都不是自己的了要拿出来和别人分?这还有天理么这?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立刻就喊了出来,要不干,有几个老成持重,性子沉稳的,却是端坐在座位上思量得失。

    藏在布幔后面偷听的溶月听到这如同炸锅一般的声音,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嘟囔了一句:“没见识的乡野匹夫。”

    实物入股,股份分配,店面折公,这些手段在大明朝并不罕见,但是能把这些联系起来运用,从而组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却是溶月以前根本没想到的,尽管她在教坊司的时候,也被人教过如何做生意,如何行那商贾之事。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巧妙的手段,以她昔年张经六省总督幕府第一幕僚的身份和眼界,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机会。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连子宁摆摆手,把声音压下去了一些,他脸上还是挂着笑:“诸位都不要着急嘛,你们可以想想,不单单是把你家的进账拿出来和别人分,别人的进账也要拿出来和你分不是?你们店面小的,进账也少,拿出来的钱也少,股份也少,分的钱也少,店面打的,进账多,拿出来的钱多,分的钱自然也多,诸位,本官说的又没有道理啊?嗯?”

    他这话说完,有几个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但是却还有几个,依旧是在聒噪。

    连子宁脸刷的就拉了下来,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各位,本官与你好好说话,可莫要分不清是非好歹!”

    他这一怒,众人顿时骇然,那些闹腾的也顿时意识到双方的身份差距,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随着连子宁的这一声怒喝,门外传来几声衣甲的撞击声,然后便听的惊天动地般的一声大喊:“愿为大人效死!”

    众人骇然,回头一看,只见院子里面点满了火把,照的亮如白昼,数十名甲士身穿棉甲,手扶长枪,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

    一股凛然杀气迎面而来!

    众人一看,心顿时都凉了,心道,得,这是鸿门宴啊!今儿个这股份,想不入都不成了!

    不过冷静下来大伙儿这么一想,却觉得连子宁说的也是不无道理,钱多的股份多,出的钱多分的钱也多,钱少的也是一般,似乎对各自都没什么影响。而且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恶性竞争和各自的压价,大伙儿钱都能多赚一点儿。

    假如真像连大人所说的那般,他有办法把那些行商留下来,那么大伙儿岂不是都能海赚了?

    不过对于最后这一点,他们还是深感怀疑的。

    在外面层层甲士环绕的威逼之下,饭桌上的气氛终于又恢复了友好和谐。

    不过让这些掌柜东家们颇有些诧异的是,连子宁并未仗势欺人,强买强卖,而是很公道的把大伙儿的店面折合成股份。

    最后算下来,刘老的那家客栈作价一千两。另外有三家酒楼,一家作价八百两,另外两家各自作价五百两。一个专卖米面粮油的铺子,作价九百两。一个绸缎庄,作价一千三百两。一个布庄外加成衣铺子,作价八百两……

    林林总总加起来,十五家店铺,一共是作价七千两,而连子宁则是出现银三千两,凑成一万两,占了个大头儿。

    当大伙儿看到连子宁直接命人把三千两白花花的纹银抬出来的时候,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大人,是要来真格的,可不是闹着玩儿啊!

    看到真金白银,这心里的信任感便多了一些,大伙儿心里也踏实了——连大人就算是会坑大伙儿,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银子的打水漂儿吧?

    然后连子宁便把早就写好的契约拿出来,让众人仔细的看过上面的条款,把各自的店铺折成的股份一一的写清楚了,然后边让他们各自签上名字,摁上血手印儿。

    这合同,就算是完了。

    连子宁弹了弹手上的一纸契约,笑道:“众位,你们便宽心吧,最迟三天,本官定然让你们店中人满为患!”

    众人心中自然不信,脸上唯唯诺诺的应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连子宁笑道:“本官是信得过大伙儿的,但是有些事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免得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不愉快!过几天,每家店里商会都要派一个督查,嗯,就是监督每日的钱款和报上来的有无出入,哈哈,本官如此做,不为过吧?”

    众人也只能跟着笑,只是,有几位心里有小算盘的,却是笑的分外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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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们已然都走了,残羹冷饭也被撤下去了,连子宁办成了这件大事儿,心中得意,仰靠在大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有一口每一口的品着,很是自在。看着那些被倒掉的饭菜,寻思着是你不是养几条大狗了,一来能看家护院,二来也能把这些残羹剩饭消灭掉。

    “恭喜大人!商会成立,官道刘镇繁华,指日可待!”溶月从布幔后面走出来,笑着说道。

    连子宁一摆手:“你也不须恭维我,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那设钞关的文书能不能拿下来。”

    溶月笑颜如花:“大人有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做靠山,这钞关的事儿,岂不是十拿九稳?”

    连子宁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你可知道戴章浦大人此人?”

    “戴大人在正德四十四年就做了武选清吏司员外郎,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没什么接触,”溶月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呀,想起来了,有一次,对,就是正德四十五年,张经大人奉命出京都督东南六省兵事的前一天晚上,戴大人来府中拜访,和张经大人交谈了约有半个时辰之久,我在旁边的暖房中听见他俩最后吵起来了,不欢而散。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出京治理倭寇之乱的事儿,戴大人劝他小心行事,张经大人不以为然,两人不欢而散。后来大人还跟我说,戴章浦此人有手腕儿,有野心,只是看的不够远,格局未免太小。”

一零五 京南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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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黯然:“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看的不远的,是大人啊!”

    连子宁点点头,道:“刚才我不是跟那些掌柜说,要往他们店里派人做督查么?这个差事派给你,如何?”

    “啊?”溶月又惊又喜道:“派给我?这……”

    “怎么,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溶月一叠声的应了下来,生怕这个差事掉地下跑了似的。

    连子宁笑道:“我手底下都是些粗苯,打打杀杀容易,教他们识字念书都是难如登天,更别说是算账了,这个差事可不是个轻松的,你能办下来么?”

    “这个大人倒是不用担心,只要是您把权力放下来,让我防守施为,小女子保证,三天之内,就把这事儿办得妥当。”溶月一口答应下来。

    连子宁点头:“现在还没有更多的人手,外面的人不值得信任,这样,我先拨给你五个人你先用着,这一段时间你可自己自己观察着,找几个可靠的人吸纳进来。什么时候够了十个人,我就升你做个小旗。”

    溶月眼中射出夺目的光彩:“大人的意思是,女人也可以做官?”

    “当然!”

    在接下来的几天,连子宁便奔波于辰字所和戴府之间,五天之后,终于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纸文书。

    文书虽轻,但是在连子宁手中却仿佛是有千斤重。

    因为这是一纸允许设立钞关的文书。

    钞关,是明代独有的一道风景,说白了,就是征税的关卡,最早钞关是政府为疏通钞法而设,因起初系以钞(纸币)交税,故称钞关。

    宣德四年始创设,“宣德四年,以钞法不通,由商居货不税。由是于京省商贾凑集地市镇店肆门摊税课……悉令纳钞”,说白了,这就是皇上看着那些商户光占着地界儿不拿钱心里不舒坦,于是就想了个由头儿开始收税。钞关开始时候隶属于户部,后来因其税收多用以支付军事抚赏费用,改由兵部管辖。

    初识时候,钞关前后设有十三所。宣德时,设关地区以北运河沿线水路要冲为主,包括漷县关(正统十一年移至河西务)、临清关、济宁关、徐州关、淮安关(在今江苏清江)、扬州关(在今江苏江都县)、上新河关(在今南京)。景泰、成化年间,又在长江、淮水和江南运河沿线设置金沙洲关(在今湖北武昌西南)、九江关、正阳关(在今安徽寿县)、浒墅关(又名苏州关,在今苏州许关镇)、北新关(在今浙江杭州)。

    钞关几经裁革,在先帝弘治帝的时候,一度全部撤裁,今上刚即位的时候行事颇为的离经叛道,大臣怎么说,他就偏不怎么干,于是不但把过去的那些钞关重新设立起来,更是新加了几处,形成了当今而是而出钞关的格局。

    站在戴府外面,连子宁看着手中这张誊写在上好绸缎上的内阁钧旨——皇上的旨意那叫圣旨,内阁首辅或者是内阁全体通过的命令,叫做钧旨,其作用和地位,大致就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第多少号命令,虽然不是法律,但是也有法律效力。而且就像是后世没多人遵守法律反而是更多的遵守行政命令一样,大明朝也差不多,有的时候皇上的圣旨还不如这内阁钧旨管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本来他想的是很简单的,以戴章浦的权势,再加上这事儿也是兵部的管辖范围内,应该是很容易弄到的,但是却没想到,此时就连戴章浦都感到棘手,费了一番心力才拿到。

    之所以这么难搞,归根到底,还是在一个钱字——钞关是用来收钱的。而凡事只要是沾上这个钱字,那就复杂了。

    其实钞关收的税并不多,一开始的时候设立钞关旨在征收船税,临清、杭州两关也兼收货税,由各差御史及户部主事监收,船税以载运商货之船户为征课对象。初期按运送路程之远近和船舶大小长阔不同分等称船料,估料定税。宣德四年规定,南京至淮安、淮安至徐州、徐州至济宁、济宁至临清、临清至通州各段均每一百料纳钞一百贯;自北京与南京间的全程,每一百纳钞五百贯。后又以估料难核,改为计算梁头广狭定税,其标准自五尺至三丈六尺不等。

    成化十六年,各钞关岁收钞两千四百万贯,当银十二万两。嘉靖至万历初,岁收银大体维持在二十三万两左右。万历中期,明神宗朱翊钧大肆搜刮,钞关税收大幅度上升,至二十五年上升为三十三万五千五百两。天启元年又猛增至五十二万两,是万历二十五年前的两倍。

    这样算来的话,其实一点儿都不多——跟另外一个数据对比就知道了,清朝宣统三年,也就是那个糜烂王朝的最后一年,全国的税收为两亿九千万两,而其中百分之七十来自与厘金——何为厘金?说白了,就是在每个路口设卡子收钱,跟钞关是一个样儿。

    一个是五十万两,一个是两亿多两,其中差距,不异于天差地远,而就算是如此,这些钞关几乎已经是闹得朝野沸腾,有些官儿天天就蹦跶着想着怎么裁撤钞关。

    大明朝的官员家里不经商的几乎没有,而这些奸商,只顾自己赚钱,是一分银子都不想交给国家的。其实明朝的商税已经够低的了,只有三十税一而已,就这一点,他们都不想交。

    明朝的官员,让皇帝给宠坏了,惯坏了,所以有事儿没事儿就骂骂皇上,搏一个清名。而清朝的官儿,已经是被皇上杀怕了,打怕了,做奴才也做惯了,皇上要收税,他们敢说半个不字儿?你在清朝骂骂皇上试试?还廷杖?太便宜你了,诛你九族!

    所以,甭管钞关能真正收上来几两银子,只要设立钞关,代表的就是一个征收商税的态度。所以难度才会如此之大!

一零六 商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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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立钞关一事,牵连甚广,各方面都在关注,现在全国不过是二十二处钞关而已,而且几乎全都集中在运河两岸,在京师近郊设立钞关,简直是闻所未闻。此时牵连甚大,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万不可横征暴敛,激起民愤,否则的话,就连本官都保不住你。”

    想起刚才戴章浦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连子宁心中有些感动。

    他知道戴章浦说的是实话,设立一个钞关打的影响有多大,想想如果后世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就行了,这个时候的钞关,跟后世的高速公路收费站一样的惹人讨厌。而大明朝廷衮衮诸公,家中都有很大的买卖,自然是不愿意朝廷多收商税的,于是便打着‘不与民争利’这个冠冕堂皇的帽子公然反对设立钞关,能争取下来这个钞关,也不知道戴章浦废了多大的心力。

    不管戴章浦有怎样的野心,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在这一刻,连子宁都下定主意,这辈子,绝对不会忘掉他的恩情。

    就凭他对自己提携捧负,能够为了自己甘冒这等风险,就已经足够了。

    在这之前,连子宁对于戴清岚的接触和好感,总有一种逃避和被动的心态,一个原因是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根基,没有到一个高度,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来照顾这等事。第二个原因则是,他不想跟戴章浦走得太近,因为从根子上,他这个穿越众,是不相信除了小妹之外的任何人的。而要知道,两人一旦结亲,那么真就是死死的绑在戴章浦这条船上了。

    而他此时,也在心中告诉了自己,我,要主动追求戴清岚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连子宁连家都没回,一直呆在辰字所里,筹办建立钞关的事儿。

    钞关之难,难在文书下来之前,为了这一纸文书,不知道多少人勾心斗角。而有了文书之后,一切都好办了,去兵部报备之后,就算是合法成立了。而设立钞关所需的地方,人手,连子宁一样都不缺。

    兵丁只要是经过简单的训练就能直接上岗,而钞关的地点,连子宁就设在官道刘镇镇北五十米的大马路上,往东往南,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除非是这些行商想要远绕百里从京城北边儿绕过去,否则的话,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五月十二这天,京南钞关,正式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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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耕是个商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布匹商人。

    他是山东济南府乐陵县人,本来是个小门小户出身,只有十来亩薄田,耕读传家。后来他的祖父考中了秀才,一个秀才,在他们那个小县城,也算是数得着名姓的人物了。而最重要的是,中了秀才,有了功名,便不用再缴纳皇粮地税。

    大明朝自太祖之后便有投效之风,所谓投效,便是指的是农民将自己的土地挂靠到某个中了功名的秀才老爷或举人老爷的名下,然后便成了人家的佃户,却也有桩好处,那就是不用再缴税了。虽说地不是自己的了,也成了人家的佃户,但是也总好过受那贪官污吏的层层盘剥,成了佃户,每年只要交三成的租子,而做自耕农,说不定一年收入的六成都要交上去了。

    尤其是在北地,粮食产量本来就低,比不得南方还能有个温饱,而且多旱涝灾害发生,逢到一个灾年,连糊口的粮食都没了,上哪儿去缴税去?所以北地投效之风更甚南方,而山东这等灾害频发的地方,就更厉害了。

    而且明朝的佃户,可不像是后世电视中杨白劳那么惨,在明朝,一般稍微有些见识的东家,都会好好的善待这些佃户,逢年过节的,都有打赏。而遇到了灾年,也会减免租税,盖因这年头儿,没有知识的大量传播,一个善于伺候庄稼,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那是很可贵的。

    张耕的祖父虽然再往上考也没考上,但是靠着这个秀才的功名,收了不少投效的土地,人到中年,家中就已经有田五百亩了。再加上他也会经营,长袖善舞,于是家产越来越大,到了张耕的父亲这一辈儿的时候,已经是成了乐陵县首屈一指的大地主,以至于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都以张家为名——千顷张。

    虽然家里并没有真的千顷这般夸张,但是也已经有了良田一万五千亩,并且在城中还有十来间铺子,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不但在乡间有名气,甚至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只要行个礼意思意思就成了。

    张耕他老爹读书上面没什么天赋,但是在商业上却是很灵活,从他三十岁开始便从事布匹生意——从山东布政使司东部的青州登州莱州三州之地买进土布,然后贩卖到京师来。

    虽说京师富庶,京师遮奢,京师这个那个的,但是毫无疑问,京师中的大部分人,绝大部分人,都是穷人或者是一般人,有钱的毕竟只是少数。所以京师中虽然有人穿绫罗绸缎,有人穿蜀锦,穿湖湘绸子,穿十几两银子一件儿的衣服,但是绝大部分人——包括两个月之前的连子宁——穿的都是土布的衣服。

    土布结实、耐穿、耐脏,耐洗,总之,就是经得起折腾,最适合底层干粗活儿累活儿的民众或者是手头上不宽裕的人穿,像是连子宁之前的那一件儿葛青长袍,就穿了足足有三年之久。

    山东并不是盛产布匹的地方,但是青登莱三州特产的土布却是以结实、细密著称,因此在京师之中颇为受欢迎。

    京师一百五十万人,其中一百三十万人穿土布衣服,这是一个何等庞大的市场?

    张耕的父亲从三十岁的时候拿着家里筹出来的五千两银子开始做这笔生意,到现在为止,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间的时间,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每次货物一到京师,立刻就被各家布庄的老板给哄抢一空。

    有了钱自然就要买地,于是张耕家里的土地年年增长,年年增长,到去年的时候,已经是涨到了三万亩,全县两成的土地都已经成了他家的——真有向着千顷张发展的趋势了。

一零七 商贾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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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耕的父亲已经是四十有五了,在明朝这个过了四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的朝代,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在外奔波了,于是,老爷子便让张耕第一次单独出来带领商队。

    对于年仅二十三岁的张耕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十岁开始就跟着老爹跑这趟线儿,可以说是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更何况,老爷子这些年的经营,不单单是赚下了银子,更是打出了牌子,铺下了路子,在京城有着非常宽广的人脉。

    张耕带队在一个月前到得京城,张家商队的三十五大车土布,刚刚一进正阳门儿,就被闻讯而来的各家布庄老板们抢了个精光。仅仅这一趟,就赚了足足万两银子!这一个月的时间,张耕四处买了些北地的土货,能在山东卖出不错价钱的,然后又好就好享受了一番京城的繁华,便踏上了返乡之路。

    辰时末出了正阳门儿,过半个时辰能到官道刘镇,张耕也不打算在那儿停了,一路走到傍晚,到时候在固安停下好好休息一番。

    三十五辆大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绵延数百米长,在黄土路上掀起了阵阵烟尘。

    张耕斜靠在马车的靠垫儿上,手里捧着个话本儿,正看得津津有味儿。

    在乐陵县那个偏远的小县城,话本儿可是个稀罕物,张耕也是在到了京师之后才知道这玩意儿的,从十三岁那一年第一次买了一本儿《隋炀帝艳史》然后瞒着父亲躲在被窝儿里偷偷的看之后,张耕就迷上这玩意儿了。他觉得这话本儿好啊,比听评书,听戏都有意思的多!于是每次来京城,定然是要被最近几个月比较时兴的话本儿都给扫荡一空的。

    这不,马车的小桌子上便放着一摞话本儿,都是他这一次采购的。

    “啧,真好!”张耕看得入迷,一拍大腿,大声称赞起来。

    他现下看的这本儿,名唤作《聊斋志异之白蛇传奇》,乃是最近在京师声名鹊起,赫赫有名的大名士连子宁连相公所做。张耕没见过连子宁,但是在他想来,连相公定然是那等学究天人,和谪仙一般的人物,若不是谪仙人,能写得出这般好的《婴宁》和《白蛇传奇》么?能做得出一曲让人如痴如醉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么?

    张耕虽然没有考中功名,但是却也是个读书人,当时一听这一句人生若是如初见,顿时是如遭雷击,差点儿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次婴宁和白蛇传奇,他都在集雅轩各自买了五本,不但要自己看,更要分给弟弟妹妹们看。

    啧啧,极品粮草,不敢独享啊!

    张耕正看到小青女扮男装出来调戏白娘子那一段儿,结果却被白娘子出手制服,看到这里,要想白青二蛇,白青双姝站在一起那等倾颜绝色,张耕也是不由得心驰神往。

    忽然摇晃的身子一顿,马车停住了。

    张耕从车窗探出脑袋,问道:“怎么回事儿?”

    “少东家,前面的路堵住了。”车夫回头道。

    “堵住了?不应该啊!”张耕皱了皱眉,这条路向来是非常的通畅,虽然人流量大,但是却从来没有堵路的时候。难不成是前面的路坏了?还是刁民在堵路设卡?

    张耕心里思量着,下了马车一看,顿时就吃了一惊。

    只见黄土路上,已经是排起了一条长龙,这是一条由无数的马车、大车、行商构成的长龙,自己驻足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竟然是一眼都看不到头儿!也不知道到底排了多长。

    “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么?这条路向来是非常通畅,怎么会堵住了?”张耕板着脸开口问道。

    这位少东家在人前素来很严谨,大伙儿都是信服的,那车夫一缩脖子:“小人不知,不过王管事已经上前面询问去了,想来一会儿都能回来。”

    张耕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那前去问话的王管事回来了,他遮莫有四十来岁的年纪,但是看上去却已经有五十许人,满脸黝黑,身材中等略带些佝偻。这是跟着张耕父亲一起跑买卖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张耕也对他极是尊重的,道:“王叔,前面怎么样了?”

    王管事苦笑一声:“往前三里地的路口处,有兵丁在设钞关收税,少爷,以我看来,咱们今儿个是甭想走了,队伍整整排了三里地的路,没有四五个时辰只怕根本过不去。”

    “钞关?”张耕愣了一愣,纳罕道:“我不记得这儿有钞关呐,上次咱来的时候还没有的吧?王叔您可问清楚了?不是镇子上的兵丁们私设关卡吧?”

    “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王叔搓了搓手:“我问过了,设钞关的是镇子上驻扎的旗手卫辰字所的兵丁,领头儿的是个总旗。那些兵丁都穿着全副的甲,手里武器也精良,一看就是能打的战兵,断然不可能是别人冒充的。而且内阁给开出来的文书钧旨就挂在旁边,真伪一看便知。看起来,这是朝廷眼馋这条路上商旅众多,因此新设立的钞关。”

    “以前只听过在江上河上设立钞关,还没听过在陆上,呵呵,倒是有点儿意思。”张耕一听是这,倒也不着急了,便道:“左右闲着也是无数,王叔,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张耕和王管事等几个人赶到钞关的时候,这里正闹闹哄哄的。

    钞关设在两个丘陵之间,丘陵不高,只有二三十米,但是在这尽是一片广袤原野的北地,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制高点。两座丘陵之间大约隔着有五十米,中间就是宽阔的黄土路,而此时一堵用青砖修成的高墙已经把两座丘陵之间堵得严严实实,这墙约有一丈多高,上面又用木栅栏搭建了一座女墙,墙上有穿着三层棉甲,手里拿着长枪的兵丁在巡逻。

一零八 大明朝第一高素质的税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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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墙的中间,原先是黄土路的地方,开了一个约有一丈左右宽的缺口。一丈宽,只能容一车过,两车并行都过不去,张耕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骂一声阴损,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怪不得队伍堵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了。

    此时正过钞关的是是一个约有十来辆大车的小商队,在这个商队后面十多丈的一段路都是空着的,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此时这个商队所有的大车上面防雨的油布都被掀开了,露出了下面一捆捆扎的结结实实的跟干柴也似的东西。张耕却是认得的,原来这是一个贩运肉苁蓉的商队,肉苁蓉,别名大芸、寸芸、苁蓉,在鞑靼语中被称为‘查干告亚’。

    此物乃是一种极为名贵的药材,更兼有壮阳补本之效,乃是历朝历代所有壮阳益肾来的厨房中使用频度最高的补益药物,《本草拾遗》中有云:“肉苁蓉三钱,三煎一制,热饮服之,**终身不衰”。大明朝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这等调调儿,玩儿女人,玩儿兔子,玩儿的多了,那玩意儿自然就有点儿不振,于是肉苁蓉这等东西便是受到了极大的追捧,更兼这玩意儿有个好处,和那些虎狼之药不同,这东西性子温和,服食之后也没什么副作用、后遗症,因此在北地还不怎么贵,到了南方,立刻就要身价十倍!

    张耕啧啧惊叹两声,虽然只有十辆大车,但是人家这十车肉苁蓉,可比自己那三十五车土布要贵重十倍!

    只见那些兵丁上前,把那油布铺在地上,然后把车上的一捆捆的肉苁蓉都搬下来,小心的放在油布上,把捆绑的绳子解开,然后把那些肉苁蓉一支支的放在油布上,一根根儿的仔细检查。

    看他们那小心的样子,似乎这肉苁蓉是他们女人一般,生怕碰到一点儿。

    张耕看着点点头,在别的钞关城门处检查的时候,那些兵丁上来就是给你一阵胡踩乱打,若是那皮实的还好些,若是运送的是脆薄的瓷器,说不得要弄坏多少。

    看这些兵丁动作细细慢慢生怕给你弄坏似的,就比那些强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这似乎也太慢了一些!

    看这四五个兵丁花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检查完一辆大车,一个看上去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急的脸上的油汗都渗出来了,他满脸堆笑的拉着那负责检查的小旗的袖子,操着不太流利的凤阳官话道:“大人,小人还有要事缠身,您看,是不是让兄弟们加快一些进度。”

    手一伸,一锭银子便落在了那小旗的手里,这管事陪笑道:“一点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请兄弟们吃口茶水。”

    王麻子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大约有五两左右,手一缩,那银子便落入了袖子的暗兜里,他脸上也挂着笑:“不是兄弟们不想快,实在是上头有令,最近北面的鞑子不消停,尤其是那些女真鞑子,经常派奸细渗入京师,然后进一步往南渗透,上头有令,所有往南的人货,全都要严查,免得奸细或者是武器流入。”

    他拍了拍那管事的肩膀,叹了口气:“兄弟,不是咱不想通融,实在是这事儿只要是一出,咱们立马就是掉脑袋啊!不敢怠慢,不敢怠慢。”

    那管事撇了撇嘴,暗骂道,那你***还收了老子的银子。

    这时候后面已经有车等的不耐烦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大声嚷嚷道:“军爷,你们还让不让人过了,不行咱们就绕路啊!大路朝天,还能只有你们这儿不成?”

    王麻子笑着一引:“您老轻便!”

    那胖子被噎的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张耕冷笑一声,绕路?你倒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条路是能通行的,其它的要么就是羊肠小道只能行人,要么就根本不是路了,想要绕路,也可以,您先回北京城,然后再从东门或者是北门出去,再往南,那就绕过去了。但是这一绕就是百多里路,还得耽误个两三天,还不如在这儿等着呢!至于走野地,那根本就不可能,这官道刘镇周围一片,有田地有荒野有丘陵,唯独就是没有路。你要是有那大无畏的精神想要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只怕要掉沟里去。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十辆大车才被一一检查完毕,这还是后来加快了进度的原因,可能是那小旗自己也觉得部下们实在是太墨迹了。

    “正德五十年五月十日,第十一支商队。共十辆大车,货物主要为关外肉苁蓉,此外,还有其它草原干货若干。总计各色干货三千七百斤,估价,白银五万两!”在那缺口的旁边,摆了一张桌子,一个带着方巾,穿着长衫,看上去像是个账房先生的中年人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高声唱道。

    那管事听到五万两这个数字,顿时就是眼皮子一跳,心道这肉苁蓉的价格,这些北人怎么知道的?

    王麻子高声道:“按例,逢千抽二,应缴纳税银,一百两!”

    “什么?一百两?”那管事又惊又喜的喊道,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免不了要被大大的勒索一笔了,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心道这一次怕不是要缴纳千两以上的税银,却没想到,竟然只需要拿一百两!

    千分之二的税率啊?这也叫收税?

    “怎么,嫌少?”王麻子笑嘻嘻道。

    “不不不,怎么会?”那管事赶紧一叠声的道,然后取出银子,老老实实的交了一百两纹银。交完了税还拉着王麻子的袖子一个劲儿的感谢,不知不觉一锭银子又是落入了王麻子手中。

    接连入手十两白银,王麻子那儿发过这财?顿时是一阵神清气爽,他招呼了一声:“弟兄们,把这些货物给人家装回去,记得大人说的,轻拿轻放,可别给人家弄坏了。”

一零九 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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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兵丁们应了一声,便又小心的把那些肉苁蓉捆好了,放回大车上,当然,这未免又耽误了一段时间。

    那管事见这些兵丁们自始至终态度都这么好,而且人家收的税也少,更是笑脸示人,顿时心里面那点儿怨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冲着王麻子比了个大拇指:“兄弟,咱一路南来北往,大明朝的战兵也见了不少了,你们是这个!”

    王麻子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等这个商队过了,王麻子意气风发的一挥手:“下一个!”

    靠左边儿的那座丘陵顶上,现在已经建了一座小木屋,屋子不大,只有一间,里面只有一桌一床一凳子而已。这里,现在是连子宁的临时办公室。

    站在窗边,连子宁正仔细的看着下面的情景。

    开钞关第一天,万事都不得不慎重,连子宁便亲自在这儿盯着,所幸大明朝的百姓还都是顺民,再加上那些甲士的坐镇,到现在也没出什么岔子。

    一边的溶月低声笑道:“大人的这个法子,还这是管用呢!咱们的人收的税也少,态度还很好,那些商贾何曾受过这等优容?只怕骨头都酥了,心里哪里还有怨言?”

    连子宁一笑:“咱们是求财的,又不是来打劫的,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紧张。咱们的最重要目的是耽误时间好让他们在镇上留宿消费,从而刺激镇子的繁荣,又何必打打杀杀?态度良好认真,即让他们满意,也耽搁了时间,岂不是两全其美?”

    “消费?刺激?消费一词,可是出自《宋书》么?《恩幸传·徐爰》有云:‘比岁戎戍,仓库多虚,先事聚众,则消费粮粟。’这消费,应该就是泛指一切交易了?”溶月眼睛一亮:“大人时不时有新词儿冒出来,还真是让人感觉新鲜呢!呵呵,溶月之前还从未听过这等传神的形容。”

    溶月当真不愧是教坊司培育出来的顶级才女,连子宁信口一说,她竟能引经据典的说出来。

    连子宁干笑一声,赶紧掩饰过去。

    溶月又问道:“可是大人,属下看刚才过去的那个商队,似乎是穿镇而过,并未在镇上停留啊!”

    连子宁摇摇头:“你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在镇上停下来的,咱们要照章办事,虽然能变通,但是总也不能做的太过,一上午的时间,不可能卡着一个都不让过是吧?不过,按照本官所了解的,过了官道刘镇之后,下一个歇脚的所在,按照这些大车的脚程,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所以,只要是在未时末(下午三点)之后才过了钞关的,只要他们不傻,自然就会选择留宿镇上。”

    “你想想,一天十二个时辰,咱们这钞关是昼夜不停的,这十二个时辰中,只有在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五个时辰中通关的才会选择离开,而另外七个时辰中过关的,都不会离开,这就相当于十二成的人之中,咱们留下了七成。呵呵,这七成人的,说实话本官还有点儿嫌多呢,只怕以官道刘镇的能力,根本无法接待啊!”

    溶月点点头,轻笑一声:“大人神机妙算,不过这等事,就要那些掌柜的操心了。”

    一提这事儿连子宁心里便有气儿,自己在几天前就体型那些各家店面的老板什么的都要扩大规模,储备材料,偏偏那些人没一个信得,表面上都是唯唯诺诺的应着,实则背地里都是阳奉阴违。想来不过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能办到罢了。

    连子宁冷哼一声:“这些狗东西,让他们早作准备他们不听,到时候有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

    溶月一笑:“等他们知道大人说的句句是真,看到明明外面客人多得很,但是自己的店里却一个都装不下的时候,心里难受可想而知,到时候大人根本就不用说话,他们自己便会哭着喊着找上门来了。”

    连子宁嗯了一声:“等他们吃了苦头,自然明白本官的一番苦心,对了,那几个督查训练的怎么样了?”

    负责在各家店里监督的督查终究还是没有用辰字所的人,连子宁手下确实没有足够的人手可堪使用,而溶月却把这事儿大包大揽的就应了下来。连子宁本来还在猜她要怎么招揽人手,却没想到溶月只是管他讨了五十两银子,去了一趟京城,买回来十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这几年北地连年遭灾,自卖为奴的不计其数,人也不值钱了,像是她买回来的这等小丫头,不过是十二三岁,正所谓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正是最最粉嫩嫩惹人怜惜的时候,能洗衣做饭,能红袖添香,还能暖床。这样的一个丫头,也不过是五两银子一个而已,溶月一口气买了十个,那人牙子还搭了一个添头儿。

    十一个小丫头一进辰字所,立刻就给辰字所平添了一番胭脂气息,那些兵丁们何曾见过这等景色,一个个看的眼睛都直了。

    连子宁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便把她们安置到了曾经的王大户府上——王府的激变,只被控制在官道刘镇的范围之内,而之后几日,王千户也没有丝毫的异动,这也让连子宁彻底的放下心来。似乎王大户阖府上下几十口人,根本未曾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而过了这几日,似乎连官道刘镇的居民们,都忘记了,曾经这个镇子上的第一大户。

    这几日溶月一直对她们进行调教,连子宁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呢!

    溶月抿嘴一笑,脸上便带出几分得意出来:“这些小丫头儿都聪明得很,学的很快,属下向您保证,大人您就放心的等着收钱收到手软吧!”

    买回来那十一个小丫头,溶月也算是做到了当日承诺的找齐人手,连子宁便依诺给了她一个小旗的位子,兵部的告身文书也已经下来了。他却是不知道,溶月抱着那告身文书哭了整整一晚上。

一一零 摧眉折腰事权贵

    (这一章,写的心里很难受,不过想想也就释然。我要写的,毕竟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完人,而是一个要跪着走完自己选的路的,真正的汉子……)

    从此之后,溶月每次和他说话,自称必然是属下。连子宁大致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彻底抛弃过去的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新的幸福。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下面似乎是起了一阵骚动,那要接收检查的商队似乎是不愿意接受检查,正和兵丁们进行对峙。

    很快,王麻子便上了禀告了,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大人,下面那商队自称乃是南京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陈大人家里的,您看?”

    连子宁跟他们吩咐过,若是有那惹不起的大人物,自我感觉无法处理的便来找他,免得招惹事端。这钞关的文书是戴章浦花了大心力弄来的,他可不想给戴章浦招惹麻烦,反正设置钞关只是为了堵塞交通,逼得那些商人在官道刘镇留宿,并不是以收税为主要目标,所以通融几个也是无所谓。

    毕竟不可能所有的商人都各有官家背景的,有个一成就不错了,大部分还都是平民。

    连子宁急匆匆的赶下去中兵丁见他来了,立刻跪倒一片:“见过大人。”

    连子宁摆摆手,向对面看过去,这是一个极大的商队,约有百多辆大车,连子宁看了一上午,这是规模最大的一个了。当头是一辆四匹大马拉着的黑木马车,一个管事摸样的中年人正站在马车旁边,一脸的倨傲。

    连子宁拱手道:“听下面的人说,贵府上,是南京都察院陈大人?”

    那管事常年在高官权宦云集的南京打混,一双招子极为毒辣,见连子宁如此年轻就做了总旗,便是在南京也是少见的,他微微一愣,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有背景的,便也不敢怠慢,笑道:“正是!在下有些急事,着急通关,实在是没办法一辆辆开箱检查,还请这位大人通融一二。”

    “可有凭证么?”连子宁问道。

    “大人稍待!”那管事点点头,从马车内取出两盏官灯,让连子宁看了一下。这两盏官灯是上等的料子做成的,一盏上面写着正德二十四年丙辰科一甲探花,另外一盏上面则写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两盏灯笼看上去也是有年头儿了,应该不是假的。

    明初太祖皇帝规定天下文武百官俱都不能经商,经商为贱业,商人子弟连科举都不能参加,正所谓士农工商,那时候的商人乃是比匠户更加低级的阶层,也只比乞丐贱民强一些而已。老朱理想中的是那种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同世界,所以对于这种规则的破坏者商人可谓是深恶痛绝,一辈子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压。不过到了现在,制度也早就已经废弛,商人不但绫罗绸缎,就连官员也是明目张胆的经商。

    官员经商有诸多便利,比如说一位商人从湖广泛舟直下南直隶,若是他的船上有幸载了一位官老爷的话,那么只要是他把那老爷的官灯挂上,这一路上过任何的关卡不但是一路放行,而且钞关都不收税……

    明目张胆一至于此。

    所以说,一般隶属于那官员下面的商队,都会随身带着官灯,过关进城的时候,这玩意儿最好使。当然,也有假冒的,但是伪造官灯,无益于是对整个官僚集团的挑衅,这个后果,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所以总体来说,比较少见。

    连子宁验过了官灯,很爽快的一挥手:“放行!”

    那管事愣了愣:“这就完了?”

    他甚至还想善意的提醒连子宁一声,大人,咱们商队的税银你还没收呢!

    连子宁脸上堆满了笑:“既然是陈大人的家里人,必定是公忠体国的,又怎么会做那等忤逆的事情?那自然就不用接受检查了,至于税银么,陈大人为国事操劳,下官怎么好收贵府的银子?”

    那管事一听连子宁如此上道,说话也体面,脸上更是柔和了三分,向连子宁拱拱手:“多承盛情了!”

    按照以前钞关的惯例,兵部给京南钞关的一年的任务是叁万两银子,在那些朝廷大佬们看来,官道刘镇这等荒僻之地,自然无法跟大运河那种地方比,要知道大运河上的临清钞关,一年的人任务也不过是十万两而已。

    这三万两,不到一个月连子宁就能收上来,所以那些达官贵人的商队,多收他一个不多,少收一个也不少,而且你不收他的税,代表的是对他的权威的一种尊重,一种畏惧,他自然也会承你的情。

    溶月站在窗前,看着连子宁陪着笑,略有些佝偻的腰,忽然有些心酸。

    进了一趟京城,溶月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竟然已经是名动京师的大名士了,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让她也是不由得感叹万千。想想自己曾经很诧异的问他,大人竟然通文墨?溶月便觉得一阵好笑,人家何止是通文墨而已?

    正因为如此,她才为连子宁感到不值,他若是走仕途,考科举,会是怎样的一番锦绣前程?就算是将来入内阁也不是不可能吧?那为何,走上了这一条武官之路?在这里,在这个荒僻小镇,陪着笑,哈着腰,讨好着那些官儿们!

    像他这般才华横溢的人,不应该是吟风赏月,孤高傲雪么?

    张耕在一边看着,微微点头,这位年轻的总旗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一步,可谓少年得志,显然是家里是有背景的。但是却又不自矜自傲,说话得体,办事也很有眼色,倒是个俊才。

    一边的王管事笑道:“听说这位连子宁连大人,今年还不到弱冠之年,本以为少年人年轻气盛,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好说话的。”

    “连子宁,连大人?连子宁?”张耕反复念叨了几遍,忽然心里一哆嗦,连子宁,可不就是那位写出来《聊斋志异之婴宁》《聊斋志异之白蛇传奇》的那位大名士么?还有那一曲人生若是如初见?

    可是为何这大名士,竟然在这里做这个区区的总旗?

一一一 粉丝

    (今天第三章送到,求推荐,求点击,求收藏。……这一周,收藏增长,极度惨淡,让俺痛不欲生……

    不过,哇哈哈哈哈,兄弟们,这倒霉催的一周终于要过去了,现在俺是磕头焚香满地打滚儿啊……

    过去了,嗯,终于要过去了。)

    刚才张耕觉得这么一个年轻人做总旗已经是很有成就了,现在却是立刻就觉得心里一阵憋屈,自己视为偶像一般的人竟然……

    虽说大明朝的名士不一定混得好,或者说绝大部分混得都不怎么好,比如说万历年间的青藤先生徐文长,先是屡试不第,贫困潦倒,后来还因为杀妻而入狱七年。但是堂堂一介文豪名士,竟然来这儿做总旗,也实在是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连大人?连大人?”连子宁闻言回过头来,之间一个年轻人正向自己遥遥招手,那年轻人被几个人簇拥着,看上去像是个生意人。

    “连大人!”那年轻人叫道:“大人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连城璧么?”

    我时候多了这么个外号,又长又难听!连子宁挫了挫牙,道:“正是本官,阁下有何见教?”

    张耕此时哪还有平日里少东家的威严和镇定,完全就和后世见了自己偶像的追星族一般无二,跳着脚道:“大人,小人极喜欢看您写的话本儿的,待会儿赏脸让小人做个东家如何?”

    连子宁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粉丝了,心里一动,便应了下来。

    这时候那左佥都御史府下的商队已经走完了,正在接受检查的那商队管事是个胖子,看到自己的货又是被仔仔细细磨磨唧唧的检查,不由抱怨道:“凭什么人家的就能直接过,咱们的就得检查?”

    王麻子眼一翻,皮笑肉不笑道:“人家有左佥都御史老爷的官灯,您有么?”

    那胖子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了,他倒是也有官灯,不过是他那县里县太爷的官灯只要是出了那个县可就不好使了,连拿出来都觉得臊得慌——这里站着的这位总旗老爷,只怕都有七品了,跟县太爷平级!

    ——————分割线————

    “咯!”连子宁走出赵记聚福楼,打了个饱嗝儿,舒服的拍了拍肚子。官道刘镇的酒楼跟京城里的没法儿比,做不出那等上好的菜色来,不过胜在量大味儿重,还便宜。大块大块的肉,大碗农家自酿的土酒,吃的人很是过瘾。

    看着带着几个人离去的张耕的背影,连子宁笑了笑,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应张耕之约,中午两人一起吃了个饭,倒也是相谈甚欢,那张耕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话很是风趣幽默,倒是很对连子宁的胃口。更何况他很喜欢连子宁写的话本儿,两人自然而然就有了共同话题。

    听闻张耕是山东人,连子宁便问了他山东哪里产盐,一般走哪几条路线,结果张耕的回答却让连子宁吃了一惊。

    “大人,山东这地界儿,北东南三面临海,从滨州往东一直到登州,再往南到胶州灵山卫,海岸绵延几千里,几乎就没有不产盐的地界儿,到处都是晒盐的。实话跟您说了吧,在京师这边儿,都把贩运私盐当成杀头灭族的大事儿,嘿,在我们那儿,压根儿就没人当回事儿!盐贩子四处乱走,去沿海的各家各户买入私盐,然后一转手就是暴利。什么,巡检司?嘿,跟你说了吧,在山东地面儿上,最大的盐贩子就是布政使司下面的盐运使,次一级的盐贩子,就是各地的巡检老爷。最下一级的盐贩子,才是那些商贾!”

    连子宁着实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山东地面上贩运私盐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猖獗的地步。

    “看来计划必须得修改一下了,山东贩私盐如此便利,王府的家丁护院只怕很快就要回转,得及时布置人手应对了。”连子宁心里暗暗盘算着。

    他站在聚福楼门口,看见往日里门庭冷希的聚福楼此时人来人往,了的掌柜见牙不见眼,便也是微微一笑。

    设立钞关,拖延时间的计策初步见到成效了,那些快接近饭点儿的过关的商队,基本上都选择在官道刘镇吃一顿午饭,大明朝可不跟清朝一般民众只吃两顿饭,大明朝藏富于民,民间富庶,一般都是三餐。一个略微大一点儿的商队,马夫加上伙计管事等等,差不多就有百人,一个商队基本上就能把一座聚福楼塞满,现在镇上的三家酒楼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就拿聚福楼来说,都不得不在楼后面的大院儿里开了摆了桌子招待客人。

    连子宁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银钱向自己滚滚而来。

    他正要回辰字所布置一下任务,忽然听到钞关那边一阵喧闹吵嚷声传来,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妈的,你个狗头,看清楚喽,这是什么字儿!咱们是刑部侍郎孙老爷家里的生意,你竟然还敢收咱们的税,检查咱们的货物,活腻歪了是不是?”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迸指指着那些正准备上来检查的兵丁们,破口大骂道。

    吃过了中午饭,现在已经是换了第二班,这一班的十个人是刘良臣带领的,刘良臣很是内敛阴沉,心机深沉,相当的毒辣,他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百年也不敢发火儿,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畏畏缩缩的不说话。

    “这位大爷,您老刚才应该也见了,咱们这儿的规矩,您若真是孙老爷府上的人,把官灯或者是什么其它的凭证拿出来给咱们看看,只要是验过了真假,咱们立刻就放行。”若是换成石大柱在这儿,只怕双方就干起来了,若是王麻子,只怕皮里阳秋的也不给好脸,刘良臣却只是陪着笑,一个劲儿的弯腰鞠躬。

    那管事冷冷一笑,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就凭你们这些狗头,也敢要咱们的官灯,配么?”

    “大人!”刘良臣身后的兵丁一个个都是面露激愤之色,低声道:“咱们是奉旨开钞关,大人背后也是跟脚硬挺的,怕他做什么,大不了跟他拼了?”

    那管事听到了几句细微的声音,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里暗自道,动手,赶紧动手,老爷我还怕你们不动手呢!

一一二 弟兄们,给我打!

    (今天第一章送到,还有两章。下周有推荐,所以每天至少三更的基础上会不定时加更,嘿嘿,还请兄弟们支持……

    另外,本周精华还剩不少,兄弟们多去书评区评论啊,来者有份儿,加完为止)

    他心机深沉,也是个相当有眼力的角色,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在满是家生子的孙侍郎府上担任一个管事的角色,而且还是专管府上生意的管事,这个位置油水儿可是大大的,要知道侍郎府上几百号人,每日的吃穿用度都要几千两,手上银子过去不知道多少,只要是稍微漏一点儿,那么就能吃的脑满肠肥。

    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得益于他一向的谨小慎微,从来不轻易的得罪人。

    若是放在平常的话,他就算是不主动的乖乖把银子一交,也会把官灯拿出来,跟这些好脾气的军爷们说两句好话,然后通关了事儿。但是在临启行之前,却是偏偏让他知道了,大少爷在四海楼和那个最近在四九城声名鹊起的连子宁的矛盾。听府里的那些下人嚼舌头说,连子宁不但是在四海楼做了那一首酸词儿大大的削了少爷的面子,更是跟府里刚请来的那位天人一般的寇大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问题可就大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寇大家就是大少爷给自己准备的一盘美味。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忠奴,他自然要想少爷之所想,急少爷之所急,于是这位自己改姓的孙管事千方百计的打听了出来,那位连子宁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毛病,放着好好的名士不当,功名不考,跑到了这个荒僻小镇上来当总旗了。于是,孙管事当得知今年夏天的第一支商队要经过官道刘镇往南之后,便主动要求亲自带着这一队走一趟,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这几年地位高了,也开始养尊处优,等闲不往外面跑了。

    这一次孙管事跟着商队来,就是憋着一股劲儿来的,就是为了来找连子宁的麻烦的。

    所以今日他才会如此的嚣张霸道,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会得罪连子宁,但是他还真就没把那后果当回事儿,而只要是今天这件事儿传到少爷耳中,那自己就舒坦了。

    孙管事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一双眼睛却盯着刘良臣,就盼着他把这事儿闹大。

    “狗头,敢动老子一个指头,看到时候你上司是不是让你给老子磕头赔罪!”

    刘良臣摆摆手,安抚了一下手下的情绪,正待说话,这时候,一个声音略带些怒意的传来:“刘良臣,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人来了!”兵丁们顿时的叫了起来。

    孙管事打眼儿一瞧,走过来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见了他,众兵丁纷纷行礼。

    “属下无能,给大人丢人了。”刘良臣满脸惭然道:“这厮自称是刑部右侍郎孙言之大人家的生意,但是又不肯拿出证据来,属下……”

    连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这是不想给自己惹事儿,温言道:“你做的很好。”

    他走上前,看了孙管事一眼,寒声道:“阁下是孙言之大人府上?”

    被他眼神儿一盯,孙管事竟然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刺得生疼,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年轻人好锐利的眼神儿!但是转眼他又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给弄的恼羞成怒,我竟然怕他?

    他冷笑一声,漫不经意的拱拱手:“哟,这位就是连总旗连大人吧?嘿嘿,总旗,好大的官儿啊!三儿,咱们府上以前看门儿的,是不是也有个百户的衔儿?”

    旁边那个汉子三儿凑趣儿道:“您老人家记性可好,不错,老王头儿以前可不就是个百户?”

    说罢,便是一阵哄笑。

    这时候,后面排队的那些商队也都来了些人在远处看,心里都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思,看看这连大人如何应对。不过大部分人心里都是觉得,估计这连总旗要认怂,刑部侍郎,我的乖乖,那是多大的官儿?

    连子宁道:“凭证呢?拿出来!”

    孙管事三角眼一翻:“平整没有,你能咬了你孙爷的卵去?”

    连子宁冷笑一声:“那就不要怪殃及池鱼了!”

    “殃及池鱼?什么意思?”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便听到连子宁大声喊道:“列位商户,咱们奉旨开钞关,做的是合法的营生,乃是为兵部筹钱!大伙儿也都看到了,这些人在此咆哮,目无法纪,便是瞧不起兵部,瞧不起内阁诸位大人,瞧不起当今万岁爷!此等恶贼,诛其九族也不为过,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那些兵丁们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话音未落,便是一个个嗷嗷着挥舞着长枪窜到了孙家的车队中,见人就打!

    变生肘腋,那些孙家的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面前却是棍影,顿时一个个被打的抱头鼠窜,哭爹喊娘。有的还想反抗,但是又怎么是这些经过了魔鬼训练的兵丁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翻,没多一会儿,地上便是躺到了一片。

    他们下手也有分寸,知道不能闹出人命,因此便把长枪倒转过来,用那枪杆子就是一阵乱抽,那枪杆子也是又粗又韧,打在身上立刻就是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有的那挨了几棍子的,倒在地上杀猪一般的惨嚎,原来是骨头已经给打断了。

    刘良臣却是已经瞄上了孙管事,那孙管事见连子宁竟然敢动手,顿时又惊又怒,大骂道:“你个……”

    话音未落,就已经被刘良臣一棍子抽在了嘴上,顿时满嘴的牙齿都被打落,就连两片儿嘴唇都几乎被打的稀烂,成了一片烂肉。孙管事疼的差点儿没晕过去,还没缓过神儿来,刘良臣欺上去就是一阵暴打。

    周围围观的商户眼见连子宁竟然如此爆裂,丝毫情面也不留的就命令手下一阵暴打,目瞪口呆之余心里也是不由得一阵哆嗦,心道这连大人当真是个愣头青,连刑部侍郎的家里人都敢打,万万不可得罪这等人,要不然眼前亏可是吃定了。

    有些存这些另外心思的人,立刻也安分了。

一一三 破获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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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子宁在旁边冷冷的瞧着,他本来没想过要和孙言之对抗,毕竟相对于那个庞然大物三品大员来说,自己真的就像是挡在马车面前的一只螳螂一般,弱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问题是,你不想招惹人家,人家却不想放过你,得知了孙言之弹劾戴章浦之后,连子宁就知道,自己和这位素未谋面的朝廷大员之间,已然是不可调和!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什么好好顾忌的了,但凡是你想干成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干成的。你不是想做生意么,不是想去南边儿么?做梦!只要是能老子在这儿呆一天,这条路你就甭想走!

    有本事你来咬我的卵啊?

    连子宁亲手训练出来的战兵甲士战斗力是何等的强大,那些家丁又怎么会是对手,没一会儿就已经是被打的躺倒一地。

    连子宁使了个眼色,道:“本官怀疑这些人冒充孙大人府上,乃是鞑子的奸细,兄弟们,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那孙管事正在地上惨嚎,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起来阻止,连子宁心里顿生疑窦,一挥手,孙管事顿时被刘良臣摁住了,那些虎狼一般的兵丁便直接扑上去,把车上蒙着的油布扯开。让他们诧异的是,油布之下,却又是一层油布,等把这层油布揭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

    所有人都傻了。

    刘良臣傻了,那些兵丁们傻了,围观的商人也傻了。

    甚至连连子宁都傻了!

    孙管事面无人色。

    他脑海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在如炸雷一般回荡:“妈的,这下逮着大鱼!”

    油布之下,堆放的满满的都是牛筋、兽角、生漆等东西。

    牛筋能做弓弦,兽角是制造弓箭必不可少的上乘材料,而生漆,无论是制造铠甲还是制造弓箭,都是不可缺少的东西。

    按照大明律,民间私自藏刀,不算是犯罪,藏刀十把以上,夷三族。而弓箭和铠甲,民间只要是沾上了,肯定就是个死字儿。那明朝的长刀,放在现在也就是相当于长刀,撑死了算是个鸟统**之类的,而弓箭则不一样,这种远程武器就相当于现在的突击步枪了。

    换句话说,这些东西,在大明朝,都是不折不扣的军用管制物资,就和后世的枪支弹药一般无二,乃是比贩卖私盐,走私关外,甚至勾结倭寇更加罪大恶极的一个罪名,只要是发现,就是株连九族!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贩卖军火!

    光光是这些材料,就足够把这些人杀个十来遍。

    试想一下,在后世的高速公路上查获一辆装满了枪支弹药甚至是高射炮和小型火炮的运输车,那些交警们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大致就可以想象出来连子宁等人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更别说,在后面的几辆大车中,更是发现了成捆成捆的长矛,数以百计的长刀腰刀斩马刀,一箱箱的箭簇。

    连子宁长吸了一口凉气儿,孙言之把兵部武库司的库房都给搬空了么?

    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自己这等人物可以插手甚至是染指的,自己既然发现了这个由头儿,那就是大功一件了,而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上面的大人物来角逐比较好。

    连子宁一声令下,所有的马车都被押往了辰字所看管,孙府的管事和家丁也都被捆绑起来集中看守,而为了防止他们畏罪自杀,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一团破布。

    钞关依旧开着,连子宁已经是带着几把搜出来的腰刀和一袋箭簇打马狂奔进了城。

    一路上,连子宁都在揣测孙言之为何要如此做,这次贩卖军火案件,究竟是他主使的,还是根本就是府中的吓人私自所为?不过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下人的能量也未免太大了一些。而如果是孙言之主使,那么他意欲何为?

    孙言之今年不过是四十五六,已经是刑部右侍郎,位列三品大员之列,就算是这辈子庸碌无为,只是等着论资排辈,在告老还乡之前也能轮到他进内阁,做宰辅了。

    又何苦行此下策?他这是自毁前程啊!

    连子宁一路想着,已经是到了戴府门口,通禀之后,依旧是的戴秉全出来迎接,连子宁跟他耳语几句,戴秉全顿时是面色大变,也没进去通禀,直接就带着连子宁进了戴府,在后宅的月洞门让连子宁稍待片刻。

    今天没有大朝会,戴章浦便也偷得浮生半日,中午就处理完手中的事务从兵部回来了,吃过了中饭,此时正在后院儿的水榭之中听琴。看着娇俏的女儿,吃饱喝足,最近春风得意的戴老爷不由的生出一种‘有女万事足’的感慨。

    戴清岚一曲未毕就被匆匆赶来的的表情打断了。

    “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的?”戴章浦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这大管家向来是极沉稳的,这是出了何事,竟然脸色大变?

    “连相公来了。”戴秉全道,然后歉意的看了一眼戴清岚,在戴章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戴章浦脸色立刻也变得凝重起来,而凝重中还带几分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微红了,低声道:“让他速来这里见我!”

    “在这里?”大户人家的后宅素来是除了女眷之外决不让外人进入的,免得生出事端来,所以戴秉全面色古怪的问了一句。

    “哎,是我糊涂了。”戴章浦一拍脑门儿,素来稳重有威仪的他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不由得有些失了方寸,失笑一声,对戴清岚道:“乖囡,你先回去吧,爹爹估计今天听不成琴了。”

    戴清岚乖巧的点头:“爹爹大事要紧。”

    戴章浦哈哈一笑,走出水榭,看着老爷出去了,小青一脸紧张道:“小姐,连相公他来了呢!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自从上一次收到了于苏苏送来的那同心结,见到了上面束着的一缕头发,小青便也明白了连子宁的心思,俗话说,一遇情郎,便忘爹娘,可见女孩儿在热恋的时候是多么的不顾一切。

一一四 庙堂之高 离我太远

    (今天第三章送到,继续求支持,另外,有兄弟在书评区里发了帖子,帮助本书挑错别字。咱在这儿多谢了,哈哈,以后尽量会改正,但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有事写发了性子,速度上去了,错别字就难免。一天六千字的更新,也少有时间去检查,所以,还请兄弟们体谅则个……)

    小青此时一颗心便全都放在了连子宁身上,一听他来,顿时是紧张的不得了。心里却是又有着几分期盼,盼着连子宁这次来的时候,能够顺便看看自己。

    戴清岚没有注意到小青的异样,她想了片刻,道:“应该是好事儿,要不然爹爹不会这样,我少见爹爹这么失态的,看来,还是个大好事儿!”

    她抿着嘴儿一笑:“连相公还真是厉害呢,当初本来还为他如此才学结果不走科举之路而可惜,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他最了解自己,你瞧,这才上任多长时间,就已经带来许多惊喜了。”

    小青伸手在她面前挥舞了两下,调笑道:“小姐,你就这么想当白素贞啊?”

    “去你的!”戴清岚俏脸儿一红:“我看是你相当小青吧?跟人家名字都一摸一样,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连相公会不会就是这个意思?他把小青写进去,会不会就是把自己影射为白素贞呢?这,算不算坦白心迹?他写这话本儿,是不是就是为了跟自己说,想和自己结下一段姻缘?

    小青低着头,轻声道:“小姐,你若是做了白素贞,人家不就是成了小青了么?”

    还是上一次的那花厅中,连子宁见到了戴章浦。

    免了那些寒暄,连子宁直接把自己带来的箭簇、长刀给戴章浦一一过目,戴章浦看过,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抚摸着斩马刀刃口那漂亮的层层云纹,淡淡道:“云纹深厚,层叠不穷,锋锐无比,吹毛短发,这些刀是直接从兵部库房里提的。除了兵部军器局,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好的钢,也没有这么好的工匠。”

    连子宁点头,却没说话。

    “那些人,还有货物,你都看好了?”戴章浦盯着连子宁问道,眼中光芒闪烁。

    “嗯!”连子宁点头:“都在辰字所里押着,下官已经下了封口令,所有人一律闭嘴,就连那些目击的商人,下官也暂时把他们请进所里喝茶了。”

    “嗯,你干的很好!”戴章浦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有的夸赞了一句:“现在你立刻回去,把那些人和货,直接押送到这儿来。”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就不用管了。”戴章浦长长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宽厚的胸膛一阵起伏,显示出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想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是,下官这就去办!”连子宁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告辞之后,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声音:“你就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办?”

    连子宁微微一笑:“庙堂之高,这等事不是下官能插手的,若要插手,只有被碾得粉身碎骨的份儿!下官只是听令行事,大人让如何做,下官就如何做。”

    戴章浦沉默片刻,挥挥手:“去吧!”

    连子宁告辞出来,便一路狂奔回了镇上,把那些孙府的伙计和车马都押送进京,那些伙计们都给捆的四马攒蹄扔到车里,车夫什么的都是辰字所的兵丁假扮的。而打头儿的一辆马车上挂着孙侍郎府上的官灯,自然一路进城都是畅通无阻。

    到了戴府,一队百多人骑着骏马穿着烂银甲大红披风的威武骑士便是把这人接收了过去,悄无声息的押送到了府内,连子宁顺利完成了交接任务,便也告辞。

    连子宁不知道戴章浦将会利用这件事儿和那些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进行怎样的斗法,那个层次的战斗,不是他能参与甚至是想想的。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战场厮杀,但是朝堂之间,运筹帷幄,不知不觉之间就能决定数百人的生死,十几个家族的兴衰,进一步牵连下去,甚至会改变朝堂的大局,从而影响某方面的政策——那到时候影响的,就是大明朝的万民。

    连子宁有个优点,想不通的东西立刻就不想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对戴章浦有信心,像是戴章浦这等宦海沉浮十几年的政客,会抓住每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自己和孙言之形同水火,已经被弹劾过的戴章浦又何尝不是?

    这一次,戴章浦手里拿着孙言之的短处,只怕能获得极大的收益了。就算是不能把孙言之搞倒,也足以在其他方面得到补偿和让步,戴章浦越是权势煊赫,自己不也受益么?

    因着是京南钞关第一天开关,事务繁忙,连子宁便也不回家,转头又出城去了所里。

    回到官道刘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钞关外面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由于钞关的兵丁检查的实在是太过细致,以至于一个白天的时间,也不过是通过了一小部分而已,但凡是未时左右才出京城的,现在基本上还一个没过去,都在排队。所以打眼儿一看,这队伍形成的长龙,反而是比白天更长了,蔓延出好几里路去。这些商队都打起了灯笼,倒是也照的亮堂,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条炙热的白色长龙。

    让商人庆幸的是,这钞关和别得地儿的不同,晚上也是开着的,此时钞关墙上墙下点满了粗大的灯烛,照的亮如白昼。

    经过了白天连子宁那一番杀鸡儆猴,这些商人们也都老实了,人家连刑部侍郎家里的人都敢揍,货物都给没收了,难不成你家背景比侍郎还强?所以现在大伙儿都是老老实实的,几乎没人敢炸刺儿。也不是没人想着绕路走,但是算来算去,他们很沮丧的发现,别说是已经在走到这儿,绕路耽误时间还不如在这儿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而且就算是这一次之后知道了有这个京南钞关的存在,从京城出发绕路走也是不如在这边。

    从京城往东,然后再往南,要绕路接近百里,差不度也是一天的时间,而且人都有惯性,商人们依旧走惯了这条路,让他们更改路线,除非是他们活不下去了,否则一般是不会改的。而连子宁做法相对来说很温和,甚至有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大部分人也打算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税银也不多不是?

一一五 ‘银’河在手中 日进斗金!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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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钞关,进了镇子,所见情景和往日迥异,以前这个点儿,镇子早就是变得安安静静的了,百姓们也都睡了,大街上人影都不见一只。但是今日,却是灯火通明,临街的店铺和百姓家,都是亮着灯,大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喧吵声远远的都能听到。

    一片极为繁华的景象。

    连子宁面带微笑的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喊:“连大人?”

    回头望去,却见是白日所见的张耕,正带着几个人溜达,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小可见过连大人!”张耕弯腰行礼道。

    连子宁摆摆手,问道:“可找到地方住了么?”

    张耕苦笑一声:“小可的商队戌时中才过了钞关,进来的时候都傻了眼儿,所有的客栈酒楼能住人的地界儿都住满了人,小可商队虽然不大,但是人也有上百,车也有几十,人吃马嚼的不是个小数目。不过幸亏大人您手下的王小旗热心,给小可介绍了一个地界儿,现在暂时借住在吴老实吴屠户家中。”

    “王小旗?”连子宁似笑非笑道:“王麻子是不是又收你好处了?”

    张耕一笑:“那是小人自愿奉上的。”

    两人略聊了几句,张耕便很识趣儿的告辞。

    连子宁驻马街头,看着夜色中却灯火通明,热闹无比的官道刘镇,看着街上的人来车往,车如流水马如龙,看着镇上居民的喜笑颜开,心中也不由的很有成就感——这,是我一手缔造的繁华盛况。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的便是如此了。

    连子宁看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所里。

    所里的兵丁已经被连子宁分成三班,轮番上岗,每一班四个时辰轮轴转。在钞关外面站上四个时辰,而且还要不断的爬上爬下,弯腰起立检查货物,中间根本得不到机会休息,这样的强度,已经是不亚于训练了,那些兵丁们一个个都累的要死,一下岗回来几乎都是缩在屋子里睡觉。不过倒是没人有怨言,那些过关的商人们,为了让他们检查货物快一点儿,几乎都要塞点儿银子。王麻子石大柱刘良臣三个小旗拿大头儿,这些检查的普通兵丁们也能闹到一些。

    四个时辰下来,几乎每个人手上都能落下来一二两银子,对于这些穷惯了的苦哈哈来说,这已经是做梦一般了。

    而连子宁对这种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过严厉苛刻,未免离心离德。而他给三个小旗都说过底限,也就是最短要搜查多长时间,只要是别过这个线儿,有点伸缩性倒是也无所谓。

    所里空空荡荡的,几个兵丁在站岗放哨,见了连子宁赶紧行礼,连子宁摆摆手,进了大堂。溶月正等在那里,看着连子宁一脸笑意的进来,便问道:“大人脸色这么好看,可是看到了外面的繁华盛景?”

    “是啊!”连子宁点点头:“能看到这本来破败的小镇,走到现在这一步,变得如此繁华,而且以后还会更加的繁华,心里岂能不高兴?”

    “这都是多亏大人了,我看呐,镇子上的百姓,家家都要供奉您这位万家生佛才行。”

    连子宁摆摆手:“这可不敢,是要折阳寿的,怎么,有事儿?”

    溶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大人您若是听到下面这些数字,想必心情会更好的。”

    “哦?”连子宁精神一振:“可是今儿个的收入出来了?”

    溶月点点头:“属下给那些小督查们定的规矩是每日亥时算是一个阶段,要汇报一次,刚刚她们才把各家店今日的进账送来。刘记客栈,今日共接待商队六支,散客行商二十六人,进账一千三百四十两。聚福楼,今日接待客人共八百五十七人,一百三十四桌,进账二百九十七两。……张记粮油铺子兼炊饼铺,接待客人七十七人,进账一百七十三两。”

    “京南商会一共是十五家商铺,今日一天,至亥时为止,共进账七千三百五十四两。”

    连子宁点点头:“跟本官想的倒是也差不多。”

    “怎么,大人不觉得多么?”溶月有些诧异道:“七千两银子,可是个大数目了。”

    “就这还大数目?”连子宁摇摇头:“你呀,格局还是太小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以后只能更多,七千两,我估计以后每天的进账应该没有比这个小的了。”

    每天七千两,最少?溶月似乎看到了连子宁描绘出来的那个辉煌场景,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段心向神往。

    摇摇头,回过神儿来,她略带些担心道:“大人,属下还有些担心。今日这七千两银子的进账,其中的大头儿,主要是几家客栈、酒楼的,其它的像是炊饼铺也有一些,但是像是布庄绸缎庄,这等店面,压根儿就没有进账,就算是有也少得可怜。若是这般还要按照股份分派的话,只怕大伙儿心里不服啊!”

    连子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道:“这事儿,你倒是无需太过担心,很快就能解决。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今儿个那几家客栈酒楼,肯定是人手不够用吧?”

    溶月点头:“嗯,根据督查们回来说,刘记客栈今儿个忙的是热火朝天,手忙脚乱,不过是刚到申时中,那些客房就都住满了,之后的那些客人都是想尽法子才安排下来的,而且人手却是也不够用,又在周围的百姓家里暂时雇了几十个帮工。”

    “这不就结了?今儿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这些客栈酒楼就已经是穷于应付,更别说以后,可以想见,客栈酒楼的规模将会大规模的扩大,地方一大,需要的人手不就多了?这些人要在镇子上雇吧?这样一来,镇子上的人,收入岂不是也提高了,收入一提高,手上有了闲钱,购买力也就增强了,有钱买东西了,也想买东西了。这样一来,那些布庄绸缎庄什么的,岂不是生意就变好了?”

一一六 着急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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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这个问题啊,咱们根本不用管,无为而治就好,等一段时日,自己就解决了。”连子宁笑了笑:“我费尽心力把这个钞关文书拿到,可不是单纯看上了那点儿税银,也不是仅仅为了京南商会发财,而是要整个镇子都富起来。”

    “既然如此,属下也就放心了。”溶月似是想到了什么,捂嘴一笑:“虽说临时抱佛脚,但是有些客人还是接待不了,便只好住宿农家了。属下听说,那些老板们眼见送上门儿的生意跑了,一个个都急的跳脚。”

    连子宁冷哼一声:“谁叫他们早点儿不听?”

    溶月笑道:“只怕他们待会儿就要来纠缠大人了。”

    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一个兵丁进来报告:“大人,刘老等十几位东家请见。”

    连子宁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属下还真是乌鸦嘴。”溶月道:“既然如此,属下就先退下了。哦,对了,还有个事儿,属下还想问大人提一百两银子再去买几个机灵点儿的小丫头。生意这么好,那些督查们又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人手已经不够了。”

    连子宁应允道:“这是应该的,你去找刘良臣提就行了。”

    因着刘良臣稳重,又是心腹,连子宁便把这财权放到了他的手里,不单单百户所里日常的用度要从他手里拿,就连商会的那些现银也都在他手里放着。

    溶月谢过,自是退下。

    没过一会儿,那些老板们便进来了,看着连子宁,个个儿脸上都有些尴尬之色,连子宁等他们拜过了,明知故问道:“诸位,这大晚上的过来,所为何事啊?”

    众位老板互相看看,都是不语,终于还是那刘老被推举出来,他讪讪一笑,道:“回大人的话,咱们是来求大人帮忙的。”

    “咦?我能帮上众位什么忙啊?”连子宁故作惊奇道。

    “这个……”刘老满脸的尴尴尬:“老朽也不怕丢人了,大人之前说的话,咱们没听,现下后悔莫及,实在是愧对大人,老朽在这里,便向大人赔罪了。”

    说罢,便是深深弯腰,一揖到地。

    跟在他后面,那些老板们也是弯腰行礼赔罪。

    连子宁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见他们服软,也不为己甚,他淡淡一笑:“那咱们今个儿可就难说好了,以后本官说个什么事儿,你们也得把它当事儿,别阳奉阴违的。”

    众老板七嘴八舌道:“咱们以后都听大人的。”

    “大人慧眼如炬,跟着大人,准没错儿!”

    “行了,行了。”连子宁摆摆手,道:“你们为何而来,我也知道,说罢,想提多少银子?都说说理由。”

    众人一听连子宁松了口,顿时都抱怨起来,把连子宁听的头昏脑胀,道:“得得得,一个一个来。”

    还是刘老先来。

    “大人,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没见过像您这般神的,说到就做到,钞关一设,咱们官道刘镇啊,简直就活了!老朽从家父手中把这店继承来也有几十年来,店里从来就没满过,今儿个可好,哈哈,不过是刚刚申时中的时候,就连这来了三家大商队,老朽店里三层五十七间客房,立刻就全都卖完了。之后又来了不少商队,老朽没得法子,只好就跟附近的百姓商议一番,租了整整十个院子,才勉强容纳下来。而且人手也不够用了,老朽也是临时雇了三十个伙计才勉强应付下来。”

    他看了连子宁一眼,忧心忡忡道:“大人,老朽担心,这一次这些商旅是不得已住了下来,可是这住宿条件如此之差,那些商贾只怕就不会再住了。”

    连子宁点头:“刘老说的有道理,所以本官之前才会跟你们说要你们扩建客栈,酒楼,免得到时候容不下人。嗯,刘老说说你的计划吧,若是行,本官就给批银子。”

    刘老脸上露出一丝喜意,道:“那就多谢大人了,老朽已经和客栈周围的住户们商议好了,只要银子一到,立刻就把他们的宅院买下来,大约是十七个院子,百余间房。而人手老朽也准备好了,就直接用他们,咱们镇上的房子都是自己盖的。老朽预计,扩建之后,客栈的客房约能增加到二百间,能招待六百位上下的客人。”

    他小心的看来连子宁一眼:“林林总总,大约需要一千两银子。其实老朽这一日店里进账也是不少,约有千两,不过还是差了一点儿。”

    “一千两银子?”连子宁沉吟片刻,点点头:“成,就依刘老所言。这银子也算是商会里面的股份,因此本官也不管你收利息了,不过有个计较,五天之内,这些钱要还回来?可能做到?”

    刘老想了想,点头道:“五日之内定然还回来。”

    之后那些商户便都一个个的说了自己的难处和计划以及需要的银两,不过现在商会里面的银子也只有三千两,是不可能兼顾所有人的,所以连子宁便居中统筹,优先给了那些客栈、酒楼等急需的店家,其它的,就只能往后挪了。

    连子宁的做法,公平公正,大伙儿也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便顺利的通过了。

    这梦幻般的一天,便是如此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都是古井不波,平淡的过去。

    连家已经搬到粮油铺子那儿了,连子宁奔波于新家和辰字所之间,倒也是充实。

    京南钞关已经开了几天了,商旅的数量也并没有减少,那些南去的商人尽管已经知道了京南钞关的存在,但是在衡量了逢千抽二这个低税率和绕路百多里两者之间的利弊之后,依旧是选择了走这条路。

    而这样的情况,也是让商会的其它人们彻底的放下心来。

    商会下属的店铺规模在不断的扩大,帮工也在不断的增多,整个官道刘镇一片热火朝天,像是一个大工地一般。镇子上的人们进了商会下属的店铺做伙计帮工,收入提高了,也是喜笑颜开。而有些人,则是打起了小算盘,也是开了几家买卖,对于前者,连子宁鼓励,对于后者,则是严厉的打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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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介绍:
这是一个走上了岔道的盛世大明,内忧外患,步履蹒跚。此时已经是大明朝正德大帝在位的第五十个年头。在那极遥远的天边南亚次大陆,更有一个庞大的莫卧儿帝国,在他们的阿克巴大帝的率领下,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就在这一年,大明京师宣南坊江米胡同里的一个寒门小户人家,来了一位青衫过客……正德五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德五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