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8章 棋局甫开
湛长风没有告诉他们棋局的事,尽力按着通四关的配置来选人破关,她先将四关的具体情况和几人说了一遍,看他们有没有把握取胜。
余笙先道,“红尘路我去,若论规避劫数,我有一定底气。”
她本体乃归命星盘,对命运之理和过去现在未来的定数有着隐约的预感。
“看来水路法会非我莫属了。”巫非鱼是巫,通鬼神之事,巫道中不乏配合施食之举超度饿鬼的祭文。
秦无衣言说,“石碑战场和九绝杀阵便由我和鸟师领了。”
“等等,好歹是准圣立的关卡,怎全由你们几个尊者接了去,本尊以为,石碑战场可由本尊去。”龙尊道,“本尊乃祥瑞之身,对付尸鬼绰绰有余。”
敛微则担心余笙碎片不全且经历不足,“我已历九万年,道境圆满,还是由我去红尘路。”
余笙不太赞同,“准圣之境的强大不容置疑,却也易陷入劫数,何况那还是无处不在的红尘劫。”
秦无衣则道,“冠世天师不是说了会根据闯关者的实力,释放相应实力和数量的尸鬼,凡与我战力相近的,我都有把握胜利,而若准圣战力进去,恐会引来冠世天师的全力针对。”
提到冠世天师,龙尊略微沉默,态度也没那么坚持了,“你可知石碑中的尸鬼都是从何而来的?
那是二庭大战结束后,执念驻身的躯壳,它们重复着生时的拼杀,不知疲倦,其中有妖、有人、有圣灵。
冠世天师将它们收服炼化,编织成了一支能够扫荡九天的军队,这也让他成了当时九天的无冕之王,你若认为你有抵抗成千上万二庭大能的实力,你便去吧,本尊无话可说。”
秦无衣舔了下嘴角,修罗的好战性子不容许她说“不”,“此战我会竭尽全力。”
湛长风拍板道,“非鱼、宁归、秦道友和那鸟师,就由你们去吧,我会负责残棋一关。”
三人俱都应下,敛微和龙尊也没再说反对的话。
湛长风和余笙、秦无衣不需要准备什么,而巫非鱼还得给饿鬼准备食物,她忙了数日,告诉湛长风可以去闯关了。
临行前敛微还在他们身上施加了福运。
第三次到阳天这边,那片陨石上依旧悬着一片大陆,烂柯祖师等候已久,见来者都是返虚尊者,笑言,“不错不错。”
可又没人知道他所说的“不错”是什么。
其实,作为棋子,返虚比准圣好控些,他是在叹这个不错。
“请各位入局吧。”
湛长风转头跟几人道,“关卡在下面的大陆上,下去吧。”
几人不疑有他,飞身而下,消失了踪迹。
烂柯祖师瞧出了点意思,“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我之间的对弈?”
“没必要。”
两人盘坐在大陆两端,一阵浓雾覆盖了整片大陆。
烂柯祖师为她做着最后的解释,“落到棋局后,她们的实力记忆不会受到影响,但他们会拥有额外的身份,如果他们的身份和行为,与棋盘世界冲突,难保会引起意外,与此同时,棋盘中也隐藏着能够帮助他们破关的线索。”
他丢出一份玉简,将棋中世界的所有情况都给了湛长风,“你先记下棋盘世界的具体细节,那里面,标注了黑白二色的生灵和物件,是你我能够动用的棋子。”
湛长风将它全部看完,脑海中已构建出棋中世界的虚影,又用无数细节将它填补成了实像,四关不在之前她看到的位置上,这场局的重点就在于——
持通四关结局者,一是尽力引导三人一鸟找到正确的关卡位置,二是若觉破关把握不足,也可先引导他们寻找破关的线索。
三是帮他们维持“身份”,免得他们被“本土修士”和“本土天道”当做夺舍者、入侵者,受到针对。
持阻止通关结局者,自然是运用各种棋子来破坏前者的进度了。
等湛长风将棋盘局势了彻,便道,“猜子吧。”
烂柯老祖的手掌在虚空中抓过,“请长生帝君猜一猜我手中的棋子数目是单是双,猜对了,你先选一个结局,猜错了,我先选一个结局。”
湛长风微阖眼,沉吟片刻,“单。”
烂柯老祖笑嘻嘻摊开了手。
此时棋盘世界弥漫了大雾,封闭了人的感官,让人分不清方向。
巫非鱼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孤身立在原地先不动作,大约过了一刻钟,大雾散去,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先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泪眼朦胧的脸。
她一杖敲了下去,什么东西,刺到她眼了!
“师尊,您怎么能对师妹下重手,师妹也不是故意打碎您的杯子的。”
“长老,不是我念叨你,你待弟子太苛刻了。”
巫非鱼打量眼下的场景,她坐在一间殿室的主位上,下首有位尊者正盯着她,目含谴责。
她脚下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修,这女修被另一个男修搂着,一边哇哇吐血,一边艰难地说道,“别怪师尊,都是我......不好。”
“师妹!”男修焦灼地望向巫非鱼,“师尊,看在我的份儿上,快救救她吧!”
“......”巫非鱼也感觉自己喉间哽了一口血,选红尘道的是余笙吧!
这是要她干什么,她不是只要参与水陆法会吗!
啧。
巫非鱼不顾他们的呼喊,甩袖走出了殿室,凌空飞渡,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宗派里,从没加入过宗派,也没收过徒弟的人立刻就感觉到了不自在。
要说她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幻境,还是这种莫名其妙被安排好的幻境。
当年荒界接连不断的镜像世界考核,已让她对幻境产生了毁灭欲,若非此刻情况不明,她就将这宗派祭天了。
只是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便唯有先回到那宗派里面,随意抓了个路过的弟子问,“最近门中有发生大事吗?”
“啊、啊?”小弟子吓得腿发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长老想知晓哪方面的?”
“饿鬼。”
还好还好,不是问门中的那些流言。
小弟子恭恭敬敬回道,“弟子不知晓饿鬼一事,最近山门里外都太太平平的。”
第1499章 一路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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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叫什么。”湛长风的声音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即使问句也被念成了陈述,含着几分威势。
她只是闲时无聊,随口一问,旁边的总管却是一叠声叨叨,“殿下,您赶忙将披风披上,这看雪景要是看出个好歹,小人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黎民交代,哎呀,我瞧瞧,哪来的山呐,咱皇城地处平原呦殿下。”
“放肆,你在诓孤。”她轻微一滞,眉头将将压下,又松开,略抑郁。
摘星台高百丈,伫在皇城中,指天而立,俯仰间,能手摘星辰,窥江山万里。
这上面的风也极大,夹杂着雪,缠着纷飞乱舞的纱帘幕布,怎一副疏狂景象。
话音落时,一排端着暖炉.捧着披风的内侍全都跪下,惶惶如抖筛,高喊,“殿下息怒。”
总管趴在地上,几粒雪飘到眼前的玄色漳绒串珠云头靴上,抑着揩冷汗的冲动,眼珠子极力往白玉阑干外撇去,心道,自己大半辈子的记忆没有错啊,皇城哪来的山,就是皇城外三四百里内也看不见山。
“殿下...”他摸不准小祖宗的心思,试探道,“有山,是有山,小人刚才嘴瓢了,请殿下责罚。”
“你莫不是以为孤傻,”她嘴角微翘,却没有笑意,讥诮冷漠。
湛长风撇下总管,看向其他人,“孤再问一次,那座山,叫什么。”
“殿下息怒!”一众人头也不敢抬,脸都快贴地了,生怕惹她发怒。
湛长风本也没什么情绪,这下倒叫他们弄出了点怒气来,她将目光投向远方,见一山巍峨而立,它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却又是如此鲜明地存在于这世间,仅一眼便能感受到它磅礴浩然的气势。
它一直在那,从她牙牙学语到读诗论策,从她未央宫到帝王书房,从她睁眼后的每时每刻。
它已然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寻常如这皇城的一砖一瓦,以至于让她忘了去问它的名字。
谁想现在随口一提,竟都跟她说没有山。
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零叁!”
“属下在。”暗卫身影不现,余黯哑硬朗的回应。
“告诉孤,那座山叫什么。”
风雪愈大,天地苍茫,一片寂然。
一向干净利落的暗卫这会儿有点犹疑,“主人,皇城并没有山。”
总管心惊胆战,偷偷瞧了眼太子殿下,她神色莫测,年后也不过九岁,但就连他这个从小在她跟前服侍的人都没法猜透她的想法了。
“没有山...那就是真的没有山了...”
她眉宇间的落寞,叫总管一怔,难不成小殿下真的在问有没有山?
哎呦,别是撞邪了!
总管欲言又止,“殿下,您看到了什么?”
“孤...”湛长风右手中指微屈,渐渐冷起脸色,袖袍一振,“回宫。”
回到宫中,湛长风就发了一场烧,急坏了皇宫内外。
老皇帝比她母妃还焦虑,见孙子昏迷,干脆将奏折都搬到了她的未央宫批阅,只为守在她身边,随时看着她。
“你们怎么伺候的太子,要你们何用!”老皇帝气得哮喘发作,侍从连忙给他抚胸顺气,叫住要离开的太医。
总管欲哭无泪,“皇上冤枉,殿下这病来得突然,睡下时还好好的。”
他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殿下曾问一山名,但是皇城哪来的山,莫不是殿下沾惹了什么邪祟?”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发烧之前,”总管一边磕头一边哭喊,仿佛太子真叫邪祟给魇住了。
老皇帝听得又焦又烦,“下旨召和尚道士入宫!”
观古今上下,少有皇子如此得帝恩宠,就算得恩宠,也不外乎本人才华好.因着母妃被爱屋及乌又或长得讨喜等原因。
只是到湛长风这里有点不同,老皇帝啊,完全是将她当作了命根子。
殷朝八百年,到老皇帝父亲一代已经开始动荡了,可谓风雨飘摇。
老皇帝画画写词是大家,政治军事却马虎,早年最大的期待就是儿子快长大,他好快点撂挑子寄情山水。
许是易家的气运都叫前几代玩浪的天子作没了,子嗣薄,连着三代都只有一男丁。
老皇帝好不容易生一儿子,结果儿子还没十七就病逝了,只留一子。
这一子就是湛长风。
老皇帝在前太子的灵前大哭,这可是易家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啊,他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易家要断子绝孙啊!
哭过后,老皇帝盯着前太子妃的肚子,还有希望,还有希望,他的孙子还在。
老皇帝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断子绝孙了,因为现任太子性别女。
这里面不得不提一下,湛长风的母妃,李云秋。
李云秋出身大族,文韬武略暗藏,奈何宫闱森森,只能儿女情长,等前太子一下葬,她抚着高耸圆溜的肚子叹息,不论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她自己,这孩子只能是男丁。
于是湛长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了,第一声嘹亮的啼哭还没传远就成了太子,未来的殷朝皇帝。
老皇帝有了希望,一改前半生浑水摸鱼的作态,试图励精图治,怎奈殷朝的江山跟筛子一样,一时半会儿根本补不起来。
唉,他补不起来不要紧,他还有孙子呐,还有孙子的孙子呐。
这可苦了湛长风,十二个月大,含着手指.流着口水就乐呵呵地坐在老皇帝怀里,听满朝文武瞎掰扯。
三岁被逼着识字,四岁读史书,五岁被清流鸿儒围着念治世之策,六岁学帝王之术,七岁帮老皇帝批奏章,八岁出来个储君的正形。
正形的标志是,她利用阴谋阳谋砍了殷朝一大奸臣的头。
温热的血飚上金阶,溅在她的玄色冕服上,淹没在“殿下英明”的呼喊下。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等她离开太清殿到摘星台时,眼里只有茫然的白色,和山。
但是,那山,却不存在。
虚无之中
两个孩子如婴儿般蜷缩,坦诚相对,只不过一个安睡,一个醒着。
“我姓易名湛,皇祖父赐尊号长生,但是母妃说长生太嚣张了,取小字长风,你即是我,我便将姓名分你一半,从此你是湛长风,我是易长生。”
湛长风抚上那与她无二致的容颜,语气幽幽,“你倒是什么都不用管...”
第1500章 四层空间
虚空中的湛长风和烂柯祖师同时缄默了下来,他们眼前的大陆分成了四层,每层一个世界,藏着一个关卡和另一关的破关线索,以及一座去其他层的传送阵,
巫非鱼领的身份,是一大宗派的大长老,这大长老偶遇孤身的大妖幼崽,抓回来想要将它驯化了,将来当个镇山灵兽,幼妖却趁夜挣开了困缚它的牢笼,误打误撞碰见了女弟子,眼看大长老寻了过来,就主动跟女弟子签订了灵魂契约。
后头就是大妖不能拿女弟子怎么样,开始为难大长老。
巫非鱼初始经历的那一幕,便是女弟子认错,男弟子和掌门劝她跟大妖和解。
烂柯祖师期待自己拿到助他们通四关的结局,这样就有机会看到湛长风是会选择护那三人一鸟,还是不惜一切阻止他们通关了。
遗憾的是湛长风猜子赢了,选了助他们通关。
但这点遗憾,现在已经消失了,烂柯祖师抚掌笑说,“你家大祭司不同凡响。”
他都没怎么出手,就玩出了死局。
巫非鱼所在的这一层世界里,妖族妖帝一脉暗中负责守传送阵和九绝杀阵,她逼出了妖帝的身影,阴差阳错找到了传送阵,算得上首胜。
但他从她与妖族冲突起,便不着痕迹地通过众人之口将妖族的惨烈状况传到了女弟子耳边。
全宗派都在为巫非鱼欢呼,女弟子却只能听着幼妖的痛嚎远走人烟稀少的平原地域,希望能安抚幼妖的情绪。
小孩总是无辜的——因着这个想法,女弟子对幼妖多了愧疚,想尽方法逗它开心,以替师尊赎罪。
幼妖也感知到了她的心中想法,为她不值,数言其师不配为师。
同被巫非鱼所伤的一人一妖,像是相互舔舐伤口的小兽,信任日益加深。
但大妖身陨、妖帝带伤逃遁的风声传到幼妖耳中,幼妖心里的仇恨已无限增大,通过灵魂契约迷惑了女弟子,让女弟子说自己在宅院里,带着找上门的巫非鱼去巷中宅院,拥有传承记忆的它比谁都清楚里面是十死无生的九绝杀阵。
它疯狂了,以自己和女弟子为饵,打开了那扇门,进入其中,期待随后而来的巫非鱼一脚踏入死亡之地。
作为“天”的烂柯祖师也出手隔绝了女弟子身上的幼妖气息,让巫非鱼信了幼妖在宅院里的说辞。
男弟子却是湛长风能动用的棋子,一开始她就在男弟子过度信任女弟子的基础上,通过门中一些言语和巧合,让他以为师父对女弟子充满了恶意,所以不放心她一人出门历练,紧紧跟随。
在女弟子将巫非鱼带去集镇不久,她又暗示与女弟子一同围猎的一名修士将消息传给了男弟子。
就在附近的男弟子匆匆赶来,想要阻止师父纠缠师妹,却跌进了院子,成了九绝杀阵下的亡魂。
巫非鱼没有出事,也发现了九绝杀阵,但能打开传送台去往另一层世界的传送台却没了启动“密钥”。
幼妖和女弟子会以身为饵诱巫非鱼进入九绝杀阵,与烂柯祖师通过周围环境对二者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而幼妖一死,巫非鱼即使没入九绝杀阵,暂时也离开不了这层世界了。
除非逃往另一层世界的妖帝被太一这方人找到,再次以其血打开传送阵。
巫非鱼所在的是第一层世界,藏了九绝杀阵,往下就是第二层世界。
妖帝一入第二层世界就躲起来疗伤了,而在他躲藏的山外官道上,余笙骑在高头大马上,率着行商的队伍向前进。
不同于巫非鱼的特立独行,余笙在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时,很快就根据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和称呼,有模有样地当起了行商队伍的首领,不着痕迹地收集着讯息。
就在刚刚,她从路旁行人落脚的小客栈中打听到行商队伍途径的熔城将在七日后举行水陆法会,而原本的主持大师突然暴毙了,因其死相极像是饿鬼,众人都说饿鬼猖獗,水陆法会不能取消。
所以熔城城主发了榜,广招能够举办水陆法会的高人。
余笙更为关注七日这个期限,它是不是意味着七日后若赶不上水陆法会,或主持水陆法会失败,那这一关就败了?
她让副首领带着商队继续前进,准备自己先去熔城揭了榜,然后扩大范围寻找巫非鱼、秦无衣的身影。
但她刚下马,林中便惊起一群飞鸟,有两三个猎户打败的人跌跌撞撞跑出来,神色惶恐。
“有、有妖怪!”几人看见官道上的队伍跟见了亲爹娘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冲过来,又似乎觉得这帮人也斗不过妖怪,连忙撒手沿路奔逃。
这个世界虽有微弱的天地元气,但主体以凡人为主,神鬼之流属民间传说。
几日间,她也没见到过精怪,陡然冒出个妖怪,不免让人上心。
她顺着那两三人来时的方向,深入林中,竟真察觉到了一丝强大的妖气,按说以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浓郁程度,是养不出大妖的。
余笙果断追寻这丝妖气而去,跟到一个山洞前,星光化河涌进洞中,没一会儿,洞里就传来了怒吼。
“与本帝作对,找死!”一头浑身燃着火焰的大妖顶着星光河流狂奔出来,但这道星光会化去力量,它甫冲出洞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是哪里来的?”
妖帝鼻中喷着气,凶恶地盯着她,瞬息竟跃身扑向她,周身能量大涨,毁天灭地,竟是要自爆!
余笙越觉可疑,手结星印,祭出束缚之术玉衡坐堂,千百条星光锁链拴其四蹄,束其全身,将它那要自爆的力量镇压了回去。
接下来就好办了,它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她侵其神魂,翻找翻找自己需要的内容。
这一翻还真不得了,将巫非鱼翻了出来。
她没有耽搁,押着它找到传送阵,上到第一层世界,寻到了守在九绝杀阵前的巫非鱼。
巫非鱼毫无意外之色,“原以为还要多等几天。”
“你倒是一点都不急。”余笙道,“照现在的状况,此方大陆应当有四或五层空间,一层一关,这边的九绝杀阵得去寻鸟师来。”
巫非鱼从宅院门前的台阶上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先将人找齐。”
第1501章 二兽相争
余笙和巫非鱼发现第一层世界和第二层世界之间的传送阵只可以往来这两界之间,若真存在其他世界,得找新的传送通道。
彼时第三层空间中,呼啸的山风将整片森林往一边儿吹,绿浪翻滚,似乎下一刻就会伏倒似的,唯其中一株参天古树不动如山,顽强屹立着。
树上分枝坐了一人,绿叶衬着冷寂的红衣,自身也愈加暗淡,仿佛蒙上了阴沉的灰。
秦无衣懒散地望着起伏的森林,看着林中小兽被山风赶得满地滚。
这里没有能令她兴奋到战栗的气息,定是不存在石碑林的,那她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此?
几个准圣好歹是有尊严的,没道理食言而肥。
说让他们闯九绝杀阵、红尘路、水陆法会、残棋、石碑林五关,不可能再弄出第六关来。
是直接被投进了红尘路?
那也不像,此方世界的天地力量看似强,实则弱,似是被虚构出来的。
那就剩一个可能了.....
山风不止,秦无衣嘴角勾着笑,悬空的腿搭上树枝,改坐为躺,且让她看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她果真悠然地躺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树下一前一后来了两头受伤的妖兽,前者似狼,后者如虎。
虎形妖兽一身黑毛,腹侧皮毛打结,凝着血块,眼中却凶光毕露,旋风似地在林木中奔驰腾跃,倏然腿瞪树干,以狂猛之势斜扑向逃窜躲避的狼形妖兽,将它压在身下,噗嗤,獠牙刺入脖子,喷溅出大量血。
狼形妖兽的反抗越来越弱,涣散的目光顺着面前古木向上移,看见了秦无衣,警惕与绝望糅杂,生出一丝哀求。
秦无衣冷漠地睨着二兽,看着狼形妖兽不甘地耷拉下了脑袋。
虎形妖兽叼起它,抬头望了她一眼,忌惮地向后退了两步,掉头跑入森林之中。
秦无衣的神识一直覆盖着方圆千里,知晓森林内外的任意一丝风吹草动,偏偏这二兽先前没有被她感知到,是在靠近她几十丈远时,忽然出现在她神识中的。
她怎么肯放过这点异样,掩了气息,跟上了虎形妖兽。
虎形妖兽七扭八拐奔出百里远,来到森林中的一处湖畔,将狼形妖兽丢在地上,以利爪剖开了它的腹部,扒拉出里面的脏器,撕咬开它的胃部。
这一下,犹如宝箱被开了锁,绽放出珍宝的光华。
只见虎形妖兽从狼形妖兽的胃部,扒拉出一个灵气浓郁的珠子。
奈何还有黄雀在后,它张着嘴还没将珠子叼起来,便被秦无衣踩住了脑袋。
嗷!
“别动。”秦无衣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拨弄了一这颗珠子,除了蕴含的灵气多了一点,没有特别的。
她又顺便戳了戳那堆脏器,思忖着要不要把这头虎形妖兽也剖了,却在一截大肠上戳到一硬物,以神识感之,却什么都没有。
秦无衣用枯枝将它划开,露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只不过它灵气内敛,毫不外显。
这俩珠子有何用?
虚空中,烂柯祖师看着她将两颗珠子收起来,从容如故,甚至玩笑道,“触及野兽眼中的哀痛,少有人能狠下心肠,其中强者更易动容,此话不准啊。”
“强者也不缺这点共鸣。”湛长风同样玩笑道,“但秦道友可能连共鸣也没有,仅仅是认为斗败的弱者不值得救。”
“哈哈谁说不是呢。”
在三人一鸟进入四关之前,四层世界其实是他二人的主场,他们必须就“关卡”、“线索”、“传送台”、“闯关者”四个关键进行攻防拉锯。
其中关卡和传送台的具体地址是两位下棋人都知晓的。
而三人一鸟什么都不知道,需要湛长风将一点点讯息送到他们面前,而烂柯祖师要阻止讯息传递。
就如妖帝从第一层逃到第二层,就是烂柯祖师对讯息的一种切断——事实上,妖帝作为暗中守护传送阵和九绝杀阵的强者,有个隐藏设定,妖族不灭,它不出。
原本巫非鱼败了那头挑衅她的大妖,事情就告了一段落,不至于引发妖族跟她死斗,引得妖帝出世。
偏偏,湛长风先是令附近的一株灵草提前成熟,惹来其他大妖的争夺。
这些大妖虽各自为营,相互间情分稀薄,只遵从少有现身的妖帝的命令,但看到一个人类,败了与它们同级别的大妖,当下就点燃了斗志,于是一个个败在了巫非鱼手中。
至强者令人敬畏,也令妖敬畏,数头大妖皆败,另外的大妖理当避着她,可湛长风将人族阵营中鄙视妖族的风气愈演愈烈,诱发了整个妖族对巫非鱼的敌视。
要不是知晓巫非鱼是在她阵营里的,烂柯祖师都以为她抢了自己的活,把闯关者往死里整。
然清楚各自筹码的他知晓,湛长风这么做是为了让巫非鱼杀得妖族濒临绝境,逼出妖帝,对她说出传送阵和九绝杀阵的位置。
巫非鱼不按套路当真赶尽杀绝,湛长风还在旁煽风点火,攻势凶残,烂柯祖师便唯有稍稍影响了一下妖帝的念头,让他一败即逃,下到第二层世界。
又让本不用以身为饵的幼妖,偏用以身为饵之法投入九绝杀阵,除了诱她入阵这一表面原因,更重要的是除掉能开启传送阵的血脉,将她困于此。
甚至此前,那被废的大妖会因为承受不了打击而一头撞死,也有他的痕迹在里面。
但一脉相承的三妖,两死一逃,造成了第一层的困局,却不想早两天前,湛长风通过各种因素促成了一伙猎人进入山林打猎的决定,让他们远远目睹了妖帝的降临,以巧合之姿,将消息传递给了余笙。
烂柯祖师深以为湛长风能步步算得如此精准,是因为对她们的熟悉,如果巫非鱼在妖族的针对下避让了,如果余笙远离妖族的自爆现场,而不是出手将它镇压,一切都会不同。
还有这次,秦无衣如果救下那头狼形妖兽,又或将它们都杀了,又或没有拿着枯枝乱戳,结果又两样了。
话且说回来,此次,他二人争的不是传送阵、关卡,而是破阵“线索”。
线索由另四位上尊藏到棋盘世界,手持阻止通关结局的人可以知晓它们的具体模样和位置,手持助力通关结局的人仅知晓它们的大概位置。
他二人不仅围绕着传送阵和关卡相斗,也围绕着线索在斗。
今回便是湛长风根据棋盘世界中的细枝末节,推演到了某个线索的位置,暗里促使虎形妖兽去偷取,但烂柯祖师识破虎形妖兽是受她驱使的,诱来狼形妖兽相争。
随即,湛长风又改变天气,刮起了怪风,森林生灵寸步难行,烂柯祖师认为她此举是要留住从林中穿行而过的秦无衣,就将二兽踪迹遮掩了。
但怪风从南往北吹,一点点将僵持的二妖兽吹向秦无衣的方向,而秦无衣竟真的停了下来,优哉游哉等了足足两天两夜!
现在,他只能赌湛长风和秦无衣看不懂这两枚珠子的意思了。
第1502章 鸟师血案
另一边巫非鱼、余笙发现传送阵和关卡是无法靠神识感知的,必得切实接触到它,才能确认它们的存在,所以仅凭神识扫过一方世界,无法找到它们的踪迹。
她们先去了熔城,揭了榜,然后随城主府大管家前往水陆法会场地。
场地由三根细线围起来,周边都是明黄色的佛幡,中间有座火山似的小假山。
此景与湛长风跟她们描述过的一致。
所谓小假山,比巫非鱼手中的朝灵杖还矮一点,巫非鱼围着它转了一圈,肯定道,“它是切实存在的,连着一个通往鬼门附近的通道。”
事实上,鬼门和鬼门关经常被人混淆,但它们是两个说法,鬼门关是阴世的门户,过了鬼门关就是黄泉路、地狱、九幽,也被叫做地魂聚集地。
而在鬼门关和阳世之间,阴阳混杂,独成一方时空之域,常常被人以“阴世边缘”、“阳世边缘”、“阴阳交界处”代指,主要由鬼道圣地占据。
鬼道圣地又将信仰遍布九天,凡被鬼道信仰教化过的星界,该界鬼魂诞生后就会被吸入阴阳交界处,成为圣地生源。
但绝大部分鬼魂是没资格入圣地的,只能成为阴阳交界处的野鬼,久之,阴阳交界处鬼魂爆满,鬼修竞争激烈,后来鬼道圣地便决定今后仅从各方星界里接引潜力较高的鬼魂,并每隔一段时间,打开阴阳交界处的通道,将一批孤魂野鬼送回它们的原生世界。
各星界也将这个通道称作鬼门,而鬼门开启的时刻,被称作鬼门大开。
眼前,小假山连接的,便是这处鬼门。
余笙斟酌道,“榜上定下的法会时间期限是三天,就不知到时候这个通道只引来饿鬼,还是连同其他鬼都会引来。”
鬼道众生以饿鬼居多,但也有夜叉、罗刹等鬼种,它们却不像饿鬼那样,可以凭施食之法超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水陆法会只超度饿鬼。”
确定了水陆法会之所在,趁它还需几日才会开启,巫非鱼便同余笙去寻找通往三层的传送阵。
因为这一层以凡人为主的世界中,鬼神之说极其盛行,她们就先往道观寺庙和传言有仙人居住的名山大川寻找,传送阵没有找到,却在偶然下,从悬在崖壁上的一间小破庙中得到了一盏锈迹斑斑的青灯。
余笙将它提至眼前,观着那簇明明灭灭但始终不熄的小火苗,说道,“这是以天地清正气为油,红尘为灯芯,炼出来的十玄无碍火,可助人从事物因果中找到正确的方向,从而跳出劫数。”
“这不就是为红尘路准备的吗?”巫非鱼奇怪道,“扶公盟会给我们留后门?”
“怕没那么简单。”余笙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想节外生枝,故而没有宣于口,“这个我先收着,接着找传送阵吧。”
三人进展的还算顺利,鸟师那边却倒了大霉。
烂柯祖师识破鸟师真身,将它当做了胜负关键,其他人能不能破关,几率各半,然鸟师却有十成把握闯过九绝杀阵。
所以在其他三层干扰三人的同时,烂柯祖师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对付鸟师上,毕竟他们只要有一关没有通过,就算输了。
鸟师所处的第四层中,门派乱战,妖邪横行,比起气运深厚、实力能力样样不差的三人,这只鸟显然更好控制。
因此第四层中,湛长风和烂柯祖师在鸟师、传送阵二者上频频过招拆招,且看它一只生活在树林里的“野鸟”,被小镇修士捕捉起来装进特制鸟笼,当普通魂鸟放到街上叫卖,最后被一个地位较高的修士买回去赏玩。
伴着小镇势力之间的倾轧,它也一次次易主,终于某次有人看见它能完好无损地穿过阵法,不被困缚,认定它有奇特的天赋,欲将它抓起来,献给某个门派,换取庇护。
偏另一个门派的长老也看上了它,于是上升到门派之争。
这桩桩件件背后,无不是湛长风和烂柯祖师的博弈。
事情到这里,烂柯祖师落下了重要一子,妖邪鬼怪欲开鬼门,引鬼道入世!
各方惶恐,却闻某个秘境中封印着一面能够斩杀鬼道众生的不世宝镜,而这封印是由阵法结界构成的,众修士始终不能破解它。
现在出现一只能够无视阵法结界来去自如的鸟,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原是两派争一鸟,现在变成了全界势力争一鸟。
“大敌当前,快交出小鸟,令它去将宝镜带出来!”
“如今可不是自私的时候!”
目前鸟师所在的门派,是湛长风的棋子,他们不甘心交出去,商谈道,“都是为了取宝,我们去取宝镜,和你们去取有什么俩样?”
这能一样吗?
谁先拿到宝镜,谁就掌握了应对危机的资本,将来取得的功绩和声望也愈高,也许可以一跃成为第一势力!
湛长风和烂柯祖师之间也对峙着,这里面牵扯到一个破关线索。
宝镜的作用一出,很直观地就能判断出,它是帮助巫非鱼通关水陆法会的宝物。
这回烂柯祖师主动暴露线索位置,将两个选择摆在了湛长风面前,是选鸟师,还是助巫非鱼。
烂柯祖师指点道,“破关线索的作用越大,侧面证明通关难度越大,你瞧现在连直接降服鬼怪的宝镜都出现了,水陆法会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吧?”
“何况你没了这只鸟,还可以找找破九绝杀阵的线索,兴许不用它也能破阵。”
湛长风撩起眼皮,“孤信孤的大臣,不用破关线索也能破关。”
烂柯祖师不以为意,“信这个字,是最难测的。”
第四层中,各方势力见那门派一直不肯将鸟师交出来,终于计划攻其山门,进行强夺,谁抢到就算谁的。
伺候鸟师的弟子听闻掌门打算将鸟师交出去,心中莫名哀戚,“什么正道,什么救苍生于水火,其实都是为了一己之私的虚伪小人。”
他看着鸟师,“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我带你走吧,我们去取宝镜,抗鬼道。”
鸟师歪着头,圆溜溜的眼望着他。
他打开了鸟笼,伸出手,看见小鸟跳到自己手上,心中一阵高兴,又赶忙将它掩在宽袖下,趁着掌门长老都在为诸方围攻一事焦头烂额,带鸟师溜下了山。
第1503章 火山寻宝
鸟师被带走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翌日天未亮就被该门派发现了,他们又气又急,一边派人寻找,一边又向外头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澄清始末。
但各方势力哪里肯相信,群起而攻,将它灭了。
烂柯祖师也适时给那名带走鸟师的修士制造了一个梦境,引起了他对师门的愧疚,他没想到各方势力竟然那么无情,找不到鸟师就灭门。
他愤怒之下,决意毁了鸟师,叫各方都拿不到宝镜,好让鬼门大开,倾覆这群势力。
这原本湛长风用来救出鸟师的棋子,转眼就被烂柯祖师策反,成了眼下架在鸟师身上的刀刃。
鸟师并无攻击性,灵智也不高,否则不会在湛长风和烂柯祖师的对弈中随波逐流,毫无反抗之力。
于是当它初感此人身上的恶意,惊叫飞起,却还是被伤了翅翼。
“我竟是被猪油蒙了心,单凭一丝怜悯之心就将你带走,生生把师门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你死吧,你死了,这场争端就会结束!”
此人眼睛绽着可怖的光亮,手提着刀,刀光分千影,一同斩向鸟师。
鸟师奋力拍打着受伤的翅翼,起起落落,死命躲避远离,可它若有自保实力,岂会接二连三落于人手?
“住手!”
一道寒光突现,将此人砍得一趔趄。
烂柯祖师摇头,“饮鸩止渴。”
原来,传送阵方面的防守僵持不下,湛长风无法将三层的秦无衣引下来帮助鸟师,现又经棋子反叛,只能让搜寻鸟师的人马“意外”发现他们的所在,先保下鸟师一命。
鸟师被救走,转眼又让他们关在了鸟笼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只为夺得鸟师的最终归属权,好将宝镜据为己有。
本是湛长风和烂柯祖师各控一个门派争夺鸟师,烂柯祖师失败,引来多个势力灭了那门派,而新得到鸟师的势力,又成了湛长风的棋子,继续与其他势力相争。
烂柯祖师一瞧,添了把火,将消息传给了妖邪鬼怪,妖邪鬼怪一方听说此事,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争夺,再起血雨腥风。
第四层已因鸟师发起了世界级大战,那边秦无衣终于发现了传送阵的端倪——虽然她事先并不知晓有传送阵存在。
起因是她尾随一伙探幽客闯入了隐世山村,山村中盘踞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了所有人的修为,里面的某些人像单纯的山野凡夫,某些像来此避难的修士。
一番暗潮汹涌,山村的真面目被揭晓,这一山村正是守阵地,山村主人则为守阵者。
此中局势复杂,一举一动性命攸关,湛长风没有多加插手,任秦无衣自己去发现山村背后的秘密,自己去跟山村中人斗。
与鸟师不同,秦无衣、余笙、巫非鱼都是破局人,只要给她们一点讯息,她们就会自己谋划破局。
秦无衣在山村凡夫、避难修者、探幽客、山村主人之间周旋,虽也吃了修为被压制的亏,好歹死中搏生,不着痕迹地拿捏住了凡夫们的性命,威胁山村主人给予她进出所谓新世界的便利。
待她一入四层,怎一个舒畅了得,她有预感,她要找的石碑林就在此地。
二话不说,她便凭直觉冲向石碑林所在,若不是鸟师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举世皆知,她可能忽略了过去,专心闯关。
幸好半路她听到了关于鸟师的风声,转头去找这只“祸国殃民”的小鸟。
彼时,因为妖邪鬼怪的压迫,修士们又一次联合起来,决定先拿到宝镜,再论鸟师和宝镜的归属。
但取宝的路上一点都不顺利,妖邪鬼怪围追堵截,不死不休,修士一方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到底是怎么泄露的消息,让那些妖邪知道了宝镜藏在胡龙山!”
“我们暗中护送这只鸟去胡龙山的事如何被它们提前得知的?”
“不好,胡龙山被攻占了,我们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这群乌合之众来势竟如此汹涌!”
护送队进退不得,拼死甩掉妖邪鬼怪的追踪,躲入一方山林里,却没过多久,被秦无衣找了上来。
秦无衣自带来者不善的气场,照面就将他们解决了,拎起鸟笼,放出焉耷耷的鸟师。
鸟师是灵魂体,先前被刀刃砍伤过,以致于身子愈显单薄,没有精气神。
她养着鸟师那么多年,也养出了经验,取出一小块魂石凑近它,魂石化气,被它吸入体内,没一会儿就生龙活虎起来。
秦无衣想到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宝镜,便想着去会一会,大袖一摆,赴往胡龙山。
胡龙山是座活火山,山上山下寸草不生,地皮焦黑,有岩浆流淌而过的残存痕迹。
而此时,妖风阴风大盛,数万妖邪、数万鬼怪满山狂啸,旌旗招摇!
这之前,无人知晓宝镜在胡龙山中,是因为妖邪鬼怪要开鬼门,引鬼道众生入世,烂柯祖师才顺势让人知晓了宝镜的踪迹。
可惜要找到宝镜得闯过二关,一是进入火山岩浆中,找到封存宝镜的空间,二是穿过封印宝镜的阵法结界。
火山岩浆十分厉害,能将高修为者烧毁,此界可平安出入岩浆的修士,不到两掌之数,而可以破解阵法结界的,还没出现。
这就促成了各方修士对鸟师的狂热。
如今妖邪鬼怪赶走蹲守在这里的修士,占山为王,笃定修士一方不敢带着鸟师强闯,秦无衣却在它们的意料之外。
她抽出血刀杀上山,再强大的妖邪也敌不过她,被她一路杀到火山口。
还未走近,腾腾热气已然灼人皮肉,鸟师受不了这热量,往她袖中钻。
秦无衣思忖一二,跳下火山口,血光护身挡开滚滚岩浆,下沉了十二三丈,倏忽落入一个山洞似的空间里。
山洞尽头处,有张石台,上面以木架托着面镜子。
秦无衣观四周,她与那面镜子的距离虽不远,却能感觉到中间隔着至少百道阵法和结界,厉害程度不好估摸。
鸟师跳到地上,四处瞅瞅,很是自觉地便要闯过去叼来宝镜,但被秦无衣一把抓在了手里。
秦无衣冷笑,“天下无这般巧合的事。”
第1504章 明暗九绝
巧?
她是不信的。
鸟师能无视阵法结界,就恰好出现一面被阵法结界困住、不能为人所得的宝镜?
她倒要看看这宝镜是真是假。
秦无衣甫踏出一步便进入了一座阵法当中,她不急,或强破或智取,闯过一道道阵法、结界,离那面宝镜越来越近。
终破最后一道结界时,兀地黑影来袭,兵刃相接,这方空间猛然一震。
只见这突然出现之人面庞赤红,神情死板,穿了靛青长衫,袖子上卷,双手抓着一根棍。
秦无衣却不是头一次见他,他乃三层中守着传送阵的山村主人。
她在山村中修为被限,行动如走钢丝,靠着装弱扮蠢,方一举扭转劣势,逼出这在暗中操控山村杀局的山村主人,用他最关心的村民性命,换得安全。
但此刻她不在山村中,实力不受限制,哪能放过这个让她一度受挫的人,提刀便上,与他打得空间震颤,裂缝丛生。
湛长风和烂柯祖师对守阵者的来历心知肚明,他们不是幻化出来的,而是鹏安、婆娑、冠世三大准圣的返虚化身,实力在返虚第一、二、三台阶不等,只不过他们并不记得本体是谁,有着自己的记忆和习惯,将自己完全当做了该界人。
眼下这个山村主人,却是四大守阵者里最难对付的,他不仅守着能压制人修为的山村,本身力量也属最强。
他的主职是守着第三第四层之间的通道,然因为烂柯祖师需要捉住鸟师,故诱他以宝镜为饵,设下阵法结界,引来各方势力关注,惹得各方势力去捉鸟师。
原来烂柯祖师是要让他直接抓鸟师的,但那时秦无衣和一群探幽客进入了山村,他若不在山村主持,秦无衣很快就会找到传送阵来第四层,所以只能将他留在山村牵制秦无衣。
如今秦无衣下到了四层,他也提前进入火山,在宝镜旁埋伏,只等鸟师自己闯过阵法结界送上门。
可惜秦无衣警惕心高,没让鸟师进阵法,而是自己打了进来。
受斗法影响,火山中岩浆起伏高抛,地面震颤,残留在山上的妖邪鬼怪心里颤颤,四散溃逃,下一刻岩浆喷薄而出,蹿出两条身影。
山村主人一手棍,一手宝镜,与秦无衣相斗,不过可能因为宝镜无法对付鬼魂以外的生灵,他并没有催动。
秦无衣周身血气翻涌,打得痛快,渐占上风,那守阵者一看不好,竟是顾不得格挡,先一力震碎了镜面。
也因他此举,秦无衣的刀落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劈成了两半。
秦无衣挥袖卷来掉落的镜面碎片,心中莫名一紧,此人宁愿死也要毁了它,莫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理由在里面?
她将碎片收了起来,事到如今,她大概能猜到,原定的关卡在不同层空间中,鸟师实力弱,她必得将它送到九绝杀阵前。
秦无衣为以防万一,先将这一层世界转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九绝杀阵的踪迹,便带上鸟师前往第三层世界。
她先前就在山村主人那里拿到了进出第三四层传送阵的令牌,现在山村主人又死了,三四层中都已没有危险,只是不知晓三层中的关卡在哪里。
幸好,回到第三层没多久,余笙和巫非鱼就找下来了。
秦无衣将自己额外得到两枚珠子和宝镜拿了出来,余笙也拿出了十玄无碍火。
余笙道,“照此而观,这些世界中确实藏着能帮我们过关的东西,我们在第二层找到了十玄无碍火,能助我在红尘路中少走点歪路,在第四层找到了可对付鬼道众生的宝镜,就不知这两颗在第三层找到的珠子有什么用。”
“从前面两件东西看,关卡和相应的助人之物不在同一关,那么与石碑林对应的东西当在第一层,而珠子跟九绝杀阵有关。”巫非鱼捡起两颗灵气珠,敛眉沉思良久,不确定道,“凭这两颗珠子肯定过不了九绝杀阵,但......一明一暗,一隐一现,俱包藏天地之气.....你附耳过来。”
秦无衣挑眉,却仍贴了过去,听她用正常音量说完后,很是无语,“所以附耳过来的意义在哪里?”
巫非鱼理直气壮:“这不是显得我高深莫测,胜于在场各位。”
在场各位——秦无衣、余笙:......
秦无衣将镜面碎片丢给了她,“不好意思没保下它,不过我想这点麻烦,高深莫测的大祭司能自己解决。”
“当然。”没太将水陆法会放在心上的巫非鱼一点也不谦虚地点着头,而余笙也把开启第一层传送阵的妖帝血交给了秦无衣,“尽早闯关吧,秦道友若想再握点底牌,最好在第一层找一找关于石碑林的破关线索。”
秦无衣倒也没自大,“若能找到,我会找的。”
余笙已确定红尘路在第三层中,便目送他们去了第二层。
二三层间的传送阵是由一名和尚把守的,他跟余笙、巫非鱼论了一场法,便允了她们进出的资格。
此刻秦无衣想经过第二层,上第一层,也还得跟他论一场,所幸也拿到了资格。
于是来到第二层后,巫非鱼赶去了水陆法会,秦无衣接着带鸟师去上一层世界。
按照巫非鱼提供的地址,她顺利来到修炼集镇中的一处窄巷里,推开某扇门,望着里面空落落的院子。
“一明一暗,一隐一现,俱都包藏天地,一真一假,一生一死,各掺喜忧。”巫非鱼之意,是指有两个九绝杀阵,一个是容人一线生机的,一个是十死无生的。
秦无衣飞了一缕力量进去,这力量可不普通,它沾染了她的气运、功德、信仰、愿力、生气、元气、道法、神通、命数之息。
这缕力量一进去,瞬间就被吞没得干干净净。
她由此确认,此方是十死无生的九绝杀阵。
既然十死无生的在地面,那容人一线生机的就在地下了。
秦无衣用神识感应而去,地下并无异常,然九绝杀阵本就不易被神识察觉到,且入这些世界以来,极多地方和事物都不能以神识感应为准,她怎会拿神识当判断依据。
她就在这扇门前往下挖土,挖至十丈深,触到硬物,扫开一看,是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把门推开,也依旧是空落落的院子。
她同样飞了一缕力量进去,虽能感觉到这缕力量进去后,迅速被削弱至消无,但相比上面那个一入即无的法阵,它显然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这对鸟师来说没有区别,鸟师入阵,一般都不会触动阵法,此阵纵有万般强大,也伤不到它。
第1505章 局外之谈
秦无衣放出了鸟师,鸟师不负所望,平安出阵,它出来后,两座九绝杀阵便消失了。
耗了那么久,总算过了一关,秦无衣已迫不及待想闯石碑林了,她在第一层世界里草草转悠了一圈,见没有与石碑林相关的线索,就不再寻找,直奔第四层。
三层中的余笙循着红尘气息而走,在一座废弃小院里看见了一口井。
至此三人都找到了关卡。
烂柯祖师饮了一口山泉水,事情尚未结束,他却浑身一松,似尘埃落定,“无论胜败,我都要赞一声长生帝君身边能人辈出。”
“上尊谬赞。”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你在棋盘世界动用的棋子比我少了一半,却仍化解了种种困境,是你善谋之故,也是因为你掌着三颗最强棋子,她们俱为大气运大毅力者,稍加牵引,就能自己做那破局人,省了你不少功夫。”
烂柯祖师似笑非笑,“但这也是最不好掌控的,你那秦道友虽救出了鸟师,却失了宝镜,第一层世界中,更是因为太一大祭司将秩序搅得一片混乱,而掩埋了有关石碑林的线索。”
“那又如何。”
“帝君不觉遗憾吗?”
湛长风道,“孤本无掌控之心,怎会为之记挂。”
“哦?”烂柯祖师目光如电,“我以为掌权者,一向不喜欢超出预料的棋子。”
“孤对众生无所求,也未将众生视作棋子,万生物最好的状态,是顺其自然。”她觑向烂柯祖师,“可人皆有立场,孤立国起,孤的立场就是太一,能助太一者,多出乎预料孤也不管,阻太一者,多听话多老实孤必将除之。”
烂柯祖师不信,“对苍生没有所求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帝王的。”
这话倒不假,不过湛长风有所求的是寰宇真理和规则,只因有太多强大的势力横亘在她前行的路上,方择帝道以制之。
太一是她治世理念的体现,实则也是帝道之剑的鞘,因为太一的存在,她才会一直以相对温和包容的方式征服其他势力。
只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
“苍生也仅为尘埃,孤对尘埃会有何求,但也有一些,是星辰,是枝头鲜花。”湛长风低眸注视着棋盘世界,“美好的事物即使遥不可及,即使长满了刺,光是存在就令人心旷神怡,安宁平和,不是么?”
她的声音算得上温柔,烂柯祖师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禁暗道看走了眼。
一个天朝的国风,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帝王的态度,只观太一的处世作风,是偏向公平公正的,正因对万生物公平公正,方能包容万生物,帝长生给人的初感觉也是如此。
然随着言浅意深的交谈,就会发现,她与其他帝王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人立天朝,或为苍生或为利,她更多的主观目的,却是为了美!
若太一是华美的玉楼金阙,那么被她聚集起来的天官天将就是天上星,庭中花,苍生就是那绿意浓浓的草地。
她乐于看到天上星璀璨高华,悬挂于深广的夜空,也乐于看到庭中花争奇斗艳,而草株虽不起眼,但当它变成平整的草地,也会成为不可或缺的点缀。
律法条例、武力战备,似成了修剪多余枝丫和除虫出害的工具。
烂柯祖师是下棋人,洞察力、预见力自不必说,他直觉如果毁掉了太一,就像给洪水开了闸,就像唤醒了沉迷芬芳的猛虎,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对万生物无所求,她只是喜欢万生物展现出来的自然美,而其中被她收拢在身边的美,成就了她宽和的心态。
烂柯祖师一时没了言语,良久道,“花无常开不败,再明亮的星辰也会有隐去的时候,凭此得到的安宁,终究是片刻的。”
“孤喜欢有才有德之辈,这种人是不太会灭绝的。”
彼时巫非鱼在等水陆法会开启,余笙已进入井中红尘,秦无衣刚到石碑林。
湛长风将视线从棋盘世界中移开,闲话道,“各位上尊立扶公盟与圣地天尊抗议,又或制约王侯帝君,孤没那个立场去反对,然这世上,也不乏乌合之众,孤劝扶公盟诸尊心中装称,眼能明察,莫与之为伍,污了清名。”
烂柯祖师说,“长生帝君好像意有所指?”
“孤的意皆在太一之中,其他干孤何事,上尊听或不听,又或听出了什么,那是上尊的事。”
烂柯祖师以为她指的乌合之众是九天的闲散力量,可扶公盟踏入九天的第一步,正是要聚起所有闲散力量,垒起能够抗衡圣地和天朝的阶梯,也唯有如此,他们方能替大部分修士发声,立起对九天未来有益的天帝。
“长生帝君需知,水能载舟,亦可覆舟,九天多数修士无你等这般天赋和实力,却代表了大势。”
“尊者身为下棋人,这时倒是格外看重所谓多数修士,可孤一直认为寰宇之中,唯二成存在,能够左右未来。”
湛长风漫不经心道,“容孤揣测一下诸位干涉世间事的部分缘由,鹏安上尊原乃天庭大能,对神朝的修行方式意见极深,更不能容许有掌控九天世界之力的至尊出现。
婆娑道人乃红尘道鼻祖,或是认为强有力的至尊天帝会影响天地间本该有的劫数,扰乱红尘万象。
目增和尚虽不是佛国中人,对佛道真理的追寻却也纯粹,他曾能因为诸佛的存在,影响了他对佛道的理解,而退出佛国,这次也就可能会怕神道力压九天,阻碍佛道通行,而决意出手干预。
冠世天师称得上一代领袖人物,你们能聚在一起,想必有他调剂,其实从冠世天师推动天道盟成立就能看出,他一开始便不想王侯帝君成为后世主流,不然也不会让天道盟制衡他们,间接限制他们的发展,如今他站出来反对从帝君当中择立天帝,亦符合其言行举止。
你呢,孤猜上尊你是冠世天师拉来出谋划策的,九天乱局,怕也勾起了你的技痒之心。”
烂柯祖师不作答,反问,“帝君想借此说明什么?”
“孤只是想提醒上尊,你以为的水,还没掀翻天朝,就会先将你们卷入洪流。”
想以众生心搏胜,掀起所谓的人心所向,迫使圣地天尊改变选立天帝的规则,那也得看看如今的众生心碎成了几瓣,是不是各有目的。
湛长风言尽于此,继续关注棋盘世界中的动向。
第1506章 水陆法会
红尘路最需要耐心和决心,进入红尘路的人会随机失去记忆或力量,倒霉点的二者都失去,并在陌生的世界中漫无目的地生存着,而一个人的存在,必然会与周边产生联系,稍有不慎就会勾动自身劫数,又或者卷入天灾**等大劫当中,难以脱身。
余笙可能不会一来就面对生死危机,却要以漫长的时间去经历未知。
尤其,她未失去力量,却失去了记忆,没了广博的学识,丰富的见识,一切都变得极其不确定。
且井中世界无法令外人窥探,湛长风不知晓她在经历什么。
另一头,薄雾中石碑林立,随着秦无衣的踏入,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大大小小,重重身影晃了出来,凶煞之气染红了薄雾,咆哮声无端响起,近在耳边,又如隔了遥远的时空。
它们是九万年前死去的将士、大妖、无辜者,也是此刻最凶煞的军团,此方空间因为它们的出现而变得格外窒息。
秦无衣单手拄着刀,扫视着仍在增多的尸鬼。
那让人窒息的凶煞之息,却是她用来养刀的好物,这也是她听说石碑林中都是尸鬼时,欣然愿往的原因之一。
她没用修罗族的天赋神通和功法,仅凭一口血刀,一身力量,杀入了尸鬼群,寒光烁烁,颠乱了血红的薄雾,远瞧仿佛血海翻滚,尸首沉浮,愈演愈烈,久久不歇。
第二层中,巫非鱼已等候在水陆法会的场地之中,身前数张长案合在一起,摆满了五谷和三牲,再靠前一点,有一座插满了香的香炉。
夜近子时,凄风忽至,佛幡猎猎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它们。
围起场地的三根细线也剧烈抖动着,如同被拨弄的弦,无声预示着危机。
这时,灯火突灭,黑暗笼罩全城,一缕青烟从火山似的假山上袅袅升起,孤魂野鬼晃晃悠悠地钻了出来,一下便被面前的香火和祭品吸引住了,上来就要争抢。
但这之中,仅有一只饿鬼,它面容丑陋,喉如针尖,肚子却大如鼓,这种鬼类,不是饿死的,而是命魂因执念化鬼后,贪婪不知足,继续残害他人,迷迷茫茫造下一堆罪业,业力反噬所致。
饿鬼常年处于饥饿之中,无法进食,所有能吃的东西,到了它们嘴边都会化作灼伤鬼躯的火焰,这注定它们在饥饿的折磨中不得解脱。
所以给它们施食,还得配上法咒,允许它们吃到东西。
巫非鱼提前在香炉前布置了禁制,见那只饿鬼穿过了禁制,渴望又害怕地在供桌前徘徊,便口出一篇祭文。
带着奇特韵律的语言渐渐响彻天上地下,似空谷回音重重叠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聋的音浪。
此篇祭文一出,饿鬼试探着抓到了食物,三两口下肚,露出满足神色,体型样貌也恢复成了生前的样子,而其他鬼类蹲在地上发抖,在音浪的压制下不敢妄动。
一批又一批的鬼道众生从鬼门通道中走了出来,饿鬼则皆吃了东西,被祭文度化。
其中魂力弱点的,了却执念,直接烟消云散,强大些的,意识更加清明,不再受饥饿支配,或有机会成为鬼修。
因为不断有饿鬼从通道中出来,巫非鱼不能停下颂念,但两三个时辰后,场地中已塞满了鬼道众生,里面还有盯着供桌虎视眈眈的夜叉鬼、罗刹鬼。
“这个巫灵好没道理,祭祀饿鬼,却忽视我等。”一只人身牛头,背生双翅的夜叉鬼恶意地瞥了眼巫非鱼,然因实力差距,不敢逾越香炉,而是撺掇众鬼类,“她不给我们吃的,我们自己找!”
“找!”
“冲出去!”
群鬼暴动,朝场地外冲去。
佛幡和围绕场地的三根细线有困鬼怪的作用,只是不怎么有效,一下就能被冲破。
然因之前被余笙提醒了一句,考虑到饿鬼以外的鬼类也可能出现,所以巫非鱼事先沿着这个场地,以祭文为符,设下了一道结界。
于是,群鬼冲破佛光束缚,立马就撞上了结界,瞬间烧成了灰。
还没触到结界的鬼类哪敢再乱动。
可鬼魂越来越多,场地中根本挤不下,强大的鬼开始故意将弱鬼扔向结界,甚至就地吞噬了。
一时,法会一半是超度、是平和,一半成了人间炼狱。
另还有,无意想去世间逛逛,却顺着通道来到此地的数个鬼修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此是何地,竟有尊者在这里作法?”
“呸,我就说今天不是圣地规定的鬼门大开的日子,是有人强行召了鬼门。”
“呵呵呵,刚刚谁说要来寻机缘的。”
“哪想到是返虚尊者在作法,且熬到法会,偷偷离开吧,希望这是个心善的,别为难我们。”
鬼道众生的数量仍在持续增多。
鬼门存在的初始目的,就是为了将阴阳交界中的弱鬼小鬼清出去,也因此,鬼门一开,有去无回。像那几个图方便走鬼门来世间的鬼修就另说了,他们是修士,自然有回到阴阳交界的办法。
而除了他们是主动从鬼门出来的,大部分鬼类是在阴阳交界待不下去了,被赶出来的,又或为了生存,选择到世间寻求强大的机会。
这可好,什么都没捞着,还得看着饿鬼吃东西!
终于有失去理智的恶鬼抗住本能恐惧,冲着香炉杀去,尽管它没冲破香炉前的禁制,无法靠近香炉和供桌,但它的行为点燃了其他恶鬼的情绪,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一头又一头的恶鬼撞向了禁制。
有鬼煽风点火,“凭什么这些饿鬼能吃东西!”
“凭什么!”
话落时,通道中冒出一头饿鬼,它迷茫的眼还没看清周围环境,便被愤怒的群鬼撕碎了。
它们似乎找到了宣泄和报复的途径,一连撕了七八头饿鬼,叫这些饿鬼接近供桌的机会都没有。
巫非鱼停下了念诵,换了篇祭文,地面隐隐发红,红莲业火毫无征兆地蹿了起来,众鬼惊恐万分,却来不及了。
躲在一旁的几个鬼修恨不得抱在一起,他们的脸上映着火焰,愈显惨白,幸、幸好没烧到他们身上。
他们不敢说身上没有一丝业力,那只能是因为他们知趣的表现,救了他们一命,想到这里,他们缩得更小了。
巫非鱼将场地清理一空,接着等新一批鬼道众生上来。
水陆法会的期限是三天,她只管将这三天出现的饿鬼都渡了便是。
第1507章 酆都鬼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场地中又挤满了鬼,又有鬼嫉妒可以吃到食物的饿鬼而将新上来的饿鬼撕了。
鬼修们几乎可以预见那个诡异的尊者要做什么了,果然红莲业火再现,将鬼类焚净。
说她铁石心肠,她会度化饿鬼,说她善,她会将所有阻碍她度化饿鬼的鬼类都烧了,眉头都不眨一下。
尊者的想法果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那边,趁着暂时没有饿鬼上来,巫非鱼补充了祭品,重新上了几炷香。
眼下来说,水陆法会的危机,一是其他鬼类的阻挠,一是祭品可能会短缺。
一旦没了祭品,法会不能继续,她就输了。
但在祭品方面,巫非鱼是有底气的,任它来万头饿鬼,也吃不空她的储备。
有些事却经不起念叨。
且说阴阳交界中的鬼门,伫立在酆都城北郊,飞檐翘角,形似牌楼,两根大立柱上还挂着一串狰狞的鬼头。
往常,到了圣地规定的鬼门大开的日子,众鬼便可越过这扇门,去往生前的星界。
而外界的修士,若要打开鬼门,引众鬼出来,也可朝酆都城递上一封折子,奏请何时何地借鬼门一用。
目增和尚的水陆法会便是提前报备过酆都城的,所以鬼门方能连通阴阳交界和棋盘世界,叫众鬼经过鬼门,来到法会场地。
然而,巫非鱼两次祭出红莲业火,焚烧鬼类,力量余波被传到了鬼门这头。
原聚集在鬼门附近的孤魂野鬼们都停住了向前的脚步,畏惧地来回飘荡,不敢进去。
若如此,没有鬼魂到法会场地,度无可度,她倒可早早收工,但哪有那样轻松的事。
这会儿,酆都鬼差看见众鬼堵在鬼门跟前不进去,走上前驱赶,“快走快走,鬼门已开,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留在这儿也迟早会消散,不如去阳世搏一搏!”
有神志清醒的老鬼惊恐道,“您不能推我们进去,那头有可怕的力量,我们出去就是送死!”
“说什么瞎话!”
任凭鬼差怎么赶,众鬼哇哇乱叫,四散逃开,就是不去。
鬼差也生了疑惑,拿出当值表,上面记载着这三天鬼门会开启,通向一场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一般是针对饿鬼的,以前遇上水陆法会的开门请求,他们会专叫饿鬼前往。
只是如今这条事项的后面,标注着不限鬼类。
所以鬼差们也没有专门限制众鬼的进出,让它们想去的便去。
显然,事情出现了偏差,那边不是有人在渡鬼,而是在害鬼!
鬼差忙将问题上报,请求上峰裁夺。
鬼门的存在,是为了清除弱鬼,解决阴阳交界的拥挤问题,然弱小的鬼类丝毫不愤恨,反而对鬼道圣地相当感激,因为它们留在此处,不死也会成为大鬼的口粮、鬼修的“修炼资源”,还不如到阳世闯荡闯荡。
它们感激圣地,圣地自然也不能辱没了鬼道魁首的名声,送它们去死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这要做了,今后众鬼拒绝离开阴阳交界怎么办?
这时,问题一层层上报,送到了酆都帝君手中,酆都帝君的本体其实一直在酆都城里,在外作为道使行走世间的,乃他分身。
他之前接到目增和尚请求开启鬼门的折子,便预感此举跟太一有点关系,但和尚上交的开门钱丰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不限制鬼类的请求。
现下明白,目增和尚确实拿鬼道众生去为难太一了。
不过这和尚也真是的,妄送那么多鬼命,让酆都城的威严往哪里搁。
酆都城掌握鬼门开关,辖一方闲散鬼类和鬼修,怎能背上送鬼类去死的闲言碎语。
酆都帝君当即佯怒,“水陆法会祭的是饿鬼,其他鬼类凑什么热闹,尔等知会一众饿鬼,鬼门外有吃食,让它们去饱餐一顿,其他鬼类不得靠近鬼门。”
“喏!”
鬼差领命而去,把守住了鬼门,号召众饿鬼入鬼门。
鬼门外有水陆法会的消息一传百,百传千,千传万,饿鬼们闻风而动,全往鬼门涌了去。
水陆法会是它们能吃到食物的途径之一,难得赶上一回,这要错过了,都没地方哭!
同时这也是它们摆脱饥饿,成为鬼修的机会!
法会场地中的小假山上,青烟愈浓,形成了一片乌青的云,数以千计的饿鬼狂涌而出。
祭品的气味在它们的感知中放大了无数倍,诱使它们争先恐后地扑到了供桌前。
密密麻麻的饿鬼胸贴背,脚踩肩,一窝蜂地垒起了鬼墙,将供桌都埋了下去。
巫非鱼事先把祭品都摆成了山形,施展巫咒,几十斤的粮就变成了五谷山,三头牲畜就成了牲畜山,来几百头饿鬼都吃不完它。
但眼下饿鬼层出不穷,五谷山和牲畜山转眼就被吃去了一半。
她知事情有异,没急着摆上新的祭品,而是先念诵祭文,将吃过祭品的饿鬼超度了。
有饿鬼被超度,就有新来的饿鬼补上,这就像是从沙堆里分出去了一把沙子,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
湛长风:“这可不像目增上尊说的千八百。”
她观摩五关时,目增和尚说会放出千八百头饿鬼,要闯关者三天内解决。
她虽不会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去质问目增和尚,却也不妨碍她表达自己的不满。
烂柯祖师笑着将话头接了过去,“帝君误会了,千八百只是用来形容数量众多,并不是说仅有千八百头,再者,这个通道连着鬼门,会来多少饿鬼,怎是我等可以控制的。”
“呵。”湛长风没跟他扯,半阖着眼闲闲道,“那便尽管来吧,劳烦目增上尊设下此关,给人涨功德了。”
棋盘世界中,巫非鱼加重了声音,迫使众饿鬼安静下来,乖乖排队领吃食。
半个时辰内,吃完了十座五谷山,十二座牲畜山,度化饿鬼两千有二,饿鬼的势头却不减。
巫非鱼更不知道,鬼门前已挤满了小十万的饿鬼,它们都等着挤进通道,来此填饱肚子。
第1508章 食物渐消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强大的饿鬼越来越多。
而越强大的饿鬼,要吃的东西越多,只见一头饿鬼从通道中摇摇晃晃地爬出来,圆滚滚的肚子遮住了它的头和脚,像是揣了座小山在里面。
它用肚子弹开众鬼,侧着身子挪到供桌前,捞起一座五谷山吞下肚,这座够几百饿鬼吃的五谷山,到它这儿,也只能垫个肚子。
它捞了两座五谷山、一座牲畜山吃下,肚子终于消减了半圈。
紧接着它又撞开其他饿鬼,将祭品全都吞了,因胀气而庞大的肚子终于瘪了下去,可它的喉咙依旧尖细,形容枯瘦。
它浑浊的目光黏上巫非鱼,贪婪道,“尊者,度鬼度到底,快再给我点吃的吧。”
此鬼也当真强大,又或者说业力深重,吃完了祭品,听了她的祭文,竟还不能被度化去。
碍于闯关规则,巫非鱼唯有再堆出数座五谷山,任它吃个够。
吞下三座五谷山后,它终于恢复成了生前样貌,朝巫非鱼一拜,退离一旁,满心期待,仿佛等离开这里,它就能踏上鬼修之路了。
有它榜样在前,其他强些的饿鬼也纷纷绿了眼,试图抢上前争夺吃食,加上仍在不断出来的饿鬼,刚刚排起的队伍又乱成了一团。
此刻,供桌空了,香炉里的香烛也快燃尽了,巫非鱼却不续上。
一天的时间都未过,就已是这副“人山人海”的景象,再加上那些能一口气吃下数座五谷山的饿鬼,她还真怕三天不到,她准备的祭品就被吃完了。
何况,佛家才讲度化,巫灵只讲公平,它们受业力反噬,深陷饥饿当中,合该担此惩罚,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它们解脱出来。
想是这样想,该闯的关,还得闯。
巫非鱼道,“本座施食于饿鬼道众生,祭品已被吃去七成,本座打算将剩下的三成祭品施给你们,但鬼门中仍有饿鬼涌来,原来你等三四千鬼,分食这三成祭品,都可吃个饱肚,现在又多了一些,就仅仅能够温饱了,若再过半刻,饿鬼愈增,恐怕有鬼会吃不上。”
饿鬼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瞧又有饿鬼冒出来,面上终究是染上了焦虑。
其中一头强些的饿鬼一屁股坐到假山上,堵住了通道,“尊者,我实力不高,只能先以身堵一会儿,请尊者快快将吃食分了,让我们吃饱饭。”
巫非鱼却又道,“饿鬼如此多,已不可能每个都吃饱,但看在你如此有奉献精神的份上,本座会给你留出一份足够多的食物,你堵上三刻就能来领走。”
这头饿鬼大喜,它可不是为了全场饿鬼都能吃到东西,而奉献自己堵通道的,它单单是想堵了通道,快点分食东西,好在不仅被夸了,还能第一个拿到吃食。
其他饿鬼一听,也纷纷表现自己的“奉献”精神,高呼自己愿意为了让大家都吃到东西,坐镇通道。
尽管有聪明的饿鬼觉得哪里有点怪,却也明智地忽略了,此时此刻,有食物的人就是它们的天,“天”下达的意思,它们能质疑吗!
堵通道不是简单的事,那头鬼门开着,饿鬼正排着队进来,它们坐上假山,堵了通道,可一直被戳屁股呢。
第一头饿鬼熬过三刻,赶紧喊道,“谁要来坐这儿,谁要来坐这儿,别将下面的放出来!”
“我来!”一头同样强大的饿鬼挤开它坐了上去,挪了挪屁股,排了一股腹中臭气下去,“我坐在这里,保管它们不敢动。”
巫非鱼信守承诺,度化了第一头饿鬼。
有这些强大的饿鬼轮流堵通道,她也得空休憩了会儿,恢复精力。念诵祭文也是极耗费心灵力量的。
平安度过一夜,翌日一早,刚坐上通道口的一头饿鬼被掀翻了出去。
通道口钻出来一位青面黑衣的鬼差,他探头探脑地望了望,将视线投向巫非鱼,拱手道,“尊者,鬼门通道一开,不容堵塞,贵法会这样做,是在挑战鬼门威严。”
巫非鱼敷衍道,“与本座无关,它们累了寻个地方坐坐而已,那么小气做什么,拿去喝茶吧。”
她扔了一包阴世通用的阴石给他,“敢问此次鬼门开几日,门外又候了多少饿鬼?”
这不是机密事,鬼差揣起阴石答道,“鬼门开三日,外头已聚了十万多饿鬼,都抢着要过来呢。”
“谢了,回去吧,另外劳烦你跟它们说一声,祭品已经没了,不用上来了。”
“哎。”
鬼差一头雾水地退回了阴阳交界处,怎么自己不像是上去问责,而像是上去回话的。
“那头咋了,这些挨千刀的居然堵通道口,鬼差大人您得给它们一笔啊!”
“是不是通了,我们可以过去了没有?”
鬼差一露面就被饿鬼们包围了,他被吵得耳朵疼,气恼道,“没了没了,食物被吃完了。”
这话一出,众饿鬼好一顿哭天抢地。
然也有饿鬼抱着侥幸之心走入了鬼门,万一还剩一点食物呢?
就算错过了水陆法会,它也可以去人间想办法壮大自己,比如通过附身的方法,吃到食物。
法会场地中,巫非鱼先将饿鬼都度化了,给后来的饿鬼腾位置,虽然她说食物只剩下三成,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食物仅消耗了小半。
如果她没有让鬼差带去错误的讯息,那么十万饿鬼杀进来,别说她还有大半食物了,就是食物都在,也不够它们吃的。
如今只希望鬼差将讯息带到,拦下正准备蜂拥来的一众饿鬼。
幸好,希望被实现了,鬼差离开后,最初的一刻里,只有一个实力平平的饿鬼冒了出来。
没有食物的诱惑,强大的饿鬼是不会主动离开阴阳交界处来到阳世的,除非它们有回去的办法,因为在那里,它们更有机会走鬼修的路子。
而弱小的饿鬼,大部分都迫不及待离开那里,到阳世逍遥自在,因此跟它们说了法会已无食物,它们还会冒险过来。
就这次而言,它们冒对了。
第1509章 场外之斗
自从鬼差给阴阳交界带去了假讯息,来水陆法会的饿鬼就少了,照此趋势,度过三天不成问题。
却说那厢,秦无衣一把血刀,杀得众尸鬼溃败,展现出了远超同阶的无双战力,且越战越勇,逼得剩余尸鬼退回了石碑林,打破了此关。
安安静静的石碑林中,地上尚有残肢,半截树桩上还趴着一头隐隐接近准圣战力的尸鬼,她将血刀一甩,血刀“嘭”地化作一束血焰,在她身侧隐去。
她侧首望向最为高大的一座石碑,上面出现了一人影,正是那冠世天师。
冠世天师抚掌曰,“后生可畏。”
秦无衣问,“上尊,我这关可是过了?”
“过了。”冠世天师抬手指向那头接近准圣战力的尸鬼,轻轻一挥,这头肢体残破、气息全无的尸鬼突然睁开了眼睛,生出新的肢体,面无表情地立到他身旁。
秦无衣敢肯定这头尸鬼已经被自己干掉了,却又被他一两下弄“活”了过来。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当她面如此做,震慑之意十分明显。
秦无衣正视这位尊者,其貌如玉,青年模样,俊美无铸,周身雅韵,即使身处这血雾缭绕的石碑林里,也仿佛置身春和景明之地。
这家伙瞧着比湛长风还有迷惑性。秦无衣暗自嘀咕了一句,倒也没出口跟这九万年前成道的准圣硬扛。
冠世天师收起了石碑林,这一层世界开始崩塌,转眼间,秦无衣就被送出了棋盘世界,出现在虚空中。
湛长风扔给了她一壶酒,“麻烦秦道友了,先歇歇,宁归和非鱼还在关卡里。”
秦无衣没有多问,在她旁边盘坐下来,打开了酒壶,清冽的醇香抚人心神,光是闻气味就倦意尽消,她呷了一口,“这是什么酒,以前不曾喝过。”
湛长风摇摇头,“酒就是酒,要什么名字呢,非要弄个名字,就叫逆柳吧,它的主材料是六根逆柳叶。”
“......”秦无衣将酒壶拿在手中,喝也不是,倒也不是,“六根逆柳是治伤的奇药,常用作外敷,什么样的伤口,皆能让它恢复原样,效果如逆转时间一般,算是稀罕物,但听说它不能入口,一入口,就能把道行给你逆没了。”
“你的道行没了吗?”
“还没。”
湛长风关爱地睨了她一眼,“喝吧。”
秦无衣又喝了两口,皱眉道,“真没有副作用?”
湛长风认真考虑了会儿,语重心长,“你该知晓,我连自己制作的毒药都不配解药,怎会给酒配解药,它若真有问题,我也没办法,你都是尊者了,要学会自己承担后果。”
本想讨壶酒的烂柯祖师砸吧了一下嘴,仰头饮了口山泉水,还是他的水甘甜安全。
秦无衣呵呵一笑,“你若害了我,我们拔刀黄泉见。”
她说罢,喝下了半壶,忽略它富有争议的主材料,口感是真不错,半壶下来就有点上头了,且它本身属于药酒一类,将酒劲儿一化散,回气去疲,修复暗伤,如历新生。
要她说,湛长风不当帝王了,也可以靠酿酒卖药养活自己。
不过这人惯会指使人,兴许会养出个酒王国、药王国来,将酿酒卖药的活计丢给别人干,自己在家数灵石。
收回随着微醺之态散发出去的思绪,她看到了棋盘世界中的巫非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饿鬼挺少啊,我以为怎么也会放出饿鬼王为难人。”
烂柯祖师朝她瞥去两眼,笑呵呵道,“这位尊者对鬼道众生似乎很熟啊。”
“上尊说笑了,我也只是偶然从鬼道修士口中知晓一点阴阳交界的事,如有机会还真想去游历一次。”
湛长风眉心微跳,瞧向水陆法会,自巫非鱼暗诱饿鬼堵住通道口,引出鬼差,令鬼差传去假讯息,上来的便都是一些来碰运气的小鬼,吃不了多少东西,也不难度化,再过三个时辰,巫非鱼就闯关成功了。
但真有那么顺利?
她扫过烂柯祖师,低眉敛目,与易长生道,“想办法知会鬼九,请她即刻到鬼门。”
鬼九败玄诚后,心中大石落地,离开古天庭回到酆都城面见酆都帝君,将从虞姝那里得来的饿鬼道鬼城篇法门呈给了酆都帝君。
然因她在古天庭时,借打败虞姝得到鬼城篇为由,向酆都帝君索要了鬼路篇法门,又为了击溃玄诚,以空白神眼和自身拥有的鬼蜮篇法门为筹码,换了虞姝的鬼城篇法门和修炼指点,尽展心计,被酆都帝君视为不忠不义。
虽没剥夺她的神眼,却也将她关了百年禁闭。
她解足后,很少在酆都城现身,大多时间都在九天独来独往。
因为湛长风帮她进古天庭,得到了与玄诚对战的机会,又在她与玄诚对战重伤后,请古天庭中的空青医师为她治疗,叫她欠下了一份情。
湛长风不是没有利用这份情,招揽过她,但她顾及自己的鬼道圣地弟子身份,并未答应,这份情也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现在,她要她还上了。
易长生即时联系到了鬼九,她与湛长风的气息一模一样,鬼九没有察觉不同,只当自己还债的日子终于来了,内心异样轻松。
“长生帝君有何吩咐?”
“劳你即刻到鬼门,如有强大的饿鬼想要入门,麻烦拖住,直到鬼门关闭。”
鬼九不问缘由,爽快地点头答应。
她此时未在阴阳交界之中,但她这样的圣地弟子,想要回阴阳交界是一瞬间的事。
捏碎传送石,她便出现在了酆都城中,又稍稍打听一二,就知鬼门那端连了水陆法会,且据说食物已经吃完了。
她不管里面的弯弯道道,只管隐匿身形守在一旁。
陆陆续续有不强不弱的饿鬼消失在鬼门中,没有太强的。
距离鬼门关闭还有小半时辰,当她以为今儿无事可做时,地面抖动,天光忽暗,一头大山似的饿鬼一摆一摆地走了过来。
它伫在鬼门前,却不进去,又过一刻,它方挺着肚子,往鬼门挤。
鬼九兀地现身,将它拽开,随口扯道,“闫东,本君找了你许久,今回终于碰上了。”
被称做闫东的饿鬼王眼睛发红,悄悄退开一步,“这不是鬼九天君吗。”
它跟鬼九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瞄向她身后的鬼门,笑脸下藏不住焦躁。
第1510章 拦饿鬼王
古法中,贪即饿,所以有贪念是饿,实现贪念也是饿,鬼道众生没有逃脱贪字的,故鬼道众生,皆乃饿鬼道众生。
后来,因为饿鬼道众生形态不同,就又将它进行了细分。
死后害过人、吞噬过同类、细喉大肚的贪婪者,为饿鬼,死后食用过生灵肉、容貌丑陋、体态非人的恶鬼,为夜叉或罗刹鬼,没有加害过生灵或同类的,被称为福德鬼。
从这开始,饿鬼道众生里的“饿”字就渐渐被去掉了,以鬼道众生概之。
鬼九死于非命,但生前死后,都没有主动害过人,以今法分,是难得的福德鬼,也因此,她虽为饿鬼道神眼修炼者,在这些饿鬼眼中却是异类。
但以古法分,她有杀玄诚、把握自身生死的“大贪”,是饿鬼道众生无疑,也因此她能拥有饿鬼道神眼。
闫东见她拦住自己,以为她要将自己收为部下,心里思忖该怎么将她应付过去。
她是饿鬼道神眼者又怎么样,自己将来未必比她差!
闫东能长成饿鬼王,吞噬同类的事没少干,但鬼与鬼道修士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囫囵吞枣,时不时还会失去理智,一个有正统的修行之法,心智成熟稳定。
它不是没有遇到过被点化的机缘,但都被它避开了,因为它听说过一个隐秘。
越强大的鬼,将来步入道途,体现出的天赋会越高,未来也会更远大。
如今它在饿鬼中无人可敌,是时候正式修道了,它直接便给酆都帝君递上了拜师帖,但酆都帝君说它贪欲胜过理智,不是修道的好材料。
它却是不死心的,正好前几日遇到一个和尚,跟它说,它若愿意成为考验别人的劫,便帮它开智扫晦,它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这一劫,就是要它在鬼门关闭的最后一两刻内,进入水陆法会,吃光祭品,而不被度化。
不就是吃嘛,给它来半个星界的食物,它也能吃空咯!
有的吃,又不出力,对它来说稳赚不赔。
然眼下,闫东瞧着鬼门马上要关闭了,愈来愈焦急,它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鬼九天君,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我先走了。”
它横冲直撞地奔向鬼门,却又被鬼九抓了回来。
鬼九道,“你莫不是诓本君,你出了鬼门,还有办法回来?”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闫东愤愤跺脚,“鬼九天君,你们修道的,常说阻人道途,不死不休,我今儿也是要去寻自己的机缘,你若耽误了我的事,我跟你没完!”
“你竟敢威胁我。”鬼九充分演绎出了恃强凌弱、胡搅蛮缠,“我偏要看看你能怎么跟我没完,我压大半修为,你赢我试试!”
“嘿,这!”闫东叫苦不迭,脑子也快被燥火熬成糊糊了,“好好好,是小鬼我犯浑,不小心碍了天君的眼,请天君饶过我这一回,他日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不用他日,就今日吧,我要炼鬼瘴云,需借你腹中恶气一用,你给我去吹炉子,待事成,我赠你一册修炼法。”
鬼瘴云,名如其意,以鬼身之气,炼成瘴云,可攻可防,而诸多鬼气之中,尤以饿鬼肚中那股恶臭之气,杀伤力最为强大。
闫东的眼珠转了圈,“原来是为了这个,天君你早说啊,我跟你走一趟就是了,来来来,现在就去吧。”
它掉过头,边问,“天君还住在八屏山吧?”
鬼九也走了上来,点头,“是在那里。”
闫东跟她扯了两句,见她始终与自己并行,便不再等待,猛地化成一股浓烟,回头往鬼门冲!
哼,什么修炼之法,她给的修炼之法,再好能好过鬼道圣地的正统功法?
它好歹遇到了一个大和尚,如能开智扫晦,变得再聪明点,肯定会被酆都帝君收为徒弟。
酆都帝君若还不收,它就赖着大和尚,让大和尚将它度化了,将来兴许能做佛国的护法神。
这等机缘跟前,它着实看不上她承诺的修炼之法,也不知今天倒了什么霉,硬让她耽搁了时间。
所幸,还来得及!
闫东半个身子没入鬼门,忽然缠来一根鞭子,硬是将它重新拉了回来。
鬼九怒道,“闫东,本君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敢骗我,你不想答应我的请求就直言,犯不着跟我耍心眼,本君炼瘴云,不是非你不可!”
她绑着它,怒斥了两刻钟,等鬼门完全关闭,方抽回鞭子,“今日饶你一命,别再让我看到你。”
闫东一被松开,连滚带爬拍打鬼门,眼底凶光和恨意交杂,但不敢回头对鬼九发火,只能冲着鬼门干嚎。
它的机缘竟这么没了?!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它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鬼九不理会饿鬼王的鬼哭狼嚎,想着既然回到了酆都城,于礼得去见师尊一面,便去了鬼殿。
酆都帝君对这个弟子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然她为了打败玄诚,从自己这里讨走鬼路篇法门不说,竟还和阎都(虞姝)合作,用鬼蜮篇交换来鬼城篇修炼。
着实难以让他再升起信任之心。
“几百年也不见你一面,刚来就去欺辱小鬼了,成何体统。”酆都帝君一下给她的行为定了性。
鬼九也没反驳,“弟子知错。”
“哼。”酆都帝君旧事重提,“阎都老儿换了身份隐匿九天诸界之中,有消息称,他躲回了玄天,你且去追寻,尽早拿回鬼蜮篇。”
鬼九知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抱拳道,“弟子会将功赎过的。”
“去吧。”酆都帝君挥退了她,不再关注鬼门那档子事,任他们斗去吧,斗得越凶越好,扶公盟如真能让六大天尊更换规则,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说回水陆法会。
三天时间甫到,巫非鱼也已度化最后一只饿鬼,这层世界崩塌,她也被送了出去。
同时在虚空中现身的还有目增和尚。
“阿弥陀佛。”目增和尚慈眉善目,笑道,“恭喜小友闯过此关,只是小友的某些行为,贫僧不能苟同。”
“我也无法苟同上尊的道理。”
巫非鱼一句话噎了目增和尚,目增和尚无奈摇摇头,“你能度人,却无度人之心。”
“这世上唯有自救才是真正的‘度’。”
第1511章 事了拂衣
巫非鱼与目增和尚的理念全然不同,她的“度”,不是无条件的,而被她度去饿鬼之态、恢复灵体的鬼,一旦再行恶,就会**消散。
这便是巫灵祭文带来的制约。
目增和尚不赞同她一边度饿鬼,又一边灭鬼的做法,也不赞同她这种有限制的度化。
但巫非鱼终究是胜了。
现三关已破,余笙那关成了决胜负的关键。
诸尊都看不到红尘路中的场景,也只能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第十天上,最后一层世界破碎,余笙出来了。
她的神色有点恍惚,眉间含着一丝倦意,看见湛长风才笑了一下。
随后出现的婆娑道人与烂柯祖师相视一眼,淡淡道,“看来是我们输了。”
鹏安老祖和冠世天师也现出了身,鹏安老祖冷哼,“本尊说到做到,我等不会再插手朱天,也望长生帝君善待朱天生灵。”
“这是自然。”
湛长风朝这五尊微微欠身,便挥开袖子,负起手,带着三人一鸟回到了和宪大界清微山。
化解了五尊的发难,政务重心都转到了收编朱天星界上,秦无衣没有久留,歇了一晚,拿到了冥河位置就走人了。
湛长风则在翌日召开了小朝会,对未来的朱天局势做了些安排,并将收服龙慈、白牙、北罗界域一事,提上了日程。
子濯等天权殿天官主要负责已有疆域的政务,司空照和赵玄顾看战宫的运转,龙尊等天龙神、地龙神、海龙神镇守一方,花间辞依旧总领各方事项。
巫非鱼行走世间,巡察各地教化场(即各方布道之地)和信仰状况。
余笙负责接洽龙慈势力,向疾负责接洽白牙势力。
如此一安排,太一的威势开始深入朱天方方面面。
私下,湛长风对余笙道,“你多休息几日,不着急去龙慈,之后到了那里,可先从有投诚意向的势力入手,另注意点清欢帝君等界主,最好能让他们归附。”
“你这样一说,我更该早点过去了。”
“真不急,我仅是想一次交代完。”湛长风随性地倚着扶手,眸光透亮,“你出红尘路以来,兴致就不太高。”
“外头十天,里面却是千年,虽是虚假的,但我一时有点转换不过来。”余笙斟酌了一下,兀自笑了出来,抬眸望向湛长风,“我大概是个不怎么坚定的人,在那个世界里,失去了记忆,跟着扶公盟的人走了。”
“未来线?”
“嗯,背景是太一闯关失败,五尊创立的扶公盟正式将矛头对准太一,要拿太一立威,震慑诸方天朝。我意外加入扶公盟,竟也在那里安顿了下来,为帮扶公盟夺走朱天,做了不少事。”
余笙深感疲倦,一方面是在那个世界中,和湛长风、花间辞等人斗智斗勇太消耗精力了,另一方面也有点忧心。
那个未来里,扶公盟的主张确实做到了众望所归,而这种局面,是可以在现实中实现的。
她坦诚道,“在不认识你、不熟悉太一的情况下,若非要出仕,谋九天这个大局,我会选择扶公盟,不是要消除王侯帝君,但一定要阻止三大天朝继续扩张,以免有人手握诸天之力,成为主宰和独裁,我尚且如此,这九天之中,该有多少生灵是这样想的。”
湛长风叩了下案几,“那方世界里,最后是扶公盟胜了?”
“总体上,王侯帝君呈现败势,有望更改选帝规则,不过我能从中挣脱出来,是因为我身处红尘,却无执着,红尘路强行困我,也最多困千年。”
这是真话,余笙看似从未脱离红尘,想做的事、想完成的目标一个接一个,但她其实并无执着心。
就像手边摆的这杯茶,如果想喝,她会认真品尝,不想便不会动它,若有人抢走了这杯茶,她也可以选择发怒夺回或视而不见。
必要和不必要,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她也可以将这两个选择都抛弃,什么也不管。
湛长风也没对她经历的那个世界追根究底,假的始终是假的,现实如何,是拼出来的。
她担心的还是余笙的状态,“我知你七窍玲珑,不会被红尘路中发生的事所累,但经历这一场,对心力的消耗恐怕极大,这一口千钟醉你先饮了,做场好梦,醒来精力便回归了。”
余笙抿唇轻笑,接过她递来的小酒樽,“你的千钟醉酿好了?听闻轩辕隔三差五催问这酒能喝了没有。”
“这坛不太成功,六百年份就到头了,无法实现一杯一醉一世,千杯千醉千世,只能让一位尊者做场短暂的梦,打磨一下道心,养养精神。”
湛长风说罢,莫名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务正业了,再这样下去,快成名垂千古的酿酒师了。
余笙可不知道对面这人忽然良心大发,准备拾起帝王重担,她沾了一点酒,尝了尝味道,仰头将一口酒都喝了,睡意以令人想象不到的速度袭上来,酒樽还没放到案几上,她就倒了下去。
湛长风从她手里拿走了酒樽,将她放到了书房里间的卧榻上,深觉此酒是不能给众大臣喝的,不然太一亡国的原因就是满朝皆醉,拱手山河。
再说湛长风准备拾起帝王重担,发现自己将该做的事都分摊下去了,他们出成果前,她无事可做。
她便决心闭个小关,好好修炼,随时应对可能到来的战斗。
这次闭关,她打算融了北罗大界里得来的凤涅炎晶,锤炼身躯和神魂。
此计划早前就有了,但那时要逡巡朱天,威慑各方尊者,又赶上了道台会和五尊发难,搁置到现在。
今次得空,不能再拖了。
为避免造成大动静,湛长风找到一片广阔无垠的深海,潜入海底,盘坐一隅。
深海中的压力本身就是对身躯的一种磨炼,在此处闭关,正合适。
她放开威压,海底方圆千里,生灵退散,深海里的巨兽、妖物也全逃了开去,不敢逗留。
湛长风不着急融炼凤涅炎晶,打坐入静,拂去杂思,专注身中气与血的流动,渐渐将整副心神都沉到了身躯当中去。
气、血、筋脉、骨骼也在眼前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仿佛幻化成了一个星界。
第1512章 神躯变化
若以躯为地、气为风、血为水,心力则为火,火发而风涌、水奔,地乃活,地火风水齐动,万种变化随之诞生。
这一道理落到实际中,便是要运转储藏在五脏六腑中的五行本源气,生化精、气、血、津、神,再进一步洗筋、壮脉、炼肉、淬皮、锻骨,锤炼身躯。
湛长风将身躯千锤百炼,待到没有进步的余地,她才取出凤涅炎晶。
火红的晶体将深幽的海底照亮,仿佛大片火光汹涌得四下蔓延,直至海天一线。
湛长风置身于丛丛凤涅炎晶中,抬掌一拂,千斤晶体化为一股气钻入体中,顷刻如烈火烹油,她整个人儿燃烧了起来。
此刻,她的身躯无限接近于造化本源,诞生出了真正的地火风水之力,挖掘神躯潜力,以至于化生出来的血肉、骨骼、脏器、筋脉失去了本来模样,隐隐形成一股股不同的力量,衍化万气!
星界演变的历程仿佛在此刻开了端,身躯已逝,变作时时分化、裂变的混沌一气。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一气再相聚,化为人形,深邃的双眼睁开时,碧浪滔天,万物呜鸣。
湛长风内视身中,不见人身血肉脏器,唯有万般气,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演变,仿佛有着无限的可能。
这次闭关获得的进步,虽在意料之中,然还是令人惊喜,神躯蕴藏的未来叫她着迷,好像在亲手培育一个星界。
推己及人,她又疑惑神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祂们作为“一生二,二生三”的“三”,作为“三生万物”的“三”,拥有能够演变成星界的本体,是意外,还是注定?
至高神创造祂们,到底赋予了祂们怎样的力量和义务。
湛长风感觉自己离至高神越来越近了,眼前的世界却越来模糊。
海世图、点将台,这两个明显是至高神的手笔,细细推究,海世图立九榜,广纳九天**的生灵,而但凡涉及排名次的,都有些优胜劣汰的意味。
她一路走来,排位频生变动,即使惹人忌惮,太显高调,也不曾想办法将名号隐去,一是为了衡量自身的天赋实力,二是在探究排名和九榜的潜在关系,只不过始终没有答案。
如果九榜象征着优胜劣汰,那怎么样算胜出,又或者说这个寰宇的进程到了哪一个阶段,才能不用九榜去评审。
从这来说,帝王作为极具影响力的角色,更方便她去争夺各个榜单上的名次。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去争这个名次,大概是觉得,当自己在各个榜单上排到第一时,会离海世图的秘密近一点吧。
另一个点将台,它的隐秘呈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九天各个点将台,可能通着一颗超级大界,二是它为进入混沌海证道山的唯一途径,三是六道神眼。
想要具体探索这颗超级大界,最好的方法,大概是将九天统一。
至于六道神眼,事在人为,她只管等着六道神将现身。
而证道山中听说有着得道契机,然因她被各种事情缠身,修行方面也没遇到困境,便一直没去过,等朱天稳定了下来,她或许会去一趟。
回想千载,自十三四岁听说海世图、点将台起,她就对它们产生了好奇心。
走上帝道,也是必然的,她好奇的东西太多,想要把握的东西太缥缈,唯有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角色方能让她拥有追逐的底气。
也好在,她从离开神州到藏云涧,又至山海,一直在建族、立国、创天朝这一路上,未曾动摇。
如今太一左右有神都、扬汤,上有六道圣地,下面又追赶上来一个扶公盟,前后还有无数势力、大能或张望或算计,可这又如何?
她与太一哪次没遇到绝境,不也走到了这个位置上?
天帝之位,她照样不会退让。
且她要的不是六道圣地册封的帝位,是真正掌控九天**的帝位。
然目前,太一已到达了一个顶峰,不论是天官天将的数量和修为,亦或军备、财力、声望,都不足以跟其他两个天朝抗衡。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太一必须转入守势,避免和其他势力大范围交战。
湛长风让海水抚平自己的心绪,入静调息,十个日夜后,终于离开了海底。
她没去自己暂居的清微山,先去了战宫。
若不是她叩了一下门框,花间辞都察觉不到门口多了一个人。
花间辞抬眼望去,便见这人长身而立,着金丝白袍,金冠束发,神颜天秀,眼中略带上点笑意,就足以天地失色。
“许久未见,恭喜陛下又进一步。”花间辞拿起几册卷宗立起身,目光仍落在她身上,此刻的湛长风,给她的感觉更胜于当初的神灵,她不是仿若天地,而是,她即天地。
许久?
湛长风略一掐指,原来六十年过去了。
道行愈高,时间感愈弱,她才觉过去没几天。
“辛苦玄弋了。”湛长风接收了留在帝庭中的意识分身的记忆,接过她递来的卷宗,问道,“扬汤和扶公盟的近况如何?”
六十年前,扶公盟没有针对朱天,却将枪头调转向了阳天。
那时,扬汤布局分化阳天势力,意图收服其第一力量逍遥圣殿,成果丰厚,逍遥圣殿也有了点头臣服的迹象,一旦事成,扬汤统一阳天就是早晚的事。
偏这会儿,扶公盟横空出世,五大准圣的名头使它的名字快速席卷九天。
逍遥圣殿马上就抓着机会,加入了扶公盟,在它的带领下,原将归附或已归附扬汤天朝的阳天势力都动摇了起来,几乎仅一年时间,半数界域势力就投靠了扶公盟。
扬汤大帝岂肯罢休,谋取不成,干脆发兵逍遥圣殿所在的逍遥大界。
名义上是与逍遥圣殿交战,实际上也是跟它背后的扶公盟斗法。
扬汤也没贸然出动准圣,先派遣尊者、天君和军队与逍遥圣殿大战,逍遥圣殿抵抗了一阵,力有不敌后,陆续从扶公盟请来了返虚大能和五大关。
从这开始,扬汤连损数位大将,好几个是折在五大关里的。
太一和扶公盟一开始就只是小有摩擦,没有必须开战的理由,扶公盟更是没占上理,所以彼此的设关、闯关,主要带有试探性质。
但作为逍遥圣殿的外援,它和扬汤可是实打实的敌对关系,那五大关与太一几人经历的相同,却无破关线索,单拎出九绝杀阵,敢入就是送命。
打到这儿,扬汤已吃上了大亏,扬汤大帝大怒,离开宝座,叫阵鹏安老祖。
双方三斗,次次斗得天域震荡,然因实力相近,每回都得不出结果。
六十年间,扬汤和阳天的大战小战,持续不断,到现在还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