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作妖
凤氏止不住地冷笑。m.www.uu234.net
再浓的情分终敌不过岁月的蹉跎。
没了情分,何需别人挑拨离间?
定国候府的秋宴终于如期举行,地点自然不是顾瑾臻的山庄,是常家的庄子。
这处庄子位置得天独厚,正好在山脚下,幽静又不失宏博,倒也符合凤氏的要求。
这是常洪压箱底儿的庄子,准备留给儿子的,这次借给凤氏,不过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按理说,之前凤氏无缘无故地宣布看上了常昱莲,要她做儿媳妇,后来,常昱莲又以那种不堪的方式被人看到与顾瑾宣在一起,两家人早该撕破脸了才对。
可常家的人非但让常昱莲进了定国侯府的门,还不遗余力地帮着定国侯府,这是为什么?
有心人想想就明白了。
还不是因为利益!
定国侯府与常家都是端木清的人,两家人是为了端木清的成功结合在一起的,除了互惠互利,还能怎样?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家族的荣誉,两家人也要压住心里的不满与愤怒,牢固地结合在一起。
更何况,在常洪眼里,常昱莲是嫁出去的女儿,自然要发挥她最大的作用,既然不能成为皇子妃,那就要在别的地方发挥“余热”,定国侯府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中,最好的一个。
脸上是亲切的笑容,常昱莲跟在凤氏身后,游刃有余地接待着各府的女眷。
这个庄子虽然比不上沈媛那个山庄气势磅礴,可胜在环境清幽,靠山临水,虽然没有猎场,可山上有天生天养的小动物,比起豢养的更有野性,更能激发男人们的征服欲!
许是为了找回面子,这次的秋宴,凤氏卯足了劲儿地准备,从布置到餐具,从零嘴到正餐,每一处都精致到奢侈!
用凤氏自己的话说,就是宁愿侯府未来几个月都喝粥,也不能让人看轻了。
对于爱面子这一点,凤氏与定国侯不相上下。
那些个准备来看笑话的夫人、小姐们,与凤氏虚与委蛇地聊着。
“真是可惜了,我原本以为,今年的秋宴能与长公主见上一面,”一名夫人突然尖酸地开口,宴会的气息骤然一滞。
凤氏神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呵,她当是谁呢,原来是威远将军的小儿媳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市井泼妇!
对此人,凤氏连眼角余光都欠奉。
只不过今儿任小月是摆明了来找茬,看笑话的。
哪怕没人搭理她,哪怕有人隐晦地用眼神暗示她,她还是尖着嗓子,自顾自地说道:“虽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可长公主是何等高贵的人物,我一次都没见过。本以为,今年霓裳郡主嫁进了定国侯府,秋宴的时候,我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真是可惜了。顾夫人,您说,你们侯府今年是不是没有上高香,怎么流年不利?先是把庄子还给了长房,还莫名其妙地欠了长房那么多银子!虽然侯府将来是长房的,可顾夫人
,您才是侯府的主母,就算不是顾将军的生母,可顾将军也是要叫您一声‘母亲’,不说别的,就是用这身份,也要压着长房,您倒好,随随便便就把欠条写了。”
见凤氏准备开口,任小月眼疾手快,急速打断了她的话头,继续说道:“也是,外人都知道顾夫人宅心仁厚,对顾将军如同己出,可您这么一味地惯着他,只会让他对您愈加不尊敬。您看看现在,顾将军不仅搬出了定国侯府,连‘梧桐阁’都搬空了,摆明了不给您脸面,您这个做母亲的不说道几句?顾夫人,您呀,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顾将军一次次地挑衅您的底线。说来,顾将军也真是的,在南疆打了那么多胜仗,战利品不少,也没见他孝敬您与定国侯,要是我啊,早就闹开了。”
“张三奶奶有心了,”凤氏温吞吞地说道,“本夫人都还没有大呼小叫,张三奶奶就为本夫人打抱不平了。说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定国侯府怎样,还轮不到张三奶奶指手画脚。臻哥儿争气,小小年纪就是皇朝的一品大将军,自然引得不少人眼红。他缴获的战利品再多,也是他应得的,是他的能力,本夫人与侯爷,从没想过要他孝敬。”
“顾夫人话是这么说,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吧?”任小月像吃了炸药一般,继续挑衅,“顾将军手里的东西,件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数目之大,怎么不叫人眼红?”
“张三奶奶与其在这里羡慕别人家的,还不如督促自己的男人,少去赌坊、青楼,谋个一官半职,将来,给张三奶奶挣个诰命。”
任小月顿时心虚地闭嘴。
凤氏冷笑。
张斌,威远将军的小儿子。
对于这个老来之,张老夫人宠得不行,张老将军带着长子与次子常年在外,结果这个小儿子被养成了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
张老将军不是没有试着矫正,可只要小儿子嚎一声,张老夫人就撒泼抓狂,最后让张老将军一筹莫展,索性就让小儿子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也不需要靠小儿子来光宗耀祖,将来分家了,给小儿子一笔银子,能折腾出什么,就看他自己了。
而这个张家三奶奶任小月,就是在赌坊与张斌勾搭上的。
也不知任小月用了什么手段,张斌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娶,还不能是妾,必须是正妻!
对小儿子千依百顺的张老夫人自然是一口应允。
别看她生了三个儿子,可老大和老二自小就跟在张老将军身边,十几岁的年纪就到了边关,与她不是不亲,张老夫人只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老来得子后,这个张斌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哄得张老夫人心花怒放,要什么给什么,见不得小儿子皱眉。
张老将军有心无力,每次他还没说重话,张斌只要嘴巴一撇,张老夫人就嚎上了。
张老将军头疼,也就不再管这个小儿子了。
于是,这对奇葩夫妻在圈子里是真的出名了。
原本,众人以为这两人什么时候不是
和离就是休妻,哪知这小两口你侬我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夫妻俩更是每日准时到赌坊签到,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对于这对奇葩的存在,凤氏嗤之以鼻。
“顾夫人说笑了,我哪有做诰命夫人的命。”
“那张三奶奶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对凤氏的取笑,任小月不以为意,
她真要在乎这些,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想着那人的嘱托,任小月继续说道:“对了,今儿怎么不见顾将军?之前的秋宴,顾将军在南疆,难得今年顾将军在京城,该参加才是。”
“张三奶奶,你公然问别的男人,似乎不妥吧?”
“都是圈子里的人,我与老爷都十分敬仰顾将军,还想借今儿的机会套套近乎呢,”这种舔着脸的话,也就只有任小月说得出口,“再说了,我是有夫之妇,有什么不能问的?”
没人搭理她。
“顾将军是大忙人,哪儿有时间参加这种聚会。说来,顾大奶奶也走了两个月了,顾夫人,趁着顾将军现在还在京城,是不是该给顾将军另外相看一门亲事了?”一位与凤氏交好的夫人,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虽说这么说有些薄凉,可总得为活人多做几分打算不是?臻哥儿不过弱冠年纪,又没有子嗣,难不成要为乔曦守着不成?虽然顾大奶奶才走,可臻哥儿年前就要到南疆,这一走,又是一年半载,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就是不跟着去南疆,留在京城,放在你们身边,或者镇远侯府,代臻哥儿尽孝,也是好的。”
“我是这么想过,就是不知道臻哥儿的意思,你也知道……”
重重一声叹息。
夫人安抚地拍了安排凤氏的手背,“为人父母者,不都是为了孩子吗?臻哥儿能明白你的苦心,慢慢想看就是,时间久了,臻哥儿自然就放下了。”
“也就只有这样了。”
被遗忘的任小月,消停了一会,又蹦出来了,“顾夫人想为顾将军相看,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姑娘,可以介绍给顾夫人参详参详。”
边说,边隐晦地看了一眼凤氏身边的那位夫人。
“张三奶奶,你介绍的怕都是赌坊里的姑娘吧?”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
任小月立即反驳道:“这位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虽说我的圈子比不得你们金贵,可结交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家世比不得勋贵圈里的小姐们,可模样、心性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配顾将军还是可以的。”
继室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
更何况,圈子里的人,谁敢嫁给顾瑾臻?
顾瑾臻的模样是勾人,可他命硬啊,谁知道能不能跟着他享福?
“张三奶奶有心了,不过,这件事本夫人暂时还没考虑。”
任小月撇嘴。
没考虑?
没考虑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眼珠子一转,任小月又开始作妖了。
第468章 病了
“怎么会不急,我听着顾夫人说的话,分明是急着给顾将军相看,说来,也真是流年不利,顾将军明明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偏偏乔曦说没就没了,霓裳郡主还落得那样的下场。顶 点 X 23 U S”
“张三奶奶,若是你不会说话,没人请你说话。”凤氏这话就言重了。
若是换成别人,早就臊得不知所措,可这个任小月偏偏是个奇葩,脸皮厚得难以想象。
捂着嘴,任小月做作地说道:“顾夫人,我也是多嘴问一句,您何必这样,我们都很关心顾将军,毕竟,就像您说的那样,顾将军年纪轻轻就是皇朝的一品大将军,年少有为,倾慕他的人不少,奈何顾将军……”
欲言又止地叹气,“看看顾将军身边的人,不是失踪就是出事,我看啊,八成是八字不合,所以啊,顾夫人,这次您一定要看准了,误了人家女方事小,害了顾将军事就大了。哎,我说啊,顾夫人最好还是去拜拜菩萨,我看啊,多半是今年定国侯府没有烧高香,所以才诸事不顺。原本以为,顾将军娶了霓裳郡主,定国侯府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谁曾想到……”
“张三奶奶慎言,霓裳郡主的事还是少说为妙。”终于有人“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任小月后知后觉地捂嘴,投去感激的笑容,“是,我口没遮拦惯了,大家不要介意。”
介意?
大家怎么会介意?
众人巴不得任小月越口没遮拦越好。
那些她们不敢说,却又想说的话,凤氏听了,脸色一定很精彩!
只不过,凤氏在圈子里混了二十多年深谙其道。
微微一笑,“今儿是我们定国侯府举办秋宴,不是给机会让张三奶奶嘲讽我们定国侯府的,本夫人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张三奶奶,张三奶奶这么不依不饶。”
“不是,我……”
“如果张三奶奶对我们定国侯府有什么不满,请张老夫人说一声就是,张三奶奶何必咄咄逼人。”
凤氏发威还是非同小可的。
任小月讪笑着撇嘴,终是不敢再说话。
虽然婆婆疼她相公,可她真要借着威远将军的名号与定国侯府闹掰了,婆婆第一个不饶她!
热闹看够了,众人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秋宴上。
不得不说,在持家这方面,凤氏真的很厉害。
原本以为定国侯府今年的秋宴会寒酸到窘迫,没想到令人刮目相看。
操劳了一日,凤氏疲惫地回到定国侯府。
一进二院,就看到管事在门边等着。
“有事?”凤氏挑眉问道。
“回夫人,今儿侯爷在账房那边支了五百两银子。”
凤氏皱眉。
若是以往,她是不管定国侯用银子的。
沈媛那么多陪嫁铺子和庄子,足够他们奢侈地过日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欠了长房大笔银子不说,就是她后来置办的几间铺子生意也不好。
所以,定国侯一下支取这么“大”一笔银子,使得侯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更加举步维艰。
“还有什么事?”见管事欲言又止
,凤氏厉声问道。
“回夫人,先前有几间铺子派人来结账。”
“结账?结什么账?”
“回夫人,是今儿阮姨娘买东西的账目。”
“买东西?她买什么了?”
管事不敢多言,直接给了凤氏一张清单。
凤氏接过去,目光一瞄,顿时就笑了。
全是京城里最高档的铺子,上面的东西,从寻常的针线到奢侈的金饰,价格不一,却都是阮姨娘的字。
“夫人,这……”管事也很为难。
主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多少?”
“总共两百两。”
两百两,真的不多。
凤氏手里有银子的时候,这点银子她根本看不上。
现在,定国侯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凤氏嘲讽地笑了。
“让账房提银子,还有,给阮姨娘的月例,每个月多五两银子。”
“夫人?”
凤氏笑得更加灿烂,不以为意地摆手,“先下去吧。”
管事心里忐忑,不由得多看了凤氏一眼,确定她说的不是反话,不是气话,才一头雾水地退下了。
“夫人?”大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氏开口,却是问起了定国侯的身体,“侯爷那边的汤药,今日的可有送到?”
大嬷嬷眸色一紧。
也不知这定国侯是怎么想的。
临到这个岁数了,还折腾什么,也不管自己的身子吃不吃得消。
前儿就在阮姨娘的床上,差点下不来。
后来还是凤氏请了府医来,喝了两副药,定国侯才缓过了气。
此后,定国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每晚折腾阮姨娘,凤氏送的补汤,也从每日的一份,变成了早晚两份。
那个阮姨娘也是个贱蹄子!
风月场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廉耻?
除了一个劲儿地在床上折腾,还有什么本事?
收回涣散的心思,大嬷嬷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夫人,侯爷的汤药已经让人送去了。”
“那就好,”凤氏放心地点头,“万事以侯爷的身子为重。”
京城的初冬零零碎碎地下起了小雪,原本闹腾的朝堂,也因为气候的萧索渐渐平静下来了。
虽然还有三个月才过年,可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就连久不走动的顾瑾臻,也主动让人递消息回来了。
一个让凤氏火冒三丈的消息还钱!
侯府早就入不敷出。
凤氏名下的几个铺子能勉强维持生计,可还不足以维持侯府额外的奢侈开销,凤氏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用各种手段保证侯爷和两个儿子在外面的花销。
最让她欣慰的是,两个儿子知道侯府的情况,所以不管是在外面应酬还是自己的额外花销,都比往常少了一半。反倒是定国侯,非但没有体谅她的良苦用心,反而变本加厉,平白无故多了不少花销。
凤氏心里有数,这些花销
一半以上都用在了阮姨娘身上。
看着刚刚染好的指甲,凤氏保养得体的双手在眼前来回翻了两下。
“让账房把银子都拿出来。”
“可是夫人,账房……”
就是把账房搬空了,银子也不够啊。
“我前儿托牙行卖了两间铺子,这几日应该会有消息,到时,一起送到镇远侯府。”
“夫人,奴才斗胆说句不该说的,”管事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名下的几间铺子就这么卖出去,今年的银子是还上了,可明年呢?这样不是长法。”
“你倒是个忠心的。”凤氏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管事慌忙埋头,“夫人,奴才没别的意思,奴才只是替夫人不值。那几间铺子,是夫人花了大心思筹备起来的,苦心经营这么久,赚的银子都花在了侯府上,现在,侯府困难了,夫人还要用自己的铺子换银子贴补,到最后,夫人什么都没有……奴才替夫人不值。”
“没什么值不值的,”凤氏幽幽地说道,“我是侯府的主母,侯府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谁让我没那个本事,让侯府不为钱财担忧呢?”
“夫人,您这话就差了,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没有夫人的经营,侯府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大爷只认为是我们占了他的便宜,吞了他的银子,可他为何不仔细想想,他在南疆吃穿不愁,侯府时不时地还送些好东西过去,这些,不都是银子吗?都不是夫人经营的成果?”
凤氏笑了,“现在说这些……”
有用吗?
不过是暂时的蛰伏罢了,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顾瑾臻如期收到了定国侯府送来的银票,一起来的,还有定国侯中风的消息。
按理说,定国侯正值壮年,虽然不及武将魁梧,可身子骨并不羸弱,身上没有中年男子的发福臃肿,也没有少年的瘦弱。祖上能入赘,并继承定国侯的爵位,说明模样还是在线的,圈子里,还是有不少的人倾慕。
之前,他对凤氏的“独宠”,让圈子里不少夫人、小姐们羡慕到牙酸。
后来,终于来了个阮姨娘,众人笑话还没看够,定国侯就把自己折腾得中风了!
作为定国侯的长子,顾瑾臻无论如何也该回去看看。
而顾瑾臻也确实回侯府了。
定国侯眼斜嘴歪地躺在床上,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发泄不出来的憋屈,让他满脸通红,烦躁不安。
乍一看到顾瑾臻,更是顾不得嘴角流着口水,作势要坐起来。
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长随,忙扶着定国侯,勉强坐起了半个身子。
凤氏在一边擦眼泪,“侯爷还是想你的,你看,你一回来,侯爷精神都好了几分。前几日的事了,在阮姨娘的院子里歇着,醒来后就这样了。太医说是外邪所致。可阮姨娘说,因为天气转冷,晚上都是关了门窗的,不知这风邪是从何而来。喝了几副药,效果不明显,宣哥儿还说,等你回来,和你商量下,看看是不是换个大夫,试试别的药。”
“太医都治不好,还有谁能治好?”
顾瑾臻事不关己的话,让定国侯大为光火,喉咙就像是风箱一般,吼吼作响。
第469章 继承人
“侯爷,您别生气,臻哥儿不是那个意思。m.www.uu234.net”凤氏一边假惺惺地安抚定国侯,一边瞟了顾瑾臻一眼,“臻哥儿也是担心您的身子,所以才那么谨慎。他说的没错,皇朝最厉害的大夫都在太医院,若是他们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慢慢调理。太医不是说了吗,侯爷您的病没有大问题,好好调理,也是能恢复的。这段时间,侯爷你就别想那么多,你呀,就是思虑过重,休息不好。”
“啊、啊”定国侯恶狠狠地看着顾瑾臻,似乎在说什么。
只可惜,现在的人眼斜嘴歪,口齿不清,无法合拢的嘴角不断淌着口水。
顾瑾臻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嫌弃,站在离定国侯三步开外的地方,雪上加霜地说道:“我以前一直埋怨天理不公,好人枉死,坏人逍遥法外。现在看看,天理是最公道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凡是做了坏事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臻哥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凤氏护短地训斥道。
顾瑾臻幽幽地挑眉,“本将军实话实说而已。”
定国侯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凤氏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边反驳道:“臻哥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有什么,冲我来,侯爷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这么说你父亲,就不怕报应吗?”
“本将军倒要看看,什么报应能报应到我身上。”顾瑾臻直勾勾地看着定国侯。
错位狰狞的五官,无法聚焦的双眼,无一不是在诉说着定国侯的难堪。
老了。
定国侯一病之下,仿佛老了几十岁,两鬓的白发愈加明显,不修边幅的相貌,哪怕再丰神俊朗,也抵不过病态带来的衰老。
顾瑾臻顿时觉得有些可笑。
曾几何时,他把这些人当死敌一般,拼了命地想要击败他们。
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顾瑾臻觉得自己有些傻。
前世怎么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是天真还是心软?
都不是。
是心里的畏惧。
他太把他们当回事了,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心里的畏惧作祟,总会有畏手畏脚的时候。
顾瑾臻从不认为他现在的“胜利”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那是他上辈子用性命换来的教训和经验。
上辈子他死了。
他输了。
这辈子?
这辈子不过是以牙还牙,扯平罢了。
“臻哥儿,你就是再恨我们,侯爷也是你父亲,你这是大不孝!”
顾瑾臻懒得与这些人争论,他今儿就是来看看定国侯半死不活的模样。
“真是可惜了,该恨的人就在眼前,你却死命地盯着我,我该说你们蒹葭情深呢,还是该说你睁眼瞎?”
定国侯眼珠子瞪圆,嘴里呜啦啦地乱叫。
“臻哥儿!”凤氏心虚地打断了顾瑾臻的话。
顾瑾臻笑眯眯地看着凤氏,“侯夫人还是这么小心翼翼。”
“臻哥儿,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刺激你父亲吗?”凤氏大吼。
欲盖弥彰。
顾瑾臻冷笑。
从定国侯府出来,顾瑾臻直接到了郊外。
这段时间乔曦的情况稍微好点了,多少能吃点东西。
可是之前“亏损”得厉害,看着她巴掌大的脸,尖尖的下巴,顾瑾臻就心疼地不行,愈加不待见乔曦肚子里的孩子。
每次见顾瑾臻用杀父仇人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肚子,乔曦就觉得好笑。
“你要是看不惯,那生下来就抱给人家吧。”乔曦故意说道。
“为什么?要教训也是我教训,还轮不到别人!”
“你这是护短呢,还是护短呢?”乔曦把核桃递到顾瑾臻手里。
顾瑾臻手指微微用力,核桃分成两半。
顾瑾臻用牙签把核桃肉挑出来,喂到乔曦嘴边。
“核桃味道不错,是蜀地那边的,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再送些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之前,外祖母庄子上的佃户种了许多,原本也是送来尝尝鲜,正好,你怀孕了,又喜欢。这个,一般也没人吃,我还是让人都送来吧。”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我调一些人过来,你需要什么,我若不在,直接让他们去置办,这边,我会抽空悄悄过来。”
乔曦嚼核桃的动作一滞,“他来了?”
“在路上了。”
“那你自己小心些,我这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有那么多人,而且,也没人知道我还活着。没人会想到这里,当然,以防万一是必须的,我若是有什么需要,会让人去办的。对了,定国侯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顾瑾臻嘲讽地一笑,“凤氏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果然,真如顾瑾臻所言那般,定国侯在床上躺了十日后,凤氏的大哥终于忍不住,在朝堂上帮定国侯请求爵位的继承。
是的,直接继承爵位,而不是之前的请封世子。
从大局来看,众人都理解这种行为。
毕竟定国侯现在除了吃和睡,什么都做不了,与其让他占着那个位置,不如让他的儿子上,没准还能把定国侯府再折腾两下。
从私心上来说,众人都明白凤氏的用意,不过是想趁着定国侯生病的时候,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因为她担心争不过顾瑾臻。
老皇帝没有立即表态,这让凤氏心里忐忑不安。
从顺序上讲,顾瑾臻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可是,顾瑾臻身上的功名太多,战功赫赫,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特别是在军营里,深受其他几名大将军的赞许,更是不少士兵的偶像。
之前吧,有个霓裳郡主,老皇帝还有点拿捏顾瑾臻和沈家军的手段。
现在,霓裳郡主以那么不堪的方式离开顾瑾臻,老皇帝被生生打脸不说,连拿捏顾瑾臻的优势都没有了。
若是让顾瑾臻继承定国侯的爵位,对老皇帝的近况无疑是雪上加霜,对将来的储君也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所以,这对凤氏而言,绝对是个好时机!
定国侯府。
顾瑾宣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恭喜二哥,这次能得偿所愿。”顾瑾泰对自己的亲大哥,依旧是一副崇拜的语气。
顾瑾宣的脸上透着几分不以为意,“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就说恭喜的话,还为时尚早。”
“现在说与过几日说,有什么区别?”顾瑾泰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弟担心,到时候恭喜二哥的人多了,小弟的贺喜就微不足道了。”
“这是什么话?”顾瑾宣说道,“你我是亲兄弟,还是双生子,默契与感情比一般的亲兄弟更甚,那些生分的话,以后断不能再说了。”
“二哥说得是,小弟只是句玩笑话,”顾瑾泰忙解释道,“这次父亲卧病在床,皇上那边应该很快就会下旨。只是这件事母亲还没向父亲说明,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生气。”
“父亲与母亲二十年的感情,怎么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心生嫌隙?”
微不足道的事?
怎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事?
那是定国侯最在意的爵位!
没了爵位,他与一般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也是,爵位将来也会是二哥的,现在父亲卧病在床,定国侯府没有主心骨不成,顾瑾臻虎视眈眈,若是我们不早点出手,到时候,爵位落到他头上,父亲才会真的生气。母亲也是为了父亲,为了我们,为了侯府。”
顾瑾宣赞同地点头,“父亲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子,其他的,等他恢复了再说。”
两兄弟一唱一和,就把这件事说得百利而无一害,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大义凛然。
“我看,还是等圣上的旨意下来再说吧。”
到时,定国侯也只当是圣上“体恤”他,给他安排了继承人,而不是凤氏的有心运作。
因为好事将近,顾瑾宣心情愉悦,连带着对常昱莲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再加上,之前侯府举秋宴的时候,常昱莲不仅向娘家借了庄子,就是事后,也主动把自己的嫁妆上交了一部分给凤氏,使得凤氏有银子周转,改善定国侯府窘迫的情况。
定国侯府似乎走出了阴霾,正在一条康庄大道上迈进,路的那一头就是锦绣前程。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连火气都没地儿发泄的定国侯转了转眼珠子。
空洞的眼底骤然蓄满了阴鸷到扭曲的愤怒。
“侯爷。”娇娇啭啭的声音,定国侯目光微顿,眼底的煞气有一瞬的凝固,之后似乎淡了几分。
阮姨娘扭着纤腰,手里端着托盘进门了。
将托盘放在床边,阮姨娘从背后撑起定国侯,又在他的腰间放了软枕,让他靠在床头。
“啊、啊”定国侯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阮姨娘拿手帕在定国侯的嘴边轻轻摁了两下,帮他擦拭着嘴角的口水。
“侯爷,奴婢来看看您,您生病了,奴婢连院门也不能出,夫人说,怕奴婢打扰侯爷休息。”
“吼吼”愤怒的嘶吼。
阮姨娘抚在定国侯的胸口,帮他顺气,“阮娘明白,夫人也是担心侯爷,怕奴婢没有分寸,照顾不好侯爷。”
第470章 最后一面
定国侯怒目圆瞪!
别以为他不知道凤氏的那点小心思。www.uu234.net
什么怕阮娘照顾不好他,分明是怕阮娘得宠!
既然担心别的女人得宠,那凤氏为何不好好伺候他!
现在,他身边别说丫鬟婆子了,就是以前跟着他的小厮也被调到别的地方了,除了送饭的时候能见着人,他现在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两个字,定国侯的怒火就直冲发顶!
现在,凤氏是仗着他口不能言,所以有恃无恐,是吧?
指了指门外,定国侯的脸色涨得通红。
“侯爷是想要奴婢去请夫人吗?”阮姨娘柔声问道。
定国侯凶神恶煞地点头。
阮姨娘一脸为难。
定国侯气得急了,用力锤了几下床板。
只是,不听使唤的手脚,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劲儿。
比定国侯更焦急的阮姨娘,忙再次轻轻抚着定国侯的胸口,“侯爷,您别生气,夫人也是因为最近府里有喜事,忙着那一头,所以才抽调了些人手过去。”
喜事?
什么喜事?
定国侯用眼神询问。
读懂了他的意思,阮姨娘也是一头雾水,“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侯爷不知道?”
定国侯急得想要下床。
阮姨娘用劲儿拉着他,“就是二爷继承爵位的事啊!说来,这也是侯府的大事了,夫人自然要多用点心。这也是侯爷的大事,想必侯爷能理解。”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定国侯狠命地拽着她的手,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
阮姨娘越是吃痛地皱眉,脸上越是恭顺,“侯爷请放心,夫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妥,了却侯爷心头的一桩大事,侯爷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子。”
“怎、怎么、回事?”愤怒加上焦急,定国侯居然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阮姨娘这才后知后觉,觉得哪里不对,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侯爷,您一直卧病在床,夫人娘家的舅老爷就代您向皇上请旨,让二爷继承您的爵位。虽然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所以,这几日府里人来人往,夫人这才抽调了人手过去帮忙。”
“吼吼!”定国侯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那是自己的地盘被侵略后激发的野性占有欲!
阮姨娘却仿佛没看懂似的,继续说道:“夫人说,这是侯爷的决定,侯爷现在身子不方便,侯府不能一直这样没主心骨,而且,大爷那边虎视眈眈,夫人担心侯府最后落入大房手里,所以与侯爷商量后决定的。因为侯府的人不方便出面,夫人请了她娘家的大哥代侯爷向皇上请旨,然后……”
欲言又止。
阮姨娘怯生生地看向定国侯。
定国侯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趁他不方便,生生夺了他手里的权和爵位啊!
这些,他迟早会给二房。
可他心甘情愿给的,与用手段拿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义!
“去!去……把、把……凤氏、凤氏……叫来!”断断
续续的话,满是定国侯的不甘!
“侯爷,今儿族里的人来了,夫人这个时候怕是不方便,您也不要气,等会儿族里的人走了,奴婢再去把夫人请过来。”
族里的人?
族里的人是迫不及待地承认老二的身份,来谈条件了吗?
“侯爷,您先别生气,夫人也是为了您,为了侯府,夫人不与您商量,也是怕您思虑过重,对您身子不利。等会,奴婢把夫人请来,说清楚就没事了。其实,不管二爷是世子还是侯爷,您都是侯府最后拿主意的人,二爷能为侯爷分担一些,侯爷也省心。”
阮姨娘的每一句话,都在激发着定国侯的愤怒!
攥紧的拳头,眼底的猩红,每一个都在昭示着定国侯心里的扭曲。
阮姨娘幽幽地看了定国侯一眼,从托盘里端起瓷碗。
“侯爷,这是奴婢亲自熬的药,你趁热喝了吧。”
定国侯神情不耐地瞟了阮姨娘一眼,却是没有拒绝。
凤氏越是想他交出权力,他越是要养好身体。
等他好了,他才有精力与凤氏斗!
一口将苦涩的汤药喝完,定国侯嘴里立即被阮姨娘塞了一个蜜饯。
身子不方便,可不影响定国侯的享受。
“侯爷,奴婢今儿在厨房,发现一件有趣儿的事,”仿佛拉家常一般,阮姨娘的话匣子打开了,一边帮定国侯按摩僵硬的双腿,一边柔声说道,“奴婢今儿到厨房借灶头给侯爷熬药,想着夫人今儿事多,可能顾不过来,奴婢的院子里又没有小厨房,而且,侯爷每日的药包都是药房专门送过来,所以,奴婢今儿就斗胆了一回。”
定国侯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知是对阮姨娘过于小心谨慎的行为嗤之以鼻,还是对凤氏的不作为而恼怒。
“侯爷,因为要给您熬药,所以奴婢今儿穿了一件旧衣裳,那送药的药童以为你比是厨房的丫鬟,把药包给奴婢后,又给了奴婢一个小药包,说是还是按照以前的用量添加,确保药效能再维持一点时间。”
定国侯眸子紧缩。
阮姨娘自顾自地说道:“奴婢当时就奇怪了,从没听说过这种熬药的方法。这药还要分开熬的,不都是抓在一起,同时熬的吗?奴婢怕耽误侯爷的病情,所以就仔细问过了,可药童什么都不说,还十分警觉地看着奴婢。奴婢不好意思多问,就收了药包,按照药童的嘱咐的,给侯爷熬了药。侯爷,这药方是不是夫人换的新药方?之前奴婢可从没听过这种熬药的方式。”
“药、药包!”定国侯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胃里泛起的恶心,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使然。
他干呕了几下,别说吐出喝进去的汤药,就是连干呕的动作都控制不了。
阮姨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侯爷,药都喝了,哪里还有药包?”
“渣……”
“侯爷,您是说药渣?”不等定国侯点头,阮姨娘自作聪明地说道,“药渣奴婢倒是留着,就是担心夫人责问奴婢,奴婢交代不清楚。”
所以留着两份药渣,到时候凤氏要查,她也有交代。
定国侯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叫来了他的长随。
老皇帝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定国侯的丑闻就传开了!
定国侯不是意外中风,而是有人蓄意陷害!
圈子里的人见怪不怪,为了利益和前途,兄弟相残,父子相残,都是司空见惯的事,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圈子里,所谓的亲情本就薄凉。
众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顾瑾臻。
这应该是他做的吧?
只可惜,没把定国侯弄死,反倒让老二占了便宜。
这下好了,定国侯一气之下,直接把爵位让给老二,顾瑾臻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这件事被揭发,就不是家丑那么简单了,是要到衙门走一趟的。
虽然最后会找个背锅的,但是,顾瑾臻脸上总是过不去。
这样的流言蜚语,没有人制止,反而被有心人大肆宣扬。
凤氏这边,虽然心惊胆战了几日,可这样的结果是她最想要的,真的是老天有眼,连天老爷都在帮她。
只是这样的春风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对凤氏不利的证据就一一浮出了水面。
先是有人作证,说凤氏在药铺买了虎狼之药,然后,侯府厨房的小丫鬟也战战兢兢地说着熬药的猫腻……
诸如此类,种种对凤氏不利的证据,清晰地摆在众人眼前。
凤氏有些着急了。
她想祸水东引,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原本志在必得的顾瑾宣也焦虑起来。
虽然这事与他无关,可他是受益人,外人肯定会脑补到他身上!
凭什么!
顾瑾宣不平地想:爵位本就是他的,是他应得的!
什么叫他用手段篡位!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圣旨遥遥无期,顾瑾宣只觉得先前自己的沾沾自喜尤为可笑!
“肯定是顾瑾臻!”凤氏咬着腮帮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肯定是他设的局!”
一边的常昱莲冷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自己做的事,还怪在了别人头上。
“现在怎么办?”顾瑾宣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责怪。
凤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你是在怪我?”
“母亲,您误会了,”顾瑾宣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是要想个妥善的办法,解决我们目前的情况吗?”
这话没错。
凤氏心里那点不快也被焦虑取代。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凤氏眼底是狰狞的疯狂!
顾瑾臻接到了定国侯病重的消息。
定国侯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
对于这样的要求,顾瑾臻不愿意回去,也得回去。
屋内,定国侯面色灰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才几日不见,情况竟然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侯府里,所有人都围在床边,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悲凉。
顾瑾臻站在离床边三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即将入土的定国侯。
第471章 最后的的算计
定国侯一脸灰败,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皮肤焦黄,眼神浑浊,气若游丝。
顾瑾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解恨?
大仇得报的快、感?
五味杂陈。
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顾瑾臻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定国侯虚弱地抬手,指向身边的长随。
长随一个冷颤。
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长随吓得不敢动!
定国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阮姨娘,柔声说道:“今儿侯爷把大家叫来,是有事要宣布。”
“什么时候,一个姨娘能替侯爷说话了?”顾瑾宣先发制人,打断了阮姨娘的话。
阮姨娘看了定国侯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二爷说的是,这里不是贱妾能说话的地方,只是侯爷身子不方便,所以贱妾代替侯爷说几句话。”
“你……”
“二爷,贱妾只是依照侯爷的吩咐说话、办事,不会有逾越的地方,更不会越俎代庖,二爷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
“好了,都别说了,”凤氏站在人群最末处,冷冷地看着定国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薄凉到带上了浓浓的杀气。
凤氏心里一声冷哼。
自从侯爷知晓那些汤药有问题后,非但不曾再喝过汤药,就是吃食也是让阮姨娘另外做。
这么防备,不就是怕她下药吗?
好啊,她倒要看看,这般小心翼翼,他能折腾多久?
只是可惜了,之前她的苦心没有白费。
那些积攒在定国侯体内的药效骤然爆发,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安分守己,她可以让他走得体面。
可他偏偏要作妖,她怕他没命折腾。
“既然侯爷让你代言,那你就接着说。”凤氏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阮姨娘询问地朝定国侯看去,虽然没有从定国侯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她还是继续说道:“侯爷的意思是,现在侯府就分家,二房和三房若是不想搬出去,可以把侯府一分为三,各府自己开门。侯府公中的产业和银子都平分,铺面按照市价折算。”
凤氏嘴角噙着浅笑。
说得侯府好像多有钱似的,除了侯府这个空壳子,定国侯府还有多少财产?
平分?
他也真敢说。
“然后就是爵位。”
阮姨娘柔柔弱弱的声音还未落下,几道凶狠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戳在她的身上。
被这样的目光凌迟,阮姨娘怯生生地朝定国侯身边靠了靠。
定国侯努力耷拉着眼皮,睁着一双他自以为凶神恶煞,在别人眼里却是回光返照的双眼,警告地向凤氏瞪去。
只是,这样的目光再也不能引起凤氏的敬畏与崇拜,除了薄凉的冷漠,就是不屑的讽刺,“侯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身子,只要您好好的,大
家就都好好的,爵位的事……侯爷不用着急,您依旧是侯府的侯爷,是我们的主心骨。”
定国侯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夫人,侯爷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早点定下得好,侯爷若是能养好身子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定下了,也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日后,免得因为这件事兄弟不和。当然,侯爷这个时候,难免想得有点多,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侯爷让人代笔写了请封书,明日就呈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参谋。当然,究竟是哪位爷继承爵位,最后也不是侯爷说了算,侯爷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最后定夺的还是皇上。侯爷只希望,三位爷不要因为这件事有了膈应,兄弟成仇。”
“当然,”阮姨娘急喘一口气,打断了凤氏要开口的话,“侯爷还是相信几位爷的。”
“所以,侯爷的安排是?”凤氏吊着嗓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定国侯。
定国侯幽幽地朝顾瑾臻看去。
从头到尾,顾瑾臻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看着手里的茶杯。
顾瑾宣呼吸加重,眼底的疯狂逐渐狰狞。
“夫人,不管是圈子里的人,还是百姓,家业都是长子继承,我们侯府也不例外。”
“长子?”凤氏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侯爷,你认为你的长子是哪位哥儿?”
撕破脸的话,不留情面地把顾瑾臻排斥在外了。
定国侯扭曲着五官,狠命地拽了拽阮姨娘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阮姨娘吃痛地皱眉,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夫人,侯爷的意思是,大爷是元配夫人的儿子,是嫡,更是长,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大爷都该是爵位的继承人。”
凤氏笑得灿烂,仿佛听到的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边的顾瑾宣有些沉不住气,却也知道这个场合他不宜做过多的争辩和质问。
族人那里,他早就许下了承诺,就是不为那些利益丰厚的承诺,从自身安危出发,族人也不会拥护顾瑾臻,毕竟,当年沈媛的死,这些族人不是直接凶手,也是同谋!
“所以,侯爷欲立大爷为下任定国侯,请封书已经写好了,夫人和二爷、三爷若没有意见,明儿就呈上去了。”
“若是我们有意见,侯爷又当如何?”凤氏直接问道。
定国侯眼底的轻蔑愈加明显。
阮姨娘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说道:“夫人这玩笑就开大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夫人最讲规矩,立嫡立长,这个规矩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了,夫人对大爷视若己出,凡事诸多维护,就是二爷与三爷对大爷也是仰慕得紧。大爷虽然有功名在身,战功赫赫,侯府的爵位对大爷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更得民心,更顺圣意。定国侯交到大爷手里,侯爷也放心。“
“话都被侯爷说完了,妾身还能说什么呢?说得越多,侯爷越认为妾身别有用心。”
圣意?
呵呵,她倒要看看圣意什么时候下来!
阮姨娘温温顺顺地说道:“侯爷一直都知道夫人是最识大体,最会
从大局考虑的人儿。今儿把夫人与几位爷叫来,也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侯府有多少资产,夫人最清楚,所以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这几日把东西都清点出来,过两日就分家。至于侯爷……侯爷在郊外还有个庄子,分家后,侯爷就搬到庄子上,夫人若是愿意一起,就与我们到庄子上颐养天年,夫人若是放不下几位爷,就看夫人自己愿意跟着二爷还是三爷。不管怎样,我们依旧是一家人,彼此照应,彼此扶持。侯爷在朝堂上的人脉,都是留给三位爷的。”
“一家人?”凤氏嘲讽地看向定国侯。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定国侯跟着小妾住在郊外的庄子上,她跟着两个儿子?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她若是愿意,可以跟着侯爷和小妾一起到庄子上?
真是可笑!
凤氏笑眯眯地看着定国侯,“既然侯爷都安排好了,妾身就按照侯爷的意思,这几日把侯府的产业都清点出来,折算成银子,平均分给三位哥儿,看他们自己选择,是要产业,还是要银子。至于侯府,一时半会要分成三份,需要点时间,就是重新开院门,也要请人来看了后,才能开始布置。侯爷想搬到庄子上养身子,妾身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过去伺候的,庄子那边,是侯爷自己安排,还是妾身安排?”
“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还要处理侯府这摊子事,所以庄子那边,奴婢就帮着过去安排一下,夫人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可以直接告诉奴婢。”
好!
很好!
凤氏笑得越灿烂,心里越淡漠。
定国侯现在夺了她的权,是不是等到了庄子上,连她管理中馈的权利都要剥夺了?
呵呵,想想也是。
侯府分家了,她还需要管理中馈吗?
几房自己管理自己的家务事,她的权利一份为四,只剩下了最后一份她与定国侯的生活。
就连这最后一份权利,到了庄子上,恐怕也是要交给阮姨娘的。
其实,终究还是因为侯爷怕死!
“本夫人一直都知道你的野心,”凤氏不温不火地对阮姨娘说道,“有野心是好事,可不切实际的野心那就是贪婪了。”
阮姨娘笑笑不说话。
凤氏冷眼看着定国侯,“不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夫人,侯爷要说的都说完了,详细的,等夫人清算好了侯府的产业后,会详细地写在分家书上。”
口说无凭,自然是白纸黑字的好。
凤氏幽幽地看了定国侯一眼,带着两个儿子离开。
“大爷,”阮姨娘叫住了顾瑾臻,“侯爷有话对您说。”
顾瑾臻顿时就笑了,“侯爷,别把心思用在我身上,更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与凤氏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别把我牵扯进来。你口口声声说,请封书上写的是让我继承爵位?敢问侯爷,你能把请封书给我看看吗?”
看着定国侯僵硬的脸,顾瑾臻温吞吞地说道:“侯爷,你想自保,所以祸水东引,想让凤氏因为爵位的事对付我,给你喘息的机会,你以为,会成功吗?”
第472章 究竟给谁
“还是说,你认为,他们的矛头指向了我,你就能扳回一局?”顾瑾臻不留情面的话,让定国侯恼羞成怒。www.uu234.net
他愤怒地抽动了几下,连怒火都没积攒起来,就没了力气。
看向顾瑾臻的目光带上了祈求。
“祈求什么?是祈求我帮你,还是祈求我救你?”顾瑾臻依旧是一副温吞吞的模样。
“大爷……”
阮姨娘才刚一开口,就被顾瑾臻一个冷眼瞪了过去。
阮姨娘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煞气重重,不刻意收敛的话,一般人真不敢接近。
阮姨娘眸光微闪,垂下了眸子。
半夜。
初冬的京城,权贵人家早已准备好了火盆。
定国侯处处防着凤氏,这个院子里的都换成了他的人,也有几个是临时让阮姨娘从牙行买回来的,卖身契都在定国侯手里。
虽然不及训练有素的家丁用着顺手,可好歹也是个忠心的,跑跑腿什么的,还是可以。
阮姨娘伺候了侯爷好几日,诸事亲力亲为,饶是她年轻,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特别是为了今日的事,阮姨娘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总算把事情办完了。
哄着定国侯入睡后,阮姨娘在偏房睡下了。
自从那日,她“不小心”撞破凤氏的奸计后,她就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定国侯,一日三餐,不是亲力亲为,也是站在一边,督促丫鬟婆子们准备好的。
说不累,那是假的。
只不过……
临进门前,幽幽地看了一眼早就落锁的院门,阮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定国侯睡眠极浅。
一是因为他处处防着凤氏,心里警觉,二来因为他身体的原因,睡眠很不稳定。
只是,虽然听到了声音,定国侯却没有睁眼。
不是不想,是没有力气。
他能感觉到有人正悄悄靠近,虽然不是熟悉的气息,却也没从那人身上感觉到杀气。
只是,到底是心里警觉,定国侯猛地睁眼!
天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
眼前一片白光闪过,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定国侯本能地心里一骇,认命地闭眼。
如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定国侯胸口剧烈起伏,那是垂死挣扎的不甘。
“哐当。”
金属撞击的声音。
定国侯努力地想睁眼,可是之前睁眼的动作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
心里的愤怒渐渐变成了悲凉。
打斗的声音不大,不过是几招之内的事,屋内一片清净。
有人点灯了。
即使没力气睁眼,定国侯也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侯爷。”恭敬的称呼里,并没有多少恭敬的成分。
陌生的声音。
已经缓过气了的定国侯,终于抬了抬耷拉的眼皮。
对面站的劲装男子,他不认识。
而地上躺着的那个……
定国侯气笑
了。
外院的一个小厮,他记得,这个人应该是在马房做活的。
“侯爷,小的是三爷的人,三爷一直担心侯爷的安全,所以让小的在暗处保护侯爷。”
定国侯挑眉,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还有这一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人。
凤氏很聪明。
没有从外面找人,也没有找熟悉的人,而是从马房找了一个人。
不需要多高强的武功,只要有力气让他咽气就行。
定国侯眼底的凶光如野兽一般狰狞。
是的,他认定这个人是凤氏找来的人。
而接下来,那人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确实只是个马夫,一个普通到被人忽略的下人。
平常根本就没机会接近贵人,这次,要不是主子“重用”,别说二院了,就是外院都没资格进。
原来凤氏知道他中意她身边的大丫鬟,所以许诺,只要他办好了事,就把身边的大丫鬟赐给他。
办什么事?
自然是解决定国侯的事。
马夫也是鬼迷心窍,为了女人铤而走险。
他有点小聪明,想得很清楚,只要帮凤氏办成了事,凤氏也就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他将来娶的又是凤氏身边的大丫鬟,地位水涨船高,弄不好,还能弄个管事当当!
而且,看定国侯的样子,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他不过是帮了定国侯一把,是做善事。所以,脑门一热,立即接下了这个活儿。
“凤氏没那么傻,不会亲自找你,也不会让她身边的人找你,你为何就认定了是凤氏让你做的?”定国侯只是生病了,可智商还是在线的。
马夫哆哆嗦嗦地说道:“回侯爷,吩咐奴才的,只是外院的一个小丫鬟,单凭她一面之词,奴才自然是不信的,后来她提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柳儿,奴才有些心动,可是在没有确认事实前,奴才也不会轻易应下。”
这倒是。
定国侯微微点头。
毕竟是谋财害命,还是害主子的命!
没有确认发令者是谁,谁敢轻易下手?
不然到了最后,自己不就成了替死鬼?
对于马夫含糊不清的话,定国侯不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整个侯府,最想要他命的,除了凤氏还有谁?
不就是为了爵位吗?
定国侯没有做声,任凭马夫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
他缓缓后仰,疲惫地靠在床头。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阮姨娘。
阮姨娘披头散发地冲进来,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况,就直接冲到床边,查看定国侯的情况。
定国侯心里一软,不仅不追究阮姨娘在别的男人面前衣衫不整的事,还反过来安慰她道:“没、没事。”
“侯爷,吓死奴婢了,这……夫人为了爵位,就狠心这样对侯爷吗?”
定国侯微微紧眼。
本就因为中风而扭曲的五官愈加狰狞。
“你是老三的人?老三怎会知道这里会出事?”
定国侯向来疑心重重,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回侯爷
,三爷得知侯爷中风,曾找夫人询问过。三爷担心这是外人的奸计,故意离间侯府,所以一直让人在查这件事,夫人那边……三爷也人让人监视着。说来,三爷也很煎熬……”
怎么会不煎熬?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母亲,父母成了仇人,最为难的,自然是儿女了。
定国侯脸色缓了缓。
那人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不管伤害侯爷的是侯府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三爷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让小的在侯爷身边暗中保护,只要背后的人有所动作,三爷就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侯爷的安全。只是没想到……”
神色复杂地看了马夫一眼,那人不敢再说话。
定国侯冷笑。
是啊,千防万防,没想到还真是“自己人”做的。
“侯爷,这件事怎么处理?”阮姨娘后怕地问道。
定国侯没有说话,负责保护他的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人也算是证人之一,自然要好生“保护”。
“侯爷,吓死奴婢了。”待屋子里只剩下了定国侯一人后,阮姨娘也上了床,依偎在定国侯怀里。
说是依偎,其实不过是阮姨娘强行把自己塞到定国侯怀里。
手脚不听使唤的定国侯,无法做出“抱”的动作。
冷静下来的定国侯指了指桌子,阮姨娘立即会意。
翌日。
皇朝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定国侯半夜遇袭的事,早在半夜就被传得人尽皆知,据说,京兆尹更是连夜到定国侯府勘察,虽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却是折腾了一晚上。
没想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定国侯亲自来了!
是的,定国侯是被抬上朝的。
对于这种有失礼仪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定国侯也不会这么做。
他并不是在一上朝的时候就被人抬进去的,而是等里面商议的“大事”都结束了,才经由同僚向老皇帝禀报,得到老皇帝的首肯后,才进去的。
自从他卧病在床后,这些同僚们就没见过他,虽然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可众人只当八卦听听,没有多余的好奇心,等着看最后的结果。所以乍一看到定国侯颓败的模样,众人也是心里一惊。
定国侯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在回答了老皇帝例行公事地询问后,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哦?”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定国侯,“朕没有记错的话,顾爱卿前几日才为顾二爷请封继承爵位,怎么,现在又变成了顾三爷?”
“回皇上,之前的事,是拙荆没有与臣商量就擅自做主,臣已经责罚过她了。臣今日上朝请旨,也有负荆请罪的意思,请皇上责罚。”定国侯边说,边挣扎着要起来跪下。
“给朕好好躺着,都这个时候了,还逞强!”老皇帝自诩是个体贴臣子的好皇帝,心里再不满,也没有要训斥的意思。
更何况,定国侯都这样了,还怎么训斥?
“你的家事,朕不管,也管不着,请封继承爵位,这么大的事,岂可儿戏?今儿这样,明儿那样,是不是过段时间,你又想把爵位让给顾将军?”
众人脸色微变。
老皇帝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第473章 爵位
“皇上,是臣的错,请皇上责罚!”定国侯的态度很诚恳。
可在老皇帝面前,再诚恳的态度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
“爵位,是朕念在你们劳苦功高,论功行赏,给予你们相应的地位与权力,若是你们当成儿戏的话,朕可以给你们,也可以收回来。”
“臣惶恐!”朝堂上的大臣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心里都不禁埋怨定国侯,没事找事,还连累了他们!
老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良久,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
定国侯趴在地上。
“定国侯这些年,为皇朝鞠躬尽瘁,特别是顾将军,更是长年镇守边关,定国侯府这些年为皇朝做的,朕都看在眼里。爵位既然给了定国侯府,自然由定国侯自己做主。只是,定国侯这般反复,朕也很为难。”
定国侯视死如归地趴在地上。
为了今日能在朝堂上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不惜服用了虎狼之药,付出的代价也惨痛。
可只要一想到事成后,凤氏的嘴脸,定国侯认为什么都值得了。
老皇帝自然也不会真的就收回定国侯的爵位。
爵位是高祖皇帝赐下的,定国侯没有通敌卖国,没有做对皇朝、对皇室不利的事,爵位就要一直延续下去,只是能蹦出什么样,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老皇帝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一个,他是君的态度。
朝堂上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罢了,朕说过,这是定国侯府的家事,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朕自然是成人之美,只是……”老皇帝话锋一转,“这次,朕看在你往年的功劳和顾将军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但是,朕不希望有下次。”
“多谢皇上!”
老皇帝环视下方,“趁着今儿,朕也把话对你们说明白了,你们的家事,希望你们能自己解决,不要闹到朝堂上,这样,你们没脸,朕也心烦。你们都是皇朝的顶梁柱,如果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朕会怀疑你们的能力。”
众人嗫嚅不敢说话。
老皇帝借机敲打了众人一番。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对定国侯的反复无常,老皇帝没有过于追究,圣旨很快就送到了定国侯府。
正如老皇帝自己说的那般,这是定国侯府的家事,怎么拿主意,是定国侯的事,他不过是下道旨意,公布天下而已。
所以,既然定国侯要把爵位传给顾瑾泰,老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圈子里的人,有作为和没作为的,对他的影响都不大,只要不犯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些世家都是要维持下去的。
至于这些世家能延续多久,那就得看他的皇权能延续多久,这些世家的后代们怎么折腾了。
凤氏等人被软禁了。
现在的定国侯自然没这么大的“权利”,可他有个一心维护他的儿子,顾瑾泰。
昨晚事情发生后,定国侯第一时间让人软禁了凤氏与顾瑾宣。
不管这件事与顾瑾宣有没有关系,他都是最终受益人,定国侯不允许儿子骑在自己的头上。
不管顾瑾宣是无辜被牵连也好,是咎由自取也好,定国侯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他手里的人都被凤氏拿捏在手里,可顾瑾泰还有人啊!
平时这个看着不显山露水,整日就知道遛鸟的儿子,突然成长到他都不认识的高度,定国侯很欣慰。
至少,还给他留了一个可以继承爵位,且一心维护他的儿子。
这个时候的定国侯,已经顾不得顾瑾泰是真心还是有野心。
他只剩下这一个儿子,爵位只能给他!
凤氏没想到定国侯最后是把爵位给了老三,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自庆幸。
不管是老二还是老三,都是她的儿子,只要没落到顾瑾臻头上,就是好的。
可顾瑾宣却不这么想。
论顺序,他是老大,论地位,他是嫡子!
现在,老三不声不响地就把爵位给抢了,他之前的沾沾自喜算什么?
他给族人的承诺,又算什么?
凤氏安静地坐在屋内,看着大儿子满屋子乱转。
“宣哥儿,你先坐下。”
“坐下,我怎么坐下?”顾瑾宣烦躁地问道。
“你父亲已经请旨,皇上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就这样坐以待毙?”
“宣哥儿,你这是什么话?”凤氏皱起了眉头,“你与泰哥儿是亲兄弟,他继承爵位与你继承爵位有什么差别?”
“在母亲看来,自然是没有差别的,不管是我,还是老三,都是您的儿子,你依旧是侯府的太夫人,享受侯府的资源。可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做不成定国侯,就只是圈子里的普通人,没有功名,在朝堂上也只挂个虚职,弄不好,直接出了勋贵圈。”
“哪有那么严重?”
“是母亲认为不严重罢了,毕竟母亲不止儿子一个儿子。”
“宣哥儿……”
“说来,我还要恭喜三弟呢!”
顾瑾宣阴阳怪气的语调,成功激怒了凤氏。
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宣哥儿,你与泰哥儿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你们俩,我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偏颇。相反,因为你是长子,你有才华,我与你父亲对你还偏宠几分。你弟弟这些年,处处以你为荣,凡是关系到利益的事,你弟弟哪一次没让你?”
“唯独这次没有!”
唯独关系到继承爵位的事没有!
比起爵位,其他的算什么?
在顾瑾宣眼里,之前顾瑾泰的处处忍让,都是冲着爵位而来。
比起爵位,之前的那些利益算什么!
“宣哥儿!”凤氏痛心疾首地看着魔怔中的顾瑾宣,“我不偏袒你?我不偏袒你,就不会认下这件事!”
顾瑾宣眸光微闪,眼底却依旧蓄满了不甘,“是,是我让人做的,可我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要把爵位给顾瑾臻!凭什么便宜了那个野种?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母亲,为了三弟,为了侯府!”
顾瑾宣说得大义凛然。
凤氏讽刺地笑了。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最清楚。
宣圣旨的时候,定国侯府所有的人都得在场。
在外人面前
,凤氏是很配合定国侯的。
“恭喜三弟。”顾瑾宣阴森森地看着顾瑾泰。
“二哥,我们是亲兄弟,你这么说,小弟心里有愧。”
“你确实有愧。”顾瑾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瑾泰,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洞来。
“二哥……”
“你是我亲兄弟,却在背后阴我!”
面对油盐不进的顾瑾宣,顾瑾泰索性闭嘴。
定国侯阴森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该说的他早就说了,现在,事情按照他的预期在发展,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回到北院,顾瑾泰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三爷……”一直悄悄等在院子里的茉莉,立即迎了上去。
只可惜,顾瑾泰没了往日的温柔,直接一脚把茉莉踢开。
茉莉吃痛地皱眉,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忙从地上站起来,跟着顾瑾泰进了屋子。
丫鬟送上了热茶。
茉莉立马将茶水接了过去,递到顾瑾泰面前。
顾瑾泰却没有喝。
茉莉心里愈加忐忑,“三爷……”
“这件事如果不能解决好,我会很麻烦。”
“三爷,奴婢真的找过了,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顾瑾泰好笑地看着茉莉,“那你说说,为什么好好的方子,乔锦雯用着没事,到了我们手里就出事了?”
“三爷……”
顾瑾泰一个冷眼甩过去,茉莉一脸的委屈立即僵在脸上。
“公子那边已经下最后通牒了,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顾瑾泰温吞吞地问道。
“三爷,是不是方子有问题?”茉莉怯生生地问道。
自然是方子有问题。
谁知道乔锦雯来这么一手!
他们找人看过了,也实验了无数次,没有发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所以,该说乔锦雯聪明呢,还是该说她狡诈?
“锦绣那边,我还能暂时压几日,可若是事情闹大了……”
误了公子的事还是小事,被定国侯府的人发现“锦绣楼”是他帮公子管理的,暴露了他和公子,后面的事情会相当麻烦。
“三爷,奴婢已经把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您说,会不会是乔锦雯没有写下来?毕竟那么重要的东西,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万一落到了外人手里……”
“这样的话,知道这个方子的人,就只有乔家剩下的人了。”
“三爷,乔家长房的人是不会卖这个方子的,现在,二房和四房都没了,就只有三房……”
顾瑾泰手指慢悠悠地敲着桌面,突兀的节奏,像是敲在茉莉的心上,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
“让人到锦城去,越早解决了越好。”
不管凤氏那边的想法如何,顾瑾宣是不甘心的。
可父亲对他防备得紧,现在定国侯府是顾瑾泰的,整个侯府都是他的人,他与凤氏被软禁,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不妨碍他与外面互通消息。
烛光下,顾瑾宣看着桌上的信纸,眸光中闪烁着幽暗的光亮。
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第474章 期待已久的意外
不管外人如何看定国侯府的笑话,不管外人如何猜测凤氏等人的处境,顾瑾泰继承爵位是一桩喜事。www.uu234.net
喜事,自然就要请客。
说来,顾瑾泰这个新晋的定国侯,现在可是皇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管定国侯府乱成什么样子,只要爵位在,那么他们就是圈子里的贵人!
更何况,这段时间凤氏销声匿迹,众人心里都猜测,肯定是前定国侯软禁了凤氏,毕竟,凤氏先是对他下药,擅自向皇上请求继承爵位,而后,又趁着定国侯卧病在床,买、凶杀、人!
是的,圈子里的人对那晚的事都有自己的猜测,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真正的幕后人会是顾瑾宣
现在,定国侯府的二房基本上是破败了,将来是要分出去的,所以,定国侯府是现在的定国侯顾瑾泰说了算,他的女人,就是定国侯府新一任的女主人!
这是多让人羡慕的位置?
而且,顾瑾泰还年轻,虽然之前纨绔了些,可最近看他的行事风格,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毕竟出生在那里,再混,也比一般人懂得多。
所以,圈子里不少人家的心思开始活跃了。
而这个时候,定国侯府举办宴会,正好给了这些人机会。
举办宴会是前定国侯的意思。
用他的话说,就是侯府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经历了这么多,是该冲冲喜,给侯府,给侯府的众人一个新面目。
筹备的事,就暂时交给了常昱莲,毕竟现在的定国侯府,只有她一个女主子。
当然,定国侯府不会忘了阮姨娘。
常昱莲十分上道,把厨房的事交给了阮姨娘。
而顾瑾泰做事也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因为他还专门亲自去请了顾瑾臻。
所以,当众人在定国侯府看到顾瑾臻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原本,定国侯的位置该是顾瑾臻的,现在却落到了最不被众人看好,且早就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的顾瑾泰身上。
顾瑾臻今儿不是主角,他也没想过要抢顾瑾泰的风头,所以一来就坐到靠窗的位置,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样的顾瑾臻谁也不敢靠近,除了张斌。
没错,就是威远将军的那个小儿子!
“顾将军,久仰久仰!”张斌自来熟地走到顾瑾臻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顾瑾臻极不礼貌地斜了他一眼。
“顾将军怕是不认识我吧?我是威远将军府上的张老三,大名叫张斌,呵呵,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不学无识的那个。”
这样的自我介绍,倒是别具一格且贴切实际。
张斌一屁股坐到顾瑾臻身边,“顾将军,没想到您今儿会来,呵呵,若是我摊上这摊子事,我是绝对不会来的,我没顾将军那么大度。”
顾瑾臻依旧笑而不语。
张斌抿了一口茶,吧唧着嘴,说道:“要我说啊,这老侯爷太不厚道,明明顾将军是嫡又是长,爵位怎么也轮不到顾
三爷头上。他倒好,让人抬着到了龙殿,硬是让皇上下了圣旨。他倒是出了一口恶气,却葬送了定国侯府的前途。”
“或许,定国侯府能有个锦绣前程呢?”
听到顾瑾臻幽幽的话,张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顾将军说得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张斌贼兮兮地凑到顾瑾臻面前,“顾将军还不知道吧,前儿凤氏还想给顾将军张罗一门亲事呢!”
从张斌对凤氏的称呼来看,他似乎是站在顾瑾臻这边的。
顾瑾臻挑眉。
张斌脸上八卦的神情更甚,“所以说,顾将军好福气,现在定国侯府这样了,顾将军也不受人摆布。”
“所以,之前本将军受人摆布了?”听张斌说了这么多,顾瑾臻终于说话了。
张斌立即像打了狗血一般,笑得更加谄媚,“顾将军多心了,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不过,说到这个,顾将军确实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现在凤氏是没办法拿捏顾将军的婚事了,可外面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认为,顾将军还是早作决定得好。”
顾瑾臻幽幽地看着张斌,没有说话的意思。
张斌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不,正巧我身边有合适的人选,就想着给顾将军介绍了,顾将军放心,对方家世完全清清白白,不是圈子里的人,但从小也是学着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绝不会拖顾将军的后腿。而且,因为不是圈子里的人,所以不会被凤氏等人拿捏,对顾将军更忠心。”
“张三爷,这么好的人选,你为何不自己留着?”
张斌讪笑,“我家里那位就让我吃不消了,我可不敢再弄一个回来。”
张斌夸张地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查看顾瑾臻的脸色,对方既没有表露出有兴趣的模样,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眼珠子一转。
张斌混迹风月场所多年,自认为最了解男人的秉性。
顾瑾臻再厉害,也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劣根!
更何况,顾瑾臻的床榻空了这么久,他就不相信顾瑾臻能忍得住!
现在之所以在外人面前绷得一副高冷的模样,不过是因为他的人设如此,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定国侯府的人看。
“顾将军,若是有兴趣,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顾将军若是嫌她做正妻的资格不够,纳回去,做个小妾玩玩也是可以的。”
“张三爷,你口口声声说,对方家世清白,虽然不是圈子里的人,可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让女人做妾?”
张斌太想引起顾瑾臻的兴趣,所以把对方说得很好,除了没有豪门世家的身份,其他的,不输圈子里的贵女。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顾瑾臻的。
不是圈子里的人,与圈子里的王公贵族没有交情,不会被利益蛊惑,不会做背叛顾瑾臻的事。就是凤氏想拿捏,对方基本上没有需要从凤氏身上得到的利益,所以不能达成合作。
试想,
若是女方的家世真的如此“清白”如此“正义”,她的家人又怎会让她做妾?
“还不是因为顾将军的大名,”张斌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合适的理由,“顾将军您自己是不知道啊,皇朝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七成以上都倾心顾将军啊!这话可一点也不夸张,顾将军为了皇朝的安危鞠躬尽瘁,能跟在顾将军身边,照顾顾将军,对她们而言,是多大的殊荣!”
张斌说得大义凛然。
他不着急,宴会才刚开始,他有的是时间与顾瑾臻慢慢耗,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自卖自夸,众人期待的“意外”就出现了。
宴会高、潮的时候,突然几十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这让圈子里养尊处优的众人惊慌失措到不知所措外,宴会厅里鬼哭狼嚎!
定国侯府有护卫,可这些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护卫怎是这些专业人士的对手?
所以,这些人很快就冲破了防线,直接杀到了宴会厅,并在第一时间内,挟持了几个身份不低的人做人质。
站在最末处的顾瑾臻微微紧眼。
这些人对侯府的地形很熟悉,熟悉到,目的明确,没有耽误一点时间。
“你们是谁!”新出炉的定国侯顾瑾泰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你就是顾瑾泰?”为首的蒙面黑衣人轻佻地看向顾瑾泰,言语当中非但没有畏惧,还充满了挑衅。
“是,我就是,你们是冲着我来的吧?放了无辜的人。”
“无辜?”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们这些贵人当中,有谁是无辜的?”
“你们是为财?”顾瑾泰的问话,也是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
对方却讽刺地笑了,“为了侯爷的命!”
顾瑾泰面色平静,“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更应该放了他们。”
顾瑾泰的视死如归,让众人震惊!
在他们的印象中,顾瑾泰的纨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哪怕是现在,饶是他继承了定国侯的爵位,也不过是因为老定国侯的几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勉强能提名。
所以,他们并不指望这个时候,顾瑾泰能镇定地做出正确的决定,更没想到,他愿意用自己换下人资。
事不关己,站在最末处的顾瑾臻,嘴角微微翘起。
“定国侯好魄力。”蒙面黑衣人冲顾瑾泰挑眉,后者会意,上前一步。
老定国侯用力拽着阮姨娘的手,似乎是想站起来,可眼斜嘴歪的他,除了一个劲儿地流口水,还能做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给儿子撑场子,他也不会以这副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阮姨娘全程跟着他,力保他的模样不会太寒碜。
就是到了宴会厅,软姨娘也是跟着他坐在男宾的位置上伺候着,所以,这个时候,老定国侯能“使唤”的人,除了阮姨娘,还有谁?
顾瑾泰抿着嘴,不难从他的脸上看到畏惧,只是,同样的,他眼底的坚定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众人颠覆了对顾瑾泰的认知!
第475章 不孝子
无心拖延时间,这些人的动作很快,冲顾瑾泰扬了扬下颚。www.uu234.net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要求顾瑾泰过去,交换人质。
所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顾瑾泰朝那群歹人走去。
就在他快走到歹人对面的时候,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抽出了长刀!
没有一点反应的余地,所有人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顾瑾泰倒在地上!
老定国侯最先回神,急切地嘶吼,除了发出如破旧风箱的声音外,无能为力。
养尊处优的人们惊慌失措地乱叫,特别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夫人们,吓得哭了出来,被歹人凶神恶煞的声音制止后,厅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瑾泰倒地不起,血流了一地。
因为他是侧卧在地上,且面朝歹人,所以谁也看不清他现在的情况,只猜测,顾瑾泰怕是完了。
这下,谁会是下任的定国侯?
众人还有心思在这里八卦,不是因为他们有多镇定,而是习惯使然。
就在众人以为身家性命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等外面的人进来,里面的人积极自救。
先前还被压得不敢动弹的护卫和小厮们,垂死挣扎一般地反扑过去。
这种决绝,竟然打断了那群黑衣蒙面人的节奏,隐隐有转败为胜的趋势。
顾瑾臻由始至终都事不关己地站在最末处,。
外面汹涌而来的,是每次都姗姗来迟的京兆尹。
一想到这个定国侯府,京兆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家事,家事,自然是关上门,自家人自己解决。
这家人倒好,直接弄到了龙殿上,弄到皇上面前不说,现在更是把圈子里的人都牵扯进来了。
心里的不平归不平,自己的职责还是要尽心。
所以,京兆尹带人大刀阔斧地进来后,一声训斥,两拨人面对面地杠上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官府的人插手了,之前还耀武扬威的黑衣人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成瓮中之鳖。
被杀红了眼的歹人,一不做,二不休,朝老定国侯扑去。
一直站在老定国侯身边的阮姨娘不知哪来的勇气,使命挡在老定国侯身前。
只是她一介妇人,怎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不过一个轻轻的拉扯,她就被推倒一边,重重撞在桌上。
等她捂着肚子跌坐到地上的时候,裙角一片猩红!
老定国侯本能地挣扎,可他无法控制的手脚,没有重心的身体,怎是这些人的对手?
局面似乎又一边倒了。
京兆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老侯爷,对不起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非要让顾瑾泰继承爵位。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你好好合作,我们不会要你怎样,毕竟,那人特意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要你性命!”
老定国侯眸子猛地一缩。
身后的黑衣人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声音压得极低,用老定国侯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说来,老侯爷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不知今日的事,老侯爷满意吗?”
“吼吼”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定国侯的挣扎。
京兆尹那边的人,瞅到一个破绽,立即再次杠了上去。
黑衣人无心恋战,以老定国侯为挡箭牌,渐渐往外退,之前还视死如归的家丁和护卫因为心有忌惮,所以很被动。
终于退出了包围圈,为首的蒙面人用力在老定国侯腰间踢了一脚,把他推向人群。
人群顿时就乱了,有慌忙避让的,也有热心想接住老定国侯的。
人群的骚动,严重影响了官差的行动,也给了黑衣人们逃脱的时间。
等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宴会厅空空如也。
老定国侯坐在地上喘气,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虽然要避嫌,可顾瑾泰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宜移动,所以,常昱莲带着女眷退到屏风后面后,府医就开始查看顾瑾泰的情况。
老定国侯一瞬不瞬地盯着府医的动作,直到后者信誓旦旦地保证,顾瑾泰没有伤到要害,在床上静养两三个月就没事后,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只不过……”府医话里突然的转折,让老定国侯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侯爷的病情十分严重,如果不好好养着的话,会留下隐患。”
“侯爷怎么没醒?”阮姨娘苍白的脸,焦心地问道。
“侯爷失血过多引起了昏厥,晚点的时候就会醒,除了汤药,多给侯爷吃一些容易消化且补血的东西。侯爷要完全静养,这段时间除了不能下地,就是思虑也不能过重。虽然没伤到要害,可伤口极深,恢复起来很不容易。特别是现在正值冬季,要注意保暖,更要防止伤口恶化。这次,侯爷真的是福大命大,下人若是晚来一步,侯爷怕是……”
阮姨娘心惊地捂着胸口。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还有,阮姨娘,您这身子……也要好好静养。”
“我?我没事,我还要伺候侯爷。”阮姨娘痛得抽气,却依旧站在老定国侯身边。
府医说道:“阮姨娘,小产后小月子很重要,你若是不好好养着,要想受孕,怕是难了。”
“小、小产,你是说我、我……”阮姨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府医,先前还倔强的眼睛中,有泪水滑落。
给顾瑾泰诊脉后,府医也给阮姨娘与老定国侯诊了脉,所以对阮姨娘的情况也是清楚的。
老定国侯闻言,更是红了眼!
府医退下后,女眷那边的笔录都做得差不多了。
不管怎样,这些都是当事人,京兆尹例行公事地要询问一遍。
虽然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可走个形式,他也算尽职尽责了。
而后,男宾这边,询问的过程也很顺利,大家都是一头雾水,除了描述一下当
时的场景,剩下的,都是八卦后的猜测。
轮到老定国侯的时候,京兆尹有些哭笑不得。
说恭喜吧,顾瑾泰继承爵位确实是大事,可宴会上出现了血光之灾,这恭喜从何而来?
说安慰的话吧,人家今儿是为了庆祝顾瑾泰继承爵位举办的宴会,这安慰又从何说起?
纠结了一番,京兆尹直接问道:“老侯爷,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可与什么人结仇?”
老定国侯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瑾宣。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顾瑾宣都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事不关己地看着一切。
京兆尹会意,却不敢问得太直白,只婉转地问道:“是顾二爷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老定国侯说话不利索,再加上现在气得狠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狠命地拽着阮姨娘的手,烦躁地拉扯了几下。
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可阮姨娘立即明白了老定国侯的意思,脸色为难起来。
“阮姨娘若是知道什么,还是不妨直说得好。本官尽快地抓到凶手,侯府才能尽早的恢复平静。”
“是,大人说的是。说来,这也是侯府的家门不幸,”阮姨娘低声说道,“因为二爷不满侯爷让三爷继承了爵位,所以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阮姨娘说的大逆不道的事,是指何事?”京兆尹问得很详细。
阮姨娘朝老定国侯看了一眼,得到后者的默许后,才说道:“之前,二爷就曾让人偷袭老侯爷,被三爷的人抓住后,三爷想着二爷是他的亲兄弟,所以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按照老侯爷的意思,以防万一地把夫人和二爷软禁起来。就是老侯爷亲自求到皇上面前,也给了夫人和二爷脸面,只字不提两人做的事。三爷继承爵位,老侯爷高兴,所以特意举办了这个宴会,只是没想到二爷会在宴会对三爷和侯爷动手。”
“哦?”京兆尹挑眉,“阮姨娘这话,可是有证据?”
“之前偷袭老侯爷的人,现在还在柴房关着。老侯爷之所以没报官,一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二来,也是想给二爷一个机会。二爷再不争气,也是老侯爷的儿子,老侯爷对他也曾抱有期望。不管二爷做了什么,老侯爷心里都是包容的。今儿的事,奴婢是没有证据,只是那些人一来就说要三爷的命,奴婢心里有些猜测罢了。”
京兆尹微微点头。
阮姨娘的猜测合情合理。
顾三爷虽然纨绔,可在圈子里还是算个好的,至少没草菅人命,没欺男霸女,他不过是爱玩了一点,可他玩的都是斗鸟、斗蛐蛐之类败家的玩意儿,从来不玩女人,至少,不玩良家妇女。
而且,就是斗鸟斗蛐蛐,顾三爷在业内的口碑也是好的,认赌服输,从不仗势欺人,也不赖账什么的,所以,真要说顾三爷得罪了谁,倒不如相信阮姨娘的话,是顾二爷动的手,更何况,老定国侯手里还有证据。
因为阮姨娘不知道黑衣人悄悄对老定国侯耳语的那番话,所以她只能说说之前的事。
京兆尹沉吟了半晌,对老定国侯说道:“所以,侯爷的意思是?”
第476章 大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定国侯府的家事,只要没有公然闹到朝堂上,他是不会接手的,不然,到时候他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
“报官!”这两个字,老定国侯咬得十分清楚,可见他的决心有多大。
顾瑾宣被带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哪怕他撕心裂肺地怒吼,也没有换来老定国侯一个同情的眼光。
众人都是人精。
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没资格在圈子里混了。
众人不禁好笑。
之前不觉得顾瑾宣是个蠢的啊,居然选在今日对老定国侯动手。
不过,想到他之前被软禁,众人也就了然了,毕竟,今日是个机会。
只是……
居然没有得手,还被老定国侯拆穿了!
不得不说,顾瑾宣是真的运气不好。
最让众人不耻的,被拆穿带走,还一副“我冤枉,我无辜”的模样!
做给谁看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有心思留下来吃饭?
象征性地安慰了老侯爷几句,众人纷纷告退。
阮姨娘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老定国侯朝后院走。
还没进二门,就有丫鬟匆匆忙忙地来禀报说,凤氏要求见老定国侯一面。
这个时候的老定国侯哪儿有心情见凤氏?
在四五个小厮的齐心协力下,才勉强“走”回了卧房。
阮姨娘还想伺候老定国侯,老定国侯却大手一挥,示意阮姨娘先回去养身子。
“姨娘。”
一回到偏房,丫鬟就拿来换洗的衣服,伺候着阮姨娘到了净房。
热水刚刚送到,小丫鬟试了试水温,帮阮姨娘宽衣。
脱去厚重的棉衣,取下中衣上的血袋。
“小心处理。”
得了阮姨娘的嘱咐,小丫鬟一脸凝重。
“血衣”放到了一边,这些东西,明儿在适当的时候,会让老侯爷看到。
另外进来一名小丫鬟帮阮姨娘搓澡,先前的丫鬟将血袋卷成一团,悄悄出门了。
一炷香的时间,丫鬟去而复返,“姨娘,都处理好了。”
阮姨娘紧绷的神情才稍微舒缓了几分,惬意地靠在澡盆边上,任由小丫鬟仔细地帮她搓澡。
北院。
顾瑾泰靠在床头,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苍白,可精神抖擞的眼神,完全没了先前病怏怏的模样。
茉莉早就等在屋子里,一见着顾瑾泰被人“抬”进来,火急火燎地冲上去,一直跟到床边,挥手,叫退了众人,自己亲自伺候。
与阮姨娘一样,茉莉取下顾瑾泰中衣上挂着的血袋。
因为小心谨慎,所以,两人的血袋都挂在中衣上,可又因为现在是冬季,都穿着厚重的棉衣,要想大家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准备的鸡血必须要多。
也好在衣服够厚,血袋再大也不显得臃肿,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行动不便罢了。
“三、侯爷,可有哪里不舒服?”纵使知道顾瑾泰的伤是假的,茉莉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顾瑾泰还在喘气,不是装的,是痛的!
天知道那人在他腰上砍的那一下有多重!
“你身子重,先坐下吧。”看着茉莉臃肿的身子,顾瑾泰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茉莉却不知顾瑾泰所想,只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一阵窃喜,乖巧地坐到床边。
“侯爷,您这身子要养两三个月,我们……”
“先把锦绣的事情解决了。”这才是当务之急。
一听顾瑾泰说这个,茉莉的心就猛地一下收紧。
当初,乔锦雯出事前,她就悄悄偷了乔锦雯的方子,本以为设计将“锦绣”纳入囊中后,借着这个方子,他们能在公子面前成为最得力的手下,她也因为功劳,更得顾瑾泰的宠爱。
谁知道……
谁知道乔锦雯来这一手?
想到这个,茉莉就气得磨牙!
抚上自己的肚子,茉莉强行要自己缓口气。
她的肚子越显怀,她越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倒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怀了顾瑾泰的孩子,可她不敢那么做。
先不说她并不是顾瑾泰的姨娘,甚至连通房都不是,在主母进门前就怀上了三房的孩子,对顾瑾泰的影响不好,她与孩子都可能不保。
好在,侯府现在乱做一团,二房的常昱莲虽然暂时当家,可重心都在这次宴会上,没人关心她的存在,所以她才悄悄留在了北院。
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暂时留在了顾瑾泰身边。
她心里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催促的时候,比起她的名分,顾瑾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锦绣楼”!
乔锦雯还在的时候,顾瑾泰就开始谋划,她好不容易把“锦绣楼”的房契偷了出来,再通过公子的人,让顾瑾泰名正言顺地成了锦绣的新东家,想靠着乔家的方子,支持公子的大业,却没想到方子出了问题,那批蜀锦做出来的新装,一过水,不仅会掉色,还会出现滑丝的状况。
锦绣不仅赔了银子,还坏了口碑。
最让他们焦头烂额的,是这个方子反复试验了多次,都没找到问题所在,一天不解决问题,锦绣就一天天的亏损着。
公子那边虽然没有明说,可都知道公子不高兴了。
“侯爷……”
“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
怎么处理?
顾瑾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问题的根源没有找到,怎么解决?
定国侯府的家丑,在圈子里沸沸扬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圈子里八卦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换做是在往常,老定国侯早就发作了!
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哪怕是他现在躺在床上了,也不允许定国侯府的威严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只不过,还没到老定国侯出手,圈子里的人就被别的事情转移了视线。
什么事?
太后病重!
还有十多日就是太后的寿诞,虽然不是整寿,也不准备大办,可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至少那些有诰命的夫人都要进宫贺寿,象征性地举办一场宫宴。
临近了,太后突然病重,这让宫里伺候的
众人战战兢兢,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而太后的病来势汹汹,不过是一晚的工夫,就陷入了昏迷!
这让太医院的人慌做一团,岌岌自危,老皇帝虽然焦急,可理智还在,没有立即要这些人的命,却也责罚了不少人。
可这对太后的病没有任何作用,太后依旧昏迷不醒。
几个在封地的王爷得知了消息,纷纷上奏,表示想回来探病。
这让老皇帝气得不轻!
他能说什么?
说不要他们回来?
对几个兄弟他是防备的,这个防备,并没有因为他们离开京城,在各自的封地几十年就变弱了。
哪怕是现在,他到了要立太子的岁数,也没有减轻对几个兄弟的防备。
相反,因为岁数的增加,无法掌控的东西越来越多,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深,老皇帝对几个兄弟的防备和忌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甚至比他的那几个儿子还要深。
可对于几个兄弟的“正当”要求,他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后都已经这样了,人家来探病,来尽孝,没准还是来见最后一面,他拿什么阻止?
去年太后寿诞,他大张旗鼓地加派了人手,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这是为了京城的安全,是为了太后寿诞做的准备。
这次,他用什么借口再次调动人手戒备,还是直接用行动告诉众人,他的心思?
不管老皇帝如何纠结,几位王爷,该来的都来了。
不知是不是大家心里隐隐有预感,这次王爷们都是带着家眷一起来的,正妃、侧妃,嫡子、庶子。
面对这样的阵仗,老皇帝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这些人真要做什么事,也不会带着家眷一起来。
太后昏迷多日,太医院众人战战兢兢,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正确的诊治方法,老皇帝甚至不惜下了皇榜,在民间找高人!
这种紧张的气氛在年底萦绕在大家周围,隐隐有剑拔弩张的趋势。
临近封印的时候,老皇帝终于决定举办一场宫宴。
一是冲喜,二来也是应景。
这次来探病的是鲁王与靖王,可老皇帝还是严阵以待。
这两个,是他仅存的兄弟。
不是因为两人的野心不大,而是因为两人懂得识时务和韬光养晦。
两位王爷的封地都比较偏远,这些年也安分守己,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老皇帝猜疑心重,这些年没少让探子查探情况,更有甚者,安排了人长期居住在两人的封地,娶妻生子不说,在圈子里混得还不错。
这些人,每个月都会送消息回来,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汇报。
老皇帝有强烈的控制欲,不会让任何事脱离他的控制!
宫宴的气氛很低沉,前来参加的,都是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与家眷。
这些人从来没有像今儿这般小心翼翼过。
按照程序,老皇帝与两位王爷要到太后的寝宫向太后祝寿,说几句吉祥的话。
特别是现在太后昏迷,这个程序更不能少。
靖王是剩下的三兄弟中岁数最大的一个,其次是老皇帝,最后才是鲁王。
第477章 死人了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男人,年龄最长的靖王脸上,没有一点老态。m.www.uu234.net
或许是在封地的日子过得太闲情逸致,靖王看上去比老皇帝还要年轻,虽然不至于头上没有白发,但是脸上的皱纹不深。
常年习武的关系,两位王爷身板硬朗,声音如洪,双目有神,与常年烦心琐碎事务的老皇帝相比,选择要健康得多。
老皇帝悄悄审视着两位兄弟,心里的忌惮愈发浓烈。
靖王与鲁王红着眼眶走到太后床榻边,声音哽咽着表达着自己的悲痛与期望,场面一度感人。
因为今日是太后的寿诞,所以伤心的话点到为止,靖王与鲁王很懂得分寸。
几位皇朝分量最重的大人物姗姗来迟,宴会区原本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这应该是今年皇室的人与朝中众人的最后一次聚会,大家都力求保持最完美的结局,至少给今年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了老皇帝的霉头。
今儿,老皇帝身边一个妃子也没到,原本期望在宴会上独领风骚的陶妃,并没有与老皇帝并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往年的位置上。
老皇帝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嘉奖各位大臣今年的劳苦功高与鞠躬尽瘁。
靖王与鲁王由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更别说与身边的人攀谈,毕竟他们常年守在自己的封地,与朝中的人基本上没有明面上的交集。
今儿的宴会,镇远侯府的人都到齐了,包括沈怀灏与黄筝。
说来,这两人成亲后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在外人的猜测中,沈怀灏对黄筝是不喜的,毕竟是敌国的公主,身份再高贵,在皇朝只是俘虏,是被南疆舍弃的棋子,用来打消老皇帝对南疆的忌惮和手段。
真要说起来,黄筝的身份在皇朝,连圈子里的普通贵女都不如,而且如果沈怀灏与镇远侯府的人对黄筝做了什么,黄筝的娘家,远在天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纵使有人羡慕,黄筝能够进镇远侯府,享受那些奢侈的东西,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没有娘家的支持,黄筝在镇原侯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带着这种八卦的心情,所以沈怀灏今儿被人关注的次数多了,渐渐的,众人也就发现了猫腻,或者说与他们所猜测的不一样的地方。
沈怀灏与黄筝的感情似乎很好,两人在座位上不时有互动,沈怀灏脸上虽然鲜有笑容,可看向黄筝的目光带着浓情蜜意,作为过来人,大家都知道这是真实感情的表露,并不只是做给他们看的。
当然惯会自欺欺人,随意揣测别人心思的众人,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这只是沈怀灏做给他们看的。
而后,众人的心思放在了顾瑾臻身上。
作为皇朝同龄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顾瑾臻在朝堂上的地位极高,可以说已经位极人臣。他不过弱冠的年纪,手中权力之大,以及在军中的地位,可以说,就是皇朝其他的几个大将军也无法企及。
就算顾瑾臻现在只是一个将军,身上没有爵位,但封侯不过是迟早的事。
就算老皇帝再不乐意,只要顾瑾臻镇守着南疆一天,只要他身上仍旧有战功,爵位迟早是顾瑾臻的囊中之物,而最让人眼红的是顾瑾臻的私库。
之前他与乔曦成亲的时候,那些让人眼红的聘礼,如今,乔曦不在了,那些东西回到顾瑾臻手里,谁是下一任顾大奶奶,那些东西就是谁的!
皇朝最具有黄金价值的单身汉,不管是权力,地位,还是财富,顾瑾臻首当其冲,不仅是同龄人中厉害的人物,就是很多老臣也望尘莫及。
不管顾瑾臻将来的情况怎样,至少这个时候,老皇帝对付不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动不了他。
更何况,现在镇远侯府与南疆的皇室有了瓜葛,不管是老皇帝,还是下一任上位者,都不会轻易动镇远侯府,否则,将引起两国纷争。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把南疆吞灭前,老皇帝不会轻举妄动,更别提,虎视眈眈的沈家军。
在想通了这些关节后,顾瑾臻成了圈子里未出阁姑娘中,最佳夫婿人选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凤氏现在拿捏不了顾瑾臻,那顾瑾臻的婚事就该镇远侯老夫人,鲁老夫人说了算。
也就是说,她们该适当地在鲁老夫人面前晃悠晃悠了。
宴会上的凝重气氛丝毫不影响老皇帝的兴致,为了配合老皇帝,这些兢兢业业的臣子们,携带家眷,拼尽了演技。
宫中戒备森严,特别是今儿这种情况,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几位皇子心情都不错,不管最后谁是储君,在老皇帝面前,该维持的兄友弟恭还是要维持下去。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种宫宴本就是龌龊事最容易发生的地方,所以众人提心吊胆,临近宴会结束前,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宫女,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宫女是负责送点心和酒水的,莫名其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七窍流血,没了气儿,吓得胆小的夫人和贵女们惊叫连连。
能在宫里侍奉主子的宫女,身体不会有隐疾。
特别是今日能在宴会上露脸的宫女和太监们,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在同类人当中能力超群的?
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拔得头筹,有资格出现在宫宴上,身体怎么会有问题?
这种事,一般都要藏着掖着,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求太医检查尸体。
可老皇帝心里憋了口气。
不管这个宫女的死是意外还人为,都是对他的挑衅!
人家都挑衅到他面前了,他若不做点什么,如何捍卫自己的皇权!
所以,这次老皇帝非但不仅要在众人面前验尸,还要用实际行动捍卫自己的主权。
挑衅的目光扫过在下面正襟危坐的几个儿子和两个兄弟,老皇帝脸上的不屑不加掩饰。
太医不是第一次做仵作做的事,毕竟,宫里时不时地会死一两个人,从贵人、小主到无关紧要的宫女太监,不管身份、地位,只要站错了队,再机灵能干,都是枉然。
因为老皇帝亲自压阵,所以太医的速度很快,最后的诊断结果也不负众望,是中毒而死。
根据和她一起当值的宫女禀报,此人是太后寝宫的宫女,因为临时抽调人手,就把她调来了。
“怎么,宫里就没别的宫女了吗?服侍太后的宫女叫过来干嘛?”
“回皇上,”负责安排人手的嬷嬷,战战兢兢地说道,“本来是没有安排如意的,是如意主动要求。而且,今儿太后那边值班的,也不是如意,奴婢这才把她调过来。”
“哦?”老皇帝紧眼。
宫女与太监不一样。
宫女如同豪门世家的奴才一样,若是能爬上主子的床,做个通房,或者姨娘的机会还是有的。
当然,有聪明的宫女,目光不仅仅放在皇上身上,毕竟皇上岁数大了,跟着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满足的只是权力和地位的**,却难以满足身体上的**。
更何况,这些宫女在宫里也是做伺候人的活儿,真要换了身份,在之前的主子面前自己是下人,在之前的小伙伴面前,身份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这是种尴尬。
在后宫呆久了,宫女们深知后宫的险恶,所以目光长远的,会把心思放到王爷、皇子,或者大臣们的身上。
今儿的宴会就是机会!
所以,如意极力要求今儿要在宴会上值班,甚至不惜给安排人手的嬷嬷银子,削尖了脑袋都要凑上去。
查到这里,似乎都没有问题。
因为太医很肯定地说,如意是中毒而死,那么就要从她吃过、喝过的东西入手了。
只是这一点让老皇帝十分失望。
因为从中午开始,这些人为了筹备宴会,都是一起用餐,若说有问题的话,也不会是专门针对。
因为取饭都是随机的,不是送来的,是自己去领饭,你想吃什么,自己选,自己拿,没有经别人之手。
“除非……”太医慢悠悠的声音,让众人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好死不死,如意偏偏在这个时候,死在大家面前,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老皇帝怀疑的对象!
依着老皇帝多疑的性格,每个人都岌岌自危,生怕被牵连进去。
“皇上,臣怀疑如意昨儿吃的东西有问题。”
“昨儿?隔了一个晚上才发作?”不仅老皇帝有疑问,在座的众人都有疑问。
在他们的观念中,毒药都是立即发作,谁会隔夜发作?
就是慢性、毒药,也是一个长期积攒的过程。
可要在宫里让一个人长期摄入慢性、毒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如意只是一个宫女,谁会对她长期下毒,要她的命?
一时之间,众人想了很多。
第478章 证据
“回皇上,若是不用烈性的药,控制剂量的话,是完全可以的。m.www.uu234.net”太医解释道,“只要调配得当,又或者添加一些抑制药效的东西,等这些东西消化掉后,毒性散发出来,就可以达到凶手的目的。”
众人虽然不是很懂,但也大概明白了太医的意思,总之,宫女就是死于非命。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随机的,还是针对的?
若是随机的,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引起恐慌吗?
若是针对的,宫女有什么秘密,值得凶手对她动手?
既然是杀人灭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隐晦的方式,悄悄地除掉宫女,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真的只是要宫女的命,还是针对她背后的主子?
一想到这个,老皇帝心里就一凛。
如意是在太后寝宫伺候的,联想到太后现在的情况,老皇帝不得不多想。
原本就让众人提心吊胆的宫宴,到了现在,更加让人人心惶惶。
涉及到宫闱秘闻,大家恨不得直接钻进地里,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可以接触的。
可老皇帝没有就此作罢,放过大家的意思。
叫来内侍,老皇帝直接把指令发了下去。
这边的调查也没有停止。
老皇帝叫来所有在太后寝宫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这些人何曾见过如此震慑的场面,不管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正经事没查出什么,倒是让人众人听了不少腌的事。
众人埋着脑袋,着实不明白老皇帝的用意。
这也算是老皇帝的家事了,为何把他们牵扯进来?
心里虽然忐忑,可没得到老皇帝的许可,大家还是要在这里耗着。
老皇帝威严地坐在上面,随意地一扫,最后落在人群最末处的那人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戳在身上的犀利,那人埋着脑袋,瑟瑟发抖,原本不明显地抖动,到了后面,直接匍匐在了地上。
这就是威压!
老皇帝犀利的目光轻佻地上扬。
立即有会意的,上前把这个小太监架了起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太监高声疾呼。
老皇帝的手指,一下下地敲在椅子上,明明听不到声音,众人却感觉敲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抽一抽地,揪心的紧张。
很快,就有人上来回话。
“回皇上,已经招了。”
老皇帝一个眼神示意过去。
那人继续禀报说:“那人说,曾看到如意在太后的膳食里下东西,后来太后突然暴病,小太监心道事情不好,想禀报给皇上,却被如意威胁,更是在守夜的时候,被黑衣人威胁,所以才知情不报。今儿见如意暴毙,小太监岌岌自危,露出了马脚。”
太后暴病,太医院的人诊不出病因的时候,老皇帝就知道这事蹊跷,只是他实在想不到,会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对太后动手,并以此来威胁他!
目光扫过两个兄弟。
老皇帝没有收到关于两人的任何异常。
至于几个儿子……
想到那封莫名其妙出现在御书房的信,老皇帝不知该是松口气,还是该憋口气!
“查!给我彻底地查!”愤怒中,老皇帝的自称都变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老皇帝这次是铁了心地要查个清楚。
宴会上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带来的丫鬟婆子,也不能回去报信,直接关了宫门,所有人都留在宫里!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当然他们担心的不是这个,是皇上的猜疑!
如果说,他们真要心里有鬼,也就算了,可这次他们真的是无辜到了极点!
好在,并没有让人等太久,不到子夜的时间,就有消息传来。
根据宫女战战兢兢地汇报,宫宴前,她看到如意与三皇子在一起!
“笑话,后宫到处是宫女太监,随意走在路上就能遇到,这能说明什么?”端木清也是气得狠了,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度。
“回殿下,是、是没什么,可、可是……”
“说!”老皇帝的眼睛猩红。
“回皇上,奴婢、奴婢看到三殿下给了如意东西。具体是什么,奴婢没看到,奴婢以为、以为是殿下送给如意的。”
宫女说得含糊,可众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私相授受,大家还是明白的。
宫女嘛,不就是王爷、皇子的玩物吗?
只不过,运气好的,还真能一飞冲天。
运气不好的?
那和妓、女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悄悄地看向端木清。
老皇帝敲着椅子的手指,一上一下,节奏不变,只是那声音敲在众人的耳朵里,带着阵阵寒气。
“父皇,儿臣确实在来宫宴的路上遇到过宫女,可儿臣并不知道那个宫女就是如意!”
这话大家有几分相信。
宫女那么多,想爬上主子床的人也多。
玩物嘛,谁会在意?
老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端木清,似乎是在等他继续。
而急于表明自己清白的端木清更是不喘气地说道:“父皇,儿臣并不认识什么如意,只是儿臣在来的路上被一名宫女拦下,说是儿臣丢了玉佩,儿臣接过去看了一眼,不是儿臣的,儿臣就还给宫女了。”
对于端木清的说法,老皇帝嗤之以鼻。
端木清是了解老皇帝脾气的,所以,一看老皇帝的模样,就心知不好。
可这种事让他如何解释?
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现在的环境,没人会怀疑他的话,可偏偏如意就死了,还关系到太后的暴病!
有口难言的端木清,气得头上冒烟,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皇上……”
又一名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老皇帝冷笑。
他怎么不知道,他宫里的宫女这么有想法了。
小宫女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你又想说什么?”老皇帝烦躁不安,想着那封信上的内容,老皇帝就气得咬牙切齿。
厉害了啊!
他的几个儿子。
“回皇上,奴婢听如意说过,她说过段时间,她就能离开宫里了。奴婢当时就觉得奇怪,如意还没到放出宫的岁数,也没得到主子的恩典,怎么会离开宫里呢?所以,奴婢当时就多嘴问了她几句。”
宫女虽然害怕,却勉强能稳住心神,利索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皇上,当时如意什么都没说,只是昨儿,如意从外面回来后,心里因为得意,无意对奴婢说了句话,说什么,只要她按照贵人的意思,把今儿的事办妥了,就能出宫嫁人了。奴婢当时还调侃了一句,说,怎么从没听她说过在外面有人?而且,奴婢还追问了如意,今儿要做什么事?别犯了迷糊,赔上自己。”
“既然你知道今儿会出事,为何不禀报?”问这话的是魏平。
“回公公,奴婢以为如意是在说笑,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奴婢说出来,只会被人认为是妖言惑众。”
这话不假。
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胡说八道!”急于辩解的端木清,哪儿还有以往的儒雅,没直接开骂,都是他涵养好。
“父皇,如今如意死无对证,儿臣百口莫辩,只期望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端木清说得忍辱负重。
可老皇帝却不以为意。
宫女又没说那“贵人”就是他,他这么焦急地撇清关系是为了什么?
“回皇上,搜查如意住所的人回来了。”魏平的一句话,让众人再次提起了心。
知道死者的名字和她之前做的事后,老皇帝就让人搜查了如意住的地方,也让人去了太后寝宫搜查。
而这次搜查的结果,无疑再次把端木清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殿下,您之前说如意给您的玉佩不是您的,这玉佩,您该认识吧?”
端木清怎么会不认识?
这是象征他地位的玉佩,是打他出生起,就挂在他身上的玉佩。
“殿下该不是说,这玉佩是假的吧?”魏平拖着长长尾音的话,端木清趔趄地退后了几步。
玉佩的样式可以模仿,可玉的质地无法仿造。
每个皇子身上,都有一块象征自己皇子身份的玉佩,不管是无人问津的大皇子,还是默默无闻的老四。
四个玉佩,是同一块玉石分割的,正面是他们四人各自的生肖,背面是他们的表字。
玉是独一无二的血玉,整个皇朝再没有第二块!
“皇上,这是从如意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放在如意柜子里的隔层里,应该是被小心存放的。”
怎么会不小心存放?
这也算是端木清给如意的承诺了,有了这个玉佩,侧妃的位置是跑不了了。
“殿下,您可真舍得。”
怎么会舍不得?
一个玉佩,一个侧妃的位置,换老皇帝的皇位,这么划算的买卖,谁都会做。
“不、不!你们陷害本殿下!”端木清除了徒劳的争辩、否认,什么都不能做。
“殿下,难不成,这玉佩还真是如意捡的?”魏平讽刺的话,是压垮端木清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双眼猩红地环视了一眼,冷冷地笑了。
第479章 都是不争气的
“本殿下现在势弱,所以你们迫不及待地站队,最没竞争力的,如今成了你们追捧的人!可你们别忘了,本殿下再不济,也是皇子,身份也比你们尊贵,容不得你们在本殿下面前放肆!”皇子威严一出,还是有不少人缩了缩脖子。m.www.uu234.net
“殿下这是什么话?”魏平向来圆滑,又是打小就跟在老皇帝身边的,三皇子再厉害,能有皇上厉害?
而且,说句自大的话,就是在几位皇子面前,他也是有些脸面的。
端木清幽幽地看向魏平。
没了争储的心,在魏平面前似乎都多了几分底气。
魏平摊开手掌,掌心朝上,朝端木清的面前递了递。
一枚娇艳似火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殿下,这玉佩……”
魏平果然老道,并没有被端木清带走节奏,也没有被带歪楼。
端木清垂眸看了一眼,“这确实是本殿下的玉佩,本殿下无法解释为何它会出现在如意的房间里。”
说到这个他就憋屈。
果然,魏平接着问道:”殿下,这玉佩对您如此重要,您从不离身,就算是丢了,您都不知道吗?”
他怎么会知道?
他的衣食住行,都是下面的人伺候,他从不关心玉佩什么的!
可,正如魏平所说,这玉佩不仅对他,对他的几个兄弟也极其重要,从不离身,若是丢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在路上遇到那个什么如意,一听她说,她捡到了他的玉佩,他当然就顺手接过去瞧了瞧,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坑等着他。
“殿下,看来这玉佩对您也没有那么重要。”魏平阴阳怪气的话,听得端木清心里直冒火,却也百口莫辩。
“父皇,请还儿臣一个清白!”端木清无法解释清楚,只得向老皇帝求助。
老皇帝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比起他之前的愤怒,现在的安静让众人心里更加没底儿。
这是暴风前的宁静,还是尘埃落定后的沉默?
“先关进宗人府。”
宗人府?
众人心里吃了一惊。
宗人府是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机构。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凡是宗室陈述请求,替他们向皇帝报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罪责过失。
这是严惩,还是轻拿?
端木清也不争辩。
若是只凭一个玉佩,几个宫女太监的证词,以及一个死无对证的如意就要治他的罪,那也太儿戏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是父皇也不能治他的罪。
当然,端木清心里也清楚,今儿的事情一发生,他算是彻底被排斥在了储君争夺的人选之外。
一个轻易就被人算计的皇子,说能力没能力,问手段没手段,论聪明没头脑,他还凭什么与几个兄弟争?
凄厉地惨笑,端木清甩开太监和内卫的手,
趔趔趄趄地退出了大殿。
聪明的人都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并没有结束,或许还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将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临近年关,发生这样的事,弄得人心惶惶,新年的开始,就要满地血腥吗?
还是说,老皇帝这是在为未来的储君清理拦路的石头,几个皇子大洗牌?
老皇帝没有立即颁布如何处置端木清,当务之急是治疗太后的病。
既然知道太后的病是人为,那么接下来只要找到发病的原因,对症下药,太后就会痊愈。
毕竟,若是太后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是要举国哀悼,给皇朝造成动荡,这是老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特别是他现在越来越力不从心,似乎真的到了要立太子的时候了。
魏平默默地跟在老皇帝身后,印象中挺拔的身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老佝偻,看着老皇帝的背影,魏平想到了自己。
不过是未雨绸缪,他做得没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做得没错。
“人都安排好了?”御书房里,老皇帝疲惫地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问道。
“回皇上,都安排好了。”这种时候说多错多,魏平深谙此道,皇上怎么问他,他如实回答,其他的都不是他考虑的事儿。
一行人有秩序地的朝宫外走,不同往日,今儿这群人,以家庭为单位,没有交头接耳,走向宫门,直奔自己的马车。
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四皇子与二皇子走在人群的最末处,与前面的人隔了十几米的距离。
看着仓皇逃离宫里的众人,四皇子突然开腔,“二哥,好本事啊。”
二皇子脚步微顿,似乎吓了一跳。
不过,怎么说也是皇子,架子得端着,“四弟,你这话似有所指啊。”
“二哥,我只是感慨罢了。”
“四弟,你把话说清楚。”二皇子索性停下了脚步。
四皇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二哥误会了,我只是羡慕二哥的头脑,我就不行了,我一介武夫,除了动粗,什么都不会。”
“四弟,你话里有话啊!”二皇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是没头脑,你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两人打着哑谜般的对话,除了当事人自己,别人都听不懂。
可这不妨碍两人交流。
“二哥,今儿四弟是长见识了,向二哥学了一招。”
“今儿?本殿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二皇子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
四皇子轻佻地笑了,“二哥,对自己的弟弟都能下狠手,还有什么是您做不出来的?所以,成大事者就要薄情寡义,不能被旁的事束缚。四弟就不行了,四弟就是太重感情,所以只能碌碌无为。”
“老四,没有确凿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是,二哥说得是,所以四弟只是感慨两句。”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身边跟着的太监都规矩地退到后面,离两人几步开外的距离,埋着脑袋,
一句话也不敢说。
二皇子回到皇子府,立即进了书房。
很快,就有机灵的小太监跟着进去,片刻之后,小跑着出来,竟是朝宫里的方向!
得到消息的老皇帝微微紧眼。
“若这件事是老二一个人做的,朕会高看他几分,只是可惜了,居然是靠自己的母妃帮忙。”
叹气,顿了顿,老皇帝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魏平,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皇上!”魏平惊恐。
老皇帝却心情颇好地继续说道:“朕虽然只有四个儿子,可朕一直都认为,儿子贵在精,而不是多。除了老大和老四,老二、老三一直都深得朕心。特别是老三,对他,朕是有慈父的感情的。这个儿子,不管是模样、性格,还是手段,与朕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所以,朕一直以为,储君,甚至是将来的皇上,老三都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皇上,三殿下不过是着急了点。”
“是啊,他确实着急了。朕还没死呢,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取代朕!他做的那些小动作,朕都知道。朕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是想看看他为了那个位置,能做到何种程度,二来也是想看看,在他兄弟的虎视眈眈下,他能走多远。所以,对老二的那些手脚,朕是默许你的。这个位置,不是说坐上去了,就高枕无忧了,将来,他的兄弟做了王爷,也不代表他们就没了那份野心。所以,老三要想坐上朕的位置,就必须学到朕的本事!”
魏平战战兢兢,不敢接话。
每当皇上说这些事的时候,魏平心里都战战兢兢。
他跟着皇上的时间最久,也最有情分,可不代表皇上愿意与他分享这些家事!
等皇上理智回笼,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老皇帝却不管魏平的想法,吊着嗓子,说道:“现在看看,朕的几个儿子,也不过如此,一个个,只有个花架子!老三?没了曹贵妃,老三连怎么翻盘都不知道了?他身边的那些谋事都是吃屎的?”愤怒中,老皇帝说脏话了,“之前那些手段,那些雷厉风行的手腕,那些留情不认的魄力,都到哪儿去了!”
老皇帝的愤怒,不知是怒其不争,还是对自己的悲哀。”
“皇上,几位殿下还年轻,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您多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总会成长的。”
老皇帝摇头。
就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如何成长,如何震慑臣子,如何牵制那些未来的王爷?
“老三靠母妃,老二也是靠母妃,老大和老四无人可靠,索性自己也不争气,直接放弃了!懦夫!”
老皇帝或者说皇室,最忌讳的就是女人参政!
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名门望族,女人只管院子里的事,其他的,都是男人的事!
一个个靠着母妃,将来,这皇朝究竟是他们母妃的,还是他们的女人的?
老皇帝怎么会放心把皇权交到这样的儿子手中?
老皇帝的心思是没人知道了,因为二皇子正烦躁地等着母妃,陶妃的消息!
第480章 铁证
陶府。www.uu234.net
陶明兴站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长子陶易松微微垂眸,一如既往地恭敬,只是若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眼底的不平。
次子陶易柏就要玩世不恭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就是不正经的。
“这是,不是你们做的?”陶明兴的声音,再次阴森森地传来。
陶易柏早就不耐烦了,“父亲,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了,真不是我和大哥。父亲,您想想看,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现在风口浪尖上的,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做出头鸟?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到我们头上。我们与三殿下的矛盾最大,二殿下是三殿下最强的对手,作为二殿下的外祖家,我们自然就首当其冲,成了被人怀疑的对象。”
别看陶易柏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可狡辩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别人如何怀疑,我管不着,可若是皇上怀疑我们了……”
陶明兴的话,让两个儿子心里一凛,皆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父亲,这件事我们确实无辜,谁知道宫宴的时候会发生那样的事?父亲,您说,四殿下那番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二殿下听的,目的就是转移众人的视线?”
“他为什么这么做?”问这话的是陶易柏。
“很简单,”陶明兴轻佻地笑了,“要么是故意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上,要么是减轻他的存在感。”
“减轻他的存在感?”
“是啊,毕竟三殿下出事,除了不被待见的大殿下,二殿下和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容易被人怀疑的对象。”
“难不成是他……”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陶易柏忙捂住了嘴巴。
“不一定,”陶明兴中肯地说道,“毕竟四殿下这些年一直在江湖游走,结交的也是江湖人士,若是他要靠这些人成事,真的是痴人说梦。或许,他只是借此机会,将我们一局,增加他的赢面。皇朝的政权,皇上是说一不二的最高执掌者,可同样的,朝堂上臣子们是协助者,没点真材实料,怎么做事?凭那几个江湖武夫?凭他们身上的肌肉,还是什么?”
顿了顿,陶明兴又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是如何打消皇上对我们的怀疑。”
“父亲,皇上从来就生性多疑,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被皇上怀疑,总之,事情不是我们做的,清者自清,皇上会查清楚的。”陶易柏乐观地说道。
“这次不一样,”陶明兴叹气,“现在是皇上立太子的关键时期,一旦被怀疑上,那就彻底与太子之位绝缘了。”
“那怎么办?”陶易松焦急地说道,“明明就不是我们做的,现在我们被怀疑上,还会影响二殿下成为储君,那不是便宜四殿下了?”
“大哥,我觉得这件事就是四殿下做的!”陶易柏更是直接地反栽赃过去了。
“四殿下的底细,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些年,四殿下常年外,说是跟着他师父游历,谁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们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他让人带回来的。现在想想,四殿下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父亲,我就说有猫腻!”陶易柏气得大吼,“现在怎么办,皇上对我
们不满,妹妹虽然在宫里掌管凤印,可是,待遇与当年的曹贵妃简直是天壤之别,妹妹手里虽然有权利,可皇上对她的态度,与普通妃子没有半点区别。如果说,皇上是因为要立太子,所以故意拿捏妹妹,我多少还能理解,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说来,皇上这段时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妹妹在后宫也举步维艰,现在,我们陶家更是在风口浪尖上。”
确实是个麻烦。
陶明兴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常规分析,二殿下绝对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女儿从宫里传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难不成,真的要……
不!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走这一步,不然,就算是二殿下坐上了那个位置,在民间的口碑也是一落千丈。
得不到百姓的支持,朝堂上的臣子也不是真心臣服,这样的皇权,握在手里,握不住的。
更别提,他那些兄弟,到时候,以这些为讨伐的借口……
想得越多,陶明兴越是拿不定主意。
“父亲……“
“老爷,宫里的人来了!”
下人急躁的声音,打断了陶易柏的话。
书房里的众人心里一凛,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宫里来人?
这是要做什么?
一行人急匆匆地出去。
“魏公公?”陶明兴诧异。
一般情况下,魏平是不会出面的,除非是皇上亲自要求的!
陶明兴心里愈加忐忑,上前,客气地拱手,“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陶大人……”魏平不男不女的声音,听得陶明兴直皱眉头。
压住心里的不安,陶明兴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咱家也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希望陶大人行个方便。”魏平说得客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加虚伪。
“不知魏公公是……”
“陶大人,皇上接到密报,您也知道,这些东西呢,皇上是不相信的,但是呢,既然有人把消息送了上来,程序上也要走走,拿出真凭实据,让对方心服口服,同时,也是严谨地还陶大人一个清白。”
“多谢皇上,多谢魏公公。”陶明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说道。
演戏嘛,谁不会啊!
只是……
想到有人诬陷他,陶明兴就气得磨牙。
他的官衔看着高,可没有实权。
现在,他的那些门生更是被调离关键职位,他可以说是被架空了。
心里隐隐不安,陶明兴还是跟着魏公公到了书房。
两人一边喝茶,一遍聊天。
陶明兴的两个儿子也在作陪。
只不过,大家都心猿意马。
陶明兴不知道魏平要找什么,他心里稍微安心的是,陶府固若金汤,没有人可以在陶府做手脚。
“魏公公。”外面的声音让屋内的人心里一惊。
陶明兴端茶的手更是抖了一下,茶水溅到手指上。
早已凉透的茶水透过肌肤,直接浸在骨头里,刺骨的寒。
莫名的一个冷颤。
魏平起身,走到门边。
屋内众人的目光跟着魏平到了门口。
是名内侍。
两人窃窃私议了几句,魏平慢悠悠地转身,回来了。
“陶大人,陶小大人,你们请跟咱家走一趟。”
陶明兴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知道不好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到了花厅。
陶府的人,上到主子,下到看门的婆子,都到齐了。
陶明兴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朝座位上看了一眼,陶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旁边站的嬷嬷也面色平静。
陶明兴松了口气。
至少,他的老母亲没有被为难。
“陶大人,”魏平吊着嗓子,说道,“前几日,三殿下在宫宴上被人陷害的事儿,您知道吧?”
“被人陷害?皇上可是查清楚了?”陶明兴也是老油条,话该怎么说比谁都清楚。
魏平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陶大人是怀疑皇上的判断?”
“公公这话从何说起?”陶明兴态度诚恳地说道:“这件事,作为臣子都很关注,当时的事确实蹊跷,所以,我们也希望早点水落石出,太后能早点痊愈!只是这种事,我们怎好主动问起?所以,乍一听到公公的话,我也是心里一惊。”
“陶大人有心了,所以皇上总是说,诸多臣子中,陶大人是最鞠躬尽瘁的。”
这话……
似乎话里有话!
现在说的是老皇帝的家事,他一个臣子,那么鞠躬尽瘁地,做什么?
“陶大人,”还好, 魏平没有再扯下去,而是继续说道,“前儿皇上收到密报,说二殿下有篡位的野心,在陶大人的帮助下,什么都准备好了。”
“魏公公!”陶明兴忙打断了魏平的话,“我是被冤枉的!我虽然是二殿下的外祖父,可我更是皇上的臣子,作为外祖父,我有教导二殿下的职责,可,我更清楚我肩上的胆子!我是皇上的臣子,我的职责是帮皇上分担,为皇朝的长治久安而努力,我……”
“陶大人……”魏平微微抬手,打断了陶明兴的话。
看着陶明兴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颊,以及他那两个同样一脸委屈到愤恨的儿子,魏平温吞吞地说道:“皇上自然是相信陶大人的,三朝元老中,唯独陶大人是最忠心的!”
陶明兴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拿他与镇远侯做比较吗?
魏平在暗示什么?
皇上是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皇上相信陶大人,所以才让咱家亲自走一趟,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目光幽幽地一转,魏平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犀利,“只是,陶大人,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随着魏平的话音落下,一行人整齐地进了花厅,看着他们扛着的东西,陶明兴与两个儿子跌坐在地上。
“这、这是……”
“陶大人,你不认识吗?”
“我、我……”陶明兴能说什么?
东西他是认识,可他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陶府!
第481章 圣旨
“我们是被冤枉的!”最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陶易柏,立即高声辩解!
“那陶大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话,魏平问得是陶明兴。
陶明兴呆滞地看着架子上的东西。
他要怎么解释?
说陷害?
龙袍确实是在他家里被搜出来的。
说栽赃?
他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如何说栽赃?
不!
陶明兴眸子一紧!
有太多的怀疑对象,凡是与他对立的人,都是!
“魏公公,”到底是三朝元老,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陶明兴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我、我们陶家是被冤枉的。我知道,口说无凭,我也希望皇上那边能还臣一个清白。”
嗯哼?
魏平一声冷笑。
“陶大人,皇朝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各种牛、鬼蛇、神都蠢蠢欲动,咱家也相信,很多事情都是心怀不轨的人搞出来的。可陶大人也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为皇朝、为社稷、为百姓奔劳,哪有多余的闲工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然,要臣子做什么?党派倾轧,皇上清楚,也理解,可你们倾轧的该是你们的权利,你们的地位,而不是皇权!纵使咱家相信陶大人是被栽赃陷害的,那么,陶大人,该还你清白的是你,不是皇上。你既然有心参与到这种倾轧中,那就该有心理准备对付后面的事,或者成功,或者失败,而不是把希望放在皇上身上。不是皇上膨胀了你的野心,也不是皇上养大了你的贪婪,更不是皇上让你参与其中,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或者说,是按照你的设计发展的。只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陶大人是否满意?”
陶明兴心里一凛,看向魏平的目光也深邃起来。
魏平的话里,有太多的意思值得他揣摩。
所以,皇上不在乎这事他是主谋,还是被陷害,皇上只看结果!
现在的结果就是他输了!
既然输了,就要承担后果!
所以,今儿魏平来,没有搜到东西,他赢。
搜到东西,皇上赢。
所以,皇上是要大洗牌了?
那么,皇上想立谁为太子?
大殿下,还是四殿下?
不过是转瞬之间,陶明兴想了很多。
“魏公公,我们是被冤枉的!”陶易柏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几名御林军,直接冲到魏平面前,“魏公公,你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了,什么腌的手段没见过,这么明显的伎俩都看不出来吗?”
“陶小大人,”魏平维持的客气与礼貌,显得疏离,“咱家也相信你们是冤枉的,可证据呢?”
“要证据,让人去查啊!”陶易柏说得理所当然,魏平却讽刺地笑了。
“老二!”陶明兴叫住了小儿子。
花厅里弥漫着悲凉的气氛。
主座上的陶老夫人,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般,由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半点波澜。
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孙子,不知是接受现实的认命,还是看破一切的淡定。
“魏公公,我想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猜到了结果,可陶明兴终究是心里不甘!
三朝元老!
他是仅存的,可以与镇远侯并驾齐驱的三朝元老!
他自诩比镇远侯聪明,比镇远侯圆滑,比镇远侯更能看清局势,更懂得未雨绸缪。
至少,他不是被皇上忌惮的那个!
现在看看!
真是讽刺!
“父亲?”陶易松似乎想到了什么,朝陶明兴看去。
陶明兴却微微摇头。
这是不是皇上的栽赃已经不重要了。
对陶府而言,这就是一个死局。
不是解不开的那种死局,而是九死一生的死局。
就是他真的找出了陷害陶府的凶手,陶府众人也无法再回到朝堂,更无法再回到昔日的辉煌!
因为,这些都是针对二殿下,针对太子之位的!
这里发生的一切,半夜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已经入睡的各府主子们,听到消息一个个都从床上爬起来了。
本来那日宫宴上的事就让人人心惶惶,可谁也没想到,接下来出事的,居然会是陶明兴!
下一个会是谁?
还是说,最后的太子之位,会在大皇子与四皇子之间产生?
众人觉得难以接受!
明明是最不被皇上待见,最没有存在感的两位皇子,到了现在,居然是储君的候选人!
这让之前站错队伍的人难以接受,更焦虑,这两人中,该选一直默默无闻的大皇子,还是选如日中天的四皇子!
之前的失败,已经让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了,即使是现在局势这么明显的情况下,他们也做不出决定。
而最让他们焦虑的是,如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两位皇子的认可和信任,进而在将来皇子们登上最高位置的时候,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是一晚上,京城的风向标就变了,圈子里的名门望族们,制定出了新的发展方向。
至于陶家?
谁还有心思关心一个过气的家族?
圈子里就是这样,可能一夜之间,坐到贵不可及的位置,也有可能眨眼之间,一个家族就倾覆了。
老皇帝那边,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在年底折腾,对陶明兴一家的处罚很快就下来了。
这种谋朝篡位的事,他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陶家满门抄斩!
老皇帝念在与陶妃多年感情的份上,收回凤印,将她打入冷宫。
至于二皇子?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老皇帝年纪大了,心就“软”了。
二皇子被贬,成了庶人,到了皇陵守墓。
皇子府的那些人,该杀的杀,该卖的卖。那些曾经追随二皇子的谋士,有功名的,功名被剥夺,送回原籍,三代都没有读书科考的机会,没有功名的,直接撵出了京城。
朝中大臣岌岌自危。
皇上都封印了,却弄这么一出,这是成心不让大家过年啊!
虽然休沐,可众人心思都在老皇帝身上。
老皇帝老神在在,闹了这么一出后,便没了别的动静。
两位王爷都留在京城,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仅太后被人下毒,就是几个皇侄也不安
分,这危害的,不仅仅是皇室,更是皇朝的江山社稷!
对两个兄弟的留守,老皇帝似乎是默许了,或许是因为年关将近,他也想安安稳稳地过个好年。
太后醒了!
这是临近年关以来,最大的一件喜事了。
为了帮太后祈福,老皇帝更是大赦天下。
后宫掌管凤印的,换了一名妃子,在众妃子中并不打眼,属于那种没存在感的。
众嫔妃羡慕的同时,其实还是很幸灾乐祸的。
从皇后到曹贵妃,再到陶妃,似乎每个拿过凤印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对了,还有太后!
虽然没死,却也是与阎王擦肩而过。
总之,太后终于在年三十的前一晚醒了。
老皇帝大喜,自然要庆祝一番。
众臣子人心惶惶。
之前的宫宴,废了两位皇子,这次的年夜饭,是要立太子了?
不管众人愿不愿意,年夜饭如期而至。
众人忙着往宫里赶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到了镇远侯府,停在了后门。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镇远侯府的正门也开了,镇远侯与鲁老夫人走在最前面。
这应该是镇远侯参加的最后一个宫宴了,年后,他就要带着儿子与外孙到边关镇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京城这边,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朝堂上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老皇帝什么时候立太子,什么时候让位,新一任的上位者,对镇远侯府是什么态度。
被皇室忌惮的沈家军,该何去何从!
宫里的年夜饭历来都是这样,凉透了的佳肴,无趣的歌舞,以及人心惶惶的气氛。
想是为了做给下面的人看,尽管太后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也难看,可仍旧出席了今日的年夜饭。
消瘦了很多,脸上常年沐浴在佛香中的慈眉善目也带上了让人起疙瘩的戾气。
坐在老皇帝身边的妃子,似乎很不习惯在这种场合被人“观看”,可好在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全程脸上都带着微笑。
论演技,宫里的人个个是精英!
“一年又过去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不管是皇朝还是朝堂,都有了不少的变化……”老皇帝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众人再次揪起了心。
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过个年吗?
心里有再多的怨,众人也只敢压在心里。
“新的一年,相信大家都有新的目标和野心,朕也希望你们能得偿所愿,毕竟,那些是你们的动力。”
谁敢接话?
“只是比起那些,朕更希望你们以江山社稷为重!”
众人埋着脑袋,一副受教的模样。
“朕老了,也是时候立太子了。”
“皇上……”
老皇帝抬手,打断了某位臣子的话,“你们筹谋了这么久,今儿有了结果,不是都该松口气吗?早点如你们所愿,早点还朝堂一个清净!”
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老皇帝冲魏平使了个眼色。
魏平垂眸,毕恭毕敬地端上来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的东西,众人太熟悉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