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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矢翊     妻心如故txt下载     妻心如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转眼便到了周王成亲的日子。

    早上,阿竹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夏季昼长夜短,绚烂的朝霞将天空业渲染得分外美丽,不过这种艳丽的色泽配上炎热的天气,只让人感觉到心浮气躁。

    “天气那么热,当新娘子很辛苦吧?”阿竹用手中的团扇朝自己扇了扇,她是怕热的体质,一到夏天,动一动都会出汗,冬天倒是没有那么怕冷。

    钻石端了冰镇好的绿豆汤过来,笑道:“可不是,虽说屋子里能放冰盆,花轿里也可以放,但路上走动几步,那厚厚的嫁衣还不得热出一身汗来?作新娘子的在这种日子可遭罪了,还是春天和秋天成亲是好日子。”

    阿竹心有戚戚然,突然想起张阁老所说的,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正是结婚的好日子说得也是挺有道理的。

    接过钻石呈上来的绿豆汤,阿竹喝了口,汤里放了些冰糖,淡淡的甜味加上冰镇过后的口感,喝一口全身心都舒爽起来。天气热,早上时候,她一般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点儿东西,事后再喝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方觉得缓过来劲来,而不是一直提不起精神。

    对于她一到夏天情绪就不高的情况,钻石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是陆禹看着不习惯,觉得失了活力。所以在早晨上朝之前那段时间,特别爱作弄她,直到她呆滞的目光转为灵动,才满意地抬脚离开。

    对于那位王爷总能端着清冷高贵的男神样对她耍流氓,阿竹已经木然了。估计这个世界上,能看到他这一面的人不多,多的也只以为他是个清高又爱摆谱的王爷罢了。

    喝了绿豆汤,阿竹的精神已经抖擞起来,想着呆会要去周王府观礼喝喜酒,忙让人去将贺礼带过来检查一遍。虽然知道有耿嬷嬷和丫鬟等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但阿竹仍是喜欢在行事时再过一遍手,以防不测。

    检查了贺礼后,阿竹便将它放到桌上,在等待时间时,不免想到周王世子陆珮。

    在婚礼接近时,周王没有再将他送过来,而是送到宫里给惠妃,今日婚礼,生怕府中一片忙乱照顾不周,所以昨儿周王已经将儿子送进宫给惠妃照顾了,估计明日周王夫妻进宫谢恩时,顺便一起带回来。

    钻石和翡翠见她边翻着端王府的账册,边漫不经心地想事情,以为她对周王世子仍是念念不忘,不由笑道:“王妃和王爷成亲也有两个来月了,王妃若那么喜欢孩子,何不和王爷生一个?”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不好说那位王爷其实挺懂得避孕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学来的,加之她也觉得十五岁生孩子太早了,所以便含糊地道:“这得看缘份。”

    “王妃,怀孕一事除了缘份,也可以人为的。”钻石兴奋地道:“奴婢以前就听巩嬷嬷说过,宫里有些厉害的女官可以根据女子的月事和吃食之类的安排一翻,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虽然她说得含含糊糊,但阿竹仍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看女人的生理周期安排受孕的好日子嘛,这个她懂啦。

    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钻石简直要捉急。端王现在独宠自家姑娘是好事,应该趁着这机会先生下嫡长子,以后就算有侧妃小妾进门也不怕了。而且以端王现在的年纪,应该要有子嗣了,以前他没成亲无人敢说,现在他都成亲娶妃了,子嗣问题便要提上行程了。

    钻石时常陪阿竹进宫给皇后贵妃请安,皇后是养母不会说什么,但安贵妃可就有意见了,才成亲一个月,安贵妃已经等不及了,时常明里暗里地说子嗣的事情,想来她也急了。

    发现这姑娘急得不行,阿竹看了不忍,安慰道:“没事,看缘份吧。”那位王爷自己都不急,她就算要急,能直接推倒他么?钻石的顾虑她也明白,只是十五岁太早了,就换十六岁吧。

    端王如今的地位,确实需要个子嗣,阿竹即便明白十六岁生孩子风险挺大的,但在这时代女人十六岁生孩子是正常事情,她也不能太任性,真的等它个几年。所以,再给自己一年时间,等到十六岁,便生一个。

    决定了后,阿竹心里便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吃食来,怎么说也得将身体给养得成熟一些,别再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丰胸细腰长腿什么的,一样都不能缺。嗯,明天开始,她要天天喝木瓜牛奶!握拳!

    有了目标,阿竹又精神抖擞起来,双眼亮晶晶的。

    陆禹下朝回来,看到她这样子,心里有些奇怪。每当她双眼发亮时,就是有什么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全力以赴了,虽然看着是活泼可爱,但是有种被排除在外在感觉。

    “怎么了?”陆禹将她拉到身边,忍不住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阿竹笑容可掬,说道:“今天是七皇兄成亲的日子,也不知道这七皇嫂是什么模样的。”

    “你不是知道了么?”

    那是你自说自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阿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所说的清宁郡主是小时候,谁知道她长大了有什么改变?

    因为今日是周王成亲的日子,所以宫里给这些皇子放了半天假,允许他们去凑个热闹。等时间差不多了,陆禹方携着阿竹一起出了门,坐马车去了周王府。

    到得周王府,刚下了马车后,陆禹已经变成了那副高不可攀的男神样,视线往人群淡淡一扫,不在任何人脸上停留。

    阿竹其实很早就注意到这情况了,他这种清淡的模样,视线从不在人群中停留,虽然看着特别的不食人间烟火,但也特清高了,怨不得人人都要说他清高摆谱,也特不将人放在眼里了。幸好,除了这点,若是有人来同他打招呼,他也不会不理,态度还算是温和从容的。

    “十皇弟、十弟妹!”

    一道开朗的男声响起,阿竹抬头望去,便见到秦王携着秦王妃过来了,除了两人外,秦王妃身后还跟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是秦王府的侧妃冯氏。

    陆禹朝两人淡淡颔首,等周围的仆人行了礼后,方说道:“九皇兄和九皇嫂也来了,正好一起进去罢。”

    秦王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笑道:“好啊,今日是七皇兄的好日子,咱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然后亲热地携着陆禹走进秦王府。

    “十弟妹,咱们也一起吧。”秦王妃也热情地拉着阿竹,一起跟着他们走进去。

    阿竹腼腆地笑了笑,也没有甩开她的手,扭头看了眼,秦王侧妃冯氏低眉顺眼地跟了进来,身后是跟着的仆妇丫鬟。

    婚礼还未开始,阿竹被带到了女眷所在的一处偏厅喝茶,这里来了很多皇室的女眷,在坐的都是王妃、郡王妃、公主、郡主之类的,只有几个勋贵家的女眷,英国公夫人便是赫然在例,同时还携了英国公府的两个姑娘。

    阿竹辈份比较小,忙和那前长辈见礼寒暄,幸好今日人多,大伙都是微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由人将她带去旁边坐着了。

    阿竹和秦王妃坐在一块,虽然这是因为秦王妃与她都是九、十皇子妃,但似乎也有秦王妃隐隐被人排斥的原因。阿竹暗暗观察,有些不解,秦王妃嫁进皇室不过三年,性格是个爽朗的,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正观察着,一道人影走了过来,阿竹抬头看去,发现是石清溪。

    “端王妃,臣女可以坐这儿么?”石清溪谦和地问道。

    阿竹笑着点头。

    石清溪挑了她下首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小声地问道:“请恕臣女无礼了,今儿难得见到您,想问一问昭萱郡主的身子现在如何了?她进了宫后,我已经很久未见到她了。”她知道端王妃和昭萱郡主的交情,问别人不如问端王妃,所以才有现在这一遭。

    阿竹有些惊讶,她还以为石清溪和昭萱郡主从小打到大,总是一言不和就生气,还以为她不关心呢。或者,女人的友谊这种事情其实挺难说得通的,便笑道:“已经无碍了,若是她知道你这般关心,她会很高兴的。”

    石清溪略略有些不自在,低声道:“也没什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长公主的事情……请她节哀。”想到了让她恶心的昭华郡主,石清溪下意识地看向人群。

    突然,一道柔美的声音插.进来,“妹妹在和端王妃说什么呢?”

    听到这声音,石清溪眼中露出明显的厌恶,阿竹抬头看去,便对上一张精致绝伦的脸,美得她生平难见,那双盈盈水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你看时,仿佛连魂都被勾去了。连女人都无法抗拒她的美,何况是男人,这简直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女人心目中的敌人。

    “姐姐怎么来了?”石清溪磨牙道:“这里不是家里,姐姐还是别随意乱走比较好。”

    石清瑕一脸受伤的表情,抓着帕子的手轻轻捂着胸口,仿佛被她这话伤透了心,喃喃地道:“妹妹怎么说这种话?还不是见你突然不在,我有些担心,才过来寻你的?这位是端王妃吧?请原谅……”

    “行了,别挡在这里作态!”

    这句话是原本漫不经心地喝茶的秦王妃说的,只见她端坐着,用一种无限睥睨的眼神看着石清瑕,出口的话却极其伤人,“像你这种会作态的女人本王妃见得多了,说多了都是错,别出现在本王妃面前就行了,伤眼!”

    石清瑕脸上滑过难堪,眼泪夺眶而出,掩着面离开了。

    这角落里的一幕很多人都瞧见了,不过没人当回事。作为个王妃,难道对个勋贵府的庶女说两句也不行?更何况这庶女长得还那么让女人有危机感,自然不会有人为她出头了。

    英国公夫人和旁边的武安侯夫人说话,眼角都没有施舍一个过来。

    阿竹面上镇静,心里有些呆。首先为石清瑕的坏人气而呆滞,能混到这种程度,她做人有多失败?不,应该说,石清瑕的姨娘做人有多失败,才连累得她变成这般?京城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家后院出个丑事,若是没及时掩住,还真是不过半日整个勋贵圈都知道了。

    其次是秦王妃,这嘴也太不留情了,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而且也没有惹到她。难道就是因为她这种太过爽利的脾气,无意中说的话得罪过人,所以才会被隐隐排斥?

    石清溪再三给阿竹道了歉后,沉着脸离开了。

    没人理会石氏姐妹间的事情,婚礼很快便开始了。

    这次主持婚礼的仍是怀王,怀王是承平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没有在成年封王后就藩的兄弟,掌管着宗人府,朝堂上没什么说话的份儿,但是对于皇子们来说,他的辈份也挺大的。

    礼成后,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而作为新郎官的周王虽然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官服,看起来却没有多少喜色,神情淡淡的,面对众人的贺喜也回了礼。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免不了要暗暗笑上一声,怨不得皇帝不太爱理他的事情,这位性情也太扶不上墙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果然如此。

    阿竹又随众人去新房看新娘子,这情景就像当初她成亲时一样。

    秦王妃和她走在最后,便听得秦王妃说道:“周王模样看起来没有多少喜意,真是……”摇了摇头,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对阿竹道:“听说周王世子叫你姨母,可有这回事?”

    阿竹腼腆地笑着点头。

    阿竹的外表真是又娇又软又萌,长得十分具有欺骗性,再做出这副腼腆的模样儿,看着真心让人不忍心欺负。秦王妃一瞧她这模样,忍不住又道:“清宁郡主我见过几回,倒是个爽利的,不过她随父母在外地游历,性子活泼了些,估计是不太见过世面。”

    “……”

    秦王妃你够牛,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阿竹一时间被她噎得不行。

    说着,便到了新房,一屋子的人挤在一块儿,就算有冰盆子,仍是感觉到呼吸有些不顺畅,再看穿着一袭大红色嫁衣的新娘子,额角也泌出了细秘的汗珠了,让阿竹也感觉热起来。

    阿竹仔细打量正和康王妃说话的新上任周王妃祝苹,只见一张可爱的苹果脸描绘了艳丽的妆容,额间绘着红色的花钿,更添几分俏丽,脸上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轻声细语地应对着众人的打趣。

    在介绍阿竹时,康王妃突然道:“听说端王府的园子修建得可漂亮了,十弟妹改日有空也请咱们妯娌几个过去游园玩耍,正好又有新妯娌,不若一起请咱们都去聚聚?”

    康王妃和谁都能搭话,阿竹已经习惯了她的长袖善舞,当下笑道:“若是几位皇嫂喜欢,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现在天气热,你们确定想要在这大热天的游园?”

    “那就等秋天金菊都开了后再去也行。”康王妃反应极快,又拉上了几位王妃,得到她们的附和,开心地笑着道:“到时候十弟妹可别怪咱们不小心糟蹋了你的园子。”

    阿竹笑得更腼腆了,“哪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你们愿意来,我才高兴呢。”

    看到她这模样,众人也笑了起来,一团和乐融融。

    阿竹低首,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不过仍是敏感地察觉到周王妃好奇审视的目光,阿竹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在新房呆了一会儿,众人便又去前院吃宴席了。

    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来报,诸位王爷开始拼起酒了。

    原本安静坐着的靖王妃突然皱起了眉头,招来身边的一名丫鬟,说道:“王爷身子不好,你去着人看着,别让他喝太多酒。”

    丫鬟应声而去,其他人见怪不怪了,靖王给人的感觉就是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偏偏他却拖着这病弱的身子,活到这年纪,不可不谓奇迹。而靖王妃这般吩咐,其实也是为了让人挡住康王,免得康王仗着兄长的名义,喝高了谁也不理,都乱灌一通。

    结果证明,靖王妃此举是十分必要的,当男席那边传来康王耍赖灌众人喝酒时,康王妃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仍是笑着,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将气氛给圆回来了。

    秦王妃慢条斯理地吃着丫鬟处理好放到碗里的食物,看康王妃的目光有些怜悯,本就是个伶俐人,却嫁这么个总会拖后腿的蠢丈夫,使得她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多一倍的努力,方能在皇家站住脚。

    想罢,便对旁边坐着的阿竹道:“你瞧着罢,明天康王又得挨骂了。”

    阿竹眨了眨眼,挨谁的骂?是康王妃还是皇帝?

    就在阿竹疑惑时,男席那边又有消息传来了,好几位王爷都喝醉了,且病弱的靖王不意外地喝了两杯酒又病发了。

    阿竹:=口=!这婚礼可真是够乱的!

    更混乱的是,当她们赶去男席那边时,便见到陆禹无比高贵冷艳地一脚踹在秦王的屁股上,将他踹飞到一个小厮怀里,然后直接将那小厮压倒在了地上。

    这是神马情况?

第92章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呆了,呆呆地看着那位踹了人的王爷一抚衣袖,面上一片云淡风清,无任何的不适。

    “王爷,您没事吧?”秦王妃惊叫着,忙过去揣扶起丈夫,和小厮一起将人扶起来后,发现对方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显然喝高了。

    秦王好半晌才站直了,暴怒地叫道:“老十!”

    “九皇兄喝高了,有些爱胡言乱语,九皇嫂还是带他回府吧。”陆禹淡淡地说道,双目清冷,使之气质也变得清淡,看起来竟然有些不近人情。

    “胡说,本王才没有喝醉!陆禹你敢和本王继续喝么……”秦王嚷嚷着,直接挥开了想要抓住他的小厮和秦王妃,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朝陆禹行去。

    “王爷!”秦王妃又抓住了他,喝道:“你们还不过来扶王爷去歇息?”

    在小厮过来时,周王府的管家也适时地道:“秦王妃娘娘,请让秦王殿下到偏厅歇息,醒酒汤已经备好了。”说着,心中暗暗叫苦,真不知道这些尊贵的主子们怎地挑今日在这里拼酒,不醉不归什么的,真是要人命啊!

    秦王妃满意地点头,见秦王仍有些挣扎,直接一个手刀敲了过去,于是世界安静了。

    众人:=口=!秦王妃真勇士也!

    秦王妃露的这手将所有人都镇住了,众人根本没想到秦王妃会这般勇猛,直接将人给劈晕了。果然传闻是正确的,秦王妃在西北边境长大,得老定威侯宠在手心中,如男儿一般长大,不仅骑射了得,连手上功夫也不错,莫怪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同于京中姑娘的娇俏可爱。

    这般一想,在场男人看向秦王的眼神不禁有些同情,听说这王妃还是他自己挑的,想必当时没有看清楚吧。

    “王妃,您竟然敢……”秦王侧妃冯氏又惊又怒,心里却有些欣喜,王妃竟然敢做这种事情,等王爷醒后生气吧!看这回不磋磨死她!

    秦王妃看了她一眼,冯侧妃马上不敢言了——王妃连王爷都敢下手,她不敢对上她。

    秦王妃气定神闲地对陆禹施了一礼,说道:“九弟,刚才多谢了。”

    陆禹淡淡点头,说道:“九皇兄喝醉了,不怪得他,倒是二皇兄又病发了,可能有些糟糕。”

    秦王妃微皱眉,感觉有些头疼,感觉丈夫不是这般鲁莽之人,难道真的是喝醉了?但现在说什么都说不清了,只得寻了个借口,拎着冯侧妃一起去了偏厅,先了解情况再说。

    这些事情不过短短的时间,等秦王妃虎虎生风地离去,靖王妃已经在询问人靖王在何处,其他人纷纷了解情况了。

    怀王此时也正在指挥现场,见靖王妃焦急,便笑呵呵地道:“靖王妃莫急,靖王这是老毛病了,喝了两杯酒受不住,已经唤了太医过来了。康王等几位也喝了些酒,现下都在屋子里坐着,没什么大事,呵呵。”

    怀王笑呵呵的,一张白晰微圆的脸笑成了个白面馒头,看得靖王妃很想一拳揍上去。这怀王心宽体胖,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大事,但对于靖王妃来说,丈夫又发病了,就是大事。

    问清楚了情况,靖王妃便忙去寻人了,康王妃过意不去,也跟上去了。其他的王妃见自己丈夫不在,估计也被移到屋子里,同样跟了过去。

    陆禹袖子一敛,目光往人群中扫去,最后定到阿竹身上,说道:“王妃,过来。”

    阿竹忙走了过去,然后被他携着手,跟在那群女人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等到了安置这群天潢贵胄的偏厅,看到那群喝得满脸通红的王爷,丑态毕露,再看站在门口中,恍若那天上明月的端王,在场的王妃心里都产生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

    幸好,周王府的管家够给力,在他们喝醉了时就让人将他们弄到这儿来了,方没有在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勋贵朝臣面前失态。只是,秦王被端王踹了一脚的事情——算了,等他明日清醒再说吧。

    胖子康王正抱着酒坛,嘴里胡言乱语着,边喝边高叫着什么,简直是鬼哭狼嚎,没有丁点作为皇子的仪态。靖王在里头的屋子里正被太医抢救着,靖王妃进去了,其他人不好进去看,都留在厅里。魏王、齐王也喝高了,还在拼命地继续喝着,没胡言乱语,只是谁敢接近就踹谁,只有平王因为腿有疾,喝了点酒,安静地坐着,脸色如往常般阴沉沉的。

    康王妃看到丈夫这德行,又想起他没轻没重地灌靖王酒害得靖王病发,气得直接走过去,一巴掌拍了过去。

    阿竹:=o=!三观又碎成渣渣了!康王妃这般彪悍真的可以么?

    阿竹目瞪口呆,今儿秦王妃、康王妃都让她意识到,这时代的女人不仅是贤良淑德,该凶悍的时候也挺凶悍的,除非你真的不要脸面休了她们。想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今日同样动作惊人的陆禹,也不知道秦王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趁着他醉酒,踹了他一脚,害得他出如此大的洋相。

    陆禹原本旁观着自己的兄弟各种醉态,发现身旁的人的目光,低首看向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咱们回家了。”

    阿竹愣了下,难道不需要先确认靖王的病情再离开么?想着,她提醒道:“王爷,二皇兄……”

    陆禹微侧了下头,说道:“二皇兄只是多喝了两杯酒,一时呛住喘不过气来,等他的气顺了便无碍。”

    是这样么?明明先前下人来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阿竹觉得有些奇怪,目光往里面的屋子探了探,发现屋子里挺安静的,也没听到靖王妃发出什么声音。阿竹仍是不放心,而且面子要做全,便走到门边唤了一声。

    “十弟妹?”靖王妃走了出来,发现是她时,微微诧异。

    靖王妃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并不怎么出色,她的出身也不怎么显赫,想来是因为靖王的身子情况,也没几个大家族舍得将自家精心培养出来的闺女嫁给个短命鬼,所以这靖王妃才会挑个家世不显的姑娘。

    阿竹询问了靖王的病情,靖王妃笑了笑,说道:“是老毛病了,劳烦十弟妹关心。”

    阿竹恍然,怨不得大伙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在外等着消息,其一是人太多进去怕吵到,其二是太习惯了,就不必去作态了。

    微微腼腆地笑了下,阿竹又关心地询问了几句,方和各位妯娌告辞离开。

    陆禹站在门口看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见到阿竹回来,脸上微微露出抹笑容,又同周王府的管家说了几句话,便抓着阿竹离开了。

    刚走出垂花门,便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光看背影就觉得无限美好的姑娘。仿佛是听到了声音,她缓缓地回首,当看到走来的陆禹时,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后退一步,差点踩着了自己的裙摆跌倒,幸好有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她,只是满脸的惊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难以用言语描述那双眼睛的美丽。

    阿竹脚步一顿,看着那美得冒泡的妹子一翻举动,真是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让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恍惚了下才回过神来,正欲抬头看看她旁边的那位王爷有没有看迷了眼睛时,一只手掩在她眼睛上。

    那干燥的手掌心并没有因为这炎热的夏季而出汗,反而透着一种清爽的感觉。

    只是,他掩她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走了。”

    阿竹乖乖地被他牵着走,等他放开手,忍不住又扭着看向一旁垂着头、姿态楚楚可怜的妹子,再次抬头看他,面色如常,仿佛瞎了眼睛一样,根本没看到路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子差点跌倒呢。

    好吧,这男人眼睛可能有问题,连她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让她忍不住怀疑那位石清瑕妹子其实长得也不怎么样。再扭头看了眼,那妹子也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着她又忍不住想要捂胸口了。

    长得太美了,真是犯罪。

    “别东张西望的!”陆禹皱着眉看她。

    阿竹吓了一跳,不敢再看了,温顺地跟着他离开,他们身后是何泽和钻石跟着,两人其实也被石清瑕的美貌值给震惊了下,等听到王爷的声音,方回过神来。

    钻石暗暗拍了下胸口,庆幸他们家王爷没有给那英国公府的庶女给勾去,女人长得这般美丽,真是太讨厌了。而何泽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管这位石大姑娘是不是故意的,都白瞎了她的好样貌了,这位脸盲根本无动于衷,反而因为勾得他们王妃多瞧两眼,王爷心里有些不快活了。

    刚到门口,便见定国公府的世子夫妻也正欲要登车离开。

    “端王殿下、端王妃。”齐曜赶紧过来行礼,笑道:“二位也要回府?”

    昭华郡主神色有些复杂,笑容更是勉强,特别是自己要对昔日得给自己恭敬行礼的阿竹行礼时,心情更复杂,勉强笑道:“一段时日不见,端王妃出落得越发的可人了。我还未多谢端王妃这些日子常去探望妹妹,幸亏有端王妃宽慰,萱儿的身子方能如此快地恢复健康。”

    阿竹笑道:“郡主客气了。”

    陆禹冷淡地与齐曜寒暄两句,便携着阿竹上了马车。

    因陆禹的身份,齐曜夫妻自然是恭送他们登车离去。等端王府的马车离开,齐曜回头看向妻子,发现她神色复杂,不禁关怀地问道:“郡主身子可是不适?”

    昭华郡主笑容更勉强了,摇了摇头,和齐曜一起上了定国公府的马车后,方说道:“夫君不必担心,其实只是见着端王妃,想到一些事情,心里有些意难平。”

    齐曜以为她是因为她想起在宫里养病的昭萱郡主,拉着她的手道:“郡主莫忧心,听母亲说,她前儿进宫拜见皇后,听闻萱儿妹妹现在已经能走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想来身体恢复得不错的。”

    昭华郡主心知他误会了,不过也不想解释什么,听着车轮辗压过青石砖的声音,不由得想起了她十八岁那年,母亲亲自为她去与端王提亲。为何他不愿意娶她,反而娶一个对他没什么实在帮助的公府小姐呢?严青竹到底有什么好的?看着娇俏温婉,其实和妹妹一般,像个猴子一样会翻墙爬树,会满地打滚,沾得一身泥巴,徒惹得母亲生气。

    若是母亲没有死……恐怕母亲知道端王最后娶的是被妹妹抬举的严青竹,估计也会生妹妹的气吧?就如同养了个白眼狼……

    想罢,又叹了口气,咽下满心苦涩。抬头看向丈夫英俊的脸,齐曜有才有貌,但性格却过于软弱,容易听信他人之言,无什么主见,常被婆婆定国公夫人三两句话便挑动了,若非她还有皇帝舅舅护着,婆婆指不定早就挑动丈夫和她离心了。对比端王,真的是差太多了。

    等回到定国公府,昭华郡主精神不高,原本应该去给定国公夫人请安的,齐曜怜惜她,便让丫鬟将她送回房里歇息,自己去了母亲那儿请安,顺便为妻子说说情。

    昭华郡主这会儿有些意兴珊阑,懒得理会时常爱暗地里挑她刺儿的婆母,让丫鬟褪下了满头首饰后,便趴在榻上不想动了。

    丫鬟青枝见主子心情不好,暗暗有些焦急,她今日陪主子去周王府,自然知晓她为何如此,想了想,便道:“郡主,给您说件好笑的事情,您先前不是让奴婢回去寻英国公夫人么?离开时奴婢正好瞧见英国公府的石大姑娘站在通往外院的垂花门,看着是在等人呢。”

    昭华郡主没什么心情地听着,显然对英国公府的那个庶女没兴趣,尽管她长得让女人很有危机感,但她相信英国公府不会蠢得将主意打到定国公府里,石清瑕如何与她无关。不过等听到青枝接下来的话,她惊讶了。

    “你说她可能是特地在那儿等端王的?”

    青枝好笑地点头,“当时端王和端王妃一出现,她就摆出那副姿态,莫说男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奴婢心里都怜惜她了,恨不得跑过去扶住她。她胆子再小,也不至于听到个声音就要摔倒吧?奴婢觉得,她估计是想进端王府。端王现在还没侧妃,若她真的进了端王府,以她此等绝世之貌,估计能将端王妃打压下去。”

    昭华郡主嘲笑道:“凭她也想进端王府?”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仿佛生了一股无名业火。

    青枝也嘲笑起来,“英国公夫人不待见她,怎么可能会带她到贵妃那儿露脸,而且谁不知道安贵妃想抬举怀恩侯府的姑娘。她想要进端王府,只好自己使法子让端王见着她动心了。”

    昭华郡主皱眉,又问道:“端王当时有什么反应?”

    “奴婢在后头,没有瞧清楚。”青枝摇头,她哪敢上前去探查。

    昭华郡主说不出的失望,不过也没再纠结这事。反正她此生和端王是没有可能的了,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便不再理会。

    *******

    坐在马车里,阿竹看着某位王爷原本白晰的俊脸一点一点地红了,明白他酒劲又上来了,心里有些担心。

    天色有些晚了,但被暴晒了一天的地面仍散发着可怕的余热,使得马车里也热得不行。阿竹的手被他抓着把玩,抽了几次被瞪后,便没胆再抽了。

    “胖竹筒刚才在看什么?都看得入迷了。”清润的男声温和地问道。

    阿竹默默地看他,心里差点想要飙泪,她很胆小啊,别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配上这般温和的语气对她啊,感觉真是无比的违和。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面对他时,总觉得那位少年明明看着如同清润的君子,却给她一种违和感,不敢轻易地接近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

    他捏了捏她的手,又问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阿竹诚实地说,等说完后,很想直接抽自己一巴掌。

    果然,听到她的话,他面色不改,但眼神又冷了。

    嘤嘤嘤,好可怕!

    背脊发寒,维持着高度危机感,马车很快回到端王府。

    阿竹担心他喝醉了,想叫何泽过来扶他下马车,没想到他已经撩起袍子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然后探身将她抱了下去。

    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阿竹差点惊叫出声,幸好很快便及地了,双脚踩在地上,感觉无比的踏实。然后又被他拉着回了延煦堂。

    无视沿途恭迎请安的下人,回到延煦堂后,他的脸已经像喝高了的人一般红了,阿竹凑近了时,能闻到酒味,不过却没有那种酒醉之人的恶心味道,多亏这位王爷夏天出汗不多,不然味道真的让人受不了。

    甲五贴心地端来早就煮好的醒酒汤,阿竹伺候他喝了醒酒汤后,又让人去准备清水来,伺候他擦身子。喝醉酒不能洗澡,只能擦拭身子去了那味道。

    看他懒洋洋地倚坐在床上,眼神却再无掩视,冷冰冰的,阿竹心肝又颤了下。她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位王爷生气的时候,是如此的可怕。问题是,他为毛会生气?总不会是她看了别的女人几眼吧?这个理由自己都觉得可笑,那么一定有别的事情惹他生气了,难道是和他今日踹秦王那脚有关?

    将所有的丫鬟赶出去后,阿竹自己拧了干净的巾子为他擦身体。

    喝醉酒的男神就乖乖地坐在床上,任由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脱掉,那滋味可真是难得,手都有些不争气地抖了起来,想想就有种小激动呢~~

第93章

    给个喝醉酒的男人擦身体是个技术活!

    阿竹现在终于充分体会到这项技术活有多难,显然她是生手,还不能胜任。上回归宁回娘家,这位王爷也喝醉了,不过显然没有这次醉得厉害,喝了醒酒汤后照样活蹦乱跳地去书房了。

    忙得一身汗后,终于帮他擦干净身子,味道也去得差不多了,看他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反而是自己臭哄哄的,阿竹便有些想要掐他一把。不过她不敢,生怕将他掐醒后,又睁开眼睛,拿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人,看得她心底都发冷了。

    平时她就觉得他的眼睛总是透着一种清淡的冷意,只因他的五官过于俊美柔和,气质也太美好,弱化了那种清冷的感觉,但当他直勾勾地盯着人时,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住。温润又清冷,矛盾的气质,揉和在一起却又奇特地和谐,方能塑造出这么一个男人。

    见他已经睡下了,阿竹低头嗅了下自己,感觉好像也沾了酒味似的,有些受不住,唤人准备了洗澡水,也去净房洗了个温水澡。虽然是大热天,洗个冷水澡也使得,不过阿竹不敢洗,柳氏总在她耳边唠叨着女子的身子有多弱要爱重,泡冷水澡会伤身什么的,被她唠叨得多了,阿竹自然也乖乖听话了。

    终于洗得一身清爽回来,阿竹让丫鬟收拾了房间后,便让她们退下歇息去了。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院子外看去。已经打过一更鼓了,但天空还未完全黑下来,天边仍透着紫纱般的光亮,衬着廊下的灯笼,多了几分幽静之感。

    一股热风吹了进来,虽然燥热,却也解了几分暑意。

    阿竹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折回桌子旁,拎起水壶倒了杯温水喝了,方折回床前。

    床上的男人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先前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寒感已经没有了,终于安全了吧。

    时间还早,阿竹还没睡意,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目光便转到床上的男人身上。难得一次他睡着她清醒,让她产生了打量他的兴趣,凑近他的脸就着灯光仔细观察他的五官,如此近距离之下,他肌肤的毛孔都能一清二楚,发现这男人的肌肤还真是细腻,感觉有点不像男人的,怨不得平常时候能感觉到他脸上就像渡了层柔光一般温润。

    作为男神,自然要有一副好肌肤,打上柔光,高高在上,这才是男神嘛。

    想到刚才将他扒光又为他换上寝衣的事情,阿竹脸上微红。才成亲两个多月,她还没法做到老夫老妻的模式,不过和他白首携老的感觉不错,前提是……他能一直这般。

    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慢慢敛去,目光变得游移。

    在她盯着他的脸出神发呆时,却不知道被她研究的男人已经醒了,目光里没有丝毫的醉意,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发现她的目光涣散,便知道又不知道神游在哪里了。

    惊叫一声,阿竹原本坐着的身子被人拉着摔到了他怀里,直接趴在他身上,抬头便对上一双眸冷光湛湛的凤眸。

    怎、怎么醒了?=o=!

    直接将她娇小的身子往上一提,然后他偏首便咬上她的嘴,粗鲁得与他形象极不符。即便已经被他咬过很多次了,但仍是觉得麻疼麻疼的,只怪她的肌肤也挺薄的,经不过他啃。

    阿竹呜呜地叫着,双手挣扎。虽然有些懵懂,但是结合几次经验,她已经发现这男人似乎只要脾气不对,就爱咬她。咬着咬着,又变成了扣着她的脑袋的深吻,吻得她胸腔都快要爆炸了,肺活量支撑不住了……

    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时,终于被人放开,然后被人抱着滚了一圈,被压到了床上,压得她一口气又喘不上来。

    “……胖竹筒。”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正咬着她的脖子呢。

    “禹、禹哥哥,我疼……”她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有些小,显然对着这男人时的撒娇技能还未满,自己都觉得自己撒娇的方式不太对。

    又在她肩膀上咬了两下,男人终于善心大发地放开她,半撑着身子俯视缩在他身下的人,灯光下,她满脸红晕,看起来娇娇艳艳的,眉目如画,在他眼里,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

    见她可怜兮兮的,陆禹在她眼睑上亲了下,笑道:“胖竹筒真是不乖呢,那女人很好看么?”

    “……”

    一瞬间,阿竹简直纠结得挠头发。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恼她看别的女人?若是她说石清瑕不好看,是个人都会唾弃她的虚伪。若是她说石清瑕好看,外一引起他的兴趣怎么办?两难啊。

    “嗯,怎么不说话?”他捏了捏她胸前的小笼包,见她脸上的红晕更盛,眼神也开始变得灼热。

    “不、不好看,禹哥哥比她好看多了!”阿竹马上谄媚地道。

    他眼神一冷,哼道:“本王又不是女人,你竟然拿个女人和本王比较!”

    “……我错了。”这喝醉酒的人也太难伺候了吧?

    他低下头轻轻地蹭了下她嫣红的脸蛋,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粗,气息灼热。

    明明他的脸上带着笑,但那双眼睛却染上一种阴暗的情绪,犹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甚至有几分阴鸷,气息也同样变得陌生,不似以往的清淡内敛,反而极具侵略性,仿佛要择人而噬,压迫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那种令人恶寒的危机感又一次袭上背脊,还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往上蹿,瞬间让她很想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这是她面对极致的危险时的表现,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一些。只是他将她的四肢压得实实的,让她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发现她有些颤抖,他收敛了些气息,小心地将她抱住,揽着她的腰密实地拥入怀里,仿佛要镶嵌进怀中一般。

    这种只要看到她受到惊吓就忍不住要心软可怜的感觉是什么?

    陆禹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背,声音清清润润的,说道:“胖竹筒别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怕什么呢?”

    发现他的声音正常了,阿竹方放松了身体,伸手搂住他的腰,心里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只是那一瞬间,他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吓得她身体都不听使唤。她不认为自己是胆小的人,但是……

    陆禹将气息敛得更平和,摸着她的背脊骨,心里不觉有些怜惜。明明平时看着那般大大咧咧的,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敏感一面。即便平时他表现得再平淡无求,但从小在宫里长大,上过战场,杀过人,收敛不住脾气时,难免会有些骇人。他平时收敛得极好,少有失控之时,却没想到会让她察觉。

    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

    拥着她娇小的身子,他想,他娶的这个小妻子,明明遮掩得那般严实,竟然还有人觊觎,真是不开心。或者,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凡是属于他的东西,都有人想要抢走,才会有人胆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更不开心了。

    阿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发现危机解除,心脏那种悸动终于平息了。她很想问问他先前到底生什么气,总不会因为她多瞧了石清瑕两眼而生气吧?或者是因为秦王……这个她倒是不敢问了,这种时候她主动去提个男人,不是傻缺么?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他只是这般拥着自己,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地抚拍着,阿竹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当身体被一道力量贯穿时,她终于清醒了,瞪大眼睛看他。

    “王爷……”

    他将她两条纤长的腿架起,声音哑哑的,笑道:“阿竹乖,一会就好~~”说罢,还亲了亲她汗湿的脸。

    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侵略,她就像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飘荡着,意识沉沉浮浮,最后已经苦逼得不行,还有心思想着:原来男人喝醉酒特别的激动,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等晕过去后,她终于明白了以往他有多克制,内流满面地想着,他还是继续克制吧,不然真的要人命啊!

    天蒙蒙亮,阿竹便被叫起了。

    身体像散架一般,腰肢酸软,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差点爬不起来。

    而让她受此大罪的罪魁祸首又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男神体贴样,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对她呆滞的模样也没有像以往那般作弄她了,大手为她顺了顺脑袋上翘起的几根呆毛,去端了杯放得温了的浓茶到她嘴边。

    喝了一杯酽酽的浓茶后,阿竹终于清醒了,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陆禹坐在床边,身上穿着宫稠所制的寝衣,丝滑清凉,长发披散而下。见她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再看她滑开的寝衣里头那些可怕的痕迹,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将她搂住道:“以后会克制的,别怕!”

    阿竹苦逼地看着他,就像被欺负坏了的小白菜一样,大概是还未完全清醒,所以还有胆敢和他讨价还价,“真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尽量!”

    尽量什么的……根本是没法保证啊!

    阿竹继续苦逼,看得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捏捏她的小肉手道:“胖竹筒怎么这般可爱呢?”

    不,她不可爱,所以你别再疼惜她了,真是太可怕了!

    发现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连某个不能说的地方也没有再漏某些液体,虽然有些湿湿润润的,不过阿竹仍是开心了几分。只是下床的时候,差点脚软得趴倒在地上,还是旁边的男人大手一捞,将她捞住扛了起来。

    “你坐着,先缓缓劲儿。”陆禹继续体贴地道。

    阿竹抬头看他,一副吃饱喝足的大猫样,心里又苦逼了。生物链中,雄性一旦身体得到满足,一夜不睡都能容光焕发,反观雌性,明明不用怎么出力,却像被蹂.躏了几天的苦白菜,难道这真的不是所谓的采阴补阳么?

    阿竹呆坐着,有些木愣愣地看着拿了套衣服为她穿上的男人,见他手指头勾着一件湖蓝色的肚兜,表情更空白了,机械式地听着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等两人打理好自己,丫鬟进来时她都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迟钝了几分,钻石和翡翠有些担心,心说难道自家姑娘苦夏的情绪更厉害了?

    阿竹觉得自己现在情绪有些不对,她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整理好自己,不然这种状态进宫,一定会出差错的。所以,坐在马车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转了转,又松了口气,抬头便对上一张俊美雅治的脸庞,他微微看过来,神色清淡内敛,全无一丝负面情绪。

    仿佛昨晚那个可怕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这个从容内敛、高不可攀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终于醒了?”陆禹含笑地看着她,伸手扶了下她头上的钗环,笑道:“今日是周王妃进宫谢恩的日子,等请完安,你便回府里继续歇一歇,其他的事情不必理会。”

    阿竹点头,沉声道:“王爷放心,我省得。”

    陆禹微微挑了下眉,自然发现她的异样,不过没有说什么,等到了宫门前,携了她的手便下车。

    进了宫,两人便分开了,一人去上朝,一人去后宫。

    阿竹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方坐上宫里的轿辇,往后宫而去。

    坐在轿辇上,阿竹又开始神游天外了,她想着从五岁起遇到的陆禹,少年时的陆禹、成年时的陆禹、青年时的陆禹、现在的陆禹……终于明白了这位简直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果然,什么清淡雅治、什么谪仙无欲、什么男神……都是一种伪装罢了,他也有阴暗的一面,也有野心,有可怕的脾气。他深得帝宠,地位看似牢固却不堪一击;他上过战场杀过人,被人暗算过,他也同样暗算过旁人,当年的魏王和齐王被圈禁,也是他的手笔。

    所以,那位真的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反而是个恶男。

    摸了摸胸口,这里还有昨晚被他情动之下咬出来的痕迹,顿时又满脸通红,抽出袖子里的小折扇煽了煽,仿佛要将以前的印象都煽飞,然后重新凝聚三观,重新认识那位王爷。

    不管他是好是坏,现在他是她的丈夫,如此就足够了。

    她总不能永远活在象牙塔中,在他营造的温室里生活,发现他让人胆寒的一面,也不是那么难受的。

    到了凤翔宫,阿竹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内侍过来时,微笑着进了凤翔宫。

    今儿是周王妃进宫谢恩的日子,皇后已经免了其他嫔妃的请安,殿内的人员如同当日阿竹进宫谢恩时的人,或许此时多了个病态的昭萱郡主,正和十八公主坐在一块儿。

    周王和周王妃现在应该在乾清宫等待皇帝召见,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方过来。阿竹给皇后和安贵妃请了安,又依次给四妃见礼后,便被十八公主叫到她那儿坐下了,昭萱郡主朝她笑了笑,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让人给阿竹沏了茶过来。

    阿竹打量了殿内一眼,发现康王妃、靖王妃、秦王妃等脸色不太好,估计也是昨天婚礼闹的。

    安贵妃见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待阿竹与众不同,脸色微缓。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现在都极得帝心,这儿媳妇与她们关系好,自然对陆禹也好。不过安贵妃想到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是亲皇后的,心里又开始不快活。只是,等她的目光看向淑妃、德妃、贤妃、惠妃时,心情又忍不住大好。

    果然这种心情是建立在: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便开心了。安贵妃现在便是这种心情,昨儿周王婚礼上,诸位王爷喝醉一事她也略有耳闻,靖王病发一事习以为常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她儿子踹了秦王一脚,让秦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个脸,让她很开心。

    这时,淑妃果然忍不住了,嘲讽地道:“贵妃姐姐真是好福气,养出这般好的儿子。端王年纪最小,却连兄长都能教训,可真是让妹妹羡慕。”

    安贵妃言笑晏晏,弹了下金色的指甲套,说道:“端王虽然是本宫生的,但却是皇后姐姐养大的,本宫也拿他没辙呢。”

    “……”

    一句话,不仅顶得淑妃气得七窍生烟,同时也将皇后拉下水,而且还得到一个巨有力的挡箭牌。难道你敢说皇后教养出来的皇子不好?别忘记了秦王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该进学了,都是皇后安排的。

    其他三妃及诸位王妃都不怎么奇怪,大家都知道安贵妃人是蠢了点儿,但却懂得傍着皇后生存,别人说的话她可能不怎么听,但是皇后的话她却一定会听,明面上她似乎很讨厌皇后,但是一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找的就是皇后,连皇帝都没得她这般信任。也不知道这种人是蠢还是精明。

    淑妃揉着帕子,瞪了眼旁边充当木头的秦王妃,决定稍会再同她算账,又道:“话不是这般说,皇后娘娘自是会教孩子,但端王这会儿长大了,开始亲近生母,可能也是受了人挑唆吧。”

    安贵妃顿时柳眉倒竖,这贱女人难道以为端王昨儿踹秦王的事情是她挑唆的?

第94章

    陆禹走出乾清宫,旁边随行的还有康王、齐王、魏王、平王、秦王等人。

    可以说,除了昨天因为喝了两杯酒便病发、导致今天不能起床的靖王,所有成年的皇子都来了,承受了他们皇父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怒骂,又将他们都轰出了乾清宫。

    他们走出来时,正好碰到内侍正引着过来谢恩的周王夫妻经过。

    周王看着这群兄弟,明明不是他的错,但却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禁道:“几位皇兄和皇弟没事吧?”

    众人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新上任的周王妃,纷纷摇头。

    没事才怪,宿醉本就难受了,即便喝了醒酒汤也无济于事,今儿一早又要爬起来参加朝会,朝会结束后,还要被他们皇父拎过去臭骂一顿,身心都被虐了一遍,精神更不好了。

    周王妃站在丈夫身后,看着丈夫与众位皇子说话,目光扫过,自然发现这些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心里哼了声,觉得他们都活该。不过也有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事的人,目光转了转,周王妃很快便发现敛袖站在旁边的端王,长得真好看,比起那些王爷萎靡不振的模样,一派的温润明泽,让人眼前一亮。

    “老七你不用担心啦,父皇骂人虽然词汇量惊人,但听多了也就那样了。”

    胖子康王笑呵呵地一个肉巴掌拍在周王肩膀上,差点将他拍得一个趔趄,看得周王妃心里有些不满。康王从小到大不务正业,而且学什么都一事无成,所以已经被骂习惯了,除了宿醉难受了点儿,他还真是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这里有负面情绪的大概就是秦王了,他昨儿被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踹了一脚,面子里子都丢了,偏偏他们皇父根本不管谁对谁错,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顿,看着公平,其实最是偏心。

    魏王不耐烦看周王这副小受样,挥了挥手道:“好了,没什么事情老七便带你媳妇进去给父皇请安吧,咱们到凤翔宫等你。”

    周王也怕让承平帝久等了,忙带着新婚妻子过去。

    等周王夫妻一走,现场的气氛又有些僵硬,秦王用一种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端王,端王依然清淡从容,根本没将他当回事。从早上两人相遇开始,便是这种情景了。

    康王笑呵呵地道:“好了,走吧。”

    康王率先走了,平王脚上有些跛,闷不吭声地跟着走了。魏王淡淡地看了两个最小的兄弟,仿佛也懒得理会两个弟弟置气一般,倒是齐王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了两人一会儿,轻笑道:“九弟、十弟,都是兄弟,没什么好生气的,咱们也走吧。”

    秦王恍似未闻,盯着端王一会儿,然后冷笑一声道:“十弟昨日真是好威风,哥哥受教了。”

    陆禹眸色冰冷,声音却是依旧温雅从容,淡淡地道:“不客气,臣弟也是见皇兄喝高了,怕皇兄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才会出手阻止。皇兄应该没有忘记你曾说过什么话罢?”说罢,不再看他,抬步离开。

    秦王留在最后,神色阴沉地看着陆禹的背影,缩在宽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毕露。好半晌,他才恢复平常的神情,唇角一挑,带着几分爽朗飒爽,连眼中的阴鸷恨意同时抹去。

    ******

    凤翔宫里,原本只属于两个女人的战争到最后拖了好几个人下水,简直可以称为一场撕逼大战了。

    阿竹再次开了眼界,发现这后宫的女人耍嘴皮子真是厉害,一句话便有好几种暗喻,她还未琢磨得透彻呢,旁边又有人开始挖坑了。而让阿竹觉得最厉害的还是婆婆安贵妃,这位简直是手段粗暴到没手段,一切靠着地位碾压,你给我挖坑也没关系,我是贵妃,傍着后宫的大姐头,除非你想要让大姐头出手收拾你,不然你就等着被碾压吧。

    以上,为阿竹脑补!

    等宫女进来通报几位王爷到来时,安贵妃已经碾压完了四妃,优雅地端着茶喝了口润唇,听到宫女来报,笑道:“众位王爷到了,来得正是时候,淑妃妹妹这般担心秦王,也好看看秦王有没有伤着。”

    淑妃面上带笑,低着头,掩饰了眼中淬毒的神色,心中愤恨:你就笑吧,等以后端王失势,看你怎么笑出来!以为靠着皇后就能走到最后?一个不能生蛋的女人最后会怎么样还真难说。

    在各怀心思中,康王打头,带着下面的几位兄弟进来了。

    康王肥硕的身体实在是太有存在感,几位王爷进来给皇后请安时,众人目光一下子便忽略了其他人,直到康王略略挪开身子,才露出最后走来的秦王和端王。

    皇后抬起眼皮看了眼殿下的众人,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王爷,发现眉宇间都有宿醉的萎靡,便道:“本宫听说了,你们昨儿怎地喝得如此大醉?”

    康王作为长兄,笑呵呵地回答:“自从十弟的婚礼过后,难得又有皇弟成亲,估计下回想要再喝皇弟的喜酒,还要等个十几年,直到小十一长大才行,所以儿臣一时激动,便拉着众位皇弟一起喝酒了。”

    殿内的人皆有些忍俊不禁,皇后笑道:“挨你们父皇骂了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父皇生什么气?虽然咱们是放纵了点儿,但也是适可而止,就是老二不小心喝了两杯酒,又病发罢了。”

    “……”

    这话实在是太欠揍了,若是靖王的生母静嫔在这里,指不定要咆哮他了。

    皇后面不改色,仍是微笑道:“这可不行,须知纵酒伤身,以后莫要如此了。靖王还好吧?”

    这时,齐王上前一步道:“儿臣今晨出门,着人去二皇兄府里问过了,二皇兄没什么大碍,不过要卧床静养几天。”

    齐王府和靖王府比邻而建,所以齐王回答这话是最恰当不过。

    皇后听罢,似是松了口气,又道:“秦王可是无碍?端王昨儿怎么能如此对兄长呢?”虽然是责备,但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责备的意思。

    陆禹听到皇后点他的名,微笑便道:“儿臣当时也实在是没法子,九皇兄喝醉了,还要拉着人一起喝,二皇兄也被他灌了一杯,才会病发。九皇兄自幼弓马骑射都极好的,力气也大,儿臣没办法,便想着让他醒醒酒,谁知道不小心会踹了他一脚。幸好当时有下人在旁,九皇兄方没有摔着。”

    正殿里听到他解释的人嘴角抽搐了下,当时在场的人极多,也看到确实是秦王拽着端王要和他拼酒,后来不知怎么地端王退开了几步,见秦王正扑过来,转到他身后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这种解释也使得,但是直接踹人也太那啥了吧?

    这般想着,再看殿中央的男子,唇角含笑,姿态清雅,让人见之忘俗,光是视觉上就是一种享受,甭管他这话对不对,不觉就信了他几分。

    秦王脸皮有些扭曲,瞥见众人的神色,再看向端王,眸色冷了冷。他就知道,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从小就是个会作戏的,虚伪之极。

    “母后,当时儿臣确实喝得有些高了,十皇弟倒是好酒量,所以这事情也不怪得他。”秦王一副宽宏大量的神色说,眉目一片开朗,坦坦荡荡,让人觉得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不觉添了几分好感。

    皇后听罢,笑道:“如此便对了,你们都是兄弟,你们皇父若是知道,也会开心。”

    如此,便将昨天的事情揭过不提。

    又说了会儿的话,周王夫妻终于来了,以这种速度,估计皇上并没有留他们太久,由此可见,对于周王,承平帝并不怎么待见的。在场人心知肚明,不过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皆是笑盈盈地看着周王带着新婚的妻子进来。

    周王妃有些紧张,刚才面对皇帝时还算好,至少那位怎么说也是有点血缘关系的舅舅,且对她的母亲安庆长公主也极为宽容,连带的对她也有几分慈爱,不然也不会因为母亲进宫说项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她知道周王其实是不愿意娶她的,不过没关系,她看上这个男人了,她自己喜欢就行。

    周王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缓缓地抬头,按照旁边的唱名的宫侍,给长辈敬茶、平辈见礼。

    等茶敬了、礼也行了,皇后按规矩说了些夫妻间相扶持的话后,便让众人散了,又带着周王夫妻去慈宁宫见养病的太后,顺便将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捎带过去,好让太后开心开心。

    安贵妃和淑妃一起走出凤翔宫,两人身后各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凤翔宫门口分别时,对视了一眼,皆朝彼此笑得甜蜜蜜的,一个娴淑温婉地说“贵妃姐姐好走”,另一个笑靥如花说“淑妃妹妹改日去凤藻宫喝茶啊”,等各自回过身,神色都冷了一冷,心里冷哼一声。

    淑妃带着秦王夫妻和女儿景宜公主一起回了永全宫,进了永全宫大殿后,她便神色阴沉地坐在上首位置,眼神凌厉地看着秦王妃。

    景宜公主见母亲生气,忙给兄嫂使眼色。可惜秦王心情也不好,并不理会妹妹的眼色,而是坐在一旁闷头喝茶缓解宿醉带来的头疼——哦,对了,还有后颈的微疼。

    秦王妃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姿态甚是悠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迹象,让景宜公主看得好生敬佩。秦王妃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亲自端给淑妃,笑道:“母妃神色不好,怎么了?可是恼昨儿的事情?没事,臣妾也是怕王爷会和端王发生冲突,方会出手的。幸亏如此,王爷才没有出什么状况。”

    秦王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王妃,心里暗骂着蠢货。

    淑妃同样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她,怒得直拍桌子,骂道:“你还有理了?你瞧瞧整个京城,有哪个女人像你这般,竟然胆敢直接出手劈晕自己丈夫的?说出去还以为哪里来的无知山野女子,连三从四德都不知晓,女戒读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如此害得秦王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害得本宫还要给人笑话……”

    淑妃一改人前的娴淑温婉,指着秦王妃的鼻子破口大骂,显然已经忍很久了。

    景宜公主见母亲动怒,心里也有些不满秦王妃,不过心里也庆幸先前将殿里的人都赶出去,不怕丢人。她知道母妃对秦王妃一直很不满,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秦王妃平静地听着婆婆破口大骂,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发现丈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茶,这姿态不言而喻,显然是觉得婆婆骂得对了。等到淑妃骂到她犯了七出之罪的无子时,秦王妃终于开口了。

    “母妃,昨日的事情儿媳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当时情况那样,若是任由喝得醉醺醺的王爷去和端王理论,谁知道端王会不会再补一脚?我观端王当时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喝醉了酒说了什么话得罪他了。”说罢,又看了秦王一眼,眼尖地发现他面上划过不自然,心里更有底气了,背脊挺了挺,继续道:“而且,孩子一事,得看缘份,改日儿媳去枯潭寺请座观音娘娘回来,每天三支香烧着,一定很快便能怀上的,母妃就放心吧。”

    秦王妃自信满满,仿佛只要她出马去请座观音回来烧香拜佛,马上就能一举怀上儿子。

    淑妃差点被她气得吐血,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秦王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向自己王妃,即便坐着,也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挺直如松,那张脸眉毛太粗,眼神太利,身材高挑……怎么看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美人之选,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王妃的背景他其实挺满意的,特别是舅兄在西北掌着军权,可是他的底气,秦王暂时没有想要换王妃的想法,也不能让母妃指责太多惹恼了她,便道:“母妃,您歇口气,昨儿的事情,儿臣确实也有不对,并不全怪王妃。”

    淑妃一听这语气,如何不知道儿子这是向着儿媳妇了,顿时心酸得差点要掉眼泪,果然儿媳妇都是和婆婆对立的,是个来抢她儿子的可恶女人,让她心里更气了。气愤之余,便想到安贵妃,心里恨恨的,再对比安贵妃的儿媳妇端王妃,那么个生嫩的小姑娘,可比这个会武功的好拿捏多了,心里顿时后悔得不行,当初就怎么给儿子挑了这么个王妃呢?

    悔啊!

    *****

    悔恨的淑妃不知道,安贵妃也在自己的宫殿里,捂着胸口怒瞪着一脸无辜的儿媳妇,差点被她气个半死。

    她抖了抖手,捏紧了手中的象牙扇子,努力平歇怒气,方开口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还不知道你如此能说会道!”

    阿竹一脸惊讶地道:“母妃为何这般说?您若是感觉到空虚寂寞,便召你喜爱的表妹进宫来陪您便是,想来母后也不会管的。”

    “本宫不空虚寂寞!”安贵妃磨牙,俨然忘记了先前挑起这话题时,便说自己没有孙子可抱,感觉到空虚寂寞了。“本宫只是让你和你舅舅家的表妹们亲香,可看看你做了什么?”

    阿竹更不解了,说道:“儿媳常给表妹们下帖子请她们到府里聚聚,难道是儿媳招待不周,所以表妹们生气和母妃抱怨了?”

    那你也不能每回都趁着端王不在时请她们到端王府啊?端王休沐在家时怎么不请?安贵妃憋了一肚子的气,先前打了个胜仗的满足感已经没有了,只想抓花儿媳妇那张娇嫩的脸蛋。端王一定是被她这妖精似的脸蛋给迷了,才会这般维护她。

    这时,陆禹已经喝完了一杯茶,说道:“母妃,天气热,肝火太盛对身子不好,您歇口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安贵妃就觉得他在偏袒端王妃,顿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一种“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情绪由然而生,差点心酸得要掉眼泪。不过见他关心的神色,安贵妃也不敢朝他发脾气,只得勉强道:“本宫没事,只是近来身子不太爽利,难免影响了心情。”

    陆禹听罢,继续关心地道:“可请了太医来瞧瞧?这些宫人是干什么的,连母妃身子不爽利也不叫太医?”说罢,扫了殿内的宫女嬷嬷一眼,不怒自威,吓得那些宫女嬷嬷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安贵妃怕他发怒要惩治凤藻宫的人,忙道:“太医每隔三天都会按例来请脉,只是说有些苦夏,并无什么大碍的。”

    陆禹神色微缓,又道:“往年夏日都去皇庄避暑,今年因为七皇兄成亲一事,父皇便没有去皇庄,若是真的太热,母妃便让内务府多送些冰块过来去暑。”又关怀地说了几句话,陆禹方道:“既然母妃身子不适,儿臣便告辞了,母妃好好歇息。”

    安贵妃愣愣的,好像没有什么挽留的借口了,只能看着儿子带着儿媳妇离开了。等他们离开,安贵妃差点折了手中的象牙扇,她还没有开口询问儿媳妇的肚子有没有消息呢!

    现在端王妃的肚子是她最关注的事情,秦王成亲三年有余,却仍是没有嫡出子嗣,这件事情她嘲笑了淑妃很久,现在她也有儿媳妇了,自然希望儿媳妇一进门便有消息,这样才能继续嘲笑淑妃。

    安贵妃抿了抿嘴,决定下次儿媳妇再次进宫请安时,便要问一问,得赶紧催他们生孩子才行。

第95章

    离开皇宫,坐在回端王府的马车里,阿竹的精神便有些萎靡。

    昨晚折腾得太狠了,睡眠时间少得可怜不说,今日还要精神高度集中,看着一群女人耍嘴皮子宫斗,然后到了凤藻宫,又聚精会神应付婆婆安贵妃的蛮不讲理,让她觉得脑仁都绷得疼痛了。

    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祸。

    陆禹看她脸色不好,连脂粉都无法掩盖眉宇间的痕迹,便伸手将她搂到怀里,除去她头上的几株发钗,搂着她的上半身,抚着她的背脊道:“累了就眯会儿眼,到了府里我再叫你,可好?”

    他的语气过于温柔,神色也有些缠绻,极为可亲。阿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仿佛昨晚那个眼神冷厉的可怕男人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般。

    他待她果然是不同的。

    这般想着,身子便自动偎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亲王朝服的宽大的袖子。他待她与众不同,如此就够了——不,或许不够,人都是贪心的,她怕自己贪得更多,到时候怎么办?

    陆禹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柔,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仿佛怀里抱着的是绝世珍宝。

    可不是个珍宝嘛!

    陆禹连自己也想不到,他会选择她为妻,而且成亲后,并无任何的不适,反而觉得如此极好。十五岁时遇到她,还是个胖墩墩的小女孩儿,只当成了个有趣的小胖妞,每次遇见时能第一时间清楚地识别出她的模样时,也让他惊喜又愉悦,觉得自己原来也能对一个不常见面的人一眼即认出,实在是件愉快的事情。

    决定娶她,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当她脱离了小时候的胖乎乎形象,开始抽条儿,身上多了种少女的清甜韵味时,突然发现昔日注视着的小胖姑娘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既然她要嫁人,他也觉得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真是天作之合,便开始由原本的漫不经心化为了关注,直到她十五岁及笄,第一时间将她娶回来。

    她的十二岁到十五岁,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思索着这个决定是否草率,以及其中的利弊,拒绝了安阳长公主的提亲并不曾后悔,他已经不需要一个太有野心的妻族来保证他的未来,靖安公府足够识趣便行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乐意娶她。

    娶一个会让他不自觉微笑想要疼爱的妻子,比一个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妻子更让他满意,无关乎政冶利益或者是合不合格,只因为他想娶罢了。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轻浅,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熟睡的脸蛋,这么小心地碰着,都觉得满心愉快欢喜快要溢出心口,这便足够了。他看了她十年,她的一举一动熟悉如常,即便这世间再有能让他辩识清楚容貌的女子,却也不会再让他产生这般感情,进而想要再娶。

    所以,她出现的时间真是太凑巧了,凑巧得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以这般的方式进入他的眼。

    “啪!”

    突然手背被拍了一记,陆禹低首看去,发现她拧着眉,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显然不满意他对她的搔扰,影响了她的睡眠。看她蜷缩着身子,小小巧巧的,在他眼里,就像只可怜的小奶狗,不禁又生出一种作弄她的兴趣。

    当她睁开泛着水雾的惺忪睡眼看他时,他若无其事地将捏红她脸的手收了起来,微笑道:“小懒虫,到家了。”

    “……别又给我取绰号。”阿竹嘀咕着抗议,觉得脸蛋有些麻疼,不由得捂着脸摸了摸,又看向笑得云淡风清、高贵优雅的男人——尼玛这男人又捏她了,每天早上都要捏醒她,这是什么坏毛病?

    心里一气,加之之还未完全清醒,直接扑了过去狠狠地一咬。

    马车里传来了重物撞壁的声音,马车外正恭迎主子下车的侍卫丫鬟面面相觑,然后头皮都有些发麻。两位主子在里头干什么?不会是打架了吧?钻石翡翠等丫鬟更是心惊肉跳,她们家姑娘那么娇弱,王爷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她了,若是打起来,必输无疑啊。

    在所有人担心中,马车车门终于开了,穿着一袭紫黑色朝服的男人率先走下来,袖摆一拂,已经整齐顺滑的衣料更加笔直。然后他转身扶着车里的人走了马车。

    当看清楚他们王妃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一愣。这发上的头面钗环呢?怎么变成这样了?看起来不像是出什么意外的样子啊。

    阿竹不知道下人的猜测,抿着嘴,被陆禹拉着回延煦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以免又让心虚等等情绪袭上心头。没办法,等她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了,特别是陆禹举起手,显示出她五岁时在他手腕上咬出的痕迹时,更让她羞愧难当。

    当年的那个咬痕已经淡得只留下极小的痕迹,要凑近了仔细看才行,但他却十分无耻地撸着袖子展示给她看,表示她真是无理取闹。阿竹气得一口气梗在心口里,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啊?每天都被掐醒还不允许她咬一口了?

    果然,男神一秒变流氓什么的,简直是考验人的承受力,心塞!

    回到延煦堂,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丫鬟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水,在夏日时一天三次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有条件,一天十次都没人敢说什么。

    阿竹洗了个澡,精神振奋了不少,正想找点事儿做时,陆禹直接将她押到床上休息了。

    “乖,你昨晚歇息时间太少,下午没什么事情,多歇息。”陆禹揉揉她的脑袋,温柔体贴地说。

    陆竹脸色有些僵硬,嘀咕道:“还不是怪你……”

    “嗯?”

    见他挑起一边眉毛表示疑惑,阿竹最终还是没胆再指责他,乖乖爬上床休息。整个身体平躺在床上,才发觉自己真是累得荒。

    发现他坐在床边,阿竹有些惊讶道:“王爷没事么?”

    陆禹笑得十分高华淡然,“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过等你睡着后再说。”

    阿竹看了他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男人五官完美得过份,简直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堪称视觉的享受。只是,被他用那双清泠泠的凤眸看着,她似乎神经都发紧了,根本睡不着啊。阿竹心里有些无奈,想来这是昨日的后遗症,想要消除,还须得过个几日。

    “王爷,昨日……”阿竹斟酌着语气,想要弄清楚情况又不挑起他的疑心,发觉还真是难,她的这点儿手段在他前面根本不够看。

    陆禹何等敏锐,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拢了下她的发,笑道:“昨日与秦王有些不合,又喝多了,所以脾气难免控制不住,无须要担心。”

    “他惹禹哥哥生气了?”阿竹问道。

    “对,以后你若瞧见他,无须客气,当作没见着他。”他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却极冷。

    阿竹沉默了下,笑道:“王爷放心,我省得,以后尽量避开他。反正我一个内宅妇人,和他打交道也不多。”

    果然,听了她这话,他眉宇间的神色更愉快了。阿竹终于确定,心里松了口气。

    待阿竹终于睡着了,陆禹坐了会儿,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早有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等在那儿,他长相清瘦,颌下留有美须,穿着文人的青色直裰,看起来斯文儒雅。

    这人是端王府的幕僚华菁,北方人氏,承平五年时的进士,极有才华,见解独特。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放弃了官场,碾转到江南。后遇到少年时的陆禹,因为得陆禹救命之恩,便随陆禹来了京城,成为端王府的幕僚。

    陆禹进来的时候,华菁正坐在书房一角喝着茶,看手中的邸报。近期朝中无大事,邸报上多是一些朝中索事罢了,华菁定期观看,也只是从中找些乐子。不过很快地也发现了一件事情。

    华菁给陆禹行了礼后,便对陆禹道:“王爷,明年内阁位置恐怕有变动。在下观这半年来的动向,恐怕张阁老最多到明年便要致仕,届时空出一个位子来,也不知道会是谁继任,还有这内阁首辅之位,恐怕又是一翻激烈斗争。”

    陆禹浅抿了口茶,神色清楚,说道:“父皇心里已有定数,可静观之。”

    华菁有些感兴趣地道:“莫不是王爷得了什么消息?”

    陆禹笑盈盈地道:“父皇心思不是本王可以随便揣测的,不过这内阁首辅左不过那几个人。”说罢,微微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华菁见他思索,便也不再出声,而是看起了江南来的信件。

    等到陆禹又端起茶喝时,华菁抖了一份信件,对陆禹道:“王爷,江南可能要出事了。”在陆禹看过来时,他也不卖关子,说道:“江南的盐政越发的乱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其中。王爷可要出手分一杯羹?”

    陆禹接过华菁分类出来的信件看了看,微微笑起来,声音温润清雅,“无需如此,反正最后父皇也要肃清江南盐政,徒劳折了人,得不偿失。”

    从这信里的内容中,不意外可窥见齐王、秦王等人的痕迹。陆禹不是善男信女,江南盐政混乱正可以让他借机除了几位兄长的势力。但也不能拨除得太彻底,将自己的风头完全盖过所有人,免得届时反而自己成了那出头的椽子。

    华菁听罢点头,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是最好的,特别是乾清宫的那位帝王渐渐老迈多疑,皇子们小打小闹没什么,但手伸得太长,皇帝不介意亲自砍了。以端王现在的地位,确实不宜做太多。

    帝王之宠有时候是保命之物,但大多数时候也是催命符。

    *******

    周王的婚礼结束后,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夏日炎炎,天气过于炎热,仿佛将人的精力也夺走了,京城中的各种宴会也少了许多。

    阿竹苦夏的情绪一直维持着,人也懒洋洋的不想动,喜欢窝在室内放着冰盆子的地方纳凉歇息,那副懒惰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怀上了,犯了孕妇的懒劲儿。别说,因为她这模样,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柳氏对女儿的子嗣问题是最关心的,她怕阿竹像自己一样,子嗣困难,所以在阿竹成长过程时,十分注意她的身子保养,连丁点会导致女子体虚宫寒的东西都不会让她碰,希望她以后别像自己一般,成亲近十年,才怀上第二胎。特别是阿竹嫁的丈夫是当朝王爷,更重子嗣,马虎不得。

    所以在女儿成亲两个月后,柳氏便开始暗暗地关注起来,有一回过端王府来探望阿竹,发现她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以为她怀上了,高兴了一阵子,等到了七月,阿竹的月事如期而来,发现是白高兴了一场,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不说这些,自从周王成亲后,陆珮便没有再被送过来了。周王府里迎来了新的女主人,周王世子便有了母亲照顾,自然也不用时常送到宫里或者端王府了。阿竹暗暗着人打听了会,发现新上任的周王妃虽然脾气娇纵了点儿,但是她对周王百依百顺,连带对周王世子也不错,衣食住行上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不过,阿竹也听说了周王府的一些事情,周王妃进门几天后,便惩治了周王府的一名侍妾。不过是名侍妾罢了,而且周王妃惩治的名义是那侍妾不尊敬周王世子,所以也没有人在意。等周王妃将周王府的好几个侍妾一起收拾了后,众人终于发现周王妃这是打着周王世子的名义开始修理周王身边的女人了。

    妒妇啊!

    京城所有男人听到这种事情,面上一脸不屑地表示,这周王妃就是个妒妇。而京城中的女人面上也一副周王妃真是有失女人的贤德,但心里却羡慕得眼睛都冒绿光了,她们也好想像周王妃一样,将家里的那些小妖精们都收拾修理了,大快人心啊。

    “王妃,这样不好吧……”周王妃身边的奶嬷嬷有些胆颤心惊,觉得他们王妃嫁过来才一个月,就将周王府的侍妾收拾得还剩下两个老实的,莫怪外头会觉得王妃是个妒妇。

    周王妃娇俏的苹果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是王妃,她们不过是些卑贱之人,也敢和我平起平坐?我可不会像以前的严青桃,软弱无能,是我的男人,就不准其他人沾染!”

    奶嬷嬷差点给自家王妃跪了,急道:“王妃说什么呢?小心王爷听到了心里不高兴。公主也叮嘱过您,嫁了人后就不比在家里了,为人.妻子当拿出气度来,要贤惠大度。”

    周王妃撅起嘴,不高兴地道:“我又不在他面前说,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迟早会过去的。”

    周王妃自己也知道,这桩婚事最初完全是她自己瞧上了周王,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男人有些温吞又长情,实在不是个好良人。但是她却觉得他很温柔又有爱心,和时下那些男人不同,才会想方设法地嫁给他。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周王妃自然要小心地维持,不会在周王对她产生感情之前得罪他。而已逝的前周王妃严青桃便是周王心中的逆鳞,周王妃才没那么傻现在就挑明情况呢,自然要先顺着周王啦。她就不信,活着的人还比不过个死人了!

    奶嬷嬷无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周王妃收拾了那些女人时,没想到宫里的惠妃听到后,狠狠地气了一把,转头便赏了两个宫女过来。

    周王妃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惠妃竟然会这么坑儿媳妇的,顿时气得差点撸起衣袖进宫找惠妃评理。

    周王妃身边的丫鬟嬷嬷差点吓得半死,好不容易方将她劝停了,又忙让人将安庆长公主请过府来,劝劝周王妃。

    安庆长公主接到周王府的消息时,差点晕厥过去,气急败坏地赶来了周王府,将蠢女儿给镇压了。

    “娘,她算老几啊?不过是周王的养母罢了,竟然敢插手养子后院的事情,真不知羞!”周王妃气得半死,恨死了那两个被她丢到角落里的宫女了。

    安庆长公主看着被宠得娇纵的女儿,感觉到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再一次发觉自己和丈夫将她宠坏了,脾气娇纵,连婆婆都敢顶,哪个男人受得了她?而且谁不知道周王事母至孝,就算惠妃只是养母,也容不得她来顶撞。

    安庆长公主费了好大的劲儿连哄带吓方将女儿安抚住了,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和人家端王妃、秦王妃学学,她们与宫里的贵妃和淑妃婆媳相得,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你只要学得她们几分,也算是厉害了,何愁没有太平的日子可过?”

    周王妃半信半疑,决定相信母亲的话,反正母亲不会害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候,秦王妃去枯潭寺请了座送子观音回府供拜的事情传开来时,周王妃觉得,秦王妃估计和淑妃的婆媳关系也不是那么相得的。

    等她发现端王妃做的事情时,更觉得母亲的话一点也不准……

第96章

    阿竹也听说了秦王妃去枯潭寺迎了一尊观音回秦王府供拜的事情,而且还是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当听到秦王妃为求子,每天早中晚三支香供拜观音的事情时,阿竹也是醉了,心说对着观音求子无可厚非,但是不需要男人出只精子就能怀上么?秦王妃……看起来不像这么天真不靠谱的人啊?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证明了阿竹的想法,秦王妃并不是天真的人。

    阿竹还听说了秦王当时正在吏部,当得知这件事情时,当场黑了脸,甩袖便回了秦王府。至于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便无人得知了,只是听说了秦王受伤了,请了两天假没见人。而不知打哪又传出淑妃不满秦王妃嫁入皇家三年无子,所以苦逼的秦王妃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秦王妃顿时成为京中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连秦王受伤的事情也掩盖过去了。孩子一事,确实要讲究缘份的,秦王妃作人媳妇,也不是不想生,所以才急病乱投医去请观音回府来供拜。这种事情很多官家女眷都做过,没什么特别的,秦王反应这么大,就让人觉得有猫腻了。

    特别是秦王受伤的翌日,淑妃便十万火急地将秦王妃叫进了宫,并且将秦王侧妃冯氏也叫了进去,等过了几天,秦王府又多了个沈侧妃,这事情更让人对秦王妃无比同情。秦王虽然府里又添了个美人,但京中的女眷们都暗暗地谴责他,同情起秦王妃来。于是秦王妃这几年的形象直接一变,从个没有丁点女子美德的悍女一跃成了让人同情的对象。

    秦王府又添了位沈侧妃,秦王妃伤心么?

    阿竹在宫里遇到秦王妃,发现她依然如往常般,身姿笔挺,行动如风,眉宇开阔,无丁点的怨妇之气,仍是英姿飒爽得让人羡慕。左看右看,秦王妃似乎都没有丁点的伤心,反而有些无所谓。

    这让阿竹有些惊奇,大凡世间女子,都不会希望丈夫身边有太多女人,特别是小妾这种会争宠会掠夺正妻利益的存在,正妻要宽容大量、不争风吃醋什么的,都是扯淡。秦王妃怎么看得如此开?

    阿竹进宫给婆婆请安时,安贵妃极有兴致地当着她的面全面冷嘲热讽永全宫,还说道:“还以为请尊观音回府就能怀上了么?都三年了,估计也是个不能下蛋的,真可怜。”

    安贵妃表示,看到淑妃丢脸,她就开心了。

    阿竹对秦王妃其实挺有好感的,虽然秦王妃嘴皮子偶尔是得罪人了点儿,但却没什么坏心思,即便这事情闹出了个笑话,但也不影响她活得更滋润的事实,简直是女人理想的生活方式,并不需要仰仗着男人的脸色过活,听说连秦王都拿秦王妃没办法,谁让秦王妃手头上功夫厉害不说,背景也同样厉害,秦王不敢让自己王妃太没脸。

    阿竹特羡慕那种能在男人面前挺直背脊说话的女人,一个不高兴,还能反攻回去,渣男也被抽成狗什么的,而且这位妹子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蛮横之人。

    于是总结起来,秦王妃简直就是她的女神。

    所以,阿竹对自己的女神十分关注,不过不能让人知道她有这种逗比的想法,她都是暗搓搓的关注,索性秦王妃和她也少有交集,所以没有人发现她这点小心思。

    真的没有人发现么?

    “中秋节有宫宴,届时宫宴结束后,若是时间早,带你去游河看花灯,可好?”

    当阿竹的男神这么问她时,她顿时喜形于色。哎呀,中秋宫宴,依秦王和端王排行,所以桌子也是接近的,到时候她左边坐着男神,右边坐着女神,不要太幸福。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竹简直太高兴了,扑过去搂住男神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

    陆禹顺势将她抱起,宽大的裙摆在半空中飞扬,吓得她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等惊吓过后,便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候在屋外的钻石和甲五等人相视一笑,主子们感情好,下人才不会遭罪。

    陆禹将她转了几个圈,然后顺势将她压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脸蛋,神色高深莫测,“本王最近发现,你似乎只要有什么聚会便挺高兴的,每次进宫给母后和母妃请安也很精神,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能遇到她的女神啦!即便没交集,看两眼她飒爽的英姿,她也挺高兴的。人生总要有个追求爱好嘛!

    阿竹惊讶他的敏锐,眼睛都瞪圆了,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漏馅了,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被他捏着下巴,恶狠狠地盯着,盯得她心脏都有些负荷不住。男神虽然颜值高,但是这般冷冰冰盯人时,太凶厉了,她受不住啊。

    “没、没什么,因为夏天就要结束了,天气转凉,臣妾感觉到很高兴,觉得在外头也不那么辛苦了。况且参加聚会可以放松放松,挺好的。禹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我孝顺母后她们么?”最后一句,问得怯生生的,满脸无辜,心里却为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陆禹将她从头审视到尾,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道:“好像自从秦王妃从枯潭寺迎了尊观音回来供拜,你就有些不对劲儿……莫不是你也想要生个孩子?”

    “……”男神你的脑洞也挺可以的啊!

    阿竹发现他自动给自己解释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人知道她逗比的内心想法真是太好了。不然被人发现……总感觉有些不妙。

    见阿竹垂下眼睛不说话,陆禹敛去脸上的神色,将她拥进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道:“你还小,再过两年吧。乖,听话。”

    每次听到那个“乖”字,阿竹没蛋也疼,总觉得他将自己当孩子般看待。她是发育慢了点儿,但心理年龄可不小了。想了想,便道:“母妃最近也在催了,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希望咱们能赶在秦王妃之前生个孩子。”

    陆禹听罢,着实愣了下。秦王成亲三年有余,除了侧妃冯氏生了个庶长女,便无其他子嗣了,所以秦王急切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母妃原来会这般急。

    “没事,改日本王会和母妃去说。”陆禹亲亲她的脸颊安抚道。

    阿竹吃惊地看着他,迟疑道:“母妃会不会恼你?”而且作母亲的估计不会乐意见到儿子太过宠儿媳妇吧?天下的婆婆的心理其实挺奇怪的,她们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太好,但是若是旁人欺负自己儿媳妇,又会愤怒得马上维护反击。

    陆禹微微一笑,“母妃要是恼我早就恼了,放心吧。”

    阿竹见他笑得自信,虽然有些忐忑,不过他从未说过大话骗她,也忍不住相信他。而且,他话里的意思也让她明白,他此举不仅是为她身子着想,似乎没有因为她现在不能生,而纳侧妃的念头。如此一想,不禁心花怒放,直接扑了过去,再一次踢倒了榻上的矮几。

    陆禹说到做到,也不知道他去和安贵妃说了什么,等阿竹再进宫去给安贵妃请安时,安贵妃明显有些气怒,但却也不再提她肚子的事情,反而像是和自己生闷气一般,连说淑妃的八卦也懒了,直接将她打发走了。

    阿竹摸不着头脑,回去问陆禹,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母妃是个明理之人,你只要让她明理就行了。”

    看着他温文尔雅的笑容,阿竹不知为何,心里打了个冷颤,突然想给宫里的安贵妃点蜡。

    生出一个自己控制不了、反而要被他控制的儿子,作母亲的也很心塞吧?

    虽然安贵妃很心塞,但是这种自己占便宜的事情不占白不占,阿竹即便同情安贵妃,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安慰安贵妃,只能由安贵妃去找淑妃、惠妃等刷存在感,看她们不快活让她自己快活一下了。

    阿竹嫁入皇家四个多月,看的事情多了,突然也有些明白了宫里这些女人的日常。

    总的来说,皇后的位置不可悍动。这其中除了皇后有手段外,也因为她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坚持如一换来的,即便无子,却连太后也挑不出她丁点毛病,可见皇后隐忍这般多年也不是白忍的。

    皇后之下,便是安贵妃了。这位是个爱折腾的,又没什么脑子,而且十分爱面子爱刷存在感,喜欢和其他的女人攀比,忙着和四妃斗个不停,其乐无穷。

    宫里的女人似乎都有两种模式,年轻的时候比帝宠,等老了的时候,皇帝那根老黄瓜已经不吸引她们了,比的是儿子及地位。

    皇后、安贵妃、四妃等这些在妃位以上的妃嫔都是几十年这般熬过来的,只要她们不犯蠢,估计这地位便不会变,也不怕有人拉她们下来,那些鲜嫩的宫妃,她们也懒得理会了,皇帝爱宠哪个便宠谁,她们只要看好自己的儿子便行了。

    所以,安贵妃特别地爱找四妃的碴来证明自己,刷刷存在感。等她被四妃忍无可忍地联合起来下绊子时,发现事情要糟糕了,安贵妃马上去朝皇后求助,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将她保下来。于是这么多年来,便形成了这种模式,四妃联手也没办法将安贵妃拉下贵妃之位,还让她好好地呆在上头,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气闷。

    或许,这其中还有深宫生活太过于无奈枯燥,女人求的不是帝宠地位后,便是那份自在了。皇后、贵妃和四妃之间的相处,一时间在阿竹看来真是微妙又神奇,让她大开了眼界。

    中秋宫宴很快便到了。

    承平帝在琼林苑设宴,除了宫妃皇室外,还有满朝文武百官,整个宴会极其盛大。

    这是阿竹嫁入皇室参加的第一个宫中宴会,差点将她这土包了镇住了。而让她高兴的是,果然秦王和端王的位置是并排在一起的,她左边坐着女神、右边坐着男神,虽然女神的位置离得远了点儿,仍是让她心情说不出的舒爽。

    秦王妃朝阿竹颔首致意,两人见面都是在公共场合,明面上的礼节都做得十足,看起来矜持又得体,仿佛就如同寻常的妯娌般。所以秦王妃不知道阿竹在暗搓搓地视她为女神,而阿竹也不知道,秦王妃羡慕着阿竹的天生丽质,娇小玲珑、气质弱柳如风般,真是个可人儿。

    中秋宫宴,除了太后依然养病不能出席外,宫里的妃嫔都出席了,还有皇室和宗室之人,文武百官及一些排得上号的宗室,人数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宴会开始时,承平帝先是举杯说些以酒敬众臣的话,而下方诸人也忙举起酒杯感谢皇上的仁慈之类的,互相恭维一翻兼敬酒后,宴会终于开始了,宫中乐师及舞姬载歌载舞,周围灯火辉煌,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酒过三巡后,承平帝突然拍拍手掌,音乐停奏,舞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皆盯着承平帝,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承平帝也没干嘛,只是先说了下他继承大统三十余载的感触,然后又言皇子们皆长大了,他也老了之类的,听得在场的心脏都跳了起来,心弦被狠狠地拉扯着。

    最近内阁辅臣联名建议皇帝策立太子,不过每回折子都被皇帝留中不发,让人越发的猜测不透他的意思。现在他突然说这种,难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现在要公布了么?想罢,众人在摆着一副倾听状时,还要用眼角余光看着席位上的诸位皇子,想看看他们未来的老板会是哪位皇子。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承平帝发完感言,便不再多说了,仿佛人已经有了醉意,单手拄着额头,乾清宫内侍总管王德伟躬着身子上前,小声地唤了声陛下。

    “皇上可是醉了?”

    安静的现场,唯有作为大夏国母的皇后出声道。

    承平帝仿佛如梦初醒,放开了手,眯着眼睛看向下方众人,然后道:“朕欲封十一皇子为代王,诸卿意下如何?”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心里顿时被一种疼蛋之感袭中,或许此时所有人心里都在疯狂刷屏:裤子都脱了,您就让我们看这个?什么代王?一个黄口小儿封作代王?你不是拿咱们取乐么?

    皇后的神色十分平静,安贵妃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满脸受伤,有儿子的四妃也极为震惊。

    而下方,所有皇子也同样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觉得他们都被自己皇父糊了一脸血,特么的让人想要狂暴。

    秦王僵硬的目光转了转,转到了被宫女抱着的十一皇子身上,那位才五岁的小弟弟满脸无辜茫然,显然他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明白“代王”的涵义,慢慢地,他的目光变了,凶狠而嗜血,额角青筋毕露。

    就在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出席叫“父皇”时,秦王妃一个手肘过去,秦王只觉得胃酸都出来了,疼得他躬起了腰,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王妃。

    阿竹本来也在呆滞,但眼角余光瞄到秦王妃的动作时,看到秦王疼得脸孔扭曲,她也觉得有些疼,然后又下意识望向陆禹。只见万千灯笼及火把聚成的光线下,他的脸庞光洁而柔和,神色甚至未有多大变化,唯有那双眼睛有些晦涩,然后慢慢地恢复了清冷。

    阿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拽住他的袖子,然后被他反手握住,那力道甚至让她觉得生疼,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也是不好受的。

    好了,今天承平帝突然来这么一遭,确实吓着了满朝文武百官及勋贵,众人心里都在狂刷着屏:皇上您特么地来刷臣呢?还是刷臣呢?还是刷臣呢?

    而承平帝确实就是这么任性,发表了震撼宣言后,让人将十一皇子抱了过来,在文武百官面前上演了一副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估计在场唯一欣喜的便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婉嫔,还有和婉嫔娘家之人了。

    中秋宫宴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阿竹仍在消化着这件事情中,难免有些心不在蔫。而和她一样心不在蔫的大有人在,就算看到她这种状态,也未有人会理会,反而觉得是应该的,毕竟这个中秋宫宴,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王爷,你走错方向了。”

    阿竹听到这道平静的女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到她的女神轻飘飘地就将魂不守舍的秦王拽了过来,路过他们时,还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对阿竹道:“十弟妹,听说端王府的园子极美丽,正好到了秋天,天气也比较凉爽了,真想过去看看呢。”

    这是秦王妃第一次提出想要来端王府拜访,阿竹表情有些愣,然后抿唇一笑,温和地应了。

    秦王妃也回了一笑,便拽着秦王离开了。

    等秦王夫妻离开,阿竹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他正好也低首看自己,发现她的视线,他手手指便在她脖颈之处轻轻地抚弄了下,牵着她的手出宫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97章

    代王,替代正统王位继承者称王的皇帝,即名义上的皇帝,也可以理解为代理皇位者。

    多么有意义的一个封号。

    阿竹觉得,今日的中秋宫宴,皇帝将所有人都刷了一把,而且将整个朝堂甚至所有人的心都搅乱了。对于这种情况,她不免也会像世人那般想着,一个五岁的小鬼,真的能成事么?上头还有好几位成年的皇子,皇帝又已经年迈了,真的能等到代王长大么?届时恐怕还不被年长的兄长给吞了?

    用那句话来说,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未知数呢。

    不过,很快阿竹的精神便振奋起来,因为她发现,十一皇子现在变成了那个风口浪尖上的苦逼人物,端王暂时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再也不是所有皇子欲除之而后快了。所以,这会儿,连素来不会与其他王妃搞什么妯娌联谊的秦王妃都有心思向她抛出橄榄枝了。

    不过嘛,也不能否认先前承平帝的举动真的挺让人震撼的。阿竹又悄悄抬头看了眼马车对面的男人,发现他静静地挨坐在马车壁上,光线太暗,她也瞧不出他此时的神态,只觉得这种安静太让她不习惯了。

    突然,陆禹出声道:“去朱雀街。”

    充当车夫的何泽应了一声,马车又调了头,往朱雀街而去。

    “王爷?”阿竹疑惑地叫道。

    “先前不是答应过你,等宫宴结束,带你去河边看花灯么?”他的声音清润温雅,优美之极。

    阿竹听声辩色,发现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也不知道是想通了,或者是终于消化了先前的事情。不过不管如何,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位王爷生气时浑身气息凛冽,即便知道他不是生自己的气,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如此极好。

    她笑着应了一声,十分乖巧地道:“禹哥哥真好。”然后将自己挪了过去,伸出爪子去拉他的手,很快便被他的大手握住里,嘴角勾了勾。

    因为是中秋,所以今晚整个皇城解了宵禁。此时的朱雀街灯火辉煌,以朱雀街为首,连着好几条大街皆是如此,若是从夜空中俯视,整个皇城是一片灯火辉煌的不夜城。

    让何泽将车停到一处空地,陆禹便携了阿竹走进人群。

    人群中人来人往,有年轻的夫妻,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妻,或者是成群结伴的友人,他们看杂耍、猜灯谜、买小玩意、吃路边小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阿竹和陆禹走在人群,很快便淹没于人群,成为这人流中最平凡的一员。

    以往看花灯什么的,都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直接送到街市旁的客栈厢房上看便是了,阿竹还是第一次走在人群中,又惊奇又兴奋,紧紧抓住旁边男人的手不放,努力克制着自己兴奋的情绪,但不断张望的神情仍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陆禹眉眼温和,拉着她走到一处卖花灯的小摊,笑道:“你想猜灯谜么?”

    大概是灯光太好、气氛太美,阿竹难得使了小性子,“你猜,我享受成果。”眼睛一转,又指着灯架上挂在最上头的一个八宝琉璃花灯道:“禹哥哥,我想要那个琉璃花灯?”

    琉璃工艺虽然已经发达,但是能将花灯做成这样,想必也是件珍品,价格不非。果然那摊贩主人一听,马上笑道:“这位夫人,这花灯老朽可是不卖的,用来压箱底的镇摊之物,你们若想要,须得猜中最难的二十道灯谜才能得到,已经有很多文人书生尝试过了,最后皆铩羽而归。你们确定要试?”

    阿竹顿时有些踌躇了,若是这位王爷没猜出来,可不是很丢他的脸?到时她的这个始作俑者……估计下场会挺惨。正准备找个借口推了时,何泽已经上前付了灯谜的钱了,摊贩老板忙去将旁边挂着的灯谜取下来。

    陆禹低首看她,捏了捏她手掌心的软肉,笑道:“既然你喜欢,便去试试罢。我读书虽然不多,但也有几分机智,尝试一下也没甚。”

    阿竹一瞬间只能摆出一副囧囧有神的表情看他,什么叫“读书不多”?若是连通读了御书房大半的藏书,还有天下最有学问的大儒教导的皇子都叫“读书不多”,那天下间的读书人都该羞愤自杀了。

    再看何泽,这位逗比的侍卫一脸兴奋,显然对他的主子十分的信任,让阿竹心里莫名也产生一种信任之感。

    猜灯谜的过程就不一一赘述了,当花灯老板一脸便秘地取下那盏八宝琉璃灯时,阿竹欢欢喜喜地接过,兴奋得拽住陆禹的手直跳,看他的目光十分的崇拜。这些灯谜涉及的范围太广了,有四时节气,还有富贵花卉,历史名人名事,甚至有海外洋物,却被他一一道出,从中可知他的涉猎之广,简直是个通才。

    看她崇拜的小眼神,若是有尾巴一定要摇起来了,陆禹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后颈肌肤,先前在宫中那口堵心的气终于散去,只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美好。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女声:“阿栾,我要那只花灯,快点去猜灯谜,帮我赢来……哎,你也知道我不爱读书嘛,自然看不懂了。你读的书多,上吧!”

    这声音极熟悉,加之那句“阿栾”,让陆禹和何泽都有些意外,循声望去,便见到隔壁的摊子前站了一对夫妻。女的身材高挑修长,英姿飒爽,男的英俊爽朗,贵气逼人,站在一起十分相衬。不过此时女的一直拽着那男人的手,那男人一脸不耐烦,使劲儿地甩都甩不开,简直是一脸气闷。

    就在男人气闷时,抬起眼睛,也看到了隔壁摊子上的陆禹夫妻,顿时表情一愣,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原来是十弟,这么晚了,还有兴致来逛灯市,真是好心情。”秦王慢吞吞地开口,整副心神都被此时出现在灯市上的人吸引了,连被秦王妃拽来此地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上下打量陆禹片刻,嗤笑一声。

    虽然秦王今儿心里也十分的愤怒难受,不过想起以往他们那皇父对这个弟弟的疼惜,越是如此,越是打脸,让他都忍不住要仰天大笑起来。

    陆禹微微一笑,淡声道:“九哥也是好心情。”

    阿竹自动给他们翻译:同样被皇帝刷了一顿,竟然还有心情带老婆过来逛灯市,心胸真是宽广,也未免太不将事儿放心底了!

    秦王脸色有些黑,他此时恨不得直接回秦王府,寻那些幕僚一起商议着如何将新鲜出炉的“代王”弄死弄残,以泄满身怨气,哪有空来逛什么灯市?可是他那武力超群的王妃,竟然直接拑住他的手腕命脉,将他拽了过来,简直不能忍。

    秦王妃看到他们也有些意外,笑了笑后,盯着阿竹手中的花灯,又对秦王道:“阿栾,你看十弟妹的花灯,一定是十弟给她赢的。你也给我赢一个吧,我相信你的文采。”

    秦王脸色更黑了,差点想弄死这个除了武力没有丁点脑子的蠢货,恨声道:“十弟自幼便好学,成天泡在书房里将所有的书都看得十之八.九,且他记忆力不错,看上两遍便能熟记于心,猜个灯谜自然是手到擒来,若是栽个跟头才惹人笑话呢。”

    声音这么酸,估计从小被这弟弟在读书上打压得极厉害吧?阿竹有些同情地想着。

    秦王妃哦了一声,看了看陆禹,夸赞道:“原来十弟还是学富五车!没事,我也相信夫君同样是学富五车之人,快快,我要那个花灯。”

    见秦王脸色都僵硬了,陆禹勾了勾唇角,何泽也背过身去光明正大地嘲笑,唯有阿竹再次看着秦王妃,双眼亮晶晶的。

    她的女神果然厉害,不会对男人低声下气,反而理所当然地指使他,看到秦王那副吃瘪的苦逼样子,她就很开心~~

    “你们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秦王没好声气地说,忍不住扫了眼阿竹,娇俏可爱,再对比自己旁边人高马大的王妃,秦王顿时心里极度不平衡。

    陆禹眼神一冷,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九哥的骑射武功了得,不过少见九哥猜灯谜,有些想看看呢。可惜我还有事情,只能下回再看了,九嫂,失陪。”

    这简直是神补刀,秦王瞬间心脏被插了几刀。什么骑射武功了得,还不是被个女人制住?这老十太讨厌了,从小到大就是这副虚伪的嘴脸!

    秦王妃随意地挥了挥手,和他们道了声再见,就拽着秦王又凑到摊贩前。

    离开了摊贩,阿竹手中拎着那盏八宝琉璃花灯,眉宇飞扬,笑呵呵的,打算等回去她要将这盏八宝琉璃花灯放到多宝阁上珍藏。

    陆禹见她高兴,心情也极好,边走边和她低声交流,说道:“九嫂嫁给九哥真是可惜了。”

    哦哦哦,男神在赞美她的女神!阿竹又是一阵激动,面上也挂着微笑,说道:“九嫂看起来人不错。”

    听罢,陆禹想起了秦王妃嫁给秦王三年来所做的事情,顿时忍不住点头:可真是不错,简直就是个专业拖后腿的猪队友!秦王妃娘家掌着军权,秦王看上定威侯府的军权,方会挑上秦王妃,却不知道秦王妃是何样的人,娶回来后虽然得了一门有利的姻亲,但是也被秦王妃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想罢,看向旁边挨着他而行的阿竹,又忍不住笑了。

    何泽到旁边卖零食的小摊子上买了一些小吃给两位主子。阿竹混在人群中,发现边吃边走路也不会太显眼,原本在宫宴上只吃了些水果本就饿了,现在正好,不禁赞道:“何侍卫真是贴心。”

    何泽面上僵了僵,抬头看向主子,发现他正眯着眼睛看自己,忙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转过头,心里在嘤嘤泣着:王妃请你有点眼色,别乱夸人,王爷会吃醋啊!上回王妃叫漏了嘴,一句“何哥哥”,让他被主子丢到庄子里操练了三天,真不是人干事!

    阿竹十分宝贝她得到的这盏八宝琉璃灯,去河边放花灯时,自然不会放那盏,而是随便买了些莲花灯,点燃后到河边放了。

    河堤两岸灯火明灭,幽暗的天空下,河中星火点点,更添了几分幽静的美丽。

    一阵夜风吹来,陆禹抖开了披风,将她裹进怀里,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方带她回府。

    回到府里,阿竹马上慎重地将那盏八宝琉璃灯放到房里的多宝格上,拿干净的帕子仔细擦了擦。陆禹坐在旁边喝茶,见她爱不释手,挑了下眉道:“你若是喜欢,改日本王让人去多做几盏其他形状的琉璃灯给你赏玩。”

    不,她喜欢的是这盏他特意为她猜灯谜赢来的,其他的都比不上。

    “不用了,这盏最好。”她偏首朝他微笑,“因为这是王爷亲手送的。”

    陆禹看了看她,然后唔了一声,又撇了开头,淡定喝茶。

    哎呀,王爷你的耳朵又红了!o(≧v≦)o

    ******

    翌日,阿竹送陆禹上朝后,便倚靠在门边,认真地思索起昨晚的事情。

    然后阿竹得出个结论:朝堂上再乱,现在也不会影响到陆禹,所以她放心了。

    阿竹自己是放心了,但是宫里宫外都炸开了锅,特别是宫里的女人,安贵妃就像只发怒的母狮子,恨道:“婉嫔算哪根葱哪根蒜?一个没根基的罗家也想当外戚?笑死人了!五岁的代王?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呢。”

    安贵妃气了一阵,象牙扇又被她掰折得不成样子,不过仍是坚.挺着没有被掰断。安贵妃越想越气,差点忍不住骂起皇帝那根老黄瓜。

    这不是在刷她嘛?将她的儿子抱给皇后养,对她的儿子宠爱非常,一副当未来太子来培养的模样,对哪位皇子都没有如此的耐心,偏偏对她儿子耐心非常,政事上也如此,害得她一直以为,太子是她儿子的。现在,皇帝当场朝她的脸啪啪啪地打了几巴掌,告诉她,以往都是逗她乐的,这不是害得她和端王都成了个大笑话么?

    若是此时皇帝在这里,安贵妃一定找他拼命——前提是没有任何人在,她怒火攻心,胆子肥时。

    “娘娘息怒,时间就要到了,要不要去皇后那儿?”玉蕊忙劝道,机警地将皇后请出来。这种时候,也唯有皇后能将主子劝住了。

    安贵妃一宿难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听到玉蕊提醒,赶紧让人为她打扮,用脂粉掩饰了脸上睡眠不足的糟糕痕迹,忙匆匆往凤翔宫去了。

    安贵妃不是最早的,因为淑妃、贤妃、德妃比她早一步到了,几位妃子神色看似平静,其实阴沉地坐着。安贵妃给皇后请安后,也坐到了皇后的下首位置,看了看几人,特意看了淑妃一眼,发现她脸上敷的脂粉也挺厚的,估计是和她一般昨晚没有睡好。

    接着惠妃也来了,还有好些宫妃,婉嫔到最后姗姗而来。

    当婉嫔踏入凤翔宫正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仍是免不了吓了一跳。当然,吓一跳后,心里又涌上一股兴奋激动感,从没有这一刻般自豪骄傲。她生的儿子入了皇帝的眼,不像这些女人,熬了一辈子,人都熬成了黄脸婆,她们的儿子却成了弃子,不得帝心。

    不过她还是有点眼色,知道此时最好不要犯众怒,所以比以往更加的谦逊柔婉,恭恭敬敬地给诸人请安行礼。

    众人冷冷地看着婉嫔作态,然后再冷眼旁观安贵妃第一个跳出来磋磨她,以往觉得安贵妃嚣张惹人恨,但现在纷纷在心里叫了声好,原来嚣张也有好处的。

    婉嫔被安贵妃轻飘飘一句“太后常年静养,婉嫔妹妹有空多抄几份经书给太后祈福,没抄完别出来,省得不诚心,佛祖怨怪你”,弄得满脸不可思议,这蠢女人竟然敢这样对她?

    淑妃、贤妃、德妃等用帕子捂了下嘴,将笑意咽进去。宫里的女人就是这般,前一刻可能还是仇敌,下一刻又可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皇后娘娘……”婉嫔楚楚可怜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道:“就按贵妃说的做罢,皇上若是知道你为太后做的事情,定然会喜欢的。”

    淑妃也同样笑道:“皇后说得对,本宫虽然只是个妇人,见识不多,但也常听皇上说,我朝自太.祖以来便以孝治天下,婉嫔妹妹有这份心,太后娘娘的身子若有好转,也是婉嫔妹妹的功劳。”

    意思是,太后的身子若没好转,就是她的错了?

    婉嫔知道这些女人针对自己,心里气得直咬牙,不过面上仍是温顺地应了声,决定等会儿她就要让人将这事透露给皇上知晓,非得将这些贱女人踩下不可。

    正在慈宁宫中陪太后的昭萱郡主听到凤翔宫传来的事情时,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瘦削的手指,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什么代王?还没下旨呢,就张狂起来了。

    即便是皇帝舅舅下的旨,她也不认这什么代王。

第98章

    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即便昨日才受到了一翻不亚于八级地震级的震撼,不过几天时间,很快又恢复成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该干嘛便干嘛。

    阿竹也一样。

    中秋宫宴,众人被承平帝任性地刷了一把,才五岁的十一皇子即现在的代王也大大地露了次脸,但之后便没有什么反应了,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都风平浪静。当然,再也没有人敢再多嘴地提策立太子什么的了。

    皇帝这次的举动,再次赤果果地告诉众人一个道理:老子还没死呢,就想找下任老板?就算要找下任老板,也得由老子自己高兴了才挑,你们急毛啊?

    以上,依然是阿竹的脑补。

    脑补完后,阿竹见陆禹该干嘛就干嘛,也放开了。因为,中秋过后几天,便是严青兰出阁的日子,阿竹全副心思都放在这里。

    严青兰出阁那天,阿竹一早便带了给严青兰的新婚贺礼回了娘家,去拜见了老太君后,便又去了五柳院。

    阿竹难得回来,柳氏不免又要捉着她唠叨叮嘱几翻,阿竹发觉母亲每回都有新的叮嘱,笑呵呵地听着。

    柳氏见她依然有些孩子气,真心无奈,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嗔道:“都是作王妃的人了,怎地还如此孩子气。”嘴里唠叨着,心里却是喜忧掺半。

    一个嫁作人妇的女子,还能保持闺阁姑娘的脾性,唯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天生蠢钝,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在她心中留下痕迹。二是男人宠爱,宠得她依然如同未出阁般无忧无虑,生活并未太多烦恼。

    而女儿显然是后者。

    柳氏自然高兴女婿对女儿的宠爱,但也担心这种宠爱不会长久。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阿竹抿着嘴笑,“我哪有孩子气?这不是在娘面前嘛?无论我多少岁,都是您的女儿,难道在自己娘亲面前还不许撒撒娇了?”边说着,边蹭着她。

    柳氏被她蹭得心软得不行,又怜又爱,心想着,或许端王便是喜欢女儿这样又软又糯的性子呢?大事上阿竹是拎得清的,生活中不免有些磕磕碰碰,只要大家退后一步便好。

    在柳氏这儿呆了会儿,阿竹便被严青菊亲自过来叫走了。

    严青菊是拎着裙子跑过来的,跑得气喘吁吁,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见到阿竹马上欢喜地叫起来:“三姐姐。”

    柳氏见状,便将阿竹放开,笑道:“好了,你们姐妹去聚聚罢。”

    得了柳氏的话,严青菊便拉着阿竹一起去青兰居。

    青兰居中,老夫人、钟氏都聚在这里。老夫人抱着穿着一袭红色嫁衣的严青兰哭着,钟氏也眼睛有些红,女儿就要出嫁了,以后是别人家的了,真是满心伤感。不过幸好女婿是个靠谱的,性子也敦厚实诚,能包容女儿那种霸道脾气,只要小两口过得好,她也放心了。

    老夫人抱着孙女正满心不舍呢,见到阿竹和严青菊进来,顿时倒了胃口,再也哭不出来了。自己拭了拭眼泪,让她们姐妹几个叙叙,便带着钟氏离开了。

    老夫人一离开,严青兰明显地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看得阿竹两人忍俊不禁。

    “祖母哭得比我娘还凶,真可怕!”严青兰心有余悸,这姑娘显然对自己出阁没有太大的伤感,反而十分期待。当然,该哭的都在昨晚抱着钟氏哭了,今儿便决定少哭一点。

    严青菊抿唇笑道:“祖母最疼二姐姐了,二姐姐出阁她自然伤心。”

    严青兰笑了笑,拉着两人坐下,说了会儿话后,指着严青菊道:“等我出阁不久,就轮到你了。到时候我也会回来看你出阁,希望镇国公世子能待你好吧。哎,为什么这婚事退不了呢?祖父收了镇国公什么好处?那个镇国公世子真是……”她拍着胸口,显然有些心有余悸。

    严青菊低下头,显然有些落寞。

    阿竹奇道:“怎么了?”

    严青兰看了看,将周围的丫鬟嬷嬷都挥退,小声地和阿竹道:“前阵儿我和四妹妹一起去寺里上香,没想到会碰巧见到镇国公世子骑马经过,当时我们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他长得真可怕,那张脸就像爬了条血蜈蚣,还会动呢,怪不得会吓晕女人孩子。还有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估计一只手指头就能将四妹妹拎起来了……”

    严青兰对严青菊将要成为世子妃什么的,一点也不羡慕,虽然老夫人在她耳边唠叨过一阵子,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没办法,见过纪显的真容后,再加上他的臭名声,严青兰只剩下同情了。

    听着严青兰对镇国公世子纪显的叙述,阿竹初时还听得有些惊悚,然后便觉得好笑了。这也太夸大成份了,不过看了眼一旁身体有些发抖的严青菊,阿竹担心这姑娘会有心理阴影,决定稍会和她谈谈心。

    三个姑娘才说了会儿话,便有全福太太带人进来,要给严青兰上妆了,阿竹这两人只能让位置。

    呆了会儿,阿竹让人将她特地给严青菊带来的新婚贺礼送上后,便离开了。房里一片闹哄哄的,她们留在这儿帮不上忙,反而有些碍手碍脚的。特别是阿竹这王妃的身份,太撑场面了,那些严家的姑娘都没法呆了。

    吉时到来后,严青兰终于被送上了花轿。

    阿竹站在远处看了看一袭新郎官衣裳的林焕,是个极有朝气的憨厚少年,虽然并不算得上是个大帅哥,但也是个五官周正英气的少年,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傻笑着迎接他的新娘离开。

    直到迎亲队伍离开,阿竹方回头看向神色怔然的严青菊,发现她眼里流露出的羡慕,笑了笑,拉着她去了静华斋。

    静华斋是姑娘们读书的地方,等严青菊出阁,这里便要封存起来,等到下一代的姑娘们成长起来。严家下一代已经出生了,严长松和阮氏成亲几年,已经育有一儿一女,以阮氏的生育功能,可能会继续生孩子。

    丫鬟上了茶点后,便退到屋外守着。

    桌上的小香炉里青烟袅袅,空气中有暗香浮动,隐隐是兰花的香气,十分清雅迷人。

    阿竹喝了口茶,看向严青菊,发现她似乎变得更沉默了。原本因为庶女的身份就是个沉默的人,而当她和镇国公世子的婚事定下,她显得更沉默了,单薄的身子看起来也像个小女孩儿般——当然,比起阿竹来,她还是比较具少女的韵味。

    “小菊最近过得怎么样?”阿竹问道。

    “挺好的,多谢三姐姐关心。”她微笑道。

    阿竹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下,大咧咧地笑道:“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

    严青菊沉默了下,方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我见过镇国公世子了……不是二姐姐说的那次,而是最早的时候,就在五月份那会儿,镇国公世子被皇上从西北营召回宫时。我……”想到当时那种可怕的煞气、压迫,她的身子又抖了下,几乎有些恐惧。

    阿竹发现她克制不住的恐惧,赶紧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

    好半晌,严青菊方恢复正常,方道:“他通过我爹,来家里见过我,问了我几个问题,便将亲事定下了。”说罢,她满眼落寞,即便知道父亲不重视自己,但做出这种事情,仍是让她有些难受。

    阿竹素来知道自己那四叔就和祖父一样渣,没想到渣到这程度,收了些好处,迫不及待地将女儿推出去卖了,心里有几分恼火,决定下次回来便去和老太君说道说道,让祖父和四叔将从镇国公府那儿收到的好处统统拿出来给严青菊当嫁妆,一分都不留给他们。

    “事已至此,不嫁也得嫁了,我会习惯的。”严青菊收拾好了情绪,朝头朝阿竹软软地笑着,笑得阿竹心都软了。

    这妹子乖巧时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阿竹握住她的手,慢慢道:“这段日子我让人打听过了,纪显在镇国公府的处境不好,你嫁过去后,小心一些,别着了道。纪显应该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需要有个人能在内宅中能帮到他,如果你能做到,与他同一阵线,他必定会高看你,尊重你,等到他真正继承国公府,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严青菊点头,这些自然也是她考虑过的,只是当初纪显就那样闯进来,将她吓坏了,对他有一种无形的恐惧。

    然后阿竹又小声地将一些她私下打探到的镇国公府的秘密说与她听,严青菊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阿竹为了自己做到这程度,顿时又有些感动,忙将阿竹说的一一牢记下来。

    这也是阿竹这次回来的目的,她嫁进端王府后,不再像当姑娘时束手束脚的。她是王妃,端王府中有很多人手可供她差谴,甚至陆禹还放手将一些端王府在外面的人脉交给她,打听镇国公府的事情绰绰有余。

    俗话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严青菊以后要在镇国公立足,必须先了解敌人的一切。阿竹不遗余力地打探,还真是打探了不少东西。有这些情报,以严青菊的分析能力及应对能力,还不怕她在镇国公府的后院立不起来么?

    等阿竹说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严青菊双眼亮晶晶的,心里仿佛也有了些底气,对未来没那么彷徨。

    阿竹又喝了口茶,然后道:“镇国公世子能在一无所有爬到这地位,也是个人物,到时候你们成为夫妻,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你也得学着,最好能抓住他的心,让他怜惜你敬重你。其实以他现在的处境,你嫁过去后,便会成为他最信任的人,这便是个极好的起点了。”

    严青菊迟疑了下,又点头,经得阿竹这般分析,心里终于没有那般害怕了。

    接下来,阿竹又将柳氏以前传授她的一些夫妻相处之道传授给她。严青菊的生母生下她不久便去逝了,陈氏这嫡母有自己的孩子,对她不冷不热的,自然不会和她多说什么,所以阿竹只得多啰嗦一些了。

    严青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阿竹,在阿竹口渴了时,忙给她端茶,等阿竹说完后,忍不住直接投到她怀里,哽咽地道:“三姐姐,果然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阿竹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先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经得阿竹开导,严青菊脸上多了些笑影,直到时间差不多,阿竹得回王府了,严青菊依依不舍地送到二门处。

    丹寇陪着她,见自家姑娘脸上有了笑影,心里也有几分高兴,觉得果然是三姑娘有办法能开导自家姑娘。

    等阿竹离去后,严青菊也回了青菊居。

    她让人去磨了墨,在萱纸上挥毫写下一连串娟秀的字迹,都是阿竹先前同她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漏地默了下来。她又看了好半天,将之一一劳记在心后,方让丹寇端来火盆,将那几张纸都烧了。

    丹寇在旁看着,虽然不知道她写了什么东西,但也不敢随意去探看。

    严青菊将东西烧完后,便看向丹寇,突然道:“丹寇,你会一辈子忠于我么?”

    这问得太突然太直白了,丹寇着实愣了下,然后马上跪下道:“奴婢自小伺候姑娘,自然会忠于姑娘。”

    严青菊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忠于我,那么——以后等我在镇国公府站稳了脚,我让你选择你的未来,无论是做公府最体面的管事娘子,或者是去除奴籍成为良民,甚至是做个官家太太,我都会允你。”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丹寇愣住了,虽然满脸不可置信,但心里却火热起来,手指掐得死紧,半晌方道:“奴婢发誓,绝对不会背叛姑娘,不然就让奴婢的娘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丹冠极敬爱她去逝的母亲,发这种誓言,可见是真心实意的。

    严青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脸上露出笑痕,说道:“如此极好。我的陪嫁丫鬟,我不打算让你们作通房,你们跟我过去,是我的耳目。”

    丹寇突然有些明白自家姑娘先前的一系例动作的原因了,这世间规矩,一般主母的陪嫁丫鬟,大多数最后都会成为夫婿的通房,若是有幸能生下一儿半女,便抬为姨娘。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比起外头那些不认识的女人,大多人都觉得,还不如自己的丫鬟知根知底好拿捏,却孰不知,这样会容易致使贴身丫鬟和主母离心。

    丹寇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开始沉静地开始作画,然后见怪不怪地发现又是一副仕女图,而画中的主人便是先前离开的端王妃。自从端王妃在她家姑娘小时候学丹青时说给她家姑娘作肖象人物后,她家姑娘唯一会画的人物象便只有端王妃了。

    丹寇看着她,想起先前的话,心里依然一片火热,突然间,有些期待起婚礼的到来。

    ******

    随着秋天渐渐过去,阿竹的心开始躁动起来,连她的男神女神也不能安抚她了。

    陆禹是第一个感受到她情绪的人,某日难得休沐在家时,第一次懒了床,同样押着她一起在床上厮混。

    “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怎么了?”他咬着她的耳坠问道,双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移着,覆到她的胸部时,特地多揉了几下,发现小笼包长大了。

    岂可修!

    阿竹狗胆包天地拍开他的手,双手掩着胸,差点痛得飙泪。尼玛难道不知道她正在长胸的时候,力气太大会疼么?不过转眼一想,又觉得算了,男人又不用长胸,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陆禹轻咳一声,将她抱过来,力道轻了许多,保证道:“下回我轻点。”

    这男人每次都说下回轻点,可是结果每次都是一个激动便变成了“重点”!男神什么的,已经没有信誉了!越是和他熟,阿竹发现男神一堆的毛病,简直是破了她的廉耻和三观,她心目中的男神的形象已经慢慢地崩溃了,估计再过个几年,这男人就要成为她心目中的的抠脚大汉类型了——想想都要黑线。

    陆禹抱着她,又开始慢慢蹭着,面上挂着温雅的笑容。近来朝中无大事,他也清闲不少,便有了时间关注她,挖掘她的各种面目,其实也觉得挺有趣的。特别是发现她每次一本正经、脑子里却不知道在转着什么有趣的念头时,每当逼得她捉急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都让他笑得不行。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呢?

    阿竹架不住他的缠法,困难地道:“天亮了,王爷该起床了。”

    “不急,还是说说你最近心情不好的事情吧,到底怎么了?”他一手撑着脸,俯视着她。

    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很快便到四妹妹和镇国公世子的婚礼了,心情有些复杂。”

    陆禹挑眉,原来是这件事情,拍拍她的脑袋道:“你那四妹妹可比你厉害多了,担心什么?”

    “王爷什么意思?”阿竹眯起眼睛看他。

    陆禹笑而不语,在她捉急中,慢条斯理地起身床了,看得阿竹气急。先前催促他不起,现在她不想他起了,却偏偏跑了。

    你能再过份一点么?

第99章

    十月份的京城已经开始冷了,可能再过阵子,便会开始降雪。

    陆禹端着茶,看向外面院子里的花木,今年的气温似乎比往年暖些。虽说瑞雪兆丰年,但若是冬季太冷,大雪连降,指不定又会出现雪灾,届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苦、流离失所。每年冬季,各个城市外官府所设的求济处都会出现众多流民,损失巨大,对于朝廷的财政而言,也是一笔巨大支出,这不是朝廷所乐见的。

    “王爷,茶冷了。”阿竹提醒道,从旁边的小炉子上将温着的茶壶拎起来,重新为他倒了杯热茶,同时看了看窗外萧瑟的深秋之景,不禁问道:“王爷看什么呢?”

    陆禹微微一笑,说道:“今年的天气没那么冷。”

    阿竹也高兴道:“确实如此。”她想得没陆禹深,盖因闺阁生活限制了她的行动,很多事情没有亲眼目睹,是不会明白有多惨烈。

    陆禹视线折回,看着她的脸蛋,突然道:“等天气冷了,我带你去城外温泉庄子玩玩,可好?”

    哎呀,真是个大惊喜!阿竹直接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道:“禹哥哥最好了~~”

    陆禹脸上的笑容加深,趁她不注意时,在她颈项咬了一口,双手禁锢住她的腰让她没法逃走,笑着打趣:“先前不是还恼我么?”

    “……绝无此事!”虽然又被他耍流氓了,但是为了冬天的温泉之行,阿竹忍气吞声,谄媚地道:“禹哥哥这般好,臣妾今日亲自下厨,可好?”

    陆禹冷艳高贵地点头应允,捏捏她的脸道:“别弄花自己的脸。”

    你就嘴欠吧!

    阿竹继续忍气吞声,不就是第一次她不小心弄花了脸么?有本事到时候你不吃!哼!

    每次当阿竹高兴时,也会下厨去整顿一桌好吃的。当然,她就是动动嘴皮子,让下人将食材处理好,锅刷干净,有人帮着烧火,然后她挥动着锅铲就行了。阿竹这样还算是亲力亲为了,依一般主母所谓的厨艺,那是只须要站在旁边动嘴皮子指挥就行,连锅铲都不用动,这也算是下厨了。

    阿竹第一次所谓下厨时,因为烧火丫头没有弄好她要的火候,捉急之下自己亲自撸了袖子就凑过去折腾,然后不小心脸蛋蹭到了一点黑灰,再加上热得汗流浃背,黑灰扩大在了脸上。丫鬟还来不急提醒她,提前下衙回来找人的陆禹正好碰了个正着。以后这事情便成了陆禹嘲笑她的事项之一。

    等陆禹悠然地从书房晃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六菜一汤,看起来都是寻常的家常菜,没有厨子们做得讲究精致,不过陆禹还是很捧场。小孩子嘛,就要表扬的。

    于是在阿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净了手过来,陆禹摸摸她的后颈的肌肤,在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时,微笑道:“胖竹筒真是贤惠,本王心悦不已,继续保持!”

    听得她牙都疼了!阿竹瞥了他一眼,被他拉着一起坐下用膳。

    依然没有让丫鬟布膳,并且都让她们退到外面候着,别在这里碍眼儿。

    对于阿竹来说,上辈子平民生活让她极不习惯一堆人站在身边瞪着自己吃饭,以前未出嫁在家里时没有说话权,所以她尽量习惯,现在一家之主发话了,她乐得轻松。而对于陆禹来说,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没区别,唯一区别便是:有用能干活的,没用不能干活的!而且这厮还是个冷血无情的凶残资本家,有用能干活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

    当阿竹见到陆禹当甲字辈的那群漂亮的丫鬟当成男人来使唤时,她风中凌乱了,越发的肯定这男人当了二十几年的处男不是没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她得慢慢地探究。

    “青菜炒老了,干。”陆禹挑剔地说,慢慢地嚼着,吃相极为文雅高贵。

    “……现在的时节,疏菜产出小,它本来就老!”阿竹机械地说。

    “哦。”

    哦什么哦啊!每当他如此敷衍地“哦”一声,真是让她有种暴躁得想要当咆哮马的冲动。

    用完膳,在丫鬟的伺候下漱口后,阿竹开始琢磨着冬天吃食的问题,冬天什么的,她再也不要天天啃萝卜白菜了。以前没说话权,她便不折腾了,现在都是一家主母了,而且还是个王妃权利大着,还有便利条件,那么弄个温泉庄子盖个大棚疏菜什么的,应该也可以吧?

    这时代的冬季疏菜种类少得可怜,特别是北方,都是地窑存起来的大白菜和萝卜,整个冬天下来,嘴都淡出个鸟来了。她是荤素搭配的动物,不是肉食性,也不是素食性,少哪种都苦逼。

    “想什么呢?受打击了?”陆禹拎着她过来,捏捏她的小脸。

    “没有,只是想着,冬天改善一下疏菜种类,不然总是萝卜大白菜的,有些腻味。”阿竹老实地说,然后偷偷瞄他,问道:“王爷,咱们府里有几个温泉庄子?”

    陆禹想了下,说道:“有三个,一个在京郊不远,乘车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其他两个比较远,不过占地比较广,那儿的土地也比较贫瘠,没什么产出。”那两个土地比较贫瘠的温泉当初会买下,也是因为太医院研究出温泉具有治疗一些疾病的功能,所以方会在第一时间让人去买下。

    现下京中附近有温泉的地方,都被一些有权有势有钱的权贵霸占了,距离京城越近的温泉庄子,所占地越少,不过能抢到就不错了。

    阿竹问清楚了三个温泉庄子所在地后,满意地点头,开始努力回想大棚蔬菜什么的东西,今年她当家作主了,绝逼要干一票,爆掉这些古人的眼睛,看这男人还将不将她当小孩子看待!

    “你想做什么?”陆禹饶有兴趣地问道,难得见她如此精神,真可爱,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王爷到时候就知道了。”阿竹难得卖了个关子,想到时候让他大吃一惊——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没什么概念,还要寻些庄子里的有经验的庄头来问问呢。

    陆禹含笑看她,看得她差点崩不住就要倒豆子一样倒出来,赶紧挪了挪,离他远点儿。见状,陆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又道:“很快便到冬天,府事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让方荃和耿嬷嬷多帮衬你,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来问我。”

    进入秋天后,各个庄子都开始有了收成,还有各地的铺子产业也要结算,所以端王府一时间很热闹,阿竹每日看账簿、对账、接见各地的管事,还有各种措施发下去,因为是第一次,虽然有例可寻,但仍是差点忙成了狗。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心情担心着严青菊的婚事,简直是一心多用,人都瘦了。

    陆禹探手将她抱过来,摸了摸她的腰,果然是瘦了呢。

    流氓,又趁机吃她的豆腐!阿竹以为他又开始耍流氓了,差点直接一巴掌呼过去,直到又听到他道:“镇国公世子与严四姑娘的婚事,你也不必担心太多,纪显是个聪明人,不会自断其路。他会答应这门亲事,也应该明白有个妻子为他打理内宅的重要性,让他能无后顾之忧。”

    阿竹听得一愣,这些事情她自然琢磨过,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明白地告诉她,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不由有些感动,轻声道:“谢谢王爷。”

    他微微一笑,唇凑到她耳畔,轻轻地道:“纪显既答应了这门亲事,他的地位便有些危险,以后的处境也难说,不过却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么个难缠的人物,以前陆禹没想在他身上下功夫,由着他怎么样都行,别出来碍事便成。不过现在嘛,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打他主意还真是对不起上天给的机会。

    阿竹眨了下眼睛,仰起头和他对视,脑子里千回百转,然后笑道:“王爷放心,我明白的!”她就差点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很乖很明白了。

    陆禹轻笑出声,直接将她抱起,进了内室。

    这下子,阿竹急了,拍着他的肩膀道:“喂喂喂,天还没有黑啊……”

    “就要黑了。”

    “……”

    ******

    十月初十,严青菊出阁的日子。

    阿竹又像上回严青兰出阁时一般,一大早便带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回靖安公府了。

    这一天,同样回来的还有严青梅、严青兰,三个姑娘直接凑到了严青菊的青菊居,将原本正对着庶女叮嘱些事宜的陈氏吓了一跳,特别是还有阿竹这位王妃在此镇着,陈氏想了想,也不再作态了,将空间留给了她们姐妹几个。

    看着严青菊一袭大红色嫁衣,严青梅有些伤感地抚着她披散的发,说道:“转眼间,姐妹们各各都嫁人了,咱们都长大了。”

    严青兰嫁人后也不改飒爽的霸道脾气,直接道:“大姐姐说什么呢?长大了自然要嫁人啊?咱们姐妹四个都在京城里,又不是嫁到外地去,想要见面就下帖子,多走几步罢了,有什么好伤感的?今日是四妹妹的大喜之日,就算镇国公世子……也是件大喜事情。”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反应比较快。

    严青兰拍拍胸口,小心地看着严青菊,发现她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算不得喜气,却也不是如丧考妣。

    “二姐姐说得对。”严青菊朝她微笑,化解了她心里的紧张。

    严青兰突然觉得这朵小菊花真是善解人意,让她也开始怜惜了——不对,她干嘛去怜惜一朵小菊花?而且这朵小菊花想要坑人时战斗力还杠杠的……

    严青兰顿时想要到角落里画圈圈。

    阿竹和严青梅都看得好笑,严青兰嫁人后,似乎本性未改,有什么都喜欢表现在脸上,如此看来,她和林焕夫妻生活倒也算是相得。姐妹们嫁得好,过得好,自然也开心。

    严青梅微笑着看向三个妹妹,最后目光定在严青菊身上,心里不禁微微叹气。

    初时阿竹成亲时,她还以为姐妹们中最需要担心的是阿竹,毕竟她嫁的是当朝王爷,身份高,又有双重婆婆,宫里的皇后和贵妃可不好伺候。可现在看来,端王府连个侧妃姨娘都没有,比起其他王府妻妾无数,端王府只有个王妃,实在是太平静了,当正妻的,不就是求得这等体面清闲的生活么?前提是,只要端王能一直如此保持下去,阿竹便是最有福气了……

    而严青菊所嫁的镇国公世子,不说他在外头的名声臭得不行,光是镇国公府里的女人就不是好相与的,三重婆婆不说,个个都巴不得纪显直接下马让位。内宅不宁,外面同样不宁。严青梅时常和丈夫聊些外头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纪显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谓是夹在了皇帝与皇子中间,就看他凭本事如何取得皇帝一如既往的信任了。若是他没这本事,当皇帝不再重用他时,镇国公世子的位置也分分钟被收回。

    严青菊的未来定然要辛苦。

    发现她长吁短叹的,阿竹有些奇怪道:“大姐姐今儿是怎么了?”

    兰菊也同样奇怪地看着她,严青梅以往可是沉稳又懂事的,俨然就是长姐如母,将下面的弟妹们都管得严严的,今日却如此的失态。按理说,这种喜庆时候,心里再不喜欢,她面上也不会显露太多,以免扫人兴致。

    严青梅见三个妹妹奇怪地盯着自己,面上不由有些发红,一时间有些无措。

    “大姐姐……你是不是有了?”严青菊反应极快,惊喜地问道。孕妇情绪不定,如此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阿竹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也同样有些欣喜,只有严青兰懵懵的,什么叫“有了”?是那个意思么?

    严青梅含羞带怯地点头,双手覆在腹上,小声地道:“前儿大夫刚诊出来,还未到三个月,本想等到三个月后,再告诉你们的。”

    一般妇人有孕,前三个月都会小心地坐稳胎,等过了三个月,便会广而告之亲朋好友。严青梅今日的异常才让她们提前知晓,顿时众人纷纷恭喜她,严青梅含笑着接受了。

    阿竹心说张晏的行动也满快的嘛,她还以为真的要过两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孩子了——莫非是避孕措施做不好?等阿竹听到严青兰大大咧咧地问出来、严青梅羞得差点要钻地时,方知道,原来真是避孕措施没做好,一不小心就造出人命来了。

    严青梅被妹妹们的打趣羞得不行,差点想要落荒而逃。不过她还是记得自己今日回府来的目的,佯怒地拍了下严青兰,又拉着阿竹的手道:“曾外祖说的话虽然严之有理,但有些时候情况不同,也等不及。三妹妹,姐姐等你的好消息!二妹妹,你也是,别老是盯着我。”

    阿竹脸皮极厚,笑眯眯地应下了,根本不以为耻。反而是刚新婚的严青兰受不得人打趣,羞得差点掩面跑开。

    笑闹了一阵后,严青梅拉着严青菊道:“四妹妹,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怎么过还得看你自己,旁人帮不了太多。姐姐今儿没什么好说的,祝你和妹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阿竹和严青兰也纷纷献上祝福,严青菊眼眶慢慢地红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即便穿着一袭大红色嫁衣,依然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恨不得马上搂进怀里惜几下,让她别哭了。

    严青兰又僵硬了下,挨着阿竹小小声地道:“我怎么觉得她的哭功越发了得了?只要一看,就忍不住心软,想要灭了那些让她难过的人……以后镇国公世子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难说。”阿竹同样木然,真心羡慕这种圣母白莲花的可怕技能。

    笑闹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严青菊最终还是让四房长子严长榛背上了花轿。

    镇国公世子纪显站在人群中,那群同样来迎亲的迎亲老爷在周围起哄着,比之那些请来的迎亲老爷,纪显比之还要高上半个头,可谓是鹤立鸡群,高大魁梧,让人一望便心生畏惧。而他脸上虽然有笑意,但每当笑容起时,便扯到脸上那道疤痕,更是吓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连男人也有些受不住。

    纪显见状,便收敛了笑容,板着脸从严长榛那儿接过了自己的新娘子。

    严祈安作为今日新娘子的生父,看到那般煞气腾腾又可怕的女婿,腿肚子也有些发软,即便是女婿,每回见一面仍是让他发悚啊,若不是老太爷选中纪显,又收了镇国公府的好处,他也不稀罕这样的女婿。可是,让他心头滴血的是,因为讨厌的三房所出的王妃的干预,原本收下的镇国公府的好东西又得给女儿当陪嫁抬回了镇国公府,一毛的好处都没得到啊!

    怨不得都说女儿是陪钱货,世人诚不欺我也!

    不过此时,他在大家长严祈华的逼迫下,只得硬挤着笑容上去,按规矩叮嘱女婿以后好好待女儿之类的。

    纪显淡淡地听着,等喜娘高唱着“吉时到,起轿”时,不再看岳父那张倒霉催的脸,朝严祈华拱了拱手,干脆利落地转身,翻身上马,将新娘迎走了。

第100章

    严青菊出嫁后,阿竹心头一时间有些空落落的,这种心情,就仿佛精心养大的女儿被个臭男人叼走了一般难受。

    好吧,虽然严青菊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养的,但到底是黏着她长大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晚上外,几乎白天都是混在一起读书习字玩耍的小伙伴。加之她心理年龄比较大,严青菊这小姑娘在她心里可不是像晚辈一般看护着长大的嘛?

    若是严青菊嫁得好她还没那么揪心,可是瞧瞧这门亲事,从定下起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即便所有人都说严青菊是高攀了,但因镇国公府实在不是个好归宿,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对她比较同情的。

    阿竹揪心来揪心去,一连好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而她这种状态,作为她枕边的男人,陆禹自然极快便察觉了。

    又到了阿竹要进宫请安的早上,陆禹照例将她给捏醒了。

    外面北风呼呼地吹着,被窝里暖洋洋的,十分适合冬眠。阿竹被捏醒时,看了眼窗外,天还黑着呢,差点忍不住想要将捏醒她的男人拍飞出去。天天都要捏她,也太凶残了,再捏下去,她的包子脸就要变成龙包脸了。

    “今日不是要进宫给母后她们请安么?乖,起床了。”陆禹将她拉了起来,正想帮她穿衣服时,却被她自己夺过去了。他也不恼,笑盈盈地看着她顶不住压力,自己跑到屏风后换衣服。

    等阿竹穿妥衣物后,便走过来拿了他的朝服伺候他更衣,然后又为他束发。

    “王爷精神真好。”阿竹忍不住赞道,哪像她,即便作息十分规律,但是到了该起时间,仍是觉得睡不够,这大概是冬天到了,又要冬眠了。

    陆禹笑而不语,透过黄铜镜,能见她手指灵巧地穿过他的黑发,很快便为他束好发。

    等他们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便到外间用早膳。

    阿竹打了个哈欠,仍是没什么精神,慢慢地用调羹吃着碗里的血燕粥。等她吃了小半碗,终于精神点了时,抬头便见对面的男人盯着自己,那双凤眸里的冷光让她头皮发紧,瞬间精神了。

    “王爷,怎么了?”阿竹为自己的反应苦逼,这种下意识的反应真糟糕。

    陆禹喝了口豆粥,说道:“你近来精神不好,可是忧心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阿竹不奇怪他的话,以他的聪敏,怎么可能瞒得了他?当下承认道:“是啊,我与她一同长大,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现在她出阁了,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陆禹似笑非笑地看她,说道:“本王怎么觉得胖竹筒这话言不由心呢?你这么担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忧心出阁的女儿呢。唔……想想也对,精心爱护养大的闺女,被个臭男人娶走了,天天伺候个臭男人,指不定那臭男人还要三妻四妾给她气受……这么一想,作父亲的心里都不会爽快,怨不得岳父每次见本王神色都那般糟糕。”

    “……王爷多虑了。”阿竹虚应道,扭头却想:若不是你是王爷,指不定她爹都一拳揍过来了。所以说,当岳父其实也挺苦逼的。

    陆禹分外高雅和煦地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以后咱们便不生女儿了,省得便宜了那些臭小子,本王以后看了生气!”

    “……”

    阿竹无言以对,这位王爷总是想得太远。

    用完早膳,下人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

    天色仍黑着,早上有霜色,气温降至极低。陆禹携了阿竹的手进了马车,然后将身上披着的厚披风抖开,将她拥进怀里,用披风裹住她。

    阿竹的身子暖暖的,体温极高,像个小火炉,在这般冷天气抱着,陆禹觉得抱了个移动的小火炉,真是舒服。他用剃了胡茬子的光洁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蛋,说道:“你若是想她,过几日便给她下帖子请她到府里来聚聚,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脸,叹气道:“胖竹筒为何对那些不相干的人如此上心呢?本王都不得你如此上心。”

    “……”

    再次无言以对。她天天都见他,每天像个小奴婢一样伺候着他,晚上还要辛苦陪他滚床单,还算不上心么?那还要如何?

    感觉这位王爷开始无理取闹了,阿竹当作没听到。

    到了宫门前,马车不得进入,两人便下了车,换了宫中的轿辇。

    给皇后和安贵妃请安完后,阿竹便去了慈宁宫,一是给太后请安,二是去探望昭萱郡主。经过一年时间的灌药,昭萱郡主的身体有了起色,虽然仍是瘦得吓人,但日常生活已经无碍,也不再需要卧床休养或者走两步都需要人揣扶着的地步。

    内侍通报后,阿竹只等了一小会儿,便被慈宁宫的内侍领进去了。

    等到慈宁宫的正殿,阿竹有些意外,竟然在慈宁宫中见到了昭华郡主。她和昭萱郡主坐在一起,正和太后说话逗乐,姐妹俩一唱一和的,看起来感情极好的样子。太后看起来很苍老,但是精神极好,姐妹俩陪着她说笑,满脸的笑容,得知阿竹过来给她请安,叫她上前来。

    “端王妃来啦!你这孩子有心了,今儿可是有什么故事要告诉哀家?”太后问道。

    阿竹给太后行了礼后,坐在宫娥端来的凳子上,笑道:“孙媳妇的故事可多了,皇祖母想听哪种?”

    太后想了想,便道:“就接着上回的那只猴子跟着和尚取经的故事吧。”然后笑呵呵地对昭华郡主道:“端王妃的故事很有趣,猴子都会说话呢,还会七十二变,这故事不错,你也来听听。这做人啊,就要像那只猴子一样,尊师重道,顽劣不化要不得……”

    昭华郡主脸色变了变,昭萱郡主低下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阿竹发现昭华郡主看自己的神色有些奇怪,心里慎重了几分。会给太后讲《西游记》的故事,也是在昭萱郡主从皇后的凤翔宫搬到慈宁宫养身体的事情,阿竹与昭萱郡主交好,每次进宫来自然要去探望她,因她搬到慈宁宫,便又多走慈宁宫一趟。

    太后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平时不太爱见人,连带的免了后宫的嫔妃们请安,孙媳妇之类的更不会见了。阿竹能进来,全托赖于昭萱郡主在这儿,而她也不是每次都见着太后,有些时候便在殿外行个礼,直接被人引去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了。

    而《西游记》这个故事,阿竹其实记得不太多了,不过故事的大致脉络还是记得的,加上她再乱掰一些,挑些好的说,便成了个让人欢快的故事。也因为它的主题涉及了佛教才被她选出来,若是太后听得高兴,如此也为昭萱郡主在太后这儿刷刷好感。她与昭萱关系好,她讲故事逗太后高兴,昭萱也得益。

    等一回的故事讲完,太后精神便有些不济了,三人也识趣地离开,不打扰她歇息。

    出了正殿,昭萱郡主自然地将阿竹拉去她居住的偏殿,昭华郡主忙跟去了,见到妹妹对个外人都比对她这亲姐姐亲热,脸色有些难看。

    “萱儿……”

    昭萱郡主有些惊讶地回头,蹙着眉道:“姐姐还没走?听说定国公府的事情也挺多的,姐姐作为世子妃,应该比较忙,妹妹就不留你了。”

    这摆明着的逐客令,教昭华郡主的脸色更难看了。难道她一个世子妃的事情多,而端王妃的事情不多?她抿了抿唇,看着妹妹倔强的模样,心知今日是不能和她好好地说话了,看了阿竹一眼,叮嘱了昭萱郡主几句,方沉着脸离开。

    等她离开后,昭萱郡主的脸色微缓,继续拉着阿竹回偏殿。

    偏殿里已经烧了地龙,进去后便有一阵暖气扑面而来,空气中还飘散着一缕香气,显然是点了香料,使得空气并不会太闷热。

    不过昭萱郡主仍是觉得冷得厉害,赶紧脱了鞋子,缩上暖炕,身上裹着毛毯,怀里抱着暖炉,好一会儿方缓过劲来。

    阿竹看得有些心酸,不过才入冬,她便如此畏冷,整个冬天岂不是难熬?明明以前她身子健康时,就算是数九隆冬,也能在雪地上奔跑玩耍,不惧冰冻,如此可见她的身子有多差。

    “别看我了,过来坐。”昭萱郡主缩着脑袋,拍拍身边的位置。

    等星枝星叶上了热汤后,昭萱郡主方对阿竹道:“刚才我见姐姐神色不对,你以后小心点儿,省得她给你下绊子。”

    阿竹看她,半晌说道:“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心里越发的难过,抱着暖炉缩在暖炕上,心情更糟糕了。以前的昭萱郡主,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姐姐。

    “是啊,以前我不会觉得姐姐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姐姐越来越不喜欢我了,连带的也不会喜欢你,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恨你。”昭萱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死过一回,她不再像以前活得任性自我,而是开始懂得了观察和反思,所以很多事情发现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般简单。

    例如父亲,例如姐姐,例如皇帝舅舅,例如这后宫里的女人,例如太后……她最近总会不停地想,父亲为何要害死母亲呢?害死母亲后为何要杀她呢?而姐姐明明知道了真相,为何要自欺欺人呢?孔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她想了很多,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但又有着更多的不解。于是,她开始观察自己最常接触的姐姐,发现姐姐开始慢慢地变了。

    “姐姐依然爱我,但是她更爱父亲,若是让她从中选择,她会选择父亲而不是我。”昭萱郡主闷闷地说,“但是姐姐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嫉妒你,更怨恨你。她现在不知道,所以不会做什么,等她知道时,她可能会对你出手。你小心一些。”

    阿竹被她弄得烦躁,握住她的手道:“我会记住的!你不要想太多,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好不好?只要有太后、有皇上在,没有人敢欺负你,对你不敬。”所以,她应该快快乐乐,继续张扬地活着。

    “不好!”昭萱郡主有些孩子气地叫道,推了推阿竹,“你别再将我当孩子看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活得真是够嚣张的。不过女人能活成这样,也算是一种幸福了。”不想再说这种事情,昭萱兴致勃勃地道:“上回你跟我说的温泉庄子种蔬菜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开始种了没有?我讨厌萝卜和大白菜,也想在冬天吃新鲜的青菜,你一定要成功。我这里还有些私房钱,你若是银子不够,就从我这儿取吧。”

    阿竹哭笑不得,说道:“说什么话?谁要你的私房银子了?端王府还没有穷到这地步,你的银子自己收好以后作嫁妆,别随便拿出来。”

    昭萱郡主悻悻然地道:“都嫁不出去了,还谈什么嫁妆?总之,我不管,我还等你的蔬菜,你给我好好弄。弄好了,到时候我叫皇上舅舅过来一起吃全素斋,大冬天的能吃顿全素斋,一定很幸福。”

    “是是是。”阿竹摸摸她枯黄扎手的头发,心里琢磨着有什么东西吃了美发的。

    昭萱郡主见阿竹盯着自己散落的头发看,不以为意,心里同琢磨着,若届时阿竹真的成功在冬天种出其他种类的蔬菜来,她要如何在皇上舅舅面前为端王美言。用阿竹的话来说,这么好的刷印象分的机会,不能错过。

    阿竹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有时候却觉得极为贴切。

    如此,不免又想到五岁的代王,昭萱郡主呵了一声。罗家出了个皇子,而这皇子近来风头太大,所以也开始嚣张起来,巴结罗家的勋贵也多了起来,连她那好姐姐也对罗家人笑脸相迎,真是丢脸死了。

    和昭萱郡主好好地交流一翻,得到了很多八卦后,阿竹方告辞离开了。不要小看宫里女人的八卦,有些八卦细细思来,甚至和朝堂的动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夜话时,阿竹便和陆禹说起今日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及和昭萱郡主借着八卦告诉她的一些事情,倒豆子般倒给了陆禹后,便不管他了,幸福地倒头便睡。

    等陆禹消化完,发现阿竹已经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他娶的这个小妻子,看起来十分无害,却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萱,他以为她会懵懵懂懂的,却没想到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如此也好,不用担心她被人当枪使。

    唇角勾起一抹笑,探手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个小火炉。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体温比较高,冬天抱着睡觉还真是舒服。不过若是他这般说,估计她就要炸毛了,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他置气,私底下却不知道要挠着被子气多久。

    怎么会有这般可爱的人,看着成熟稳重,却会十分孩子气,当以为她是个孩子时,她又会露出稳重成熟的一面。

    亲了亲她的脸,陆禹方闭上眼睛睡觉。

    ******

    第二日,阿竹起床时,发现外面下雪了。

    跑到廊下接了几朵雪花,在钻石和翡翠快要哭的表情中,方跑回屋里,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便说道:“明儿让人送些鹿肉过府来,我要请镇国公世子妃过府来赏雪吃烤鹿肉。”

    钻石笑着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了。

    阿竹写好帖子,盖上她的印鉴,便唤人送去镇国公府,然后去了她的小书房,开始处理起府中事务。

    严青菊嫁入镇国公府已经有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阿竹让人去打探过镇国公府,听说近来极为热闹,只是如何热闹法,镇国公府的下人却晦莫如深起来,不像以往那般使点银子就能打探到。

    阿竹对严青菊有很深的感情,总怕她吃了亏,或者和纪显夫妻生怨,才有近日忧来虑去的表现。

    *****

    镇国公府里,严青菊接到端王府的帖子时,也有些惊喜,差点忍不住蹦跳起来。不过看到面前坐着的几个女人,她便又敛下所有的神色,淡淡地翻着手中的名册。

    潘氏扶着大肚子坐在下面,手中的帕子快被她绞得不成样子,不时地抬眼偷窥着坐在上首位置的严青菊,视线在她身上的首饰、衣物等掠过,最后定在那张柔美的脸上,眼里滑过几许嫉妒之色。

    见她仍在翻着那名册,潘氏不禁道:“世子妃,妾那儿的几个丫鬟都是用惯了的,而且年纪不大,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便不必换了吧?”

    严青菊仿似未闻,端过丹寇呈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被这般无视,潘氏讪讪的,见其他几个女人斜眼看自己,那张艳丽的脸上有些羞红,又抚了抚肚子,低垂下眼睛。

    严青菊看了好一会儿,方道:“今日先到这儿,我还要细看才行,免得错怪了人就不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去,没什么事别过来,特别是潘氏,你现在月份大了,别走来走去,外一出什么事儿,世子怪罪下来,我也没办法帮你兜着呢。”

    “……”

    潘氏一口气堵在心口里,算是再次见识到世子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可恨之极。她今天会挺着个大肚子来这里,还不是被她逼的?

    像严氏这种女人她见多了,也不知道她如何哄骗世子,使得世子将这砚墨堂事都交给她打理,甚至为此而打了纪安家的脸,那纪安家的可是老太君的人,也不怕给砚墨堂招罪。

第101章

    翌日,雪下得更大了,严青菊依约而来。

    阿竹站在门边张望,见到婆子将严青菊引进来时,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影,还未让她上前,严青菊已经两步并作一步,跑到她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如果她有尾巴,此时一定是尾巴猛摇了。

    阿竹看得喷笑,拉住她冻得冰冷的手,将她带进室内。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融融一片,即便是冬天,有这般的保暖措施,其实也不算是太难熬。当然这也只限于有钱有权人,一般的平民百姓皆是使用火盆子,差别不是一丁半点的。

    等丫鬟上了热茶后,阿竹便将她们挥退,迫不及待地问道:“小菊,最近过得怎么样?世子待你如何?可有受到什么委屈?有谁欺负你么?”

    一连串的问题迭声而出,严青菊眉眼弯弯,抱着她的手看她。连作为嫡母的陈氏也只是在她归宁时泛泛地过问两句,根本不会多问什么,关心也显得苍白。唯有阿竹是真心实意的,让她心里越发的欢喜,挨着她不肯起身。

    果然,有种养了个女儿的感觉。阿竹无奈地用手拍拍她的脑袋。

    “三姐姐放心,我过得不错,世子将砚墨堂都交给我打理,下人不听话也可以随便我教训,虽然老太君和老夫人她们话多了点儿,不过她们都是老人家了,我也会孝顺她们的。我没有受什么委屈,只要有银子,吃食上也没人敢短了我的……”

    这妹子声音柔柔细细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泪眼朦胧地看着你。但是此时她笑意盈盈,又让人忍不住想倾听她说话,连气也生不起来,生怕太大声,就要吓坏她了。只是,为毛阿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呢?

    砚墨堂是镇国公世子才能入住的地方,只要将砚墨堂守好了,其他人想要插手也难。镇国公府想要拿捏严青菊,首先会在公中的吃穿用度上拿捏她,不过由于有阿竹插手,严青菊的嫁妆十分丰厚,也不欠那么几个银子,只要先守好硕墨堂完全没问题。

    看来这妹子过得挺不错的。

    阿竹思索过后,途中了解了她趁机将硕墨堂的下人都收拾了一顿,没下人敢再阳奉阴违,更放心了。果然说嘛,这朵小菊花外表看着是朵清纯柔弱的小白花,但却具备了各种宅斗技巧,再佐以天生的外形优势,简直是正妻的地位手段、小三的长相技能,妥妥的人生赢家啊,谁能斗得过她?

    “世子待你可好?”阿竹又询问道。

    “……挺好的。”

    “嗯?”

    严青菊低下头,小声地道:“我还是有点怕他,不过……他也不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只是脾气有些坏,不耐烦和内宅的妇人计较太多。而且,新婚夜那晚,他就告诉过我了,那两个孩子,是他在西北打仗时,保护他而死的副将的遗孤,他认作义子养着,却不知为何会被外头人传成是他的孩子。”

    阿竹一脸意外,她让人去查过,不过因为那两个孩子是纪显从西北归来时带回来的,当时死了很多人,也查不出这两孩子的来历,外头传着是他在西北时别的女人为他生的,那时便有些奇怪。现在这解释倒是解释得通了。

    严青菊又笑了笑,说道:“三姐姐不必担心,我现在和世子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蚱蜢,只要我不背叛他,不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他便会待我好的。”

    阿竹摸摸她的脸,眼尖地发现了靠着自己的妹子领口下的痕迹——太眼熟了,眼熟得她自己身上有时候也会出现……趁着这妹子缠着自己时,阿竹状似不小心地蹭了下她的衣领,等看到她脖子下的痕迹,顿时脸色有些黑。

    禽兽啊!纪显妥妥的就是个禽兽!未成年的少女也能啃得下嘴!

    ……不,应该说男人都是禽兽!阿竹风中凌乱了。

    严青菊说着话,突然发现她身体有些僵硬,抬头一看,发现她目光发直地盯着自己脖子的地方,顿时明白了什么,飞快地拉紧了衣襟,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三姐姐……”她讷讷地唤道,脸红得仿佛要找个地方钻进去将自己埋着。

    阿竹抹了把脸,笑道:“没事!你饿了么?咱们去梅园赏雪吃烤鹿肉!”

    严青菊马上欢喜起来,自己先起来,然后拉着她一起去梅园,身后跟着一群的丫鬟婆子。

    阿竹任这妹子挽着自己,亲密地挨着,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开心,感觉这时代的女人都是未成年就要被催残的。可能是情绪太过激荡,她又开始掉节操,不禁问道:“那个……小菊啊,你疼不疼?”

    严青菊的脑子素来转得快,特别是她从来将阿竹放在最重要位置,总是能琢磨透她的想法,所以在她问时,不会觉得没头没脑,反而很容易便知道她这话是什么了,更是羞得不行,差点想要埋进雪堆里将自己盖住不见人了。

    “……不、不疼的……”她结结巴巴地说,见阿竹满眼怜惜,终于定了定神,小声道:“三姐姐放心,新婚之夜时……确实很疼,后来就好了……”她不好意思说,纪显有时候太过粗暴,确实弄得她挺疼后,不过每当她哭一哭,他便僵硬了,然后便不会再不顾她意愿弄下去。

    所以,对于纪显这点,她还是挺开心的,后来每次都利用这招来骗过他。

    阿竹自己也有些尴尬,她没想到严青菊会这般诚实,连这种事情都对她说,大概是怕自己担心吧。估计自己再问下去,这妹子就要将自己埋雪堆里了。阿竹适时地闭了嘴,挽着她进了梅园。

    外面下着雪,屋子里却烧着热乎乎的地龙,透过琉璃窗,可以将外面的雪色尽收眼底,风雪中还有梅花开了花苞,虽然未绽放,但也添了几分的风雅。

    丫鬟们烤好了鹿肉后,便装进碟子里,供主子们品尝。

    两人坐在窗边,隔着琉璃窗看外面的风雪,边吃边聊天,犹如当年在闺阁时一般。

    “过些日子,我和王爷要进温泉庄子住个几日,也不知道到时候大棚蔬菜能不能弄好,若是能弄好,到时我让人送些新鲜的蔬菜去给你尝尝鲜。”

    严青菊一脸信任道:“三姐姐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三姐姐!”

    “谢谢!”

    估计她指着碟子里的这鹿肉说这是猪肉,这妹子都会一脸信任地说就是猪肉吧。从小到大,这妹子对她有种盲目的信任,阿竹从没见过她反驳自己,感觉真的像养了个女儿一样。

    吃了烤肉,两人肚子都有些撑,阿竹便带着严青菊去逛端王府看雪景,即便风雪刮得大,除了雪便是雪,没啥好看的,但是两人仍是有些乐此不彼,十分享受那种女孩子间的亲密贴心的交谈。

    “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过来看我,咱们是姐妹,多走动也无防。”阿竹说道。

    严青菊点头,心里却想着纪显如今的地位,还有宫里那位皇帝的态度,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到了午时,严青菊方告辞离开。

    严青菊回到镇国公府,按着规矩,正欲先去给纪老太君请安,却不想管家纪忠匆匆过来道:“大少夫人,听硕砚堂的丫鬟来报,潘氏发动了。”

    潘氏以前是纪老太君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后来见纪显回来没个贴心人伺候,便从她那儿派了两个大丫头到砚墨堂伺候,很快潘氏便凭着手段让世子收了房。现在虽然砚墨堂被大少夫人整顿过,但潘氏可是纪老太君身边出来的丫鬟,自然要给她些面子,所以听到这消息,管家便匆匆来报了。

    “大少夫人,潘氏这是提前发动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潘氏肚子里的这孩子是世子爷的,您也快去瞧瞧罢。”纪忠苦口婆心地劝道。

    严青菊淡淡地看他,说道:“慌什么?她一个通房生孩子,没道理让我这正头夫人去守着。接生婆来了么?热水等备好了么?还不吩咐下去?”最后的话是对跟着纪忠来的小丫头吩咐的,那小丫头正是伺候潘氏的丫头之一。

    纪忠被她的话弄得噎了下,这话她是说得不错,但是怎么觉得不太对头呢?忍不住再打量一下她,看起来就是个柔弱好欺负的模样儿,但事实证明,这位真是不好欺负,甚至嫁来几天,就借着个由头将砚墨堂都收拾了一顿,拨了好些钉子。

    严青菊脸上微露笑容,又道:“管家还有事?”

    纪忠咽了咽口水,方道:“没什么事了,属下这便让人将潘氏发动的消息告诉老太君。”

    “不必了!不过一个通房生孩子罢了,何须要去打扰老太君?老太君年纪大了,不爱管事情,一点事儿都拿去打扰她,像什么话?这点规矩都不懂么?”严青菊冷冷地道。

    纪忠被斥得讪讪的,心头也有些恼火,若不是潘氏突然提前发动,他用得着去打扰老太君么?老太君和老夫人此时恨不得直接揪住砚墨堂的把柄,发生这种事情自然要禀明了。

    “好了,管家应该也有事忙,便去忙罢,我先去瞧瞧。”

    纪忠心中一松,正准备行礼离开时,突然又听到那道轻柔好听的声音道:“对了,这事情便劳烦管家派人去通报世子一声。”

    纪忠的脸色有些青,让他派人去通知世子爷?让暴躁的世子爷直接朝他发脾气么?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纪忠生怕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夫人又拿点儿小事生起大事,只得派个耐打憨厚的小厮去神机营寻世子了。

    潘氏是接近午时用膳时突然发动的,才九个月便要生了,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夫人未进门时怀上的,现下这种情况,不免让人多想了。特别是严青菊今儿刚好出门,回头潘氏便出了事情,让人一时间便会联想到是不是严青菊动的手。

    “夫人……”丹寇有些急,“潘氏突然出这种事情,明日指不定老太君和老夫人她们要拿这事说您了。”

    严青菊摆弄着桌上的花瓶,瓶中插着一枝山茶花,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的花瓣美丽极了,让她有些爱不释手。她一脸漫不经心地道:“让她们说去!”

    “世子……”

    “那也要看世子相信谁了。”严青菊皱着眉道:“真是晦气,好心情都被败没了。以后谁再敢出这种事儿让我烦心,看我不收拾她!”

    她的声轻轻柔柔的,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却让一溜地站在墙角边的几个女人听到这话,心肝都颤了下,抬头小心地看着正在伺弄着山茶花的少女,那么柔弱清雅,再想想这半个月来她的行事,却没想到是个心狠手辣的。

    直到傍晚,潘氏那边还没动静,而纪显已经下衙回府了。

    那些被严青菊拘在房子排排站的通房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却不敢在主母未动时迎上去。

    严青菊接过纪显脱下的斗蓬,伺候他净脸洗漱时,柔柔地笑道:“世子可是饿了?妾身让人准备膳食罢?还有……潘氏午时发动,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因为是头胎,可能要耗些时间,明天才有动静。世子可要去瞧瞧?”

    纪显喝了口热茶,不耐烦地道:“我一个大男人去干什么?又不能帮她将孩子拽出来?不去!”

    “……”

    在场所有女人皆忍不住低下头去,唯有严青菊依旧笑盈盈的,听罢也不再多说,便让人去准备膳食。顺便也让那群通房下去,不再拘着她们。

    那几个通房依依不舍地看着纪显,发现他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过来,顿时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心里对严青菊恼恨得不行。天天将她们拘到正房,等世子回来了,便又将她们给叉下去,一点肉渣也不给她们,能再过份一点么?

    等所有女人离开,纪显一把将严青菊抱住,捏着她的下巴道:“你今儿去了端王府?”

    严青菊软软地任他捏着,只是固定住自己的下巴罢了,也没有多疼。她柔顺地道:“是啊,端王妃请妾身去赏雪,妾身和她聊了会儿,便离开了,没想到回来便听说潘氏提前发动了,听说是有人在她的膳食下动了手脚,妾身已经派人去查这事儿了。”

    纪显放开她,不屑道:“什么提前发动?亏他们说得出来!”

    严青菊心中有异,不过见他满脸煞气,脸上的疤痕更是骇人,话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有些事情,还是莫要问得太清楚比较好,以免破坏这好不容易维持平衡的夫妻情份。她有些怕纪显,所以不想惹他发怒,还不如自己悄悄查明。

    ******

    得知严青菊过得不错,阿竹便放心了,然后开始去折腾起她的大棚蔬菜来。

    阿竹上辈子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农活什么的根本不在行,对大棚蔬菜的印象也只是缘于网络上一些书面语。不过没关系,她有人手,有擅长农活的庄头,想到什么便吩咐下去,再加上重金赏赐,还真的有庄头弄了出来。

    听说温泉庄子里已经开始建好大棚种下第一批蔬菜种子了,阿竹心里极满意。第一季先种那种生长期短的蔬菜,等过段日子他们去温泉庄子,便能吃上了。

    陆禹让人将三个温泉庄子交给阿竹打理,也不去过问,每日见她接见庄头,查看账簿,忙来忙去的,就忍不住好笑。也不知道她忙了什么,他每回问,她便要一脸神秘,坚决不告诉他。

    不过虽然阿竹想要保秘,但是陆禹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随便听着下人报告几句,便知道阿竹要干什么,等知道温泉庄子里真的种了一批反季节的青菜时,也有些呆了。

    这时代有温泉,太医院也是在十年前才肯定泡温泉对于人体的好处,倒是没有人想到要利用温泉的温度来种反季节青菜。他的小王妃竟然折腾出来了,该怎么说呢?吃货的力量?

    陆禹在阿竹不知道的时候,特地询问了方荃温泉庄子里的农作物的生长情况,等到了十一月底,眼看第一茬长好了,便携阿竹去庄子里住几天。

    “明天咱们去庄子里住几天吧。”陆禹宣布道。

    阿竹也惦记着温泉庄子里的农作物,听罢忙点头,欢喜地道:“好啊,臣妾马上让人去收拾,明日一早便可以出发。”等吩咐下去后,突然又有些疑惑道:“王爷走得开么?”

    陆禹笑盈盈地道:“本王已经和父皇请了假,加之近来也无甚大事,歇息几天无妨。”

    这就是特权哎!阿竹可是知道那些官员一年四季除了固定的节日外,也只有生病或一些特殊原因方能请个假,不能随便离岗。而陆禹这作王爷的,相对宽松一些,只要办好皇帝布置的差事,不用每天去衙门里点个卯之类的。

    不过只高兴了一会儿,阿竹便又用怀疑的眼神看他,这王爷早不决定晚不决定,偏偏这种时候,不怪她想歪啊。

第102章

    翌日风雪稍停,正适合出城。

    马车碾压在雪上,碾出一条痕迹。

    阿竹抱着手炉,凑到车窗外朝外张望,却见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开张了,门前有穿着厚棉衣的店伙计拿着扫帚扫雪。路上行人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晨,两旁的商铺十分冷清。不过等过了朱雀街,马车经过东市一条专门卖早点吃食的街道时,便发现此处依然热闹非凡,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放眼望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市井画面。

    这画面十分亲切,那些小摊子上的食物冒着的热气,都让她觉得温馨。

    阿竹看了看,发现人群中还有一些穿着异域衣服的胡人,高鼻阔目,轮廓深刻,眼睛色泽不一,一看便知道是异域来的。

    “这是东市,时常可以在此见到洋人和胡商。你瞧,这种天气,正是胡人将积了一年的毛皮兜售的好时节。”陆禹发现她盯着那些胡商,以为她好奇,便解释道:“他们长相与咱们大夏人不太一样,不过除了风俗语言外,也无甚不同。”

    上辈子在电视里常见各种毛发的外国人,阿竹对胡人没兴趣,只是第一次经过东市,看到各种族群的人混在一起,看得有些稀奇罢了。这种就仿佛凤凰窝里突然多出了几只杂毛鸡一样,视觉有些冲突。

    过了东市,马车往直往东门而去,很快便出了城门。

    天寒地冻,马车底下虽然有火盆,不过陆禹仍是将她纳入怀里,抖开披风,将两人一起裹紧。

    “王爷,我不冷。”阿竹弱弱地道,她身上穿的衣服够厚,又抱着暖炉,怎么可能冷,被他这样抱着,阻碍了她看外面风景。即便现在是冬日没什么好看的,但对于一个难得出城放风的人来说,仍是极有吸引力。

    “本王冷!”陆禹理直气壮地说,手往她腰间摸着,握着她抱着暖炉的手,马上缠了过去。

    阿竹有些黑线,她发现夏天的时候,她喜欢巴着他,因为他的身体有些凉凉的,抱着睡觉舒服。到冬天的时候,发现轮到他喜欢巴着她了,因为她的身体温度比较高,他反而有些畏冷,夜里像条冬眠的蛇一样将她缠着。此时他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指尖确实透着一股凉意。

    听甲五透露,他之所以会如此畏冷,还是在承平二十四年荆州叛乱那会,他在战场上被人算计受伤,导致他中了毒,后来花了一年时间才调理好身子恢复健康,但却改变了她的体质,让他在冬季时极为畏冷。

    想罢,阿竹便不吭声了,他要缠着就缠着,即便破坏他男神的形象,却也让她心里软绵绵的,生不出其他念头。

    以马车的正常速度,两个时辰便到了温泉庄子。

    这温泉庄子在小周山,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面积也特小了,不能成为农庄,不过用来种些蔬果之类的还行,产量不多,但也算是个在冬天尝个新鲜劲儿。

    下了马车后,阿竹来不及去歇息,便兴冲冲地要去看庄子里种植的大棚蔬菜,陆禹也有些好奇,携着她一同去了。

    负责打理温泉庄子的管事也笑着将他们领到菜园去。

    那一片菜园便在距离温泉不远处的地方开辟的,而且选的地方不远不近,土壤中的温度正好,周围就像阿竹说的那般建起了棚子,没有塑料薄膜,用的是麻布覆盖其上。

    在这大冬天的,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色泽,莫说阿竹心情好,连陆禹都看得有些惊奇。这些所谓的大棚蔬菜,没想到阿竹真的折腾出来了。即便她只是提出了个设想,砸重金让庄头带人去试验,但也是难得了。

    “没想到胖竹筒还有这等奇思妙想,禹哥哥很高兴。”陆禹用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蛋,转头便吩咐人去将剩下两个温泉庄子所产出的蔬菜都收了起来,第一批拿去作人情送给京里的亲朋好友,第二批便拿去高价卖了。

    掌握了大棚蔬菜的种植方法,想要多少都有,不愁没有财源。

    阿竹笑眯眯地听着他的吩咐,奸商什么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不过没关系,他赚到的钱入了王府公中,她想要花用也使得!如此一想,巴望着多赚些钱,反正钱不嫌多嘛,而且还要养他放在皇庄里的人手,那也是一笔开支。幸好她当时为了急于求成,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一笔钱都砸了下来,十分土豪地将三个温泉庄子都拿来建大棚种蔬菜了。

    当天,厨子做了一顿全素宴,明明是素菜,却有着肉的味道,让阿竹不得不感叹大吃货国的厨艺的博大精深。

    来到温泉庄子,不泡一泡温泉那可真是白来了。特别是阿竹去温泉看了下,整个温泉池子都被围了起来,池边砌了大理石,就像王府中的浴池一般,可以踏着阶梯而下。

    阿竹消了食,便兴致勃勃地让人准备东西,跑去泡温泉了。

    还没跑两步,陆禹勾着她的腰,偏首对她微笑,清雅不凡,但出口的话却不是那回事,只听得他说道:“胖竹筒这阵子辛苦了,禹哥哥稍会就好好犒劳你!”

    “……”

    你还能再无耻一些么?

    甲五带着其他丫鬟躬身退下,阿竹求救无门,被他扒光光了,扛到了水中,来了个鸳鸯浴。

    当被他压到温泉旁边的大理石上为所欲为时,阿竹内流满面,这到底是谁犒劳谁啊?手指抓了抓,很快便被他捉了回来,引着她纤细的手臂环到他的脖子上,摸到他被温水打湿的发,黏在他光洁的背脊上。

    天色近晚,迷迷糊糊间,只见他被温泉热气打湿的脸上,肤色如玉,汗珠从脸颊滑落,有着异于平时的清冷高华,双目迷蒙,神色迷离,竟然有些失控的模样,让她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沉沦,直到完全昏迷过去。

    哗啦的水声响起,阿竹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倚靠在他的胸前,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中,一只手正拿着绢布为她清洗着身子。

    “醒了?”沙哑的男声含着莫名的情愫。

    周围的水雾迷蒙,阿竹开始有些呆滞,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事情时,面上又是一片空白,然后不意外地全身都红了。

    竟然、竟然……

    哗啦一声,陆禹抱着她起身,走上台阶后,扯过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大毛毯将她裹了起来,放到旁边的竹椅上,自己也扯了一件披上,吸净了身上的水后,又拿过一旁的长衫穿上,然后方坐在她旁边,拉过一条毛巾帮她将头发的水吸干。

    阿竹被他兜头弄得整个视线都是黑的,挣扎着钻出脑袋后,看到正含笑给她擦头发的男人,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凤眸微微眯着,似乎心情极好的模样。而他的头发仍湿嗒嗒地垂放在身后,凝着水珠。

    明明看起来十分凌乱的模样,有别于平日的整洁干净,但是却让她心跳了一拍。这种凌乱之感,弱化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清冷,添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性感魅力——这又让她想起先前在水中厮混时,他也是这个模样,让她挣扎变得无力,只能随了他折腾。

    如此一想,再次觉得脸蛋又开始发热了,整个人都缩在那条大毛毯中,感觉没脸见人了。甲五她们还守在外面,也不知道她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陆禹将她的头发擦干净后,见她团成一团,像只小奶狗一样,让他的心颤了颤,忍不住又将她抱了个满怀,在她红润健康的脸蛋上亲了好几下,发泄着那种突然其来的激荡之感。

    阿竹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又戳中某位王爷的萌点了,被他亲得快要窒息了,一脚踹了过去,没想到会被他轻易地抓住了脚,而她身上还没穿衣服,这腿一抬高,什么风景都被人窥了去,顿时面上又是一片空白。

    这种想要死一死的心情肿么破?

    陆禹看了她好一会儿,在欲念再起之前,终于压了下来,慢慢放开她的腿,将又快要缩成团逃避的人抱到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羞什么?你若觉得羞,本王也给你看。”

    流氓!

    吃饱喝足的某位王爷直接将缩成一团的人抱回了丫鬟们收拾好的房间,被窝里已经用香薰暖炉烘过,又香又暖,阿竹直接滚进了被子里,死活不想见人了。

    即便夫妻间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但那时候都是在晚上的床帐之内,光线不明之时,这种在明亮的光线下被人看光光,仍是让她觉得羞耻,直想将自己的头发挠掉。

    很快一只手又将她蒙头的被子扯开,她抬起头,脸蛋因为憋着气而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润润的,眉稍眼角间仍残留着先前的情韵,可怜又可爱,像只小动物一样。每当看到她这模样,陆禹总会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小奶狗,也是这般缩成一团,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当又被扑到床褥间时,阿竹简直要崩溃了,叫道:“王爷,克制!”

    “没办法,小阿竹像只小狗一样可怜,本王很想疼爱呢……”

    难道她无意间戳中了他的萌点了?阿竹此真想拿镜子来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以后一定要尽量改,省得他一个激动,她又要被折腾得太惨。

    当再次被男性有力的占有时,阿竹伸手在他背上挠了几下,那如玉的肌肤顿时多了几道痕迹。

    陆禹皱起眉头,在她耳边含糊地道:“胖竹筒,你该剪指甲了……”

    听罢,阿竹又在他背上多挠了几下,明天坚决不剪指甲。

    ******

    翌日,坚决不剪指甲的阿竹一觉醒来,便发现床边坐着的男人正拿着指甲刀为她修着指甲。

    呆呆地看了会儿,直到自己的爪子被他放开后,阿竹才收回了手,看了看被修得圆润的指甲,忍不住一爪子挠了挠被子,鼓了鼓腮帮子。

    “阿竹醒了?饿不饿?厨子做了素菜粥,可是要在床上吃?”他含笑问道,指尖滑过她的脸蛋。

    “……”

    开始阿竹还有些呆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等要起身时,发现腰肢酸软得爬不起来,双腿也没什么力气后,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瞪向他。人在不舒服的时候,狗胆也会变大了,哪里还会管其他?

    最后还是在床上解决也不知道是早膳还是中膳的一餐,新鲜的蔬菜再配上厨子的好手艺,让她连续吃了三碗,看得陆禹好生意外。等她漱口后,陆禹摸摸她的肚子道:“若是平时都是这般食量,你早就长大了。”

    表再提这件事情行不行?

    阿竹又有些崩溃,这种被自己的男神弄到崩溃的心情肿么破?急求,在线等!

    而她的男神已经恢复了清雅如月的气派,倚坐在床边,捧着一本史书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冬日天冷,夫妻俩能窝在温暖的房里头随意地说话聊天,十分难得,说着说着,阿竹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午后才醒来,醒来后她便活蹦乱跳了。

    陆禹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阿竹和几个婢女一起堆雪人,笑声传得老远,喃喃道:“精神真好,看来本王还是手下留情了。”说罢,微微一笑。

    正拿着胡萝卜要给雪人装鼻子的阿竹打了个冷颤,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只以为是双手沾了雪太冷了,便又高兴地继续装饰着这个雪人。

    甲五见她玩得高兴,便出主意道:“王妃,奴婢记得何侍卫会做很好看的冰雕,您若喜欢的话,不妨叫何侍卫在这院里做些冰雕。”

    哎呀,还有这回事?阿竹马上将正窝在走廊横梁上的何泽叫过来。看他像只猴子一样跳了下来,有些黑线。

    “何哥哥,就像甲五说的那样,交给你了!”

    何泽一听到这句“何哥哥”,下意识地往长廊下负手而立的主子那儿看去,发现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应了一声后,忙溜走了。

    等阿竹还想要继续玩时,陆禹过来将她直接拎走,至于接下来又被他欺负得快要崩溃的事情,她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这回是如何戳中他的哪根神经了。

    只能说,男神总是不按牌里出牌,该肿么破?

    *****

    在腊八节到来的前两天,陆禹方带着依依不舍的阿竹回了京。

    回去时,还将庄子里产出的一批蔬菜都收割了,然后让人运进宫去给帝后、太后、贵妃等尝鲜。

    阿竹进宫给婆婆请安时,得到了皇后的赞扬,还有安贵妃的夸赞。

    安贵妃是个爱显摆的,儿子儿媳妇竟然在这大冬天的,给宫里的长辈送了难见的蔬菜尝鲜,难得一见,自然该好好去显摆。于是便当着所有嫔妃的面,将阿竹这儿媳妇好好地夸了一回,夸得淑妃、贤妃、德妃这三个有儿有儿媳妇的女人脸色发黑,阿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阿竹越来越理解安贵妃这个婆婆的性格时,越觉得这位婆婆是个让人惊奇的奇葩,气人的时候,能将人气得牙痒痒的,而且极会驱利避害,傍着皇后在这后宫中也算是如鱼得水,嚣张不已。也幸亏她是这种性子,皇后像是当成了只宠物一样地护着,不然饱受她荼毒的四妃早就将她撕了。

    安贵妃在后宫里头狠狠地夸着阿竹显摆时,乾清宫里,承平帝看着捎假回来的儿子,眼神有些儿复杂。

    “原来这温泉还能在大冬天里种蔬菜,端王妃可真是个妙人,连这主意也想得出来。”承平帝淡淡地说道。

    陆禹微微一笑,说道:“她就爱胡思乱想。不过儿臣记得以前太医说过,这人年纪大了,不宜食太多肉类,冬季素菜少,有了温泉庄子产出的蔬菜,皇祖母和父皇也好尝尝鲜。”

    承平帝直视他,半晌神色缓了下来,声音也多了些笑意,说道:“这是你挑的王妃,看来是个不错的。”然后见儿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笑起来,又道:“朕记得当初你直接过来和朕说,想要娶靖安公府的三姑娘,让朕直接下旨将她定下来,如今可是后悔?”

    陆禹笑容依然温煦和雅,但神色坚定,躬身道:“儿臣不后悔!”

    “难不成日后只娶一个女人?”

    “一人足矣!”

    承平帝神色又变了变,起身走下台阶,拍拍儿子的肩膀,笑道:“你那点小毛病也并不阻碍你识人,若是喜欢,让你母后给你纳几个侧妃也行。”

    陆禹叹了口气,讨饶般地道:“父皇怎地又拿儿臣来开玩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女人在儿臣眼里就和男人差不多,儿臣是个正常的人,没兴趣。”

    这个比喻终于将承平帝逗笑了,声音爽朗,传出了乾清宫外。

    这日午膳,承平帝将端王留在乾清宫里一起用膳,这是端王自行了冠礼后,极少有的事情。当宫里宫外的人皆知道这事儿后,目光又变了变。

第103章

    大概是因为温泉蔬菜让端王夫妻在宫里大大地露了回脸,所以腊八节那天,他们得到了皇帝赏赐的特大号碗装的腊八粥。

    对此,阿竹很傲娇地鄙视道:“小气!腊八粥这种东西谁不会做?而且王府里做的腊八粥比宫里做的大锅饭好吃多了……”还不如赏些珍品墨宝之类的东西更实在?

    陆禹听到她的嘀嘀咕咕,恰好听到那句“王府里做的腊八粥比宫里做的大锅饭好吃多了”,不禁摸摸她的脑袋道:“宫里赏赐的喝两口作作样子就行了,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吩咐府里的厨子给你做。”

    虽然腊八粥微不足道,但是这是御赐的,同时也显示了帝宠。京中并非所有大臣或勋贵都能得到宫里赏赐的腊八粥,能得到的也只有一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勋贵和皇帝记得住的人家,就算是皇子,还不一定能得到呢,例如康王府,年年都要作死一回的康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得到宫里赏赐的腊八粥了。

    同样得到赏赐的还有镇国公府,不过送腊八粥来的内侍也不知道是和纪显有仇呢,还是要巴结纪显,特地注明道:“这是皇上赏赐给镇国公世子的腊八粥。”

    于是,负责接旨的世子夫人严青菊得到了镇国公府那些人火辣辣的目光洗礼。

    严青菊面上丝毫不显,稳重大方地接了腊八粥,然后又让人赏了那内侍,亲自送他出了二门。

    镇国公夫人看了看,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大媳妇,这是皇上御赐的腊八粥,皇恩浩荡,可要好生地品尝,别辜负了皇上的恩赐。”

    严青菊让人将腊八粥送去厨房加热,对镇国公夫人柔柔一笑,说道:“母亲说得是,儿媳妇会好生尝尝的。不过份量少了点儿,儿媳妇要送些给老太君和老夫人尝尝,可能母亲这儿没办法多送了……”

    她语气幽怨,仿佛自责不已,连瞅人的眼睛都像要出水一样。

    纪显恰巧进门,便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竖,大步上前,将严青菊往身后一揽,凶神恶煞地看着镇国公夫人,冷声道:“母亲这是什么了?若是青菊有什么不对的,好生管教她便是,何需如此吓她?”

    “……”

    镇国公夫人捂住心口,简直不敢置信,她什么都没说呢!这继子就一副她欺负了大儿媳妇的样子,真是气死她了。

    纪华的妻子温氏倒是看得有些明白,纪显进门时,婆婆镇国公夫人因为心里不高兴,正气势临人地冷笑着,严青菊即便不说话,也天生带有几分的弱者之态,这副样子最突然惹起男人心中的怜惜,脑袋一发热,便出做出没脑子的事情来。

    纪显现在这副维护的样子,不分青红皂白,可不就像是她丈夫纪华护着院里的那些小贱人时的模样么?温华指甲掐着手心肉,心说这世子夫人真是上不得台面,竟然时常耍这种小妾的手段,也不知羞。

    严青菊表示,她天生长这样子,纪显要误会她也没办法。所以她完全不会感觉到羞耻,长相是父母给的,她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轻飘飘地看了眼怒瞪着自己的温氏,严青菊的目光又拉回了面前的男人身上,便听得他道:“不过是宫里御赐的腊八粥罢了,既然母亲也想喝,稍会我便将我的那份让人送去给母亲好了,不必为了这点为难青菊。对了,她的那份也同样给你们好了,不必太感谢,她是儿媳妇,孝顺你是应该的。”

    说罢,不理会镇国公夫人僵硬的模样,依然粗鲁扯着严青菊往砚墨堂而去。

    镇国公夫人呆呆站了一会,直到儿媳妇温氏过来揣扶她,才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手指狠狠地掐着温氏的手,抖着手,嘴唇都发抖了。

    “娘,您怎么了?没事吧?”温氏赶紧为她顺气。

    “……咱们走!”镇国公夫人从牙逢间挤出话来。

    等镇国公夫人回到自己院子,不待丫鬟过来伺候,直接将她们轰了出去,然后对着缩着肩膀站在面前的儿媳妇道:“你是哑巴啊?当时为何不吭声?由着那狐狸精作态让纪显拿话来恶心我!她算什么东西?若不是老太君和老夫人抬举,她一个庶女能嫁进来当世子夫人么?你倒好,关键时候就当哑巴……”

    温氏被婆婆劈头盖脸地一顿怒骂,心里觉得很委屈,心道严青菊那庶女能当上世子夫人,还不是你们先前见她是庶女,又一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才千方百计去聘娶了她的么?现在好了,原本以为的柔弱小白花原来是朵霸王花,又怨出主意的人没眼光,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而且,纪显十五岁被逼得去了军营,现在长本事回来了,被皇帝直接封了世子,又埋怨当初其他人不留情面,将他逼成这样有出息,倒霉了自己……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总是喜欢埋怨别人,指责对方,却从来不曾反省过。温氏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但她没胆反抗,不然婆婆随时有理由将自己休回娘家去。

    等镇国公夫人骂够了后,见温氏木木地站在那里,气又不打一处来,恨道:“若不是你管不住华儿,也不会让那贱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潘氏的那孩子,已经被送去了庄子里,你想个法子,直接弄死了,省得留着堵心。”

    听到这里,温氏也满腹的怨气,她丈夫的德行她还不知道,就和公公一个德行,她能管的话,也不会让后院一群女人了看着恶心了。

    “娘,潘氏的孩子……好歹大家都知道是世子的,若是弄死了……”温氏嗫嗫地道。

    镇国公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不弄死了留着让纪显抓着这把柄以后再陷害华儿么?”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模样,镇国公夫人恨道:“行了,你让人去打探潘氏和那孩子被送到哪里了,到时候我派人去。”

    温氏一听,赶紧应了。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弄死个天真无知的幼儿这种事情,有伤天和,她是不干的。

    ******

    另一边,纪显嫌弃严青菊走得慢,直接环着她的腰,将她半扛着回了房。

    丹寇在门口边缩头缩脑,小心地窥视着世子爷的脸色,再瞅瞅严青菊,发现她的脸色有些白,但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吓得夫语,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严青菊定了定神,接过丫鬟呈上来的茶喝了口压下心中的惊悸,不过等她喝第二口时,才发现自己将纪显的茶给喝了,忙放下茶盏,将另一杯茶亲自呈给他。

    纪显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喝着热茶挑剔地道:“宫里的腊八粥选料虽然好,但味道却不好,她们喜欢就给她们罢,你去叫厨房煮你自己喜欢吃的。”然后又嘲笑道:“不过是碗腊八粥罢了,也值得她们这般,真是没见识。”

    不,不是她们没见识,而是在老镇国公去逝后,皇帝就不太关注镇国公府了,今年还是时隔了十几年后,皇帝第一回给镇国公府赏赐腊八粥,意义不一样,自然教那些女人高兴坏了。只可惜,很快又被灭了所有的高兴。

    严青菊知晓纪显不太爱理会内宅妇人间的事情,觉得那些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之辈,所以她也不太爱拿那些小事去烦他,除非她需要借助他的威势去收拾人的时候。

    “爷今儿怎么回来这般早?”

    “没事就回来了!怎地?看到本世子不高兴?”他转头看向她,发现她目光直视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退缩,心里满意地点头。看着是柔弱胆小了点,但也没有胆小到看到他就晕倒的地步,比其他那些看着外强中干的女人好多了。

    严青菊自然是摇头,省得他误会,便笑道:“爷回来得正好,妾身今儿让人煮了腊八粥,是按着爷喜欢的口味煮的,刚好趁热喝。”

    说罢,便去叫人将厨房里煮好的腊八粥呈上来,果然是刚煮好的,一阵腊八粥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纪显将身上的官袍换下,净了手后,大马金刀地坐在八仙桌前看着严青菊忙碌。等喝了口微甜的腊八粥时,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状似不经意地道:“你不喜欢甜的话,就叫厨房按你的口味调些味道罢。”

    严青菊柔柔地笑着,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神色。三姐姐说,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还奢望着别人来爱么?所以她自然会对自己很好,不会亏待自己的!

    正喝着腊八粥,便见纪山一脸喜气洋洋地过来了,配上他那副矮小的身材,看起来还真是有点猴精猴精的模样。

    “世子爷,属下刚才听说了,老夫人喝了腊八粥后,便说累歇下了。老太君那儿没什么消息,不过国公爷被老太君叫去了。”

    纪显听罢用调羹磕了下碗沿,发出铮的声音,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意,竟然有几分戏谑和幸灾乐祸。

    严青菊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的心情。老夫人现在止不定呕得难受,御赐的腊八粥不能不吃,吃了又难受,更不能说吃了病了,所以只好累了。而老太君那里虽然没什么消息,但将镇国公叫去,估计也是要发脾气了。

    纪显高兴得直接多吃了两碗腊八粥,然后用帕子一抹嘴,便对严青菊道:“我今晚与沈大人有约,你不必等我用晚膳了。”说罢,换了衣服,抬脚便离开了家。

    严青菊起身送他出门,暗暗地皱起眉头。

    沈大人……难道是户部尚书沈正忡?

    严青菊在丹寇的提醒下回了房,坐在炕上开始默默地思索着。沈正忡现任东阁大学士,他的孙女几个月前刚成为秦王侧妃,纪显今晚与他有约为的是什么?他们几时有联系的?

    严青菊思索良久,因不得要领,将此事按捺下,决定再看看情况。

    *******

    秦王府。

    秦王妃单手支着下巴,环视着屋子里的几个美人,神色悠然,视线扫来扫去,扫得那些女人心肝都发颤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半晌,有丫鬟过来道:“王妃,腊八粥热好了。”

    秦王妃听罢,便道:“呈上来。”然后转头对那几个美人笑道:“这是御赐的腊八粥,几位妹妹也来尝尝。都坐罢,别站着了。”

    众人看着屋子里摆好的桌椅,方明白原来王妃是要留她们一起喝腊八粥。心里有些不情愿,不过碍于王妃的吩咐,不能不坐。

    冯侧妃是最乖觉的一个,王妃命令一下,马上便挑了个离王妃比较近的位置坐着了。其他女人也挨着她坐下,最后只剩下近来比较得秦王宠爱的沈侧妃蹙着眉,挑了个离秦王妃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加热好的腊八粥很快便被丫鬟呈上来了,不过在场的女人都有些食不下咽,根本品尝不出什么味道。若是对着秦王,她们估计会吃得很香,但对着秦王妃……抱歉,她们对这个在秦王府里像只霸王龙一般霸占着王爷的女人没有一点好感。

    秦王妃喝了口腊八粥,是她喜欢的咸味,眉宇松开,喝得极为高兴,便吩咐道:“这腊八粥不错,着人装一碗温着送去给衙门里的王爷。”

    丫鬟笑着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这时,沈侧妃突然道:“王妃,妾听说王爷今儿不在衙门,出城去了。”说完,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心里有些小得意,连王妃都不知道王爷的行踪,她却能知道。

    “哦。”秦王妃看向她。

    沈侧妃被那双寒目看得心头微怯,秦王妃身形修长,虽然也是个美人儿,但眉毛太黑、眼睛黑浚浚的,一身不亚于男儿的英气,看得就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王爷不在京,那就算了。”秦王妃摆摆手,对她们道:“没什么事情你们也散了罢。”

    众人听罢纷纷拭嘴起身,沈侧妃有些得意,走出正院时,看了冯侧妃一眼。王妃那模样是个男人都不喜欢,男人还是比较喜欢柔弱一点、体贴一点的女人,王妃无论哪方面都不合格。所以,王妃不足为虑,反而是这冯侧妃,是皇商之女,也有几分姿色,还生下了秦王唯一的女儿,是个敌人。

    冯侧妃冷淡地看了沈侧妃一眼,自然发现她针对自己的敌意,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蠢货。

    在秦王府,王爷的宠爱最是没用的,结巴好王妃才是正理。可笑这个女人总是一副以得王爷宠爱为荣而自居,在王妃面前显摆。若不是王妃懒得搭理她,这女人现在连她的院子都出不来一步,届时王爷根本不会吭一声。

    秦王妃喝完腊八粥,觉得有些无聊,便道:“来人,备马!”

    丫鬟芊草疑惑地道:“王妃要去何处?”

    “自然是去城外溜马了,无聊嘛。”秦王妃理所当然地道。

    芊草一听,马上义正辞言地道:“王妃,天气寒冷,您要保重身子!若是王爷知道您为了他而离京,王爷会不高兴的。”

    秦王妃眨了下眼睛,奇怪地道:“我怎么为他离京了?护城河那边不好跑马,男人太多,城外不是比较好么?”

    芊草不为所动,心里已经认定了王妃是被沈侧妃气到了,心里也气沈侧妃的嚣张,便苦口婆心地劝起来。见她仍没打消主意,芊草机灵一动,便道:“若是王妃无聊,可以去寻端王妃说话。”

    秦王妃击掌道:“对啊,真是个好主意。”

    芊草马上让人去准备车驾,比起让王妃出京去寻王爷,去端王府更能接受了。且自从中秋宫宴那会儿后,端王府和秦王府的女眷终于有了往来,不像以前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只能说,可怜的小代王,他吸引了所有人的仇恨值,使得以往针锋相对的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缓和。

    *****

    当阿竹听说秦王妃到来时,真是喜出望外,忙叫人给自己梳妆打扮,她要用最美的一面去见她的女神。

    钻石和翡翠听罢,心里肯定地点头,自然要以最好的一面去见秦王妃,绝对不能在秦王妃面前坠了端王府的面子。

    所以,当阿竹一身盛装出现后,简直是盛气凌人。让跟随秦王妃而来的丫鬟面色有些不愉,不过见秦王妃笑脸相迎,便也没说什么。

    “九皇嫂怎么来了?可是用过腊八粥了?”阿竹热情地款待她,即便心里激动,行动间有些矜持。

    秦王妃也很矜持,说道:“我记得九弟妹府里有个梅园,现在梅花应该都开了吧,便厚着脸皮来这儿赏梅打发时间。”

    阿竹听得意外,觉得她好像挺无聊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突然到来有什么目的,便还是笑盈盈地应下了,让人去梅园准备准备,便带她去了梅园。

    然而,还未在梅园好好逛逛,秦王府的管家便十万火急地过来将秦王妃请回去了。

第104章

    阿竹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好好地和女神一起逛园子赏梅,没想到才一会儿时间女神就被叫走了。看秦王府管家火急火燎的模样,也让她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连这点时间也等不及,就将人给叫走了。

    正当阿竹琢磨着要不要叫个人去打探一下时,陆禹回来了。

    陆禹看她一副盛妆打扮的模样,奇怪道:“胖竹筒这是要去哪儿赴宴呢?”

    “不是,先前秦王妃过来了。”阿竹郁闷地道,女神难得来寻她逛园子,就这么被人叫走了,真不开心。

    陆禹见她悻悻然的,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原来先前不是本王看错了眼,真的是秦王府的车驾。”他边说着边携阿竹进入屋子,打趣道:“不会是你弄得太盛气凌人了,秦王妃不好意思呆了吧?”

    盛气凌人?什么意思?

    阿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她几时盛气凌人了?她只是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女神看,难道在外人眼里她盛气凌人?怨不得先前见秦王妃身边的丫鬟神色不太对的样子。

    阿竹顿时被打击到了,差点就想蹲到墙角画圈圈了。

    陆禹将她抱了起来,夸奖道:“胖竹筒做得好,在秦王府的人面前,就须得如此盛气凌人。”

    “……”

    阿竹更沮丧了,她不想在自己的女神面前盛气凌人啊,明明都是女人,平时都不怎么往来了,还不行么?她不奢望和秦王妃成为好朋友,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就行了。难道她今天这翻举动,真的气走了她的女神?

    想在女神面前表现一翻却被误认为盛气凌人处处攀比的阿竹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一时间蔫头蔫脑的,没什么精神,直到半个时辰后,管家来报,方让她瞬间振作了起来。

    “秦王在城外遇刺?”陆禹惊讶道:“抓到刺客了?可知晓刺客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刺杀秦王?”

    阿竹双目灼灼地看着管家方荃,有些明白了秦王妃先前为何会被人火急火燎地请回秦王府,出了这等事情,自然要请秦王妃回府主持,免得被人有机可趁。

    方荃回道:“时间太紧,属下探到的消息不多,据说秦王殿下是在城外不远处的灾民救济站中遇袭,当时有打扮成灾民的刺客藏在灾民中行刺他。秦王殿下受了伤,听说手臂上被划了一刀罢了,没有伤及要害。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去现场查看了,生擒了一个刺客,其他的刺客当场死了。”

    陆禹皱眉思索,半晌方道:“你继续派人盯着这事情,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方荃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阿竹见他坐在那儿沉思,也不打扰他,将丫鬟呈来的热茶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又将自己怀里的暖炉塞到他手中,然后便去厨房查看今日的膳食菜单了。

    等阿竹转了一圈回来,发现他正抱着手炉喝茶,手中还翻着她搁放在旁边的针线框,拿着她今天早上做的荷包翻看着。

    阿竹差点要尖叫着扑过去,不过她也很快扑过去,却被陆禹眼明手快地拦腰抱住,那荷包被他高高举起,不让她碰着,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问道:“胖竹筒在荷包上面绣的是什么东西呢?本王似乎是第一次见着这种人物肖像画。”

    阿竹眼神左右飘移,最后实在没办法,自暴自弃地道:“那是王爷的小人相。”然后又徒劳加了句:“臣妾原本正打算再绣个自己的。”

    陆禹将那荷包看了看,松花色的布料,用各色的绣线在中间绣了一个q版卡通人物头。当然,陆禹不知道q版这种说法,却觉得这卡通人物头相怎么看都有趣,是一种新奇的画技,而且是自己王妃做的……于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之揣进怀里了。

    “即然是王妃给本王绣的,本王便笑纳了。”

    阿竹决定,以后她再也不手贱弄这种东西了!

    用过晚膳后,方荃又过来禀报道:“王爷,去探查的人回来了,听说被五城兵马司押送进牢里的刺客很快便吞金自尽了,此时五城兵马司有些乱,那刺客观并未审问清楚他们的身份就死了,负责这事情的几位大人都很生气。”

    人一死,一时间,想要查明还真有些困难。

    陆禹听罢,便让方荃下去了,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阿竹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猜测刺杀秦王的幕后指例者是谁。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秦王今日为何会出京?而他的行踪是公开的还是保秘的?谁会这般大张棋鼓地指使人去刺杀他?有什么目的?秦王若是死了,谁有好处……

    想到这里,阿竹突然心头微跳。秦王死了有好处的人除了代王,不就是她家王爷了?代王还小,虽然大家都被皇帝刷了一次,但却没有怎么将代王放在心上。而在代王取代诸位皇子出现在人前时,所有皇子中最为瞩目的要数端王和秦王了,这两位在朝中甚至隐隐有抗横之势。

    若是秦王意外身亡,年长的皇子中,除了齐王、魏王,便是端王最有利了。而齐王、魏王在承平二十四年那会儿被承平帝打击得差不多,这些年下来,就像是废了一般,在朝堂上比不得秦王和端王的。

    突然,她的脸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他好笑地看着她,问道:“想什么呢?”

    “自然是秦王遇刺的事情。”阿竹老实道,“会不会对王爷有影响?”

    这种话她平时不会说的,即便明白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是前朝的事情她一个后宅妇人不宜指手划脚,而且男人也不喜欢太过自作聪明的女人,加上陆禹脑子比她好使,她更不会多管什么了。或许是这些日子被他宠得有些过份,所以便直言了。

    陆禹微微一笑,将她抱到怀里,抚了抚她的脸道:“不必担心,反正秦王现在死不了!就算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也看本王给不给他们机会。”

    阿竹看了他一会儿,既然他心里有底,她便也不再纠结。

    *******

    秦王府里,正院一片闹哄哄的。

    秦王穿着白色的里衬,上半身的衣服都褪下,太医正给他身上的伤敷药,然后用绷带缠着。屋内烧着地龙,如此并没有感觉到太冷,但秦王的脸色十分不好。

    “邱太医,你说那些刺客所用的武器中还有毒?对王爷身子可有害处?”秦王妃关切地道。

    邱太医道:“回王妃,这毒倒不致命,可是想要一下子除去却有些困难,得花上个把月佐以药物排除。当然,若是王爷想要尽快除去这毒,可以寻荀太医拿些解药,荀太医对毒这方面极有研究,估计很快便能调出解药来。”

    秦王妃马上道:“那就去请荀太医来!”

    邱太医没说话,看向秦王。

    秦王脸色不太好,被人这么算计着受伤,而且伤口上还有毒,弄得他现在只觉伤口像是有千只蚂蚁在啃一般又又痒又疼,难受极了。接到邱太医的视线,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就说吧,难不成本王还请不来他?”

    邱太医马上道:“这倒不是,而是荀太医在腊月前已经同皇上请假离京,估计得过了年才会回来。”

    秦王顿时想要骂爹了,那荀太医是什么玩意儿啊?若不是他父皇开恩,荀家至今仍是罪臣之身呢。不过等听到邱太医接下来的话,他更暴躁了。

    “老臣先前见荀太医离开之前,似乎给端王留了些解毒丸。”邱太医建议道。

    秦王深吸了口气,突然暴发了:“滚!”

    这时,秦王妃突然一根手指头戳在他肩膀上的那道伤痕上,猝不及防之下,痛得秦王叫出声来,脸庞都扭曲了。秦王妃戳了他两下,笑眯眯地对惊呆了的邱太医道:“王爷受伤心情不好,太医别见怪。来人,送太医出去。”

    邱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秦王妃轻易地镇住了要发脾气的秦王时,简直不敢置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再看下去就要被秦王报复了,干脆利索地跑了。

    等邱太医一离开,秦王狠厉地看着秦王妃,冷声道:“王妃真是越来越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秦王妃一脸诧异地道:“王爷怎么会说这种话呢?臣妾可是一直很敬重王爷啊。”正说着,听到外头有丫鬟来说沈侧妃求见,秦王妃直接道:“不见,王爷受伤了,怎么还能让她不轻不重地行事让王爷伤上加伤?在王爷伤好之前,她不许出现在王爷面前!”

    “……”

    秦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老婆将自己的小老婆叉了下去,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有心想要咆哮两句,但一对上王妃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千言万语难以成言。索性直接将衣服穿上,叫人将府中的幕僚都叫过来。

    幕僚们都知道秦王今儿出城却遭到刺杀,早已开始派人去调查这件事情了,而让他们感觉到糟糕的是,原本擒住的刺客竟然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人的疏忽,还未来得及审问,便吞金自尽了。

    “都是饭桶!”秦王暴怒道,“以为卸了刺客的下巴就能防他们自尽了?怎么不检查一下他们身上可有其他武器?”

    幕僚柴荣道:“王爷,属下派人去问过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确实检查过刺客身上的东西,保证万无一失,谁知道关进牢里时,他仍能吞金自尽,在下估计,其中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秦王遇袭一事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自然会将刺客好好地看着,发生这种事情他们绝对不乐见。所以现在最头疼的估计是五城兵马官的指挥使,明日皇帝发怒,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承担呢。

    秦王生了会儿气,而没法再生气的原因是秦王妃端药进来了。因为在外人面前,秦王也不好再拂了自己王妃的面子——免得她更打自己脸面,直接端着药喝了,挥了挥手便让秦王妃下去。

    “这件事会不会是老十干的?”秦王猜测道:“知道本王今日出城办事的除了父皇,便是老十了。他当时也在乾清宫,除了他本王想不出会是谁这般恰巧地派人来刺杀本王!”说着,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柴荣叹道:“若是这般简单还好说,但若不是端王呢?”

    秦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心里虽然想要咬定是端王,但也明白端王没那么蠢,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给人抓。想到除了端王外,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哪个不知名的敌人在窥视着自己,秦王心情越发的焦躁,恨不得将所有嫌疑人都捉起来杀掉。

    见他满脸戾气,压抑着脾气,柴荣担心他的身子,便道:“王爷,在下先前听说了,您还是先将毒解了,不然拖太久对身子不好。明儿便让王妃去寻端王妃,要些荀太医赠给端王的解毒丸罢。”

    想到自己要去求那个讨厌的弟弟,秦王的脸拉得老长。这事还不能确定指使者是谁呢,就要对那位弟弟低声下气地求解毒丸,气都不顺了。

    “这事再说吧。”与其去求那弟弟,他宁愿慢慢喝药排解毒素。

    众位幕僚见他不欲再说,心里都有些叹气,柴荣目光转了转,决定明日便去寻王妃。

    *****

    果然,翌日朝会,承平帝朝五城兵马司发了一通火,然后勒令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协理这案子,一定要将幕后指使者揪出来。

    承平帝生气完后,又将带伤上朝的秦王叫到乾清宫,好生地安抚了一翻。

    秦王感动得哽咽流泪,在承平帝放了他一个月的假让他好生养伤时,秦王跪在承平帝面前,说道:“有父皇这般关心,儿臣受的这苦楚也值得了。”

    承平帝拍拍跪在脚边的儿子的脑袋,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话,方让人将他送回秦王府。

    等坐上马车后,秦王原本感动的神色卸了下来,脸上一片冰冷漠然,冷笑一声:看来连他那皇父也认为此事不是端王干的,他的好弟弟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因为秦王遇袭受伤,皇帝放了他一个月的伤假,他的差事自然也得有人接手,特别是腊月了,户部更忙,秦王原本是负责户部的,现在少了他一个,户部的人忙成了狗。于是承平帝眼睛一转,便将在吏部中忙碌的陆禹给拎了出来。

    于是,轮到陆禹忙成了狗。

    阿竹咬牙切齿,哪有这样虐待儿子的老爹?就算公司是自己的老爹当老板,那也没有当爹的让儿子干两份工作却领一份工资吧?这简直就像是干着主角的活领着配角的工资,也太过份了吧?

    阿竹见陆禹每日从早忙到晚,大冬天的,却要早出归晚,晚上躺到床上几秒便睡着,也不像以往那般对她动手动脚了,却一点也不高兴。

    摸摸男神的背,肋骨都摸得出来了,绝逼不是她的错觉。没办法,阿竹只好在吃食上给他尽量地补充营养,免得他真的累垮。

    在陆禹忙碌的时候,阿竹也开始忙碌了。已经到年底了,她要准备各家的年礼,还有各种的人情往来,同样也忙成了狗。不过她还有耿嬷嬷和管家帮忙,往年有例可循,忙而不乱,根本没什么大负担。

    直到腊月下询,过了十几天,秦王遇袭的事情仍是没有个定论,为此承平帝在朝会上又将负责此案的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竹也听说了此事,心里却觉得,都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了,能查得出真相早就查明了。看来这次的幕后指使者藏得极深,估计到最后,为了给皇帝和秦王一个交待,顶罪的一定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果然,又过了几天,阿竹便听说了秦王遇袭一案终于了结了,结果有点出人意料。

    “这次的刺杀策划者是当年九皇兄揭发的私盐贩子的首领勒三?”陆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说道:“当年那桩贩卖私盐案子虽然是九皇兄负责监督,但却不是他主持的,而且最后却让勒三逃了,据闻是逃到了北狄那儿,谁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时隔几年,他现在又归来报仇了?单单寻了九皇兄?”

    华菁放下邸报,说道:“可不是!虽然不知道这个被揪出来的人是不是勒三,但为了大伙,只好让他死得其所了。”然后又叹道,“这次事情,策划者隐藏得真深,若秦王真的死了,王爷不仅没得到什么好处,也要吃个大亏。幸得王爷反应快,让人盯紧了他们,才没有被栽赃成功。”

    陆禹面上虽然带笑,但双眼却极冷,笑道:“那也得让他们有命栽脏才行!先生,这件事情麻烦你继续查下去,本王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藏着不出手。”

    华菁笑道:“王爷就交给我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动。”

    两人又商议了会儿,直到丫鬟过来询问晚膳,才发现天色完全黑了。

    华菁抚了抚颌下的胡须,起身朝陆禹揖了一礼,笑道:“既然王妃过来请了,在下也不打扰王爷了,近儿王爷事忙,不过也请王爷保重身子。”

    陆禹微笑道:“先生也一样。”

    离开了书房,迎面而来的是冷风挟着冰雪。

    何泽忙撑开伞,为主子挡去扑面而来的雪,心里有些抱怨这雪也来得太大了。

    陆禹踩着沉稳的步伐回到正房,便见到门口处有人在探头探脑,他的视力极好,很快便对上那双像小奶狗一般湿漉漉的黑眼睛,让他眼中不由得滑过笑意。

    “禹哥哥,你回来啦!”阿竹高兴地过去拉住他的手,果然很冰,忙将他往室内拉,说道:“傍晚时又下雪了,估计这几天都会很冷,咱们今晚就吃火锅暖暖身子。”

    边絮叨着,边将一个手炉往他手里塞,然后亲自去绞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又伺候他脱下身上的披风。

    陆禹笑盈盈地看着她忙来忙去,目光不移,脸上不觉带着柔和的神色。阿竹担忧他的身体,根本无瑕他顾,不过室内的钻石及齐妈妈等人却看得明白,不由得抿嘴微笑。

    等两人用完膳,阿竹见他没有去书房,反而是在坐在炕上看书,不由得有些惊喜,忙脱了鞋子坐到他旁边,将一个引枕扯来垫到自己背后,笑道:“王爷今晚不用去书房忙了么?”

    “嗯,今晚歇息会儿。”说罢,视线从书中移过来,看到炕上的小几上摆着的年礼单子,便道:“我听管家说你最近也挺忙的,若是有什么不懂便去问耿嬷嬷,别累着自己。”

    阿竹笑盈盈地看他,说道:“放心,我省得。”

    她估计是最轻松的王妃兼媳妇了,嫁过来后便开始管家,而且这王府里的下人也从来不敢对她不敬,不敢阳奉阴违,省了她很多功夫。不像有些府里的老奴,倚老卖老,新妇管家,还要费功夫去收服他们,然后才能腾出手慢慢来料理,简直就是烦人。

    说到这里,阿竹又想起了严青菊,当初她能将镇国公府的砚墨堂上下给收拾了,也是因为有纪显给她撑腰,而且纪显明显也想将砚墨堂捏到手心里,省得被人钻空子,才方便了严青菊行事。不过,严青菊后来收伏几个在镇国公府世代服务的奴才,也是费了好一翻功夫,最后她发了狠,直接以雷霆手段震慑,才解释了些麻烦。

    如此一想,阿竹便又觉得自己当这个王妃简直像是捡了个便宜一样。而这一切,全赖得这男人给她省了很多麻烦。

    陆禹偏首看她,看她笑眯眯的模样儿,又软又萌又可爱,像只小狗一般,又有些心痒痒的,夫妻俩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亲热了。

    想罢,直接探手将她抱到了怀里。

第105章

    腊月二十六,宫里封笔,各个衙门开始放年假。

    年底了,过年的气氛开始浓郁起来,加之宫里的赏赐不断,也使得满京城的权贵圈都盯着皇宫看,看哪户人家得到赏赐,便知道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然后再看值不值得示好。

    端王府自然也得了赏赐,每年的赏赐都一样,从来没有断过,端王府的人都习惯了。阿竹初得到赏赐时还有些小激动,等发现端王府里的人都挺平淡的,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于是她也按捺下来,平淡地接受了。

    扭头内流:摔!原来她还是个土包子,不过是赐些福字以及金桔之类像征好兆头的东西罢了,没什么好激动的!

    看了看宫里赏赐的福字,阿竹便让人拿去贴上,金桔吃了一个,酸中带甜——好吧,酸占的比例更重,她不爱吃,都推给了旁边正在看书的男人。

    陆禹倒是喜欢吃酸中带甜的东西,太酸或太甜的他都不喜欢吃,这金桔的味道刚刚好。于是阿竹坐在炕上,边剥金桔喂他,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然后聊到了除夕那天的宫宴。

    了解到除夕一天都不得闲,阿竹顿时觉得这年过得也太累人了,不禁叹气。

    陆禹这么多年都是这般过的,倒是没什么感觉,温声道:“许是年纪渐渐大了,对于过年也不怎么期待了。等过了年后,若是不忙的话,本王带你去鹤鸣山看桃花。”

    阿竹忙不迭地点头,不吝啬地附送一个甜蜜蜜的笑容,“禹哥哥真好!”

    陆禹矜持地点头,阿竹看他状似不在意的样子,心里觉得这位王爷又傲娇了,于是她也什么都不说了,用行动感谢他便行。

    所以,等到晚膳的时候,陆禹面前依然是一蛊煲好的营养汤。

    陆禹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胖竹筒最近怎么这般爱做汤水给本王喝?你正在长身子的时候,应该多吃点。”

    表再说她长身体什么的行不行?阿竹有些无奈道:“还不是看王爷近来事务忙,瘦了一圈,所以要补回来么。”怕他大鱼大肉的腻味,她已经尽量地熬些清淡的汤了。

    在阿竹紧迫盯人的视线下,陆禹只能无奈地喝了,同时突然想起,以往他紧迫紧着阿竹用膳时,不知道她是不是这种无奈心情?虽说不过是忙了半个月,但能被人这般重视,那种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的心情,方会让他即便无奈、也心甘情愿地顺着她的心意而做吧。

    陆禹有些失神地盯着对面少女的面容,他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了,却不知道是因为她这个人,还是因为自己变了。

    “王爷,怎么了?”阿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唇,诧异地看着他,这么盯着她,她也会不好意思耶。

    陆禹回过神,笑了笑,没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除夕那天,宫宴在晚上,不过一大早,阿竹和陆禹仍是要提前进宫,给帝后请安,到晚上时,再随众人一起去参加宫宴。

    进了宫后,两人先去凤翔宫。

    承平帝也在凤翔宫中,那些请安的妃嫔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贵妃和四妃,还有一些生育过皇子的嫔妃。对了,这其中变换了位置的,还有代王的生母婉妃。在年前封赏后宫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代王造势,承平帝和皇后商量后,便将婉嫔升了份位,成了婉妃。

    对此,四妃咬碎了银牙,安贵妃也暗暗生气一阵,不过鉴于自己仍是唯一的贵妃,方没有那般生气。若是皇帝直接将婉嫔升为贵妃,安贵妃估计要闹上一阵子了。安贵妃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承平帝偶尔还会临幸凤藻宫,比起和四妃盖棉被纯聊天,安贵妃还算得上是受宠的,只是这宠比不得其他鲜嫩的宫妃罢了。

    安贵妃一生气,就喜欢找个垃圾桶来倾吐,以前是找皇后,现在有了儿媳妇,便找阿竹。所以对于宫里的动向,阿竹也十分清楚,只要将安贵妃抱怨的话过滤一翻,便能分析得差不多了。况且还有窝在慈宁宫里的昭萱郡主随时给她提供消息,阿竹掌控消息的速度是其他王妃比不上的。

    阿竹他们到来的时候,康王夫妻、齐王夫妻、魏王夫妻、周王夫妻等都来了,他们来得不早不晚,时间掐得正好。

    帝后坐在首位上,承平帝怀里抱着代王,十八公主挨在他身边,两个孩子正叽叽喳喳地抢着话说,承平帝笑呵呵地倾听着两个孩子争着说话,好一派天伦之乐。

    阿竹看了看代王,原本这个十一皇子在宫里就是个小透明,并不怎么出彩。但自从被封为代王后,承平帝时常带着他,不知不觉,代王便开始活泼起来,而且不仅活泼,甚至有些嚣张,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便要发脾气,打杀宫人都是常事。

    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轻飘飘一句话便随意取了宫人的性命,阿竹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即便代王生得再可爱,也萌不起来。

    陆禹携着阿竹上前行礼拜年,顺便将他们孝敬的礼物呈上来。

    承平帝怀里抱着代王,打开端王孝敬的礼物,是一尊玉雕的佛像,无甚出彩,不过年年都如此一般,多么出彩的礼物也会耗尽的时候。但是承平帝依然很高兴,和蔼地道:“端王有心了,朕知道近段时间你办差辛苦,不过别累着自己。”接着又是一阵虚寒问暖。

    陆禹唇边含笑,温和地回答了承平帝的话,语气诚恳又孝顺,让人心里熨帖。

    皇后在旁看着,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看着陆禹的目光也十分柔和。

    而旁边坐着的几位王爷表情淡淡的,他们已经习惯这场面了,从小到大,唯有他们这十弟最得皇父的欢心,也不知道他有何魅力,数年如一日讨皇父喜欢。不过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几人看了眼承平帝抱着的代王,齐王和魏王眼中露出讽刺。

    他们皇父心目中最疼爱的儿子的地位今年终于要易主了,比起从未得到过这种独一无二父爱的他们,估计曾经得到过,现在却失去的端王心里的落差比较大罢。如此一想,不觉有些幸灾乐祸。

    陆禹仿佛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目光,在皇帝赐坐后,便带着阿竹到旁边空出的位置落坐。而后便又听到内侍来报平王夫妻、秦王夫妻皆来了。

    阿竹坐在陆禹身后的位置,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坐在周王身后的周王妃,她怀里抱着周王世子。

    陆珮看到阿竹,脸上露出小小的笑容,小声地道:“姨母,新年快乐。”

    真是个讨喜的孩子!阿竹脸上绽出微笑,朝看过来的周王妃颔首致意。周王妃脸色有些僵硬,不过仍是回了个礼。

    阿竹知道周王妃对自己心里有疙瘩,这疙瘩是建立在她是“严青桃的妹妹”之上。周王妃和周王自六月成亲至今,已有半年有余,再新鲜的劲儿,半年也足够了。周王依然是那副德行,对严青桃念念不忘,周王妃仿佛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一个死人,自然恼怒非常。加之她脾气娇纵,有些自我,难以克制自己的脾气,连带的也迁怒于人。

    周王妃初嫁给周王时,还有些谨小慎微,等时间一久后,便开始本性萌发,几次妯娌聚会,对阿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虽然不至于当众给阿竹难堪,但绝对走不到一块来。

    阿竹对此十分无奈,幸好周王妃虽然迁怒于阿竹,但对周王世子面子上还算过得去,没有因为他一个孩子而迁怒他,该尽的责任也尽了——估计这其中还有惠妃在旁敲打的原因。当然,这建立在她现在还没有孩子的基础上,也不知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改变。

    就在阿竹思索着时,秦王夫妻和靖王夫妻已经给承平帝和蒋皇后拜完年了。

    “靖王的身子怎么样了?听说前阵子下了场雪,你又病倒了,今儿若是受不住,便提前回府去歇息罢。”承平帝说道,对这个从小病到大的儿子,他已经习惯了,以前还年年都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一年挨过一年,每回听到他咳嗽,不得不说,还真是习惯得不行。

    靖王脸色苍白,身体瘦弱,脸庞清瘦,一双眼睛却黑得有神,他咳嗽了几声,笑道:“不碍事的,今天是除夕,怎么样也得陪父皇一起过个年。”

    承平帝听罢笑了笑,他怀里的小代王却道:“二皇兄身子不好,可要好好歇息,不然出什么事情,静嫔母妃可要伤心了。父皇,是不是这样?”

    听到代王开口,殿内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移到他身上。

    承平帝笑道:“小十一说得对。”然后又对靖王道,“你弟弟说得对,你母妃为你的身子操碎了心,可要好生保重身子。”

    靖王淡淡地看了眼代王,笑道:“谨遵父皇之命。”

    秦王笑道:“十一弟越发的明理了。”这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

    承平帝看了他一眼,想起他腊八节那日遇袭受伤,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秦王脸上摆出了恰到其次的惊喜状,含笑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劳烦父皇为儿臣担忧,儿臣真是不孝。”

    “是啊,九哥真是不孝,竟然要父皇担心。”代王皱着小鼻子,咯咯地笑着,“像我就不会让父皇担心,父皇,你说是不是?”

    承平帝听得大笑,抚着小儿子的脑袋,显然极为高兴。

    殿内的人看着这一幕,目光深邃,唯有婉妃面上知得矜持又得意。

    阿竹无声地看着殿内的一切,突然觉得小代王真是作死,对着一群年长的兄长如此显摆,也不知道何时会被年长又有势的兄长们给撕了。婉妃也是个蠢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教导代王,让代王见逢插针地与兄长们争宠,童言童语地讽刺着兄长。

    皇子们的拜年在一种无声的气氛中结束了,等承平帝离开后,各位嫔妃也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一起离开了。

    阿竹和陆禹自然跟着安贵妃而去,离开凤翔宫时,安贵妃与四妃亲热地道别,只有婉妃孤伶伶地站在那儿,没人搭理,面上有些尴尬羞恼。不过这等尴尬对于后宫女人来说也只是小case罢了。

    等回到凤藻宫,安贵妃自然又是一顿气闷,对着儿子儿媳妇抱怨道:“那代王算什么东西?也不想想以前陛下宠你的时候,他还没投胎呢,这会儿也敢来公然指责其他的皇子,婉嫔也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教出个蠢物来……”

    阿竹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状,其实眼角余光在注意着身边的那位王爷,发现他面上清淡如谪仙,一副红尘不染的模样,眼神也在游移,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阿竹:“……”原来他一直对自己的母妃的话都是听着就好,从没放心里去。

    阿竹埋头,听着安贵妃在讽刺婉妃如何蠢如何不会教孩子,心情有些微妙。若是陆禹是被安贵妃教导长大的,也不知道他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

    在安贵妃和儿子儿媳妇抱怨的时候,各宫里的嫔妃也正和儿子儿媳妇抱怨,特别是淑妃,边抱怨边用眼刀子刮着秦王妃。

    “婉妃那蠢货,若不是陛下高看代王,她到死也只能是个嫔!竟然也敢让代王来讽刺本宫的儿子,那贱女人竟然敢讽刺我一把年纪没有孙子抱……秦王妃,你说呢?”淑妃冷冷地盯着秦王妃,“本宫听说你拘着秦王府里的侧妃,不让她们近王爷的身,可有这等事情?你的女戒读到狗身上了么?如此不贤善妒,哪里是位王妃该有的模样?”

    秦王妃原本还有些神游地听着婆婆在大骂婉妃,自从代王横空出世,婉妃便吸引了宫里大半女人的仇恨值,连带的她也变得轻松许多。却不想这仇恨一下子就拉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秦王假装忙碌着喝茶,仿佛没有看到自己母妃转移了仇恨对象。

    秦王妃诚恳地道:“母妃,孩子一事讲究的是缘份,儿媳妇已经将观音娘娘请回府里了,每日三拜不辍,虔诚无比,应该很快便有消息的。”

    淑妃讽刺道:“你的很快可真是够快的,都半年了。”

    秦王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有半年了么?看来佛祖还没有聆听到信女的心声,回去儿媳妇马上每天多烧几支香。”

    淑妃:“……”

    秦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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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如故介绍:
阿竹觉得当朝厉王是个奇怪的人,明明看着清贵端方,却总被人质疑清高摆谱。
后来等她终于嫁给他之后,才发现世人皆误会他了。
之所以清高摆谱,不过是因为这位是个脸盲,所有人在他眼里,皆只有一个长相,根本分不清楚。而且清贵端方的君子表象下,还有一颗鬼畜的心!
所以,当能让厉王清楚地意识到阿竹的长相与众不同时,她爹娘顶不住压力,只得将她嫁了过去。
妻心如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心如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心如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