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章 法尊发难
“传送台又开了!”
“不朽天子剑真的要归来了?”
“我还以为长生帝君经此一战,舍不得归还了。”
“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听说万星都被灭了,不朽天子剑的威力真有那么大?”
“我最想知道帝长生凝聚成的道纹是怎么样的,宗内有身负王气的道兄说,那是真正的帝皇。”
从传送台到天尊宫这一路再次热闹了起来,还有两列身穿剑服的弟子站左右。
儒宗的冬青和扶弘光在不远处的亭中仰头远望,扶弘光疑说,“之前可没剑宗的弟子出来充当护卫。”
“三代弟子中不是在传帝长生辟了新剑脉吗,剑宗可能是对此表示敬重。”冬青不得不承认,他可以攻讦帝长生或太一的某些行为,却无法贬低她的天赋实力。
此人很早以前就被称为玄天第一鬼才,可如今,这个名头恐怕不足以形容她了。
某些跃跃欲试的尊者则打消了找由头与其斗法的心思,虽中途各种窥视途径都被掐灭了,没能看到后续,然仅凭那霸绝九天**的帝威,就知凑上前论武,只会自寻其辱。
但见此时,天尊宫飞出六道虹光入了传送台,眼神好的修士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乃天尊座下守中剑无失尊者和广平五帝君,瞧样子是去迎接太一一行的。
果然没多久,传送台上再次亮起光芒,为首者单手抱着剑,天子冠袍,大帝之姿,身耀玄黄之光,高彻渺远,不与吾辈类同。
不少人竟是忽略了同样灵压无匹的不朽天子剑,光被这帝君震撼了。
无失尊者扫过寂然无声的场面,心中亦是感慨万分,她初见帝长生何尝不是这样。
先前她认为帝长生还剑,是时局所迫的无奈之举,此人心中定然是有几分不甘愿,直到见到她,方消了自己的揣测。
帝长生执不朽天子剑,如她掌守中剑,是人与剑的相得益彰,而非一方对另一方的觊觎占有。
帝长生若有遗憾,也只是错失一口趁手兵器的遗憾吧?
“长生帝君,天尊与诸上尊都在宫中等候,请随我前往。”无失尊者口念一诀,众人脚下腾起一片剑光,不快不慢地载着他们飞上天,往云深渺渺处的宫阙去。
立于湛长风侧旁的兰秋生,低头纵览春秋苦境中的山色湖光,胸腔中忽生一股凌云气,前世今生,他不是没憧憬过入圣地修行,可惜都没如愿,谁成想有一天,他会被人请进来做客。
但在下一刻,他也忧心忡忡,“前世”记忆中,妖鬼祸祸完风云,拍屁股走人,鸿一趁此崛起,征战风云,败轩辕姬朝月,实现一统,更在广平挂了一个帝职,得人道圣地全力拥护。
后又与妖族休战,得其相助。
到最后,六道圣地弟子来援,甘被其驱使,助他收神都,平扬汤,问鼎天帝之位。
万法神镜、不朽天子剑皆没有出现。
这倒是不重要的,他就是莫名有点奇怪,鸿一仅仅是打败了轩辕,统一风云,就被广平赦封为人道帝君,与圣地合如一家,现在陛下,灭妖鬼,逐万星,护风云,连轩辕也自降为臣,人道圣地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
怎不招揽一下,让陛下也去广平挂个职。
他倒不是觉得人道圣地和广平一定要拉拢陛下,只是两相比较,有点疑惑。
也担心在目前的局势下,六大圣地会不会暗拥另一位帝君,要是这样,陛下将来会很憋屈吧。
思转十息,人也落到了天尊宫前的仙坪上,他随湛长风进到那祥云遮脚的大殿里,一殿尊者大能庄严而立,同道,“见过长生帝君与诸使。”
兰秋生忙随众人抱起拳。
立前方的湛长风微微颔首,“诸君有礼了。”
她看向上首的人道准圣们,执了一个道礼,“天尊万安,诸位上尊万安,孤偶得不朽天子剑,今日特来还剑于贵方。”
“长生帝君远道而来,辛苦了。”凌霄子走下台阶,亲自到湛长风面前,接过了不朽天子剑。
还剑过程双方十分友好,随后,凌霄子便遣散众弟子,着人领余笙、硕狱、兰秋生去游览春秋苦境,留她与几位上尊说话。
无非论论治世之理,谈谈人间经义,说说大道小道,湛长风应对如流,并没有因为落了一个道境,而跟不上他们的思想层次。
连孔孟儒尊都叹说,“帝君之道,深远博大,平生仅见。”
只是到最后,话题又回到了不朽天子剑上,殿中锋芒乍现,云烟飘摇。
素心法尊与经业上尊交情浅淡,但同为碎片身计划的坚定拥护者,一来,她是仙道天尊鸿云子的嫡传,尊玉昊一声师叔,自然希望玉昊能补全真灵,转世重修,二来,碎片身计划,是一统九天气运,打破成圣藩篱的希望,再不济也能带人道更上一层楼。
结果,这计划被破得面目全非。
帝长生这个人,在她眼中变得可疑起来了。
修道者信变数之说,不利于自身的变数,是为天敌克星,怪不得她处处挑刺。
尤其神躯、复仇者的言论一出来,她仿佛拨开迷雾见青天,认定了帝长生是神朝的棋子,身上有神灵的布局。
哪怕帝长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会如神灵的意志那般,破坏玉昊上帝的转生、间接夺走太皇上帝的归命星盘、无极星火,搅得各道不安生。
素心法尊直觉自己看透了真相,却无法说服别人,眼见其他几位上尊对帝长生的态度越来越缓和,她直接亮刀,语言如锋,“有一事,本尊很好奇,迦楼帝君掌不朽天子剑时,尚且用不出镇压一大界的威能,你仅返虚修为,如何做到的?”
湛长风能感受到,几位上尊中,这位对自己的敌意最大,不奇怪她会直言质疑自己,“孤也不清楚,许是迦楼帝君没完全掌握这剑的用法。”
“你的意思是,你能掌握?”
湛长风直觉自己若回答得不好,她就要拍案而起,大骂一句“神朝余孽”了。
“孤仅用了两次,谈不上掌握,只是孤拿着这口剑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沧海桑田、万族兴亡,恍惚间,身与剑合,心意与宇宙相通,明白了它肩负的大慈悲,自然而然,就通晓了一段役使它的咒文,降下功德锁链。”
湛长风微笑,“莫怪孤不能将这段咒文随剑留下,实在是,无法宣于口,书于纸。”
第1439章 因果我还
世上有很多功法、语言、文字、咒术,受到某种保护,只能由特定的人才能通晓。
按湛长风的说话,她得到了不朽天子剑的认可,所以她会了。
众位上尊即使有疑问,也接不下去话,难道要刨根问底,验证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慷慨解囊,成就一段宝剑配英雄的佳话?
这事儿揭开来看,尴尬。
不朽天子剑丢了三千多年,被真正能使用它的人送了回来,当束之高阁的吉祥物,现在他们还在盘问这人为什么能使用它。
换成一个脾气爆的,早一剑甩上来了。
孔孟儒尊打了个圆场,“长生帝君心怀天地,神剑也来助一把呐,好在断了跟万星的恩怨,太一可以舒坦舒坦了。”
却没想到,素心法尊一问不成,又来一问,“帝君风骨卓越,君子德高,不知何时将万法神镜也送还回来?”
金柱旁的道童缩了缩头,悄悄往鼎炉里添了凝神静气的香料,怎好好的,就快要打起来似的。
湛长风安坐不动,从容道,“据孤所知,万法神镜曾经确为人道所有,然其诞生心智,道行有成后,便另辟天朝去了,和圣地并无归属关系。”
“其能诞生心智,道行有成,有日日夜夜与不朽天子剑,同享人道供奉的缘故!”
“但广平也杀了祂,这养恩,已了。”
素心法尊身子前倾,咄咄逼人,“了不了,你说了不算,广平杀祂,只因祂偷盗了不朽天子剑,你能得剑,敢说与其无关!”
大殿中落针可闻,诸上尊拧眉瞧着素心法尊撕破脸皮去发难。
凌霄子盘坐于诸尊中间,半阖着眼,不动声色。
“好一声我说了不算。”湛长风声音低缓,带着清冷的笑意,“那就不算吧。”
“......”素心法尊提着的一口气冷不防被卸了去,怒道,“那你还不快将祂还来受缚!”
“都说弟子是师父的债,今天也让孤碰上了,孤离三千多年前的那些事太远了,弄不明白你们间的恩怨,那就只能请诸位上尊自己来算算你们跟万法神镜之间的因果,祂欠了几何,孤来还。”
十二旒珠帘将她的神情半遮半掩,却遮不住她的威严,掩不了她恍如实质的目光,她温文尔雅地启口,“孤在因果之道上小有造诣,诸位,莫诓了孤。”
素心法尊语塞之余,动了真火,杀意隐发。
凌霄子挥了一下拂尘,强行散去了大殿中的紧绷之意,“坐得够久了,长生帝君怕也累了,且先去灵雾峰歇息吧。”
道童连忙走上来,“帝君,贫道为您引路。”
湛长风立起身,朝诸上尊拱手道,“今日有幸能与诸位论道,受益颇多,多谢。”
这句话在素心法尊眼中,成了明目张胆的嘲讽、挑衅!
等大殿门一关上,她便离开席位,站到阶下,朝凌霄子行了一个晚辈礼,正式至极。
“师叔,她与神朝定有脱不开的关系,否则万法神镜和不朽天子剑怎会跑她手中去,又为何偏偏是她生了神躯?
碎片计划已经被她破坏了,归命星盘无极星火也到了她那边,她分明克着道门和妖族!”
凌霄子:“素心师侄,你也着相了,她并没有损害人道,便是神朝再现,又有何惧,现在不是一道独大的时候。”
武祖道,“素心道友的理由,缥缈了些,有失上尊风骨。”
“好,本尊以广素无印宗的名义,请天尊召回在太一的圣地弟子,断绝跟太一的往来,封闭圣地,以避天地杀劫。”
素心法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听得几位上尊发懵。
“成何体统,我人道成立之初,便是替万民发愿,替苍生发声,护人族长存,岂能在九天征战的时候,关上山门当懦夫!”武祖怒言,“本尊不管神朝不神朝的,本尊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人族的伤亡,谁致使人族衰亡,本尊便要打过去!”
素心法尊发问,“武祖难道想叫武宗弟子帮助太一统领九天?”
“本尊没说过这话。”
“那就等人族衰亡的趋势出现了再开山门,现在不宜卷入天朝间的斗争,这也是为圣地保存实力,以免将来遇到不可避免的危机,还能有一战之力!”
孔孟儒尊盯着她,“你真认为长生帝君会给人道,给九天带来灾祸?”
“本尊相信自己的直觉。”
孔孟儒尊摸着胡须,沉眼朝凌霄子道,“天尊,我等布碎片身之局,却一败涂地,可见天地间自有定数,不能强行插手。
既然新天庭的规矩已经定下,就按规矩来吧,六道何必再挑一个出来帮扶,不如说服其他几道,一同关上山门,不理天朝征战。
本尊相信有功德这个条件在前,帝君们会有分寸的,不会大造杀孽。”
凌霄子:“你以为,妖族待得住?”
“他们要闹是他们的事,有什么后果,也是他们该承担的,正好万星已经没了,拒绝灵符值海的妖族再入玄天即可。”
武祖质疑,“闭门不出,人道如何维护,道统如何兴盛?”
孔孟儒尊道,“这个闭门,只是不管帝君之间的斗争,不耽误各脉招收弟子、教导弟子。在这混乱时期,将那些小弟子接引来教导,难道不是在匡扶人族吗,不是在兴盛道统吗?
从九天征伐中抽身,我们也更有余力,去人间降服作乱的精怪,除掉肆意妄为的邪祟恶灵,这才是春秋苦境作为人道魁首,应该做的。”
武祖沉默下来,话似乎不错。
素心法尊轻轻松了口气,还是儒尊这张嘴会说,只要人道不助太一,看她能走多远。
“但......”
大殿中回音荡荡,“出道弟子,怕是召不回来的,他们皆有自己的路要走。”
凌霄子的话,让素心法尊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的声音也不再冷硬了,道,“能召回便召回,不能便随他们去了,只是从现在开始,要禁止圣地弟子出道为天朝服务,也要禁止圣地弟子,以修行历练的名义去做官。”
“待本尊与其他几位天尊商讨后再议。”
第1440章 上灵雾峰
上层的机锋还未影响到下面的弟子,湛长风随道童出了天尊宫后,便见四大宗环抱下的试道台上,硕狱正兴致勃勃地跟一名武宗嫡传比试,围观者众多。
另一方亭中,余笙与儒道一位尊者焚香对弈,谈笑间棋子纵横,兰秋生则和另几位尊者在旁观看,凝神不语。
湛长风并没停留,在道童的指引下,入了剑宗的山门,来到灵雾峰暂歇。
道童怕怠慢了她,激化殿中的不快,殷切地夸赞起灵雾峰来,言道,“剑宗山峰无数,却有一大通天极峰,十大不世灵峰,皆是造化宝地,乃天尊和二代九剑所居,灵雾峰就是其一,后代弟子有人位及返虚、准圣,也不曾让他们入驻。”
道童本意是为了凸显天尊对她的重视,以示友好,湛长风却想到了另一点,她第一次被带到剑宗时,也是住在这座山峰的,便随口问,“它原乃哪位剑尊的道场?”
“啊?”道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十大灵峰一直是二代前辈的地方,即使有几位陨落或转世了,也没让其他人落脚,而这一座,古来便是无人之地,几百年前方被命名为灵雾峰。”
湛长风目光微深,“是吗。”
“可不是吗,那会儿剑宗的弟子们都在盛传天尊要收徒了,不过后来没了动静。”道童止住了话头,似乎有点懊恼自己的多嘴,忙又埋首领路。
湛长风浑似没察觉他的心思,帮着移转话题,“小道长看着眼生,以前的文游子道友怎不见了踪影。”
几百年前,她初到九极大界,由凌霄子身边的白鹤道童文游子带着观光了不少地方,故而这会儿寒暄,提起了他。
“小道长不敢当,贫道延年子,与文游子道兄一般,都是天尊座下的白鹤童子,文游子道兄.....百年前奉天尊之命巡察世间,调查恶源起源时,不幸陨落了。”延年子眼中有几分伤怀,很快便隐去了,也没有好奇心旺盛地追问她为何认识文游子。
湛长风倒是为了这句“不幸陨落”,细细回忆了文游子的样貌,然后道,“可惜了。”
但也仅限于此。
恰好山中殿宇的踪影已现,延年子先跑几步,双目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检查了一番。
这座山峰很久没人上来了,今日天尊突然叫他将长生帝君安排到此地,他没来得及提前收拾,好在山中大阵有除尘之效,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没有不妥帖的。
“请帝君暂歇此处,若有需求,随时唤贫道。”
他说完行了一礼,在湛长风的颔首后,告退下山。
灵雾峰上的天地元气,时如细雨,丝丝缕缕沁入心肺,时如云烟,幻化兽形奔腾林间,天光疏影,玄妙通感,在这种地方修行,事半功倍。
只是她几次悟性破极限,看透宇宙万般至理,所得巨大,在这样的宝地修行,也难以助她生成新的体悟了。
湛长风绕过殿宇,行至山巅,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上盘坐了下来,入静巩固帝剑道纹。
若那无极无限的道理是太衍帝道的形体,那帝剑道纹,便是太衍帝道的护道金光,极尽锋芒,铸它威严,佑它长存。
帝剑道纹的修成,叫她的道干又茁壮了一圈,如果她走的是较为一般的道,现在也许已经道果成熟,迈入万劫准圣之列了,然她这一条道,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如何证亦是未知数,因此进度缓慢,到现在都只是一个青涩的小果。
准圣,遥遥无期。
然悟得帝剑之后,她有种感觉,她在境界实力上皆是可以匹敌准圣的,可能是因为她这青涩的果,已可与一般准圣成熟的果相较。
这让她升起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寰宇准圣摸不到成圣之路,是否有外因内力两种大因素?
外因,可能是九天**的气运或能量,不足以灌溉出圣者,可能是寰宇中缺少了某个成圣的条件,可能是至高神的压制......
内因,可能是没有从大道那里拿回自己的天魂,可能是没有斩断命运之线,彻底摆脱命数,可能.asxs.低,他们走的道,没法支撑他们成圣。
最后一种结果是最残忍的。
从修习某部功法心经开始,修士便被固定在了某一段道上,即使是中途转修,也只是跳到另一段道上而已,若这部功法心经无法抵达此道的终点,那这修士,从开始就注定不能得道。
准圣修的道,原就到准圣为止呢?
她不知道,她还没体验过待在准圣位上几万年是什么感觉,一次次重走道途却不能寸进是什么感觉,但大抵,是像神民献祭一切以期换得一线生机那样狂热又绝望。
孤注一掷。
湛长风收回飘远的心思,将它抚平叠好,她注重结果,也享受过程,至少现在这个空前绝后的路,给她添了很多乐趣,吸引她持续探索。
她身上的剑意裂天而起,大有斩破万古之势,诱得九极归一宗万剑齐鸣,似惧又似要随之冲天!
逍遥剑无关尊者握住震颤的剑,踏上峰头,遥遥而视,万里之内,云海破尽,座座山峰孤立,他第一眼,便看向了那座无人涉足的灵雾峰,只见剑势,不见人,第二眼,他扫过了其他几座峰头的师兄弟。
不待三息,那剑势便散了个尽,仿佛主人已收鞘离去。
“打扰了。”
天地间悠悠响起三字,重归寂静。
无关尊者性情直爽,声荡层林,“某早好奇长生帝君铸就了一把什么剑,今感剑势,豪气顿生,可惜转瞬如昙花,未能好好琢磨,可否邀请长生帝君一同演剑,切磋切磋?”
演剑非比武,仅是斗剑意,拼剑势。
湛长风应允,“剑宗九剑之名,如雷贯耳,有幸见识,自不敢推辞。”
另一峰上传来冷寂之语,“既然长生帝君提到了九剑,我们几个怎么能装聋作哑,无常师兄、无宁师弟、守中师妹,不如一同。”
“善。”
第1441章 诸道演剑
剑宗弟子本便惊疑于那道从未出现过的绝强剑势,忽感天地间数道剑意惊起,连忙走出洞府查看。
“好像是几大灵峰上传来的。”
“有尊者在比剑?”
无关尊者自豪地看着各处出现的剑意,大笑道,“舞剑,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看,长生帝君若不介意,某再喊些人。”
“随意。”
“哈哈哈,剑宗弟子可在!”
“在!”诸峰剑客高声应答,气冲云霄,铿锵如兵刃相击。
“今我等与长生帝君切磋剑意,尔等可想比试比试!”
“求之不得!”
“好,我们一同演剑,诸位可要坚持得久一点,莫在客人跟前掉了面子!”
剑宗弟子们最不缺对剑道的热情,听闻此话,战意熊熊,春秋苦境那方会应心境而变的天,也燥热了起来,仿佛成了火炉。
宗内的弟子其实不多,但都是二代三代这批顶尖修士和他们的嫡系,或是从支脉来进修的优秀弟子。
这些人,不是继承了二代的剑道,便是新剑脉的老祖,大部分都是尊者,小部分是还在学剑中的天君、真君。
此刻,将近一千六百道剑意争鸣,怎一个壮观了得。
曲直剑无宁尊者的弟子燕为山看着师尊在峰顶演练剑招,内心闪过些许复杂。
他不禁回忆起在天尊宫见到的那位帝君,她的根脚在高层修士眼中不是秘密,乃原凡国太子易湛,自己还遇见过她。
谁知晓,他曾经游历神州时,斥责过的那名小孩,已另辟新剑道,而自己还在师尊的剑道上摸索。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
自己见她以修炼启蒙书招凡人为其伐树造物,呵斥她有三错,一错,投机取巧,二错,不遵弟规,三错,妄自利用凡人的求道心。
她却回:我用我的东西,换取我所要的,他们用他们的能力,换取叩响道门的敲门砖,有谁投机取巧。
直到今日之前,他想起那事,也认为她想造一座屋子给自己居住,却不自己动手,而去利诱他人,对于修行没有任何益处。
剑道之人眼在剑心在剑,讲的是一个真字,行的是一往无前,执着苦修,怎可崇尚充满利益性、投机性的做法,这只会让人拿不稳手中的剑。
但看看而今这人,想来她的手是常常背在身后的,嘴是来发号施令的,“利诱他人”这一条是贯彻到底的,于是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皇。
顺带悟出了一脉帝剑,用它来装饰权柄。
燕为山眼中曲便是曲,直便是直,但湛长风让他意识到,他认为的曲,不一定是曲,他以为的直,也不一定是直。
道途万千,谁有资格指点另一人该怎么走?
他想通了这一点,心境豁然开朗,他知道自己是适合曲直剑道的,然一棵树上的叶子各不相同,他要继承师尊的道脉,也得将其开拓,这方是道脉传承的长久之道。
曲直剑无宁尊者敏锐地注意到他身上的剑意有了一丝个人特色,目露满意之色,刻意收了一点自己的剑势,给他演练的空间。
千多座山峰,诸剑齐舞,意与势互不相干,又同争锋芒,直撼护山大阵,威显春秋苦境,叫各宗修士侧目。
时过小半炷香,真君、天君剑客在尊者大能的剑势下逐渐落了下来,却毫不气馁,平复激动之心,参悟各道剑意,取长补短,甚至好些都顿悟了。
又半日,剑势盛者,极盛,剑势弱者,渐败,不少尊者遗憾收剑,注视着仍在演练的剑道。
“长生帝君新得道纹,竟不落人后,无疑是开出了一脉强大的剑道啊。”
“可这样的帝皇威势,又有谁能习得。”
诸剑眼中,无不灼热。
不堪压力收剑的燕为山抹了抹汗,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师尊,认真揣摩曲直剑的精髓,突然他的脑海里蹿过一道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怎么记得在神州时,那个叫易湛的小孩,练的是剑宗基本剑诀?
再向那从未没人上去的灵雾峰眺望,金光虚影舞着剑,似要将整方天地纳入掌中,晴天霹雳般击中了他的心。
她、她不会是剑祖的嫡传吧?
不会的不会的,若是嫡传,剑祖怎不为她正名。
燕为山自顾自地将这一切归于机缘巧合,却不知晓,沧海桑田剑无常上尊、寂灭剑无端尊者、逍遥剑无关尊者、曲直剑无宁尊者、守中剑无失尊者,会一道与她演剑,除了切磋外,还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心思。
以前许多弟子,包括他们,都向剑祖讨要过那座空峰,但剑祖说,那是留给二代嫡传的。
他们也便认为,他们会有一位师弟或师妹。
然峰有了名,却无人。
剑祖和湛长风都浑似互不认识,他们就不问不说,单以这场演剑,当做同门切磋!
演剑久不歇,三代四代尊者皆举不起了手,放眼望去,竟然只剩二代和湛长风在坚持。
无疑,这也证明了二代们的强大。
逍遥剑无关喊道,“无常师兄,千道休尽,谁可争锋,何不起了头,让客人看看剑道峥嵘!”
无常尊者不言不语,目色平静,似极尽沧桑后临崖筑屋垂钓的归来者,他招式化尽,一剑刺去,贯穿古今,万象俱显,沧海桑田!
东边天空陡暗,空洞之风仿佛从废墟吹来,诸法失声,十方寂灭!
无关尊者洒然出剑,万剑青莲,形影亦虚亦实,逍遥无边,心即天地,诸般皆我!
无宁尊者眼爆精光,腾身而起,身化千万,剑势弥天盖地,浩然无边。
剑宗弟子多久没看见二代尊者全力出手了,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胸腔,又见守中剑无宁尊者不声不响地祭出一剑,中庸平和,却悄然化去了各道剑意!东边天空陡暗,空洞之风仿佛从废墟吹来,诸法失声,十方寂灭!无关尊者洒然出剑,万剑青莲,形影亦虚亦实,逍遥无边,心即天地,诸般皆我!
无宁尊者眼爆精光,腾身而起,身化千万,剑势弥天盖地,浩然无边。
剑宗弟子多久没看见二代尊者全力出手了,激动得心都快跳出胸腔,又见守中剑无宁尊者不声不响地祭出一剑,中庸平和,却悄然化去了各道剑意!
第1442章 无为剑意
众尊畅快时,突然一座空峰上方出现了一尊身影,剑起之际,玄光破空,天下归元,道如瀚海!
剑宗修士身躯一颤,极目望向那个方向——灵怀峰!
那是迦楼的无为剑!
诸君演剑,竟然勾动了灵怀峰上无为剑的剑意!
剑宗修士神色难明,迦楼、无为,这是剑宗禁忌般的字眼,没人刻意去抹掉这两个字,却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它,一提起来,痛心和愤怒交加,爱恨不得。
无为剑尊作为剑祖的大弟子,剑宗的第一人,乃所有剑道修士尊崇的标杆,可就是这样一个他们信任的存在,带着他们走进了深渊!
二帝大战初起,剑宗修士自愿投入战争,奋力杀敌,二代三代几乎出尽了。
然情况渐渐不受控制,文臣剑无非上尊、沛雨甘霖剑无华尊者,先后身死道消,迦楼没有停止战争,上善若水剑尊者道基破损,无奈转世,迦楼没有停止战争,玄天生灵死难无数,迦楼没有停止战争!
终于,春秋苦境召回所有圣地弟子,逝者的性命却再也不能挽回。
但若说,迦楼是玄天劫难的罪魁祸首,他们何尝不是从犯。
他们又想起了无为这一脉,徒弟徒孙皆陨,仅剩一个遮天剑尊。
遮天其实与迦楼的差不了两三千岁,迦楼是人道气运中诞生的先天圣灵,他则是受王霸之气蕴养的灵,在同辈中后来居上,以霸王剑脉证得准圣。
他曾经希望与迦楼一样,在这九天做出一番功业,结果,准圣后的第一件事,却是与羲阳法尊一起为迦楼渊明收拾残局,一力清扫上一辈残留的因果,此后避世不出。
那场大战,影响了太多人的命运,让人难以忘却。
这时,又有三道剑意先后冲起,是文臣剑、沛雨甘霖剑、上善若水剑的剑意!
剑宗修士人死,剑意不灭,永寄峰头,这会儿,诸君演剑,竟将它们都激发了出来!
二代尊者们感慨万千,无常上尊道,“时也命也,我等再演剑式,诸君看好喽,悟得几分全凭你们自己!”
诸君疑惑时,只见二代尊者们各演剑招,九种剑意交织在一起,绘出盛世之景,仿佛时光画卷,铺展开人间真意。
这时连湛长风都收起剑,望着这玄妙的一幕。
九剑剑意相辅相成,居然演化出了世间万象,可以想见,他们九人聚在一起时,是如何绝世!
剑宗弟子如同迎来了一场剑意盛宴,萦绕心头的伤感消失殆尽,沉浸在漫天道纹中,不论几时,他们都衷心认为,二代九剑,是剑道史上不可磨灭的辉煌!
待盛宴尽,剑宗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几位二代尊者与湛长风浅浅寒暄了几句,没了动静。
风萧叶落,无关尊者走上了无常上尊的峰头,从这里向外往,便是灵怀峰。
他喝了口酒,将坛子递给无常上尊,许久后,没话找话似地道,“龙族和长生帝君大战时,师兄不是说,她创不出剑纹,即使创出了也是暴虐之剑吗?”
无常上尊淡定推说,“世事无常。”
“呵。”他摇摇头,“我只是感慨,我们九人的剑,分则大道独行,合如万世流光,好似覆盖了天地,她只一剑,却要镇压亘古,光耀寰宇,从这来看,我们像不像盛世的维护者,她像霸道的开辟者?”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剑宗会不会加入到这九天征伐里。”
“为人,莫太贪,圣地在玄天的势力好不容易稳固,何必再掺和那等事,不如安心管道脉。”
“但人道修士心中,若只有自己的道脉,那还是人道修士吗?”
无常上尊轻叹,“你想让剑宗再经历天域大战?”
无关尊者沉默了,他不想。
灵雾峰上,湛长风立了许久,再度凝出帝剑,往旁边的石壁上留了一道剑痕。
剑痕蕴含着磅礴的道意,虽不至于让人悟透帝剑,却也能给人良多助益。
她的悟剑之法,终究是凌霄子教的,这一道剑痕,权当是赠给剑宗了。
见到凌霄子已是三日后,她在殿中与自己对弈,这长须老道就自己走进来了。
“天尊万安,恰好,不朽天子剑已还,孤该辞行了。”
“不必急于一时,本尊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凌霄子盘坐在她对面,目光扫过棋坪上的黑白子,“剑宗棋艺高深者不少,怎不让他们来陪你下几局。”
“最难胜的,还是自己。”湛长风抚过棋坪,将黑白子归于棋罐,“但天尊若愿意赏脸,孤不甚荣幸。”
凌霄子含笑点头,“本尊这里有几样宝物,本打算择三件抵你的还剑之情,此局你若赢了,便让你自己选三件。”
“听起来,孤好像没有赚的,要是孤赢了,孤指定要哪两件,可否?”
“好。”
湛长风拿了颗棋子和他下了起来,“冒昧相问,天尊与龙祖一战,胜负几何?”
“五五数罢了。”凌霄子道,“你灭了万星,龙族、凤凰族首当其冲,二族现在不动手,早晚会动手的。”
“孤是灭了万星,却没杀他们,不过是给他们讲了番道理,他们都是知理的,自愿唯孤马首是瞻,现在孤让他们回灵符值海,灵符值海怕也不让他们进。”
“你理由倒是多。”凌霄子按落一颗子,“妖族却不一定讲理。”
“不讲理的也不只妖族,可孤不能不讲。”湛长风眉头微挑,杀去他一片子,“讲理活得久。”
二人你来我往,偶尔交几句机锋,终将棋局下到了结尾。
凌霄子手中的棋子已无力回天,他将它丢进棋罐,问,“你想要什么?”
“星盘碎片。”
凌霄子捏着一缕胡须,轻轻点头,“还有呢?”
湛长风拿棋子叩着棋坪,将这选择还给了凌霄子,“孤想看看天尊准备让孤挑选的是哪几样。”
他把数个匣子摆上案几,依次打开,一把是冲霄度恶剑、一枚是元始返魂秘丹、一棵是护佑晋升准圣的玄霜草,一块,正是星盘碎片。
湛长风沉吟,“天尊有两块碎片吗?”
“...只这一块。”
她又再挑了元始返魂秘丹,“剩下一件,给孤换成等价的灵石、精髓便可。”
“倒是我猜错了,也罢。”凌霄子留下一只须弥袋,起身离开,“路上艰险,好自为之。”
第1443章 分化龙凤
湛长风唤了余笙、硕狱、兰秋生三人,启程回太一。
来时,他们坐着车辇不快也不慢,去时,登入虚空战舰,开了空间跳跃。
在战舰中,湛长风将那块星盘碎片交给余笙,“九霄玲珑会上,跟你一起拍卖的七块碎片,应该是出自涅槃会之手,最终落到了七道手里,这是从人道天尊处得来的,然剩下的碎片不好拿。”
余笙却微讶,“人道用碎片了结不朽天子剑的因果?”
“是的,六道又要一番动作了,太一内的圣地弟子未必留得住,回去准备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那万星大界和妖族呢?”
湛长风道,“短期内龙族、凤凰族的本家和妖族天尊可能不会有大动作,我会赦封汲以龙尊和一众返虚大妖,接手万星大界。”
虚空战舰很快便来到了万星大界,湛长风将不同的族类划分到了不同的地盘上,令他们族内举荐一位妖王来接受册封。
独妖或仅有两三同族的妖,给他们定一方栖息之地,就不用封妖王了。
另又封五位返虚妖帝,协调众妖的关系。
在管理妖族上,她没有过重干预,而是让他们自己治理。
龙族凤凰族却被她带回了山海,这两族返虚众多,目前也唯有山海界、帝庭能容纳下,过些时间,他们若还安分,她便会按不同的脉系,让他们分开去镇守各大界的海域山脉。
汲以龙尊则被她封为天龙神,将来遣往朱天,施云布雨,护佑各界安泰。
湛长风与汲以龙尊认真谈过一回,高血脉的龙凤,身上还保持着一定天地瑞兽的特性,他愿意接受这个安排,但他想先回一趟灵符值海。
湛长风没有拒绝,“你随时都可以回去,孤希望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与一般妖族不同,你们有机会成为众多生灵敬仰的存在,而不是非得争一个地盘,蜗居不动。”
“淮准和多位同族的死,本尊可以看作战亡,本尊也不以臣服强大者为耻,可本尊要给龙祖一个交代。”
“你且去吧,也愿你与龙祖好好谈谈,你们要不愿,可以回来将其他龙族全部带走,孤不会扣留。”
汲以龙尊深深地看着她,扭身腾飞而去。
湛长风同样将这话说给了凤凰族听,万星凤凰族的主事者,正是以前攻打过山海界的凤瀚太子。
凤瀚太子没想到他会再次来到山海,带着七分无奈,三分认命。
凤凰族的纯血子嗣,一代比一代少,全部算来,仅剩千头,但成年的凤凰实力强大,在灵符值海中是霸主族群一样的存在。
他这一族,会在万星掺和一脚,一来是妖主(妖族天尊)的授意,二来,他们也确实想往外找找机缘。
但上次万星风云大战,凤凰族损失了几位强者,万星帝位又被淮准夺走,他们就有意重回圣地,不干涉争夺疆域这等事了。
出来容易,想要回去却难,他们在圣地的领域,小半已被其他大妖占去,妖主也不管不问,认为他们既然已经搬出圣地投入到万星天朝,就应当待在外面,想要回来也可以,领土自己挣。
妖主平衡各方大妖,无可厚非,却叫他有点寒心了。
“你也回去给凰帝报个平安吧。”湛长风想起当时大战,她还杀了一头凤凰,那凤凰涅槃成了凤凰蛋,便将玉佩中的凤凰蛋拿出来,递给了他。
凤瀚太子目光大亮,立即将它捧在了掌心,他得将它放到梧桐神树上温养,“是去是留,待我从圣地回来再答复你。”
待他飞走,一直未出声的余笙道,“妖族大妖尽归灵符值海,妖族天尊方能聚妖族气运,保圣地之威,龙凤大半脱离,你认为他能答应?”
“战败便是战败,他不答应也没用,然如果他能强命龙祖凰帝召回这边的龙族凤凰族,我亦无话可说。”
目前,还有一半的龙族凤凰族在圣地那边,纵使眼下部分愿意归顺她,但难保将来会听从祖辈召唤,反戈一击。
她放汲以龙尊和凤瀚回去,也是为了试探龙族凰帝和妖族天尊的意思。
若他们反应激烈,干脆把龙族凤凰族都放归,省了麻烦。
若他们吃下了这个结果,她便要将现有的龙族凤凰族分化开来,融入太一神系了。
平静了几天的九天,却又因为长生帝君正式接手万星大界,并携龙凤回山海而大动。
一天官朝座上的帝王汇报见闻,“陛下,那帝长生确实将不朽天子剑归还给圣地了,且降服了万星妖族。”
“还剑对她而言,是个明知的选择,碍于国运功德世界之力,宗派向来不会轻易对王朝天朝出手,但他们胜在根基深厚,教徒遍布广,高手众多,太一显然还没那个底气直接挑战他们的权威。”
神都大帝心底松了些许,帝长生若执掌不朽天子剑,九天格局定会改写,未来就难说了。
至于万星妖族,这帝长生恐怕要自找苦吃了。
“如此看来,帝长生亦是识时务者。”该天官抱拳请求,“圣子的朱天布道之旅并不顺利,天朝何不派重兵相助?”
神都大帝合起双目,殿中的光也暗淡了下来,陷入黑暗,“此事暂缓,战争太损耗功德了,不利于逢帝会争雄。”
“那......难道要看着我朝势力被排挤出朱天?”
无人回应天官,天官心知神都大帝已经走了,只能黯然退出大殿。
无巧不成书,在另一个天域,有长髯大将朝扬汤大帝道,“帝长生能舍,将来必有所得,此举便已证明,她有统领一方天域的气度,任其发展,恐成陛下征服九天路上的拦路石。”
“拦在朕之前路上的,不是任何一人,是新天庭里的那几个,呵,以功德选天帝。”扬汤大帝眼神桀骜,内心却有一丝凝重,圣地原就隐隐压着王侯帝君一头,新天庭成立,无论谁当天帝,都如被装进了框子里,受到或多或少的限制。
一想到这个,他就浑身不自在。
如今不朽天子剑归于春秋苦境,相当于又给他们送去了一把掣肘九天的兵器。
若知帝长生这样“舍得”,他便先去将剑要来了。
扬汤大帝也是看中天帝之位的,但他要做一统九天的天帝,这是他的野望,也是为了不被圣地压在头上。
什么功德,当九天上只他一位大帝,除了他,还能是谁!
目前扬汤和终南道场在炎天争辖地,太一战宫火候不显,只招人做任务,暂可忽视。
而在朱天,神都和太一各施手段,以他对神都大帝的了解,神都不会大动干戈。
可惜他要与阳天的势力角斗,眼下腾不出空干预朱天形势,“有光。”
威严之声让长髯大将心神一紧,踏上前半步,铠甲碰撞,音调铿锵,“末将在!”
“你从群英阁点万人,先去朱天探探底,神都太一若打不起来,你们也尽可占地夺城,拿下几方大界。”
“这,那些被收服的大妖若相助太一呢,那可是一准圣、数十返虚!”
“你只管先去,太一未必留得住他们,留住了,帝长生也不敢将他们聚在一起。”
第1444章 圣地道使
朱天那边暂时有巫非鱼、花间辞主持着,暂且不提。
湛长风自天朝创立起,大半时间都在外走动,偶尔投影降临帝庭开大朝会,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度,在诸天王侯帝君中算是独一份,愁得大臣们要靠异闻录、花闻录、鳌头通书这等界域性天域性的小报了解自家陛下出现在了哪里,干了什么。
但愁着愁着也就习惯了,这次湛长风高居帝庭,反倒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像第一回见她。
湛长风将凌霄子给她的灵石、精髓充入了国库,大能修士是用不上这些的,太一产业外扩一事上却十分需要。
玄天大势基本已经定下,她目前不可能攻打崂荒、广平夺疆域,因此针对这两方辖下的界域,得采用商道渗入。
此前借着清理恶源的宝具,商鼎会顺利入驻玄天、朱天、炎天里的多个大界,现万星归顺,玄天这边可以进行商道扩展了。
她令金不换借着商鼎会铺出的路子,将太一名下的产业往整个玄天撒去。
商鼎会和战宫一般设立在大界,是太一招收各类强者能才的重要途径,标志也明显,其他零零散散的产业却涵盖中大界,并不一定都打着太一的名头,也算是收集蒙尘遗珠的暗渠道。
依附着三者的则是帝庭情报网。
湛长风打算未来三百年对玄天实现商道全覆盖,太一在这片界域的根扎稳了,以后要是有个万一,太一也算有路可退。
而就在她把这些举措布置下去的第十日,诸天中传开了一则消息。
六圣地和它们在九天的支脉,正式宣布,在没受到挑衅的情况下,任何一脉,都不会干预到王侯帝君的争夺中去。
在王侯帝君身边的弟子,或被召回,或严守命令,不得以师脉名义行事,不得向师脉求助。
同时,各脉支持门下真君及真君以上的弟子行走诸天,驱邪除祟,匡扶正道,且六道推出了各自的人间道使,主持门下弟子驱邪除祟一事,兼之处理圣地和各方的关系。
蓬莱仙境道使:岁清寒。
幽冥血海道使:酆都帝君。
沉恨魔渊道使:衡方尊者。
春秋苦境道使:守道帝君。
普世佛国道使:殊途菩萨。
灵符值海道使:大妖陆吾。
除了守道帝君外,其他都是返虚级的,一力可镇十方。
似乎随着这道法旨颁下,王侯帝君和圣地开始泾渭分明。
但对部分王侯帝君来说,却是晴天霹雳,麾下那些请来的圣地弟子、支脉弟子,竟响应驱邪除祟的号召,纷纷告辞而去!
圣地动真格了?!
几日后,宣政殿,余笙道,“天朝成立之时,剔除了供奉一席,可谓先见之明,太一中虽有数位圣地弟子,然均有正式官位,受国运照拂,想要脱离,代价惨重,至目前为止,无人辞去。
战宫有正式战士、临时战士之别,小部分领了正式战士身份令牌的圣地弟子、支脉弟子,解除了身份。
较严重的是,众多门派,效仿圣地,禁止门下弟子为王侯帝君效力,约束了弟子的行动,可以预料到,未来在外活跃的门派弟子会骤减。”
湛长风问,“风云界域内,归附太一的门派也这样?”
“圣地的消息,主要流传在天域、界域级势力之间,我暗访青云门、玄天剑脉、弧昊山、云阁等,他们明面上没说,实际已限制了弟子的出入。
中界势力大部分还接触不到上面的消息,保持着原样,但星途四通八达,这消息早晚会传过去,圣地是众多修道者心中的标杆,他们都是有样学样的。”
门派弟子的普遍实力,高于散修,失去这部分可笼络的力量,天朝将有很大损失。
好在太一几百年前就建造方寸山,联结中小界,挑选有道缘的普通人,从头培养,不全依赖于门派教出来的弟子。
“之后,将招揽的重点,放在散修强者身上吧,也别松懈了学宫、鸿蒙书院的建设。”湛长风思忖道,“这些风云门派,还在学圣地,想来太一的威望不够深入,过几天,我开一场法会,邀风云各方尊者天君真君共聚。”
“这也好,风云众生许久未瞻仰长生陛下的容颜了。”余笙拿出一份名录,“除以上外,还有件好事。”
“从何说起?”
“应是源自那日的帝威。”余笙打开名录,“玄天、朱天、炎天,几方驻地陆续收到王侯帝君、古族、门派的公函,部分有试探结交之意,更有部分直接提出了投诚。”
湛长风接过来浏览,轻轻摇了摇头,“帝庭永不接受举族、举派的加入,我不想将帝庭变成脉系之间的斗争场。
想要太一庇护,就得付出代价,将道籍挂入太一名下,或者变更土地所有权,但想进入帝庭,唯有经历重重考验。
至于王侯帝君,还是那句话,交出祭世术。”
她道,“炎天的王侯帝君让轩辕看着办,那边扬汤天朝终南道场争得厉害,太一不一定插得了手,朱天的要好好挑挑,大祭司不是想一举拿下朱天吗,可以和名录上的先接触起来。”
余笙抽出一份公函,“朱天那边想要定一个道台会,介时需你亲自坐镇。”
“等龙族凤凰族的结果出来了,我再去朱天,如今圣地颁了法旨,料想不用多久,汲以龙尊和凤瀚太子就能做下决定。”
灵符值海
龙窟内死一般沉寂,唯有汲以龙尊的闷哼,他趴伏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今日起,你与那些龙,不再是龙窟子弟,滚吧。”
龙祖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出来,无人敢反驳。
汲以龙尊被拨去了百片龙鳞、砍去了一只龙角,逐出龙窟,他仰天而啸,破空腾去。
洞穴深处,一片冰寒,敖雪看着盘在水河中的天龙,疑惑不解,“既然帝长生愿意放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龙祖为何还要将龙尊赶走?”
巨龙没有睁眼,亦没有开口,苍老的声音却幽幽传入她的耳,“回来做什么,我龙窟缺他几十头龙?”
“可......”
“没有可是,走了也罢,我们住着宽敞些。”
第1445章 龙凤抉择
梧桐林中叶似火,一头头凤凰栖息在枝头,躁动地仰视着天空中消失的龙痕,凰帝低声叹息,“龙祖竟将汲以龙尊逐走了。”
凤瀚太子不解,“这是为何,刚才不是传来消息,妖主与其他天尊达成新的协议,只待新天庭成立,圣地大妖便可随意出入各天域,择无主之地而居吗,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掺和的?”
“你且看帝扬汤、帝神都、帝长生的势头,他们都是奔着统一某天域,甚至九天去的,怕就怕新天庭成立之时,九天被他们瓜分完了,到时他们就算容忍妖族入他们的疆域,却未必会容忍妖族抱团在一起。”
凤瀚思索着凰帝语中的深意,分析道,“新天庭的规则,是一位天帝总领九天,四大辅帝镇守各方,所有势力奉天帝为九天之主,而实际上,各个疆域的实权,还在原势力主手中。
介时,圣地大妖入九天,若群聚在一起,仍会与某一方产生摩擦,若分化开来,便间接瓦解了圣地的凝聚力,圣地若遇麻烦,第一时间可能调不齐力量。”
凰帝反问,“你认为妖族有必要聚在一起吗?”
凤瀚茫然,“从妖庭到圣地,妖族都是在一起的,也唯有聚集所有妖族的力量,方能和其他圣地抗衡,圣地如果没有了,某一妖、某一族遭到恶劣残杀,谁来主持公道,不过......”
他想到万星帝位之争,“像我族、龙族等同族较多的大族,底气足够强,似乎也不是特别需要圣地主持公道,反而...圣地为了给其他大妖让利,削了我们的战力。”
凰帝道,“站在整个妖族的立场上,本帝愿意维护妖主的威信,但在凤凰族的立场上,本帝却倦了,恐怕龙祖也是这样想的。
驱逐汲以龙尊,应该是给妖主一个交代,汲以要投效太一,必然不能留着龙窟的名头。
等新天庭成立,帝长生不是天帝,也大概率会是一方势力主,汲以龙尊辅佐她,间接也是为龙族进入九天铺路。
从一方面说,到时圣地跟新天庭闹崩了,掀起大战,总有一方龙族能活下来。”
凤瀚若有所思,“要真是这样,龙祖当真能忍,帝长生对龙族又是杀又是策反,他还能将数十龙族推给她。”
“汲以龙尊和那些龙族已经偏向于帝长生,龙祖能怎么办。”凰帝睨着他,“太一的包容度确实远高于其他天朝,你不也被说服了吗。”
“我只是不想再与太一为敌,是中立、投靠、敌对,得您做主。”
凰帝沉默半响,“依照现在的情况,只要新天庭成立,妖族和九天就有缓和的余地,你们先行入帝君麾下也无不可。”
“妖主一直想聚齐归命星盘,与太一之间怕有大争夺。”凤瀚认为这不是良策,“若太一和圣地敌对,我难道要在战场上碰见您吗?”
“本帝先将你驱逐出凤凰族?”
凤瀚太子:“......”
“罢罢罢。”凰帝下不了狠心,凤瀚终究是凤凰族的未来继承者,何必分开来,“梧桐林挤一挤,还是能挤下所有同族的,未来如何,等到新天庭成立再说吧。”
跟着圣地的方向走,与圣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算最保守的做法。
凤瀚太子点头同意,“在损失了龙族部分战力的前提下,妖主也许会欢迎我们回来。”
凰帝掠空而起,发出清越的啼鸣,远在山海的凤凰族有所感,纷纷盘空飞舞。
一头凤凰停驻在天门口,“长生陛下,凰帝在召唤我们回去。”
湛长风负手从三重天宣政殿下来,“那便走吧,需孤派战舰,将无法破虚的凤凰给你们送回去吗?”
“劳烦长生陛下了。”
湛长风转头着荒天军将他们送回灵符值海,没过些日子,又看见了返回来的汲以龙尊。
二族留一,不算坏。
万星界域是云泽界域的一部分,其大界原为云泽大界,湛长风将它的名字改了回来,彻底了结这场持续良久的对抗。
法会在湟水大陆上如期举行,太一臣将、他方强者、域内大能皆来聆听,道音不歇。
各方离去后,她又给太一众臣讲了一场,授其修道经验,解其治世之惑,诸君莫不心悦诚服。
七十二尊真龙,则被她按照他们的脉系,册封为天龙神、地龙神、海龙神三部众,遣往风云、云泽及已收服的朱天和宪、庆鹤、摩林、霖萨、东武大界,镇守一方名山海域天空。
龙尊作为天龙神之首,主要镇守朱天。
册封完毕,各路龙神上任,分散多界。
湛长风亦打算不久后,前往朱天,就在临行前,她收到了普世灵帝的传讯。
普世灵帝显然也发现恶源受灾严重的星界,乃最初的一万八千原始星界,加之湛长风能掌控不朽天子剑,便找她确认,“不朽天子剑的原形,乃镇守星界祖脉和守护万族的神石,与原始星界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你能用它净化各界上的恶源?”
“不一定能净化,但可守护星界,遏制恶源继续蔓延,侵染生灵。”湛长风想了想道,“若要净化,得建祭坛,聚香火,以众生愿力为能源,施展术法,不过这是巫的能力范畴。”
普世灵帝不接后一句话,“那如何用不朽天子剑遏制恶源?”
“在每个星界上的地脉要穴建立阵眼,联结成一座大阵,中心阵眼便是不朽天子剑,使得神剑灵威抵达该界,守护其地脉气运,地脉气运乃星界的经络和气,它们康复了,恶源自然不能随便入侵。”
“那用什么当做阵眼?”
“这还用说,当然是该界的地脉之力和天运。”
普世灵帝蹙眉,“动了地脉之力和天运,定会对该界其他生灵产生影响,他们不会同意的,还有其他办法吗?”
“地脉之力肯定得动,天运或可换成愿力,间接借助生灵气运。”
“......”
普世灵帝道,“等本帝调查完这些星界的情况,再跟你说。”
“静候差遣。”
第1446章 三大弱点
湛长风主张以不朽天子剑遏制恶源,是有道理的,一来不朽天子剑本就该发挥它镇守星界祖脉和守护万族的作用,二来,促成这桩事、参与这桩事,她会得到海量天道功德。
而且,她也担心哪一天,六道天尊会用不朽天子剑来压制她,那还不如将把它拿去填阵眼。
但这事最终能不能成,得看普世灵帝的决心有多大了,想在一万八千原始星界上布阵,仅仅是星界势力那一关就不容易过。
此事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结果的,按下不表。
她将玄天这边交给余笙及一众大臣,自己随出任的龙神先去朱天疆域逡巡了一遍,然后来到了和宪大界上的战宫。
花间辞丝毫不感意外,上来就说正事,“摩林、霖萨、东武界域原是冯诸天和纵横的疆域,接手起来很顺利,如今朱天八大界域,唯北罗、白牙、龙慈势力混杂,对太一的态度也不一,准备举行道台会以势压人吧。”
“那些有投诚意向的王侯呢?”
“本身就没有祭世术的几家爽快投诚了,还剩三两霸主王朝不肯投,等这三个界域大半势力臣服太一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湛长风颔首,“定个日子吧。”
“考虑到各界域到和宪的距离,以及此方星船的速度,最快也得现在发出公告,五六年后,各方修士陆续到达。趁着这几年,私下再接触接触北罗、白牙、龙慈中的大界势力,争取道台会那一日上,朱天绝大部分势力都已归附太一。”
“可。”
——
“太一在朱天发出了道台会公告,统一朱天的野望十分昭然。”昏暗的石台上,有人对着上首巍峨的身影陈述道,“帝长生身负地狱神眼,又能掌控不朽天子剑,等她彻底长成,威胁比圣地还大。”
月光偏转过来,照映到他的脸上,他面目硬朗,气度比以往更添一分儒雅成熟,不就是那纪千秋吗!
在巍峨身影的侧旁,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只听她道,“地狱业力确实克着我们,更别提不朽天子剑的威力了,看来,计划得做一点调整,先诱扬汤除掉帝长生。”
封楼大帝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壁之间,“仅扬汤,恐怕还不够,而我等得也够久了,这次,圣地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必须将它们重新拉下水。”
“这.....该是渊明发挥作用了,就从魔道开始吧。”茯神望住纪千秋,“你知道怎么做。”
纪千秋恭敬地抱拳,“属下有数。”
他转身离去,身形模样大变化,好似一个矮瘦的中年儒者,扔人群里半点不起眼。
等他跨过一道空间门,人便出现在了一座府邸中。
叩叩叩,门扉被敲响。
纪千秋谨慎地将自己从头检查到脚,端起含蓄矜持的笑容打开了门。
那长髯壮士笑道,“深更半夜见你这边的灯火没灭,就过来瞧瞧。”
“将军恐怕不止是瞧灯火吧?”纪千秋把他让进屋中,这人也不客气,径直在圆凳上坐了下来,叹说,“纪鸣道友啊,这趟朱天之行,我们要无功而返了。”
纪千秋给他倒了茶,担忧问,“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可不是嘛,龙窟将汲以龙尊和七十二尊真龙赶了出来,现在他们臣服太一了,仅是他们的战力,就快超过我朝了,我朝不也就一位准圣供奉,八十位返虚强者?”有光将军用力摩挲着自己的大腿,眉头压得越来越低,“要是将天域内的尊者都征召起来,倒是还能多出一二百位。”
纪千秋哭笑不得,“将军啊,陛下正忙着和逍遥圣殿谈判,想要兵不血刃拿下阳天呢,哪会为了对付太一,举全天域之力。”
“嗬!”有光将军在桌上猛拍了一掌,“这帝长生也是够好运的,还剑还剑,中途竟收下了这么多龙族强者,龙祖行事也诡异,居然不要他们了。
如若不然,凭太一屈指可数的尊者数量和一位准圣,哪里比得上我朝!
她不得像在炎天避开我朝和终南道场一样,在我朝和神都降临朱天时,乖乖让开一条路。”
纪千秋附和,“没错,太一如今大逆盘,是真正的天域级势力了,即使是神都大帝和扬汤大帝亲临,帝长生也不一定会退出朱天。”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你可是群英阁第一号智囊,还猜不到我今夜来找你干吗!”
有光将军见他半天没放出一个有味的屁,开门见山批了他一顿,叫他一双招子放亮点,别等人推一把蹦一个字。
纪千秋没有生气,有光将军对待熟人,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群英阁养的是一群为扬汤大帝分忧的门客,武将型的、死士型的、智囊型的,应有尽有。
他在里面混了几百年,到如今终于混出了名堂,连扬汤大帝都会多看他一眼。
“你别急,其实也不用大动干戈,你且想想,帝长生的弱点是什么。”
有光将军认真思忖,等纪千秋喝完一盏茶,他突然暴起怒道,“我见都没见过她,听到的全是她的功绩,怎么知道她的弱点。”
“可我觉得她的弱点很明显。”纪千秋摇头晃脑,“第一个弱点,君子如风,第二个弱点,神躯,第三个弱点,祭世术。”
有光将军慢慢坐下来,“怎么说?”
“第一,她君子德高,所以别人敌对她时,她能毫不犹豫出手,别人抗议她而不动武时,她反倒束手束脚了。”
“第二,你可能不知道,十几万年前的老东西,对神灵是如何忌惮,皆因神灵的神躯,是他们生存的原始星界,只要将她和神朝捆在一起,扩大传言,总会引来他们的敌视。”
“第三,你想想帝长生回收祭世术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有光将军还在深思他说的前两点,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顿了顿,才说,“这是个**的人啊,祭世术焚了,会祭世术的修士也永不得使用和传授,那么,她的疆域内,能掌控国运,谋划天运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诶,往深了想!”纪千秋阴恻恻道,“她是王侯帝君的公敌啊,她是要消灭真正的王侯帝君,留一群被册封的傀儡啊!”
纪千秋问她,“换做你,你愿意?”
一位王侯帝君,本来能掌控国运,足不出户就体察万里江山,监视百官和众生,高高在上如同天一样,但没了祭世术,他们不就跟凡国皇帝似的,眼耳只能看到、听到朝堂了吗!
“你的意思是?”有光将军似乎摸到他的思路了,“号召那些老东西和诸天王侯帝君一起抵制她?”
“我们人单力薄,一下子是召不齐他们的,何不从诸天的王侯、门派开始。”
“王侯中倒是有几个态度强硬的,门派不好说,他们好像都挺满意太一给出的福利的。”
“现在满意有什么用,关键在人谋!”
有光将军闻言,站起来,郑重地朝他一拜,“纪鸣道兄果真是有大智慧的,还请道兄助我!”
纪千秋矜持点头,“好说好说,此乃我的本职。”
第1447章 探寻北罗
道台会的日期一公告,朱天大能八分意料之中,两分惊诧,阴阳天朝、燧火族已退,神都人马在这一天域气候不显,可不就是太一独大了。
五个界域都在它手里!
另三个界域的势力又惊又怕,不知该怎么办,论打,不一定打得过,说投诚,心中总归有几分不甘愿,他们过得好好的,凭什么头顶要多压一个人?
三界域中,北罗界域尤为不服,几乎是道台会日期公布的第二日,此界域第一大宗便以门中长老晋升返虚为由,邀请三界域大能来观礼。
太一、神都、扬汤在朱天的人马,也受到了邀请,纪千秋笑着对有光将军道,“打了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我们正好前去试探试探,瞧瞧哪些势力不满太一,顺带看看神都天朝的态度。”
有光将军眼有喜色,“好好好,它只邀请了北罗、龙慈、白牙三界域的强者,不邀其他界域,可见对太一插手朱天的行为十分抗拒,最好能把它拨到我们这边来!”
那厢,花间辞也拿出了北罗界域的资料,“北罗界域确实比较难弄,这一界域总体上,门派大宗的数量多过诸侯,在其大界上,几乎全是宗派,坊市、修炼城池也多半归属宗派名下,没有霸主王侯的存在。”
湛长风道,“对待宗派,条件也最宽松,只需他们承认太一是朱天之主便可,不承认也无妨,先开拓北罗界域中的无主之地。”
“没那么简单,北罗宗派不是王朝天朝,却胜似王朝天朝,它们的脉系已铺展开来,扎根进北罗各中界,甚至将香火传到了小界里,自成一道系。
这之前,太一不是没进去过北罗界域,但一进去,就被北罗宗派的巡卫拦截了下来。”
湛长风起了兴致,“将请帖给我,我去去。”
花间辞就知道她对“稀奇古怪”的事感兴趣,不过好歹将一公务丢出去了,当即笑着把请帖交到了她手中。
太一大军师的笑是优雅清贵的,永远带着一分矜持,现在亦如是,但湛长风总觉她莫名“灿烂”了。
湛长风捏了捏方形玉片样式的请帖,又觑了她一眼,“你......”
花间辞蓦然庄严地看着她,“陛下还有什么问题?”
“无事,就是发现玄弋你瘦了几分,我前些日子在帝庭闲着无聊,炼制了益气补血的药,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湛长风从玉佩里摸出一个玉瓶,花间辞却如临大敌,不自觉地拿玉骨折扇敲着掌心,推说,“我又不参加战斗,也不劳心劳力的,哪用得着补,你还是留着给更需要的人吧,巫非鱼新得了炼蛊的材料,时常消耗精气,看着就挺虚的。”
“我来到这里,倒是还没碰见过她,她要忙着,我就不打扰了,等我从北罗回来再给她。”
湛长风遗憾地收起玉瓶,又与花间辞交谈了一会儿,便动身前往北罗。
想到太一的人马进入北罗界域时,被拦截过了,她特意收敛了气息,隐身而入,降临到一方小界。
顿时天道威压传来,欲限制她的修为。
她乃一代帝皇,得诸方天运庇护,国运无双,小界的天道已不能压制她了,然她若不限制修为,这方小界未必能承受她的力量,若因此而导致天道法则崩溃,她也许会遭孽力反噬,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湛长风顺从地压制了修为,如一介凡人般踏上青砖小巷,走进烟雨中。
不多时,她转入一条较为空旷的大街,看见了一座寺庙。
寺庙门大开着,许是天下雨,香客少,看起来冷冷清清,白烟寥寥。
湛长风走了进去,站在大殿前望着里面的金像,这一地方的百姓称其为贤胜菩萨。
普世佛国中确有他的名号,是修愿力道的,没想到他的法场在北罗。
湛长风在寺中兜兜转转,偶听唱念声,有十几名僧人在做晚课,她听了半响,对经文中粗浅的佛理不置可否。
等她到后院禅房,却看见了一个老和尚、一大一小两个道士。
略略一眼,三人的人生轨迹就被她猜了个**不离十。
两个道士是在寺庙外摆摊算卦的,天晚了,收了摊进寺寻茅厕,出来时忽见庭中银杏树下有一死鸟,银杏树上寒鸦哀鸣,小道士叹道,“生死有命。”
“阿弥陀佛,不过是轮回。”
小道士闻言转身见礼,疑说:“我闻佛家推崇涅槃,可是?”
“生是苦,死是苦,世人跳不出生死轮回,唯有觉悟涅槃。”
“觉悟什么?”
“人生是苦。”
小道士默然无语,盯着那死鸟不注意主持的离去。
老道士摸摸小道士的头,小道士疑惑:“别人来算卦,豆蔻问姻缘,弱冠问仕途,而立问福寿,花甲问子孙,为何?”
“切身之利。”
“如是说,人生下来,便是一直在谋划,为自己谋划,为亲友谋划,为后代子孙谋划,那么,死了呢?”
“身死道消。”
“但我常见徘徊于世的冤魂厉鬼。”
“为执念所困,失心失性失真。”
“生为杂事所困,死后亦不得解脱,确实是苦。”
湛长风没从两个道士身上感觉到元气波动,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小道士能看见鬼魂,实乃天生阴阳眼。
她踏出寺庙,随处走去,按理,这个小界天地灵气稀少,不易形成鬼魂,这小道士却说常常看见。
这一反常,是天地杀劫的征兆,还是恶源入侵了?
湛长风起了疑心,一边搜寻鬼踪,一边顺着因果线,往这俩道士的师门去。
沿路,遇三鬼一精怪,皆面目狰狞,凶狠暴戾,她将它们打散了,果见丝丝缕缕的恶源溢散空中。
湛长风业力成火,把它们烧了个干净,这附近没有原始星界,小界的空间晶壁也是完全封闭的,恶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下疑惑,她先找到了两个道士的师门,那是一间坐落在山脚的普通道观,恰逢清晨,有裹了头巾的道士在大门前扫落叶。
湛长风依旧没有现身,路过他,走进观中。
第1448章 北罗大界
此地道教,被称为北罗道教,道观中供奉的法像,皆是大界之中宗派的天君尊者。
湛长风查其痕迹,发现北罗道教只在此留了一点理论性的粗浅道经,充当了此界道士的开山祖师,并没传下修炼之法。
但粗浅道经也是法,有人参悟遵从,自然就有人信仰,它里面的智慧要是被人所得,影响大片人,也算功德一桩,间接可为气运加成。
难怪北罗宗派不愿意跟太一扯上关系,他们已经有庞大而趋向完整的聚拢信仰功德气运之法、理论传承之法,要是在北罗道教的祖师中再挂一个帝君,或者让太一进入该天域布道传法,岂不是动了他们的利益?
北罗道教网罗了此界域绝大部分天君尊者,让整个界域的气运和传承浑如一体,这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关系如此紧密的宗派联盟。
湛长风又去别的小界看了看,果然都有北罗道教的踪影,甚至在几个不信鬼神的世界里,众多信徒将它奉为独树一帜的哲理派系,超脱庸俗的心灵港湾。
然在十个小界中,有三个出现了恶源踪迹,她始终查不出它们的来源,似乎自然而然就诞生了,如果真是这样,是一件可怕的事。
说明该界千年万年积累的恶念全都集合了起来,自发演变出了一丝一缕的参造恶源之炁。
这可能是大量恶源降世造成的连带影响,也可能是天地杀劫的推动,又或皆而有之。
换句话说,恶源的来源,不只是大天世界里的那些了,还是无数星界自己诞生的。
那么,北罗这几个小界不是孤例,其他天域界域中,某些星界也正在生出恶源。
湛长风心中凝重,传讯给掌管太一祠下界香火的明心,让他去风云小界查看情况,并通知神灵使节协助。
星界自身诞生恶源,对整个九天而言是极为不祥的征兆,就好像凡人中冒出了难以根除的新疫病,恶源也会如它般感染一界生灵,致使天道法则崩坏,最终动摇界之根基。
然在根基动摇之前,天道法则定会自救——比如主动覆灭所有生灵,让天地重启。
若该界没有演变出新生命的力量,无法重启,大概率会走向彻底的毁灭。
而小界的天道本身就单薄,受到一丁点承受不住的动荡,就在重启或毁灭间摇摆,不像中界大界,半个界都被打毁了,还能自我调节。
湛长风看戏的心思谈了点,破虚来到一方中界,观摩北罗道教发展模式之余,对恶源的行踪愈加关注了。
好在,粗略而观,这个中界的天地间没有溢散的恶源,秩序也很稳定,应当没有恶源诞生或入侵。
此界的主要势力,都是北罗大界各宗派的支脉,少部分是土生土长的势力。
她又去了另一中界,依旧是相似的情况,由此而观,北罗道教对该界域的掌控很全面。
湛长风是从小界、中界到大界,层层选拔出能才,他们却也从小界、中界到大界,将道之信仰和无数修道苗子都攥在了手里。
无怪他们抗拒太一。
湛长风四处转了转,心中有了决断,身形一晃,再出现已是北罗大界里。
北罗大界的壮观,无法言语,听说北罗大界在二庭大战时,受到过严重创伤,地脉损毁严重,天光蒙昧,几乎不再适合修炼。
有擅长风水、堪舆的大能联合诸位强者,移山填海,改换地脉方位,布置出了“七日来复”之局,弃车保帅,汇众多小地脉,而成一方宝地。
因此俯瞰北罗大界,至少有一半地方生机绝迹,一副末世之象,而另一半,山脉连绵而巍峨,烟岚云岫,地杰人灵。
湛长风通天地阴阳,识八卦风水,观这片山海陆地相间,纵横百万里的宝地,微微推演,就知曾经那些大能,用一界地脉,布置出的“七日来复”之局,是什么样的了。
在八卦卦象中,七日来复,应的是复卦,意为反复试探,利于前进。
然在风水局上,指的是,此方宝地和外面的地脉,形成了反复往来的一个周期,伴着这个周期的运行,外面的地脉,会慢慢被融入到此方地脉之中,造出它钟灵毓秀的名声。
如今,纵观北罗大界,除了这方名叫无咎道场的宝地,其他地方都成了死地,地脉之力已被抽取干净了。
历经数万年,无咎道场在“七日来复”之局下,也已形成了一个地脉、气运、自然,自给自足、循环往复的新天地,不再从外汲取地脉之力,也能长久存在下去。
但湛长风细观天地间的气运,发现在“七日来复”之上,还有一个局。
也许是此方修士觉得仅仅凭无咎道场的气运,无法造就更多的异宝、人才,便向外借了力。
这个力,就是中界小界修士的信仰,和众生接受了各宗传法,而回馈给他们的气运扶助、功德奖励。
无数小界、数百中界回馈的力量化成两股,一股给了各宗派,于是宗派繁荣鼎盛。
一股返于天地,于是地脉之力源源不绝,气运加深,异宝频出,高手众多。
这个循环买卖是良性的,对双方都没有实质隐患。
连湛长风都要感慨这二局的巧妙了。
因为无咎道场中,差不多都是各宗派的领地,她就没再隐身了,直径横渡而去,到了今日宴会的主场地——北罗第一宗烟海台。
北罗宗派为保持自身的完整性,不向其他势力俯首,欲联合龙慈、白牙两界域的势力,故而借门中长老晋升返虚为由,请来的也都是尊者天君。
至于为什么还给太一、神都、扬汤发请帖,不外乎试探和警告。
今日就是晋升大典,名义上的主角带着同为长老的师兄姐在山门口亲自迎接各方来客,他们知晓这场大典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心思分外凝重。
来客也从烟海台在道台会日期公布的第二日,聚集他们三界域大能,有点别样的意思,也不禁绷紧了神经,生怕走错一步。
所有人的笑容、祝语,却好似情真意切,欢欢喜喜。
毫无征兆地,在这欢欢喜喜的祝贺中,一道人影出现了,一瞬间,道乐也被弹错了一个调,像是突然从古树上蹿起的惊鸟。
第1449章 山门惊风
别看别看,战略性防盗,有重复内容,一小时后刷新。
三位迎客的长老迅速反应了过来,帝长生?!
烟海台也是有弟子上古天庭的,起初,他们只是从弟子那边了解到玄天出了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哪知千年还没过呢,她快打到自家门口了!
他们这才通过各种渠道,将她和太一众臣的画像画出来,叫所有弟子熟记于心,遇见了赶紧上报。
可当湛长风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心中俱是一咯噔,画师该辞了......
画上明明是个拿着手杖的瘸腿修士,光看着就是冷漠霸道的睚眦必报之辈,眼前这位,却是风光霁月又不失大帝威重的绝代至尊,合该站在明净的九阙重楼上,俯视世间风云。
这想法刚冒出,三尊者就被自己骇到了,硬着头皮,惊喜地迎上前。
他们没想到长生帝君会亲自前来参加一位新晋尊者的大典,还不早不晚,串门似地自己来了,她不应该拖晚点,压个轴吗?!
别说神都、扬汤了,连普通的尊者天君都来了没多少呢!
“恭迎长生帝君。”今次的主角作长揖,“贫道烟海台十长老,寻不了。”
另二位长老分别道,“贫道烟海台大长老,忘不掉。”
“贫道烟海台六长老,求不得。”
湛长风尚未说话,远方先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声,“每每听尔等报道号,便忍不住肚疼,翁沅也不怕将你们给克了!”
翁沅尊者,是烟海台的掌门,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给三个嫡传徒弟起了这样的道号。
以前也不是没人拿他们的道号取笑,他们一点都不在意,今次却生了羞恼。
忘不掉冷冷道,“罗良尊者,烟海台山门前,请克制点,别惊扰了贵客。”
那架云飞驰上来的修士,头绑护额,身穿大红褂,腕上戴满了宝光四溢的手钏,脖间挂着粗大的链子,镶玉裹金,富贵派头十足。
这尊者在北罗界域也是有名的,背靠第二宗崆武,实力高强,就是嘴巴没遮拦,专让人不痛快,相传给他在北罗道教中编神职时,谁也没找到他的优点,只得报了一个“直言快语”上去。
本想弄出一尊象征忠言逆耳的道教圣贤,结果凡间百姓见这法像穿得十分像城里的员外,硬是将他传成了财神,有钱没钱都朝他的法像拜一拜。
这罗良尊者确实嘴毒,将自己的信众辱骂成猪,斥他们污蔑自己,下凡把法像都砸了。
沾上财神两字,挺能收集信仰的,他那些法像带来的信仰力,一度超过其他尊者,北罗道教众尊当然是高兴的,信仰越多,依附过来的气运也越多,对无咎道场的好处越大。
结果他一砸,将自己从凡间除名,为此惹了好些尊者不满,他们也不替他操心了,就让他在北罗道教中随便混着。
到后来,正清上尊出世,曾经真正得到过天地承认的财神再现,北罗道教方庆幸他砸了法像。
不过这也真是混不吝的,没瞧见面前站的是谁吗,他们筹谋这一场大典,就是为了试探各方态度,以摆脱虎视眈眈的太一。
他要是上来就弄出了难堪场面,岂不是显得北罗道教对长生帝君很是不敬?
长生帝君抓着这个由头直接对北罗道教发起诘难怎么办!
临近山门的罗良好像这才看清三位长老是在向谁报道号,乐得有点上头,“嗬,当真是贵客!”
他那脸说晴就晴,说雨就雨,怒火从眼中喷出,“好你个帝长生,来北罗做什么,我北罗是不会向你太一投诚的!”
三位长老的表情都裂了!
——
三位迎客的长老迅速反应了过来,帝长生?!
烟海台也是有弟子上古天庭的,起初,他们只是从弟子那边了解到玄天出了个惊才艳艳的天才,哪知千年还没过呢,她快打到自家门口了!
他们这才通过各种渠道,将她和太一众臣的画像画出来,叫所有弟子熟记于心,遇见了赶紧上报。
可当湛长风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心中俱是一咯噔,画师该辞了......
画上明明是个拿着手杖的瘸腿修士,光看着就是冷漠霸道的睚眦必报之辈,眼前这位,却是风光霁月又不失大帝威重的绝代至尊,合该站在明净的九阙重楼上,俯视世间风云。
这想法刚冒出,三尊者就被自己骇到了,硬着头皮,惊喜地迎上前。
另二位长老分别道,“贫道烟海台大长老,忘不掉。”
“贫道烟海台六长老,求不得。”
湛长风尚未说话,远方先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声,“每每听尔等报道号,便忍不住肚疼,翁沅也不怕将你们给克了!”
翁沅尊者,是烟海台的掌门,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给三个嫡传徒弟起了这样的道号。
以前也不是没人拿他们的道号取笑,他们一点都不在意,今次却生了羞恼。
忘不掉冷冷道,“罗良尊者,烟海台山门前,请克制点,别惊扰了贵客。”
那架云飞驰上来的修士,头绑护额,身穿大红褂,腕上戴满了宝光四溢的手钏,脖间挂着粗大的链子,镶玉裹金,富贵派头十足。
这尊者在北罗界域也是有名的,背靠第二宗崆武,实力高强,就是嘴巴没遮拦,专让人不痛快,相传给他在北罗道教中编神职时,谁也没找到他的优点,只得报了一个“直言快语”上去。
本想弄出一尊象征忠言逆耳的道教圣贤,结果凡间百姓见这法像穿得十分像城里的员外,硬是将他传成了财神,有钱没钱都朝他的法像拜一拜。
这罗良尊者确实嘴毒,将自己的信众辱骂成猪,斥他们污蔑自己,下凡把法像都砸了。
沾上财神两字,挺能收集信仰的,他那些法像带来的信仰力,一度超过其他尊者,北罗道教众尊当然是高兴的,信仰越多,依附过来的气运也越多,对无咎道场的好处越大。
结果他一砸,将自己从凡间除名,为此惹了好些尊者不满,他们也不替他操心了,就让他在北罗道教中随便混着。
到后来,正清上尊出世,曾经真正得到过天地承认的财神再现,北罗道教方庆幸他砸了法像。
不过这也真是混不吝的,没瞧见面前站的是谁吗,他们筹谋这一场大典,就是为了试探各方态度,以摆脱虎视眈眈的太一。
他要是上来就弄出了难堪场面,岂不是显得北罗道教对长生帝君很是不敬?
长生帝君抓着这个由头直接对北罗道教发起诘难怎么办!
临近山门的罗良好像这才看清三位长老是在向谁报道号,乐得有点上头,“嗬,当真是贵客!”
他那脸说晴就晴,说雨就雨,怒火从眼中喷出,“好你个帝长生,来北罗做什么,我北罗是不会向你太一投诚的!”
三位长老的表情都裂了!
第1450章 琅环(二合一)
计唐圣子愿意亲自找这史氏遗脉,是因为采风官手中会掌握某些秘密信息,他多少得上点心。
拿到这两本书时,计唐圣子庆幸了,这二册,正是当初那位采风官的手稿。
采风官的稿子只有采风官自己和大帝能看明白,然他作为圣子,极得大帝器重,大帝教了他辨识稿子的方法。
上面扉页记载,采风官会入某一险地,寻找宝物,为避免自己将来身死道消,无法将消息传递回去,他会找人留下一血脉,将手稿放后人身上。
看到这里,计唐圣子抬眼瞥了眼瑥史,惹得瑥史一激灵,愈加拘谨,他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两本书上,快而仔细地将它们浏览了两遍,默默念出了一个词,“琅环水洞。”
他想起什么,问左右,“琅环水洞是不是无咎道场的一处福洞?”
微熹尊者道,“这一水洞,相传是由于北罗大界地脉变动而天然形成的,每隔七百年,它便会喷发一次,那些埋在地下的、生长在地下的奇宝异物便会被带出来,但洞中极为凶险,尊者天君亦未必保得住性命。一般也只有北罗道教的修士方有资格进去。”
计唐圣子点点头,与书上记载的一般无二,采风官是在琅环水洞没有喷发时,偷入进去的,一是因为他怀疑琅环水洞中存在着某一滞留地带,堆积着那些被喷发出来又落回去的东西。
二是因为采风官调查到,上次,也就是七百年前的那次喷发,出现了疑似世界火种之物,未有人得到,那物便又消失在了琅环水洞中。
何为世界火种?
首先得提世界基石。
人修道,承载道的理念便是修道的基石,托起力量的身躯便是修炼的基石。
将星界比作人,那么大地就是星界的基石,也可以说,基石即星界。
但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基石崩溃,会诞生实质的“世界火种”,比如大地死亡,最后的星界力量汇聚起来成为一物,这一物就是“世界火种”。
世界火种,玄之又玄,关于它的记载极少,一般修士也不认识它,传闻它多数时候以石头的形态出现,然在准备创界的修士眼中,这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它蕴含着生命星界最后的力量,以此为基石,不仅可以大大提高创界的成功率,甚至可能创造出会自行诞生生命的星界!
采风官之所以怀疑七百年前琅环洞出现了世界火种,是在听热闹时,有北罗修士如此描述琅环水洞的争夺盛况,“水流上涌,彩光朦胧,数宝在深洞中若隐若现,忽然众人神情恍惚,大批修士坠入深处,血肉被水流绞碎,侥幸逃出来的修士以为有人搞鬼,相互一对峙,都觉那一瞬,自己变成了一颗星界、一方大地,由此认定地底冲上来了一件幻宝!”
采风官是神都大帝的耳目和心腹,知晓极多秘闻,他记得关于世界火种仅有的记载中,便有提:见世界火种,即通感世界。
可惜,这只是采风官的一个异想天开的猜测,他无法将它当做事实上报,故决定亲探琅环水洞。
书册内容记载到这里,也就没了,可想而知,那位采风官没有找到答案,还赔进去了自己的性命。
计唐圣子想起六百年前,确实有一位采风官陨落在外,且许是他身处地域特殊,通过他的魂灯也无法追溯他临死前的画面,事情也便不了了之。
......宝物、世界火种,计唐圣子不能不动心。
琅环水洞七百年喷发一次,七百年前的喷发出现疑似世界火种之物,六百年前采风官冒死偷入,这样算来,新一轮喷发岂不是在近一年?
如果那次,疑似世界火种之物没有被抢走,而是重归地下了,这次喷发说不定会重新出现。
这北罗大界,还真得去探一探。
计唐圣子看向瑥史,“你乃神都史氏之人,今后是想回神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瑥史苦笑,她资质不好,到生死境就止步了,跟人斗了大半辈子,终于成了那偏僻小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却又尝到了最初之时面对坎坷命运的挫败。
她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玉镯子的玄机,若一开始就靠这玉镯子挖掘出了潜力,洗炼了血脉,她这道途,何至于中断。
“我......”虽然现在也洗炼了血脉,体内生机勃勃,她却似乎没有勇气重新修炼,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去了。
瑥史摆脱不了那个偏远小地方,她满脑子想得最多的是,她的子嗣怎么办,史氏会不会接受他们,她这一家真的适合去那等大界生存吗?
她求助似地望着计唐圣子身边的史姓采风官。
史问难对这等族人,心起不满,果真是小地方出来的,凤凰也给养成鸡了,可到底是同族。
“史家每一个人都是采风官、史官,没有吃白饭的,你若愿回归我族,我族会重新教你,你的子嗣也有机会入史家族谱,若实在没有成为采风官、史官的天赋,我族也会妥善安置你们。”
有了他的保证,瑥史心中大定,她走不远,不是还有后代吗,加入了大界大族,前途总要光明些。
“我和膝下儿孙,愿意随圣子离开。”
史问难摇摇头,“不管你和你的儿孙姓什么,到了史家,只能姓史。”
瑥史是跟母亲姓的,子女是随她婚契道侣姓的,然有这等机缘在跟前,改换一个姓算什么。
计唐圣子拿起请帖,“也该去无咎道场了,微熹尊者、问难天君、瑥史,你们随我去吧。”
话一出,不光瑥史愣怔了,微熹尊者和史问难也很错愕。
史问难道,“瑥史实力尚浅,似乎不适合去那等场合。”
瑥史老脸一红,想要开口,又想想这些年轻模样的修士可都是尊者天君,做什么决定,哪是她能置喙的,赶紧闭上嘴。
“其父陨于北罗大界,她跟着去看看也好。”计唐圣子一锤定音,不容人反驳。
他带上瑥史,是想试探试探北罗道教,看看前采风官是被北罗道教捉住而死的,还是真的偷潜入了琅环水洞,陨落在了洞里。
这一中界离北罗大界不远,计唐圣子和微熹尊者带着史问难、瑥史破空而去,一个时辰后来到了烟海台。
寻不了大叹,继长生帝君、扬汤有光将军,神都的圣子也来了!
再说湛长风那边,她来得早,让烟海台有点措手不及。
翁沅尊者本在大殿中,边迎接来客,边探听他们的态度,怎想湛长风突临,他以为太一是看不上这种晋升大典的,能派重臣来就不错了。
失策失策!
他与她寒暄了几句,忙请几位太上长老来招待她,将她接去了另一座峰。
请太上长老招待,明面上给足了面子,湛长风便也不介意他这如临大敌的态度,随之去了。
烟海台三位太上长老、一位掌门、十位长老,皆是返虚尊者,其中十席长老位,前六位在翁沅的师弟妹、徒弟间交替,哪位陨落,便新人上位,后三位则是外请的客卿长老。
而太上长老,是他的师父师叔。
翁沅自己便是老牌返虚,快走到寿元后半段了,他的师父师叔更是油尽灯枯之态。
湛长风一路看来,料想烟海台已到了交棒给下一代的阶段,难怪老一辈这么操心,一有风吹草动就悚然而惊,亲自出场扯大旗。
如此想着,她倒没太为难坐自己对面的三位老者,只当普通论道会,和他们谈论起教化之道、修炼之道,往风水、医经随意扯开去。
一个时辰下来,三位太上长老神智昏昏,因为辩不赢她,都开始耍赖了。
“师祖、两位师叔祖。”求不得在石阶下轻轻唤了声,然后朝湛长风道,“长生帝君,大典要开始了,请移步。”
“几位道友再会。”湛长风从古木环绕的法坛上下来,正要离去,那皱着眉陷在瞌睡里的丹歌长老抬起头,两片干瘪的眼皮缓缓打开,形成一道漏着浊光的缝,“长生帝君,你方才问,坚韧不拔地反复试探、前行、谋取,是不是一定会有得到,我想这也不一定,我们都习惯在前行时,返回来,再前进,返回来,再前进,稳扎稳打,将每一步都踏实了。”
湛长风嘴角微扬,“看来,你们现在在前进这一步上,还没有返回来。”
她跟着求不得来到了烟海台的主殿前,主殿前的走廊上,中央站着烟海台的返虚,左右两侧是来观礼的宾客。
主殿外,是一个巨型广场,周边站满了烟海台的弟子。
一条霞光长毯从广场末端,铺到主殿走廊上,覆过门槛,抵达一个蒲团,蒲团前边,立着一尊高大的金像。
这是烟海台的开山祖师——烟海道人,曾经的准圣级先天圣灵,也是布置“七日来复”的大能之一,因其在二庭大战时期受过重伤,整顿好北罗大界后,便破虚远走,不知所踪,九万年来没有再现身,盛传已陨落。
湛长风打量这座像时,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斜睨过去,淡淡点头。
计唐圣子笑笑,“又遇见了,长生帝君。”
“此话,显得孤极其无所事事。”
“.....怎么会,长生帝君日理万机,本圣子仅是在表达意外之喜。”
“孤亦是实话实说。”
湛长风问他,“圣子这几日在做什么,北罗的风光可曾看遍?”
......他能说自己无所事事吗。计唐圣子深以为跟湛长风打招呼是个错误的选择,他原想这趟北罗大界之行,找个由头,捱到琅环水洞喷发那一日,跟北罗道教交易一个进入的名额,眼下却踌躇了。
这帝长生的气运不知比他高几何,要是被她发现了端倪,也蹭一个名额,他怕是看见了疑似世界火种的东西,都会被她得去。
计唐圣子无奈,“北罗规矩森严,本圣子尚且不敢多走几步,何来雅兴欣赏风光。”
“圣子玩笑了,哪须多走,抬眼不都风光?”
一重重道乐响起,湛长风转头望向广场,大典要开始了。
计唐圣子也朝那边看了去,可谁又真正在乎这场大典。
跟在史问难身边的瑥史悄悄上移视线,去瞧那敢和天朝圣子随意交谈的人物,只见她着绣金纹的宽袖大袍,银冠扣白发,飘然之姿当世罕见,气度斐然若九天神人,立马便转开眼,不敢再看了。
她目光落到场边的烟海弟子身上,又被他们傲然的身影刺了眼,她想赞叹,又觉无言,想想家中小儿百岁有余,至今只知道和城里子弟厮混,好不容易组个佣兵团去战斗,竟是半道从战场逃了回来,不说也罢!
瑥史感叹之余被一道冷然的视线拉回了思绪,当下心中一突,不由转头四处看去,结果被旁边的史问难碰了碰脚。
史问难恨铁不成钢,想拎着她的领子吼叫,仪态呢仪态呢!这么多尊者在这里,也敢乱瞧,无知无畏!
她看懂了这位同族前辈的眼神,僵着身子,低头不再动弹,想来刚刚那道冷然的目光,也是在向她表达不满和鄙薄吧。
他们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走廊上诸位尊者的神识,只不过在尊者眼中,这点小动作犹如尘埃,落不到身上,更落不到心里。
“无所事事”的湛长风却觉有趣,顺着瑥史第一反应望去的那个方向瞧,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这烟海台的弟子,怎和计唐圣子的人有一段亲缘?
神都难道已经将手插入烟海台了?
“大典开始!”
震天撼地的鼓乐声将所有人的心神短暂地拉了过来,烟海台掌门嫡传——寻不了,换了件庄严的道衣,一路踏着霞光长毯走上来,走廊上的尊者都让开了道,看着他进入主殿,陈述道愿,戴冠披袍,在众位同门、各方来客的见证下,成为一尊返虚强者。
翁沅尊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掠过湛长风、计唐圣子、有光将军,忧心更重。
避得过这次祸,避得过下次吗,九天征伐的时代,可远远还没结束啊。
第1451章 游戏(二合一)
大典结束,翁沅尊者请众位来客移步黄竹林歇息。
竹叶簌簌,清风徐来,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众尊者又将寻不了夸赞一遍,纷纷递上贺礼。
湛长风也将准备好的贺礼给了出来。
寻不了收礼收到手软,暂放下忧愁,忙着道谢。
翁沅尊者道,“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小徒的晋升大典,贫道为各位备了一份回礼,请别嫌弃。”
两列烟海台弟子应声而来,手中俱托着木盘,分别地将它们呈到诸位来客的案几上,众人一瞧,是一副文房四宝。
万年竹做成的笔与纸,千年松烧成的墨,百年打磨成的澄观砚,虽不是宝具法器,却足够名贵,喜爱作画书写者,最为心喜。
“翁沅尊者有心了,澄观石质地之坚硬,举世闻名,要将它打磨成型,得费不少时间啊。”
“这墨是特制的松烟灵墨吧,用它写的字,画的东西,千年万年都不会褪色。”
“万年黄竹做成的纸页,拿来涂抹就太浪费了,用作封印的载体亦非常适合。”
......
众尊笑纳,主客尽欢。
直到求不得带着三位尊者而来,场面稍微缓滞。
“贫僧路上遇到了点事,来晚了,望寻不了道友、翁沅道友包涵。”来人身披白袈裟,手捏佛珠,骑着白豹,乃贤胜菩萨。
贤胜菩萨不是北罗道教中人,却是北罗界域土生土长的佛修,与北罗道教唇齿相依。
寻不了和翁沅尊者忙道,“菩萨见外了,这二位是?”
“这二位,是贫僧偶遇的散客,贫僧以为人多热闹,擅自将他们带来了,道友莫怪啊。”
那俩尊者穿着随意,气度却不可小觑,一披发蓄胡的壮实尊者道,“是我与清欢道友厚脸了,听闻贤胜菩萨来此赴宴,便凑个热闹。”
另一黄衣云髻的尊者朱唇皓齿,眉如远黛,眸子盛着浅浅的笑意,手托一匣,“来得仓促,备了一礼,祝贺道友新晋返虚。”
“瞧瞧我,都忘了。”壮实尊者忙也拿出一物,当做贺礼奉上。
翁沅尊者听到清欢这个名字,恍然大悟,朝那黄衣尊者道,“您是龙慈界域的清欢帝君?”
“那您是......”他又瞧向壮实尊者,“莫非是东武界域的朝暮帝君?”
“哈哈哈是我,难为有人记得。”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二位赏光降临,蓬荜生辉,快请进来。”
寻不了听师尊这么说,安心收下了他们的礼,听到清欢帝君尊号的龙慈界域修士也俱都聚拢过来拜见、寒暄。
这两位,是领悟了小界世界本源的界主,本身独来独往,没建任何势力,属于在野帝君。
别瞧翁沅尊者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其实是他请求贤胜菩萨去邀些三界域中的隐世强者来撑场面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贤胜菩萨会找来哪些人。
他趁着人多,朝贤胜菩萨身后望了望,见真的只来了二位,心中失望。
贤胜菩萨也无可奈何,那么短的时间内,叫他如何寻找隐世强者,碰上清欢帝君,实属巧遇。
清欢帝君虽对自己那小界撒手不管,但这小界位于同样面临被域外势力征服的龙慈界域,她要真什么都不管,波及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她听说烟海台以长老晋升之名,给三界域强者下帖,就猜到了几分内情,是以顺势答应贤胜菩萨来瞧瞧。
至于朝暮帝君,纯粹是因为当时两人在切磋斗法,赶了巧,一块儿来了。
朝暮帝君来自东武界域,东武界域原被太子纵横纳为疆域,他为界主,却只统领一方小界,出了小界,跟散修无异,因此纵横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他。
太一接手了东武,却不掠东武资源,对他也就没产生影响。
刚在路上,他还暗地里嘲清欢帝君多虑,乱掺和,龙慈被太一征服了又怎样,左右真正受影响的是那些大势力。
对那些大势力而言,无非是多了一方来开采无主资源的对手,无非是道籍可能要挂入太一名下。
关他们孤家寡人什么事,太一又没有强行征用他们,让他们为太一卖命。
瞧着龙慈界域修士对清欢帝君突如其来的热情,他忍不住发笑,这些修士恐怕是想拉着清欢帝君一起“应付”太一了。
呵,也不仅是太一,神都扬汤也来了,相比之下,太一在这里的势要大一点而已。
但今后谁知道呢,东武不就从纵横手上落到太一手上了吗,也许哪天又被别人夺去了。
朝暮帝君自顾自寻了个空位坐下,朝右手边正好向他看来的尊者点了下头,那尊者友善地拱手回礼,却不出声寒暄。
他明了他友善背后的猜疑,委屈坏了,他是东武出身,又不是卖身给太一帝庭了,还怀疑他是太一派来的探子不成?
朝暮帝君也懒得去理这位尊者,转头对左边的白袍道人说,“道友,你们来多久了,眼下是要做什么?”
“大典已结束,过来歇歇。”湛长风端起案几上的酒樽,朝他抬了抬。
朝暮帝君乐呵地拿着酒樽,一饮而尽,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问,“这个位置没人坐吧?”
“无人。”
“嘿,吓我一跳,两人之间突然空出一个,还以为有人先离席了。”他以为他左右两边的尊者有仇,互看不顺眼,才好端端空出一个,体贴地没再提此话,问说,“道友眼生,怎么称呼?”
她客气道,“湛长风,我听闻过道友的名讳,百闻不如一见。”
“哈哈哈抬爱了,我许久没出来逛了。”
那边清欢帝君也入了席,坐在了计唐圣子和有光将军之间。
两位新来的帝君茫然看着愈发沉默的场面,心里起疑,怎么,不欢迎他们来?
翁沅尊者心中异样,仿佛席位上坐着一群牛鬼神蛇,而他还要悄悄和其中某几只商量去对付另几只。
但他毕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沉稳道,“再次感谢诸位对小徒的祝福,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这大典怎么结束了,也没人告诉我一声。”一人满身酒气地闯了进来,打断了翁沅尊者的话。
求不得:完了,酒灌少了。
来的不是罗良尊者,是谁?
北罗道教的尊者天君别开了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两位崆武尊者亲自站起来将他往空席上带,谁让这人是他们的同门。
罗良却不配合,“等等,别,别碰我,大典结束了,我留在这做什么,你们又是老一套的论道,没意思。”
翁沅尊者插话,“罗道友这句话说对了,不能让外人以为,我们这些尊者天君聚在一起,除了论道斗法,就没别的事做了。”
白牙界域的一位尊者立马问,“道友有何别出心裁的主意?”
“算不上别出心裁。”翁沅尊者笑说,“部分道友也许知晓,无咎道场最有名的,是一竹一水一洞,竹,是这万年黄竹林,尔等手中的笔纸就是用它制作的,水,乃天一真水,对修复神魂有奇效,极为稀有,北罗道教众尊也没有人手一滴,洞,是那琅环水洞,在地脉流转下,每七百年,它就会喷发一次,带来那些被掩埋在地下的宝物。”
“我与北罗道教各位商议,不能让大家远道而来,只拿一套文房四宝回去,便想了个小游戏,图个玩乐,前二十,可拿到琅环水洞的名额,第一,除名额外,还能得到一滴天一真水。”
计唐圣子顿将目光落他身上,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他原还想,将瑥史作为证据,以神都前采风官在北罗大界被害为由,叫他们给出一个名额呢。虽然这是下下策。
湛长风则在思考北罗道教此举背后的深意,间接拉拢盟友?还是向她、计唐圣子、有光帝君示好?
在场三十三位尊者、四十二位天君,以她与神都扬汤那两位的能力,获得名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没跟我说啊!是什么游戏!”罗良尊者皱眉,天一真水和琅环水洞是属于北罗道教各宗的,他怎么不知道?
“稍安勿躁,这是临时决定的,道友你醉了,没来得及知会。”翁沅尊者接着说道,“无咎道场外皆是死地,环境险恶,对我等大能却没有太大的伤害。”
“这游戏也简单,我宗将会围绕整个大界,插下九十九面旗,比谁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到的旗最多。”
客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像是挺简单的。
翁沅尊者压了压手,“想玩的都可以玩,不想的,留下论道也可。”
他率先瞧向左右两列上席,“长生帝君、计唐圣子、有光将军,三位以为如何?”
听得津津有味的朝暮帝君笑容一顿,在湛长风和翁沅尊者之间来回看了看......长生帝君?
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话,这丫的怎不报名号呢!
他哪知道她真名叫湛长风。
嗬,这长生帝君见他来参加这场看着就别有用心的大典,会不会怀疑他也别有用心?
早知就不来凑热闹了,闲的!
“客随主便。”湛长风打算看看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样,“那就玩一玩。”
计唐圣子:“本圣子没有异议。”
“也别太简单了,坐了这么久,某还想动动身骨呢。”有光将军防备着湛长风和计唐圣子,恨不能一直盯着他们,将他们的举动都收在眼底,自然要跟着他们的步调走。
翁沅尊者颔首,又问清欢帝君和朝暮帝君,“二位帝君也来玩玩?”
天一真水和琅环水洞可是不小的诱惑,他们吃惊于身旁坐着三天朝的顶尖人物,但也不会跟机缘过不去,俱应了下来。
其他尊者都没有拒绝,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好,既然众位都答应了,请先在此稍等,等外面布置好了,我过来通知。”他说罢,留下忘不掉、求不得招待,领着其他长老出去准备。
借着这个空隙,他带着寻不了来到一间殿室,“快都拿出来。”
寻不了闻言知意,将收到的贺礼全部倒出,“师尊,拆吗?”
“废话,快拆!”其实在送出去的请帖上,还附了隐晦的问话,让收到请帖的修士,将态度留在贺礼中。
这一招挺险的,若收到请帖的修士,已暗中投靠域外势力,说不定会把消息漏出去。
但话又说回来,他只是问问他们对将来的打算,又没商量什么机密事,被人知晓了也无妨。
寻不了听话地将贺礼一个个都拆开,翁沅尊者先看了湛长风和计唐圣子的礼物。
得体,没有特殊含义。
他松了口气,在给太一、神都、扬汤的请帖中,自然没附隐晦的问话,可他就怕,这些域外势力,用贺礼来警示北罗道教。
“师尊!”寻不了突然将一个玉简递给翁沅,“扬汤那位有光将军的贺礼。”
“他?”翁沅打开玉简,神色逐渐凝重。
“怎么了?”
“......扬汤要我们投诚。”
“投诚?”寻不了差点笑出来,“我们一直防着太一,结果居然是扬汤让我们投诚,它在朱天,一方疆域都没占着吧?”
“他说,只要北罗道教投诚,北罗一切都可以保持原样,并得到扬汤的帮扶,条件是,要帮扬汤抵制太一,拿下其他两个界域。”
翁沅尊者头发都愁白了,这可怎么办,扬汤也要插手了。
“先看看其他贺礼吧?”
一些,单纯是贺礼,可见他们不想表态,或说这样仓促表态。
一些,留了暗示,表示可以商讨商讨,但没说具体态度。
一些,认为可以归附太一,并争取争取更多的利益。
一些,觉得让域外势力跑到朱天来作威作福,是朱天势力的羞耻,应当联系整个天域的势力,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
翁沅将最后一类先摒弃了,那三个天朝,哪个没有准圣坐镇,哪个没有一批尊者听候调遣,哪个没有百万、上千万军队严阵以待,跟他们硬斗,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北罗道教实际上没有决定好将来该怎么办,正如“七日反复”之局的卦象,他们如今是在反复试探各方的态度,走两步,退一步,走两步,退一步,实践出一个最佳的选择。
如果几个界域之内,反对域外的声音极高,他们也许会同仇敌忾。
如果域外势力给出的条件对他们有利,又或者,他们不得不屈服,他们可能立马会向域外势力投诚。
翁沅尊者叹气,“扬汤的态度竟这么强硬......问其他势力已经没用了,最终还是要在三方天朝中站队。”
第1452章 比试彩头
寻不了体会到师尊的无奈,心中一股气横冲直撞,他曾以为踏入返虚,便到了无上之境,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位尊者陷入愁苦。
可他们终究被这个时代玩弄于鼓掌之间,天朝、准圣,一个个庞然大物笼罩而来,让教徒遍布无数星界的界域级势力都感觉到了飘摇。
他忍不住怪王侯帝君破坏战争法,大肆扩张征伐,忍不住怪圣地高高在上,弄什么新天庭推波助澜。
寻不了倒是想豪气冲天地吼道,管它什么天朝,敢染指北罗道教,染指烟海台,他们就血拼到底!
但不行,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宗派嫡传,是一宗长老,他与师兄弟必须扛起烟海台的未来,也必须在这诡谲的局势中寻求传承的延续之法。
翁沅尊者愁眉不展的模样,让寻不了心头酸涩,“师尊,我们真要从三大天朝中选一个站队?”
翁沅尊者摇摇头,“唉,站队是最下乘的选择,一旦与某个天朝绑在了一起,将来便要为他们拼命,玄天那个时候,跟着二帝的门派不是都没好下场吗?”
“那......归附?”寻不了道,“目前,太一对归附的势力,是最为友好的,只需拜她为长生陛下,将道籍加入太一神系,其他条款也还有商量余地,而一跟扬汤为伍,照玉简上的意思,是必然要出手帮他们的,十有**会成其马前卒。”
翁沅尊者叹气,“扬汤是老牌天朝,底蕴极深,他们要是铁了心往朱天掺一脚,其他俩天朝讨不了好。”
“师尊您不是不了解太一的发家史,太一不仅是帝君,大臣中也有极多惊艳之辈,更以方国基业败霸主王侯,以新晋天朝实力扫灭祸世妖鬼,击退万星,那长生帝君返虚以来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返虚和准圣了,我就怕,真打起来,扬汤可能没事,我们作为马前卒,先被灭了。”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与太一有牵扯啊,你瞧瞧她敌对的都是什么人!”翁沅尊者掰着手指头数,“万星帝君、仙道经业上尊、普世佛国大护法、淮准帝君,现在龙族也被她拐了小半龙来,灵符值海岂不快恨死她了,若将来这些势力对太一动起手,我们哪怕不帮太一,也会受池鱼之灾!”
“那这......”
翁沅尊者止住他的话头,“先不提这个,再看看吧,再看看吧,我们要做的是明哲保身,尽量不牵扯到天朝的恩怨里去,一只脚踏进去了,也要想办法摘出来!”
寻不了沉吟,“听师尊的。”
这边师徒俩心事重重地拆着贺礼,那边黄竹林,因着有三位身份贵重的域外来客在,气氛凝滞。
忘不掉、求不得引着众尊往论道、谈古论今上掰扯,勉强把场子热了一下。
有光将军一句话却又将场面冷了,他对湛长风道,“长生帝君威名远扬,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将军谬赞了。”
“诶,谦虚什么。”有光将军眼窝圆突,话语爽朗,却掩不掉那一分咄咄逼人,“某在这里见到长生帝君,颇有几分意外啊,太一那么多公务,您不忙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哪有心思谈天论地。这长生帝君亲自前来,是不是为了敲打北罗?
湛长风淡淡道,“怎能不忙。”
“帝君亲临北罗,某还以为您闲着呢。”
“受邀出席友邦,亦是公务的一种,将军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的。”
“孤还以为将军问出这个问题,别有深意。”湛长风温和地问他,“有光将军来朱天,是为了公干?”
三界域的修士目光轻颤,他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长生帝君身上,差点忘了扬汤!
眼下,就北罗、白牙、龙慈三界域没被太一收服,换言之,扬汤或神都若要争,必先争夺这三个界域!
有光将军察觉到那些隐晦的目光,心中冷哼,嘴上打着太极,“算不上公干,领着扬汤群英游历各地,增长见识罢了。”
“那还真是赶了巧,北罗这一竹一水一洞,平日里可是见不着的。”
计唐圣子心思微动,离间三界域和太一,神都兴许能以三界域为突破口,在朱天站稳脚跟,何况现在还送上来了一个临时“盟友”。
他赶在有光将军说话前,道,“长生帝君,似乎对得到天一真水和琅环水洞名额,十分有把握。”
挺正常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叫人觉得,湛长风要将这一竹一水一洞都占为己有。
北罗道教修士中,心思浅的,眼中都浮出了一丝抗拒之色,毕竟这三样,是他们最重要的资源,今次给出一滴天一真水和二十个进入琅环水洞的名额,已叫他们心头滴血。
罗良桌子一拍,“几位都说笑了,在座的能人可不少,谁胜出尚且不一定,咱也别暗地里拱火了,全都放到台面上来,看看有谁敢说自己能得头名!”
“罗良道友。”求不得劝说,“都是玩乐。”
“玩乐也得有胜负!”罗良环视一圈,“按界域分,我们这里正好六方人,不如来比一比。”
有光将军捋着长髯,“你想比什么?”
“比哪一方修士中,出现头名!”
“彩头呢?”
罗良侧头沉思,眼中划过一道精光,“也不需要大彩头,输掉的几方亲自以乐与舞,为胜者祝贺便可。”
嚯,果然不是大彩头,但胜在够埋汰人!
席位上的谁不是尊者天君?
谁不是一方掌权者,谁不是一尊大能?
让他们拨弄乐器,跳起舞来,为胜者欢呼?
这家伙,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整天在想什么!
无聊!
尊者天君们一点也不想答应这种事,喝茶的喝茶,倒酒的倒酒,欣赏文房四宝的,欣赏文房四宝。
罗良啐他们,“有什么好高傲的,大家谁也不比谁差,为赢家歌一曲舞一曲,又不是要你们的命。”
湛长风道,“既然都不愿意,何必强人所难,不如让有兴趣的道友,自己找人比一比,罗良尊者之前好像对孤有点意见,不然我们先打个样子?”
他嘴再把不住门,心又不傻,自己跟她斗,顶多三成赢率,毕竟这是个连准圣都能打败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