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1章 风雨欲来【06】
画完之后,他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看了半晌,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而这时画已经干透了,他赶紧将画卷起来,想了想.收藏进了一直竹筒里,又装进了驱虫的香草丸,然后将其藏进了书柜深处。
他叹了口气,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皇帝的心思果然是难猜的。
要知道当初皇帝那么欣赏郡主,这个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能让沈明珠进宫疗伤,还让罗睺亲自带人给她驱毒,这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迄今为止,没有人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也猜测应该是长公主带回来什么消息,逼着皇帝不得不出手。
他想起了姐夫的训斥,又叹了口气,这一次皇帝是铁了心了,不管是谢太妃还是李惠妃娘娘,谁求情都不好使。
就说李惠妃娘娘,陛下对她这些年从来都是敬重有加的,没有一次红脸没有一句重话,现在竟然也闹翻了,还将李惠妃气得都病了。
杨少卿就知道这一次看来真的是大暴雨来了。
可事先根本是不温不火,没有什么动静的,尤其是现在。
王爷进了大牢去皇帝那里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不能不说明问题了,而且平日里上朝的时候,他也能察言观色发现朝上真的是气氛非常微妙。
所有的人都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谁也不能掩饰得太好,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
也只有相爷沈粲还状若无事,还和以前一样办公,可杨少卿也能感觉出来,沈粲和皇帝的关系还是不同的。
杨少卿都能看出来的,沈粲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这个时候,沈粲也恰好熬了一夜未睡,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何姨娘的声音,“老爷,差不多该上朝了。”
作为相爷,他每次都是早到晚退的,从第一天开始坚持到了现在。
可作为相爷,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保不住吗？
说什么国法大如天,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真是笑话,谁都知道那些不过是挂在嘴边说说的,用来糊弄老百姓的罢了。
谁还会当真不成？
别说皇帝皇子们不当真,就算是县官的儿子都不会当真的。
现在皇帝却要用这个当借口处死他的女儿,然后还不想让他有什么芥蒂,呵呵,真是好笑啊。
可他更讨厌自己,分明就是想和皇帝翻脸的,却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他还有最后的理智,他肩上的担子除了女儿,还有一大家子人,一整个家族,他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的。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和皇帝翻脸,不但不能帮助明珠和萧闲,反而可能会让皇帝对他们有更大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愤懑,猛得起身,道：“上什么朝,这么多年我也该歇一歇了。”
他置气觉得自己也可以不去上朝,就说自己病了,或者根本不必说自己病了,皇帝想必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思。
第2702章 风雨欲来【07】
他置气觉得自己也可以不去上朝,就说自己病了,或者根本不必说自己病了,皇帝想必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思。
何姨娘已经端了水进来,柔声道：“老爷这些天一直熬夜,就算是歇息一下也没有什么。”
听她这样说,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歇息了,免得被人说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皇帝赌气,反而可能被人扣上一顶威胁皇帝的意思。
他摇摇头,摆手道：“我还是去吧。”
洗脸的时候,他问何姨娘,“明珠那里怎么样？”
为了避嫌,免得皇帝怀疑,他只去看过女儿一次,还是远远地看的。
多半时候他都让何姨娘去。
何姨娘道：“前儿妾身刚去过,大小姐好得很,虽然是坐大牢,可精神没有一点萎靡,况且还有王爷相陪,自然是无碍的。”
沈粲却还是觉得内疚,“她自小就在乡下受苦,没想到这番又让她坐牢,我这个做爹的,真是……无能啊。”
他自责内疚,很是难过。
何姨娘看在眼里,柔声道：“老爷这样想,大小姐已经很知足了。二爷更是因为老爷的态度非常感激,如今每次见了妾身都要问问老爷身体如何,还总是叮嘱妾身,要好好地照顾老爷,别让老爷太操劳呢。”
“果真？”
沈粲有些惊讶,明堂果然会这样关心自己吗？
那么明珠会不会也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呢？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激动,自己拼死也要保护明珠的,小时候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突然他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感觉什么东西突得往下一沉,眼前便漆黑一片,他叫了一声,“怎么天黑了？”
然后咕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何姨娘吓得尖叫起来,赶紧喊：“来人！”
她忙扔了手巾去看沈粲。
很快丫头婆子进来一堆,将沈粲抬上床去,然后又派人去请郎中来。
很快郎中来了,给沈粲扎了几针,又给他开了方子,只说是太过操劳所致,需要好好休养。
老夫人如今已经可以走动了,她抹着眼泪斥责郎中道：“什么叫没有大碍,没有大碍怎么还没醒过来？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说假话,我就让人将你拿了送官。”
老夫人虽然不待见沈明珠和沈明堂,可对自己的儿子却还是很心疼的,尤其是沈粲可是整个沈家的支柱,如果他没有了,那其他的几个儿子在京城也混不下去的。
何姨娘知道沈粲是太累了,几夜几夜的不睡觉,现在终于挺不住了,所以昏了过去,现在不是没醒过来,而是睡着了。
她劝道：“老夫人,老爷没大碍的,只是太累了,老夫人还是让郎中先……”
“闭嘴！”老夫人勃然大怒,“长辈说话,你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插嘴！”
那边沈明萱听见也立刻跳出来帮腔,“就是,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姨娘,你凭什么在这里,还跟老夫人顶嘴,你算老几。我看父亲说不定就是你害的呢。”
第2703章 风雨欲来【08】
那边沈明萱听见也立刻跳出来帮腔,“就是,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姨娘,你凭什么在这里,还跟老夫人顶嘴,你算老几。我看父亲说不定就是你害的呢。”
何姨娘顿时脸色很难看。
这时候已经从郡主府回到沈家的沈明芙也开腔帮助自己的姨娘,“二姐说这话算什么意思？姨娘一直全心全意地照顾父亲,如果不是姨娘,父亲早就累倒了。”
沈明萱骂道：“胡说八道,父亲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累倒？我看是你们故意想要害死父亲才对呢。”
老夫人也阴沉着脸,“你二哥呢,你父亲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不在跟前？我看你们一个两个都跟沈明珠一样,喂不熟的白眼狼！”
沈明楼听见有人说二哥不好,本来就忍不住了,现在竟然又说大姐姐不好,他直接就跳了起来,“你才不好呢,背后说我大姐姐的坏话。”
沈明珠早就找了专人教沈明楼读书,所以虽然小小年纪,早就已经非常懂事了,平日里就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可一旦有人说他的家人不好,尤其是大姐姐,他就会立刻炸毛,像只小狼狗一样,瞪着黑亮的大眼,鼓着腮帮子,一副要扑上去厮杀的样子。
老夫人一听,立刻就怒了,“你这个小崽子,居然敢这样跟老夫人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来人,给我把他拿了,送回我的院子里去,我要亲自教导他。”
“老夫人,请老夫人息怒。”何姨娘忙跪下求情,“明楼不过是小孩子,还不懂事……”
“闭嘴,他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事吗？早我就说要将他带在身边教导,是你们老爷心软不忍心母子分离。今儿我看不必了,还是我来管教他的好,你这个当姨娘的,区区一个侍妾,有什么本事来教导儿子,我看你就有狐媚男人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教导儿子的本领。”
说得何姨娘泪水滚滚,浑身哆嗦,却又碍着尊卑礼数不敢还嘴。
沈明芙有心要帮助姨娘,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不管怎么说老夫人还是这个家的最高家长,他们不管说什么,都要尊重老夫人。
否则传出去就是没有家教,就是有失体统。
这时候沈明萱高兴得拍手叫好,让人赶紧来将沈明楼带走。
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两个去扭沈明楼,两个就去扭何姨娘。
老夫人哼道：“将这个贱人关到柴房去,老爷醒过来再处置她。”
沈明芙立刻就冲过去要保护何姨娘,沈明楼也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踢腾着小腿让婆子们放开他。
这时候一道秀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过来,少年个子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俊眼修眉,只是表情阴郁,如同人家欠了很多宝贝一样,让他拉着脸没有一丝小模样。
沈明楼一见来人立刻就大喊道：“三哥,三哥,你快来,你快来,我不想和姨娘分开,你快来帮帮我们。”
来人正是沈明安。
第2704章 风雨欲来【09】
十来岁的少年,正是叛逆的时期,尤其是觉得遭受了背叛,就更加的拧巴。
他总觉得沈明珠对不起自己,原本对自己那么好,可突然又对自己不好了,反而只对沈明楼好,他就觉得沈明珠是因为沈明楼背叛了自己。
尤其是经过上一次,大姐姐竟然为了四弟弟可以不顾生死,他就觉得自己是被愚弄了,姐姐对自己是没有那么好的。
或者自己将她当成了姐姐,可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做弟弟。
如今她进了大狱,他反而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就好像她如果死了,那么自己没有了这个姐姐,沈明楼也就得不到了。
他得不到的,大家都得不到,这样岂不是更好？
他听见沈明楼叫他,却没有应声,而是走进了屋里,给老夫人请安,然后才看了沈明楼一眼,轻斥道：“大呼小叫什么呢,老夫人是长辈,自然要听老夫人的。”
沈明楼嘟着嘴不解地看着他,觉得哥哥似乎在一瞬间变了。
不对,似乎自己好久没有和哥哥在一起玩了,每一次姨娘都说哥哥忙,让自己不要打扰,因为哥哥据说是要去考试的。
实际他自然不知道的,上一次他被沈明安给骗走藏起来,沈明珠找过去之后好不容易将他给救出来。
救出来之后,沈明珠在他醒来之后还问过他的,可沈明楼却恪守和三哥的约定,就说是自己捉迷藏躲在三哥那里的,他并没有出卖沈明安。
不过沈明珠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她叮嘱何姨娘,不许沈明楼再和沈明安接触。
沈明安心知肚明,沈明楼单纯孩童自然不知道的。
现在见了沈明安还以为是哄他玩的哥哥呢。
沈明芙也跑过去要拉扯两个婆子,沈明萱自然不给她机会,立刻就上前挡住她。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想不老夫人还没有忘记大小姐,哦,也就是现在的兰泽郡主。郡主有令,沈府原本属于大小姐的翠竹园如今是归二爷管的。在二爷继承沈家之前,二爷不会管其他房,但是翠竹园以及何姨娘还有四少爷四小姐那里,可都是归二爷管的。郡主还有令,老夫人的事情老夫人自己知道,如果老夫人行得正坐得端,那大家就和平共处,可如果老夫人要是为老不尊,想要借机生事,那二爷也不必客气的。”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马甲,水红色衣裙的丫头。
丫头眉眼俏丽,身材高挑,说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非常有气势。
沈明芙认得是青萝,立刻就跑过来,“青萝姐姐,你快救救姨娘和弟弟。”
青萝点点头,稳当当地走了进来,屈膝算是行礼,“老夫人,郡主的命令想必您也听见了。”
沈明珠是沈家大小姐的时候,青萝是大小姐的丫头,如今大小姐已经成为了郡主,那青萝就是郡主身边的女官。
郡主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
第2705章 风雨欲来【10】
郡主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
沈明珠自从去了大理寺,就特意安排了青萝在她和沈家中间来往的,专门处理沈府出现的一些突发事件。
青萝跟着沈明珠不比流波的时间短,如今虽然是二等丫头,可在沈明珠面前,一等丫头比很多千金小姐还要聪慧端庄,又有独特的干练气质,二等丫头都比一些四五品官家的小姐来的更加体面有见识。
所以青萝这么一番话,那气势把在场的人都给镇住了。
她缓步上前,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继续道：“老夫人,按照郡主的命令,那何姨娘和四少爷是不归老夫人管的。”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她气恼沈云珞不在跟前,否则就可以拿未来皇子妃的身份来压住青萝这个贱丫头。
沈明萱一直都是看不清状况的,她见沈明珠都下了大牢,她的丫头还敢到沈家来耀武扬威,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明萱冲上前来,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老夫人面前如此说话。你们还不将这个贱丫头给我拖下去！”
两个粗使婆子要上前,不过却被青萝身后那两个粗手大脚的嬷嬷给镇住了,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沈明萱见状,就想在老夫人跟前表现一下,她冲上来扬手就朝着青萝扇去,想要给青萝一个下马威。
青萝扬了扬眉,没有自己出手,而是一侧身,后面一个婆子就欺身上前,一把握住了沈明萱的手腕,冷冷地道：“二小姐还请自重,郡主身边的姑娘,可不是谁人都能打的。”
沈明萱被那婆子握得手腕生疼,就好像是被一个铁钳给箍住了一样,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沈明珠都下了大牢小命不保了,你们还在这里狐假虎威啊。她先有名出得了大牢再说吧。我看她死了以后,你们还有谁可以依仗。”
听她说得那么不敬,青萝等人脸色一凛,青萝冷冷地道：“二小姐操心太多了。就算您和大小姐没有姐妹情谊,但是长幼有序,尊卑之分,二小姐也不能说出这么没有教养的话。二小姐自幼养在赵姨娘和老夫人跟前,难道就养出这样的跋扈凉薄性子不成？我们郡主虽然在大牢,可陛下只要一日没有剥夺她的封号,那她就是兰泽郡主。郡主的身份就比二小姐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二小姐这样出口不敬,可是要问罪的。”
说着她断喝一声,“来人,还不将此女拿下交付大理寺！她羞辱郡主就是羞辱朝廷,羞辱陛下。连陛下也只是将郡主关在大理寺,并没有任何羞辱性的圣旨出现,谁人敢如此践踏郡主,岂不是藐视皇上和王法呢！”
她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四个婆子上前,那些婆子一个个目中精光四射,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
沈明萱这才害了怕,白着一张小脸,颤抖地道：“老夫人救我。”
第2706章 风雨欲来【11】
沈明萱这才害了怕,白着一张小脸,颤抖地道：“老夫人救我。”
老夫人也有些愣住了,这青萝丫头的气势太过强大,都有沈明珠当年从乡下回来时候中秋节怒斥他们的气势了。
这让老夫人一时走了神,真是不明白裴若兰那样柔弱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养出沈明珠这样强硬的女儿来。
虽然气得要命,可青萝说得句句在理,因为沈明珠虽然住进了大理寺,名义上是坐牢,可关于她的封号以及地位,没有任何的降低。
以往的罪臣都是伴随着夺爵和抄家的,可郡主这里什么都没有,那算什么获罪？
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找不到太好的借口,只好先这样潦草行事了。
既然没有夺爵和抄家,那郡主就还是郡主,郡主府就还是有权力的。
她便一拍桌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哪里有人因为几句话就抓人的。”
青萝屈膝行礼,“既然老夫人如此说,那我们就将何姨娘和四少爷先送回翠竹园了。咱们翠竹园的人,是不许别人来欺凌的。老爷不过是操劳过度,跟伺候得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睡醒了自然就可以醒过来的。”
这么闹腾都不醒,看来是累狠了。
青萝说着就让人送沈明楼几个去翠竹园,何姨娘却不肯,她还想照顾沈粲。
青萝自然也不管她,解决了问题就带人回了翠竹园。
青萝一走,这边也就安静了,老夫人觉得没意思,不能摆布何姨娘几个她也没有必要待下去,也带了人离开。
他们一走,何姨娘还是要照顾沈粲。
快晌午的时候,沈粲终于醒过来,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直抹泪的何姨娘一眼,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何姨娘见他醒了,欢喜得道：“老爷,您终于睡醒了,饿了么？妾身让人将汤端来给您喝。您呀,累得太厉害了,竟然昏倒了。”
沈粲一听立刻就道：“快点服侍我更衣,我得去宫里一趟。”
今日没去上朝,说不定皇帝会有什么想法,以为他是要施压故意撂挑子不想上朝呢。
何姨娘忙道：“老爷不必如此,宫里已经打发人来过了,妾身已经如实禀告,老爷是昏倒了,又不是故意不上朝,没有什么好怕的。”
昏倒是病了,故意不上朝,那就是有问题了。
沈粲却还是担心,因为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糊弄的,再说了这个节骨眼上,如此敏感的时期,自己不去上朝,别人也要猜测了。
皇帝那里更容易多疑。
他让何姨娘赶紧服侍他更衣,然后快速吃了几口东西就要去宫里。
何姨娘也没有办法,只得让人赶紧去给沈明堂送信,让他在衙门和宫里两边照顾一下,免得老爷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粲还是有些头晕,只好坐了轿子一路进宫。
他先去了衙门一趟,同僚们都上前关心他,有的人是出于真心,但是有些人却很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乃至是怀疑他装病不上朝来试探皇帝的。
第2707章 风雨欲来【12】
他先去了衙门一趟,同僚们都上前关心他,有的人是出于真心,但是有些人却很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乃至是怀疑他装病不上朝来试探皇帝的。
沈粲才不在乎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似乎也看开了,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也不必自己这么累了。
在衙门里晃了一圈,沈粲就去乾清宫例行汇报公事,这也是皇帝的习惯,早上上早朝,然后回去休息,晌午后会找几个大臣一起商量政事。
沈粲去了乾清宫,皇帝已经和几个大臣在闲聊了。
听说沈粲进来,皇帝立刻就让刘玉将沈相爷请进去。
沈粲走进乾清宫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几位同僚们坐在那里喝茶,一个个原本面带笑容,可看到他的时候,一半的人脸上就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似乎这里面大有文章一样。
沈粲照惯例拱拱手,笑着说自己来晚了,然后上前给皇帝请安。
皇帝也照旧让他免礼,然后赐座赐茶,“沈爱卿,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听到消息朕可真是吓了一跳,沈爱卿平日里身体可好得很呢,看来都是朕疏忽了。”
说着就让御医来给沈粲号脉。
沈粲忙起身推让道：“陛下,臣没有大碍,不过就是小毛病,看了郎中开了方子,现在吃过药觉得大好了。”
皇帝却还是让人去传御医了。
这在之前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大臣不舒服,皇帝为了表示关爱,也会当场传御医来诊断的。
可在这个时候,这一番关爱也推让就有些变味了,尤其是几个大臣互相暗中递眼色的时候,就越发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其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有人在想沈粲肯定是装病,所以怕皇帝知道。
也有人在想,陛下肯定是不相信沈相爷真的病了,所以要让御医来号脉看看。
反正想什么的都有,沈粲的竞争者就巴不得通过这次让沈粲滚蛋自己可以上台,沈粲的同盟者和拥护者就希望沈粲一定不要有事,大秦还需要他云云。
很快御医来了,也是常给诸位诊脉的御医,姓宋,虽然不像神针于名气那么大,但是却潜心研究医术,如今在太医院也算是医术排前的佼佼者。
关键他为人也很正派,从来不会巴结什么人,对皇帝也是直言不讳的,从来不讳疾忌医。
最关键的是,大家喜欢他不拽一堆听不懂的医术词汇,直接说大家听得懂的东西。
诊完之后他行礼道：“沈相爷没有大碍,睡眠不好伤肝所致,只要补血补气,安心睡眠就会好的。”
皇帝微微颔首,其他有点人脸上也露出了然的神情。
沈粲面色无波,行礼道：“陛下,臣的确没有大碍的。”
他睡眠不好又怎么了,难道自己女儿坐了大牢,还不许他担心忧虑吗？
难不成他每天傻吃酣睡就好了？那才没有人情味呢。
他压力大,傻子都知道的,如果用这个做文章,他才是一点都不怕呢。
第2708章 风满楼【01】
他压力大,傻子都知道的,如果用这个做文章,他才是一点都不怕呢。
宋御医没有帮他开方子,只是让他睡觉,少喝茶,可以吃点大枣和枸杞,喝点桂圆汤,然后便告退。
御医走后,沈粲就提议开始了例行的小朝会。
小朝会历时一个时辰,期间皇帝几次关心沈粲累不累,让刘玉给他端碗补汤什么的,又时不时要求停下歇歇。
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沈粲便想率领众人告退。
皇帝却道：“沈爱卿留下,朕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等其他人退下之后,沈粲单独留下,等着皇帝示下。
可皇帝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低头看什么东西,让沈粲只管坐着。
沈粲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皇帝似乎也在掩饰什么,就好像心里有什么意见却也不说,只是在心里藏着,然后竭力地掩饰想要表现得很正常。
但是越这样,也只是给不懂内中的人看的,当事人自然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沈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忍不住起身道：“陛下,内阁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臣就先告退。”
皇帝却摆摆手,道：“不急,相爷再坐一会儿,咱们好久没有像以前那么促膝长谈下棋作诗了。”
皇帝上位,文臣是靠着沈粲,沈粲因为皇帝支持他和裴若兰在一起,所以死心塌地地对皇帝,这么多年从无二心。
所以皇帝也会一直非常信任他。
如果没有明珠这件事的话,他们情合意顺,几乎是没有任何龌龊嫌隙的。
就算是夫妻、兄弟都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才是真正的知己。
至少之前的那些年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那种感觉在他们心中开始有了裂缝第一次感觉到了尊卑和身份地位不同给他们带来的困扰。
沈粲只好又坐下,因为他感觉到了皇帝身上露出的那股无形的威压,那是身为九五之尊所独有的,高高在上的状态下慢慢养成的气势。
皇帝还是没有说话,依旧在看东西,沈粲就那么坐着,非常尴尬,眼前的汤已经续了几次了,他觉得自己都要撑死了。
可皇帝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慢慢的,天竟然就黑了。
沈粲觉得自己心中没有鬼,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的,所以他又起身,行礼道：“陛下,臣得告退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只要臣还在这个位子上,臣就得去做那些事情。陛下若是对臣有不满,只管训斥就是,臣也一定会心甘情愿受着。”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和皇帝是有友谊的,那份友谊也不是什么能磨灭的。
皇帝听他这么说却哈哈笑起来,就好像是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他笑道：“沈爱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跟以前那样闹脾气。你有不满就说,有要求就提,朕难道会不满足你吗？当年你还记得吧,那一次,你也是这样,一肚子的怨言却不说,非要憋着,憋到没有办法了就闹脾气……”
第2709章 风满楼【02】
听他说得好像是自己多么任性孩子气一样,沈粲很是汗颜,皇帝说的他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他和裴若兰在一起,可无意中他又得知皇帝好像对若兰有意思,甚至还想过要跟裴老提亲什么的,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娶了闫婉婉,所以他那一阵子是很纠结的。
总怀疑他们会不会有点什么,还是皇帝先发现了,跟他敞开心扉,告诉他自己要的是什么,欣赏什么样的女人。
虽然当初很欣赏裴若兰,可那也只是欣赏,就好像欣赏一株绿萼欣赏一片白雪,跟过日子没有关系。
而闫婉婉是适合他的妻子,可以给他想要的妻子一切的作为。
沈粲当时还觉得自己太年轻,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成熟的,也因此他和皇帝感情更好,已经超越了君臣而成为了真正的兄弟的友谊。
沈粲觉得眼前的情况不同,虽然他要为皇帝的话而流泪了,他觉得自己是非常感性的,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
那不过是身在其位,必须如此罢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皇帝笑微微的表情,五脏六腑都在忍受着煎熬,他听见自己艰难地开口,“君澜,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这一次,不管什么事情,能不能放过明珠。让她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不管你担心什么,那也都不会发生的。”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抓住明珠不放,但是他可以猜测肯定是和皇位有关的,燕郡王不过是个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他。
他对皇帝的了解,甚至还超过自己,在他的心目中,除了皇位,没有什么能让皇帝动容的。
比如说自己,皇帝欣赏自己,对自己也是十分信任爱护的,只要自己不动他皇位的主意,很多东西皇帝都可以容忍自己的。
而他对明珠的欣赏,对萧闲的欣赏,肯定也是如此的。
所以他一语中的。
不管皇帝承不承认,他觉得就是这样的原因。
皇帝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就消失了。
他状若哀伤地道：“沈爱卿,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而朕死也不能说的,你只要知道,朕如果一旦做你不喜欢的事情,那都是万不得已的。是没有回头路的,你懂吗？”
沈粲摇头,“臣懂,但是不能接受。若是臣的话,一定是以陛下为重的,但是就算是死,是不是也得死个明白？虽然我和女儿看起来不是很亲,可我了解她,很多事情是她不屑为之的,若是真的要用什么罪名来处置她,那也要冠冕堂皇,绝对不可以用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她。”
说着他跪下来,虔诚地道：“臣从来没有求过陛下什么,只求陛下这一件事。”
皇帝站在那里,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沈粲的确没有对不起他的,甚至只有他对不起沈粲的。
为了支持他上位,沈粲是呕心沥血,为了稳定天下,
第2710章 风满楼【03】
为了支持他上位,沈粲是呕心沥血,为了稳定天下,为了解决匪患、水患、虫灾,安抚百姓,沈粲可以说殚精竭虑了。
如果没有沈粲,绝对没有大秦今日的繁荣和昌盛。
武有萧闲,文有沈粲,这不是吹的。
可如今,因为一个沈明珠,他似乎要将文武的依仗都得罪都失去了。
是这样吗？
皇帝心里涌上一阵无力,一种愤怒,甚至是一种可悲,那种感觉有一点嫉妒,原本自己是最重要的,可现在竟然比不得一个小丫头,虽然那个小丫头自己也非常欣赏,不忍心杀她。
天知道要处置了她,他自己都是多么不忍心,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压力。
可他们一个个的,还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
皇帝蓦地握紧了拳头,面色就有些冷,他淡淡地道：“沈爱卿,除了这个,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沈粲便直起身来,不再跪在地上,而是和皇帝对视着,淡淡地道：“陛下说这话就是言不由衷,难道一切不是从那权力起来的吗？如果臣说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陛下又怎么舍得呢？”
他冷笑着,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皇帝没说破之前,他还是觉得戏要演下去的,可皇帝一旦说破了,不再是君臣关系,而是打上了感情牌,他就觉得一切都已经到头了。
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必须用友情来衡量这件事情的结局。
那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非常悲壮的。
皇帝听闻他的冷笑,脸色也冷了,“这么说你是在威胁朕了？”
沈粲摇头,他和皇帝的友情,是建立在他对皇帝无比忠诚的基础上的。
可他对皇帝再忠诚,也换不来皇帝的一次真心。
如果皇帝真的将他当做朋友而不是臣子的话,那么就该为他考虑一下,他那心爱的女儿,从小吃尽了苦头,自己对她那么坏,好不容易她可以自己挣出一片天了,却又被人陷害,自己却救不了她。
这种痛苦,撕心裂肺,作为自己的知己,竟然不懂。
呵呵,还算是什么朋友呢？
只怕他也腻歪了自己,想要换一个人做宰相了,所以才挑破这层纱,将事情说破吧,他吃定自己是绝对不会委曲求全,一定会将事情说透的。
所以,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心里冰寒一片,决定不再纠结了,“臣不敢,但是臣欠明珠良多。臣既然不能救她,那就只有陪她共赴黄泉,这样臣去了九泉之下,也好跟若兰交代。臣没有好好保护若兰,起码还能护送她九泉之下。”
说着他又跪下磕了个头,“臣年纪也大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也不差臣这一个老朽了。陛下保重,陛下英明神武,一定会江山万万年的。”
说着他起身转身就走,走得很快,没有一丝留恋的样子。
身后甩下的除了重担,似乎还有他的那些牵绊和不舍,还有作为一个男人,一生的抱负。
皇帝都觉得他是不是借题发挥,
第2711章 风满楼【04】
身后甩下的除了重担,似乎还有他的那些牵绊和不舍,还有作为一个男人,一生的抱负。
皇帝都觉得他是不是借题发挥,是不是在裴若兰死后,他早就有此意了,不过是不好意思罢了。
他连连冷笑,“你既然不念着和朕的这份恩情,那朕再对你客气倒是辜负了你的绝情,你沈府满门,你倒是不在乎了？”
沈粲顿时顿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停滞了一样,他似乎要转身过去,可终归还是忍住了。
深秋的落日,带着一种萧瑟的感觉,将沈粲整个笼住,让人觉得他似乎要化成暮霭中的一道风景了。
刘玉在一旁急得要命,皇帝对沈粲的感情,沈粲和皇帝的友情,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是个骄傲的人,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如此对待沈明珠的。
相爷这样,分明就是在逼迫皇帝啊。
他又不能告诉沈粲自己已经跟燕王说了实话,燕王会解决那个问题的,让相爷不要着急。
所以刘玉也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沈粲肩头微微抖动,终究没有回头,自从女儿入狱,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经常都是瞪着眼睛枯到天明,日复一日,还要处理繁忙的政事。
现在他已经疲累的只有最后一口气在支撑,原本还是要用来演戏的,如今戏已经落幕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他就听到了皇帝冷酷的声音,“沈粲,你是不是不在乎你沈家满门的性命？你的老母亲,你的小儿子,你那些兄弟姐妹？既然你这么想和朕划清界限,那么朕就想让人将沈明堂、沈明楼拿了,来成全你的慈父情怀吧。”
他想说什么,却只是笑起来,然后他又听见皇帝更加冷冽的声音传来,“朕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可能就是朕错了呢。谁知道朕竟然一点都没错,不过是一个沈明珠,却要弄得燕王放弃沙场,相爷放弃内阁,无数的人要离开朕随她而去。纵使她不做什么,朕都容她不得了。来人,传朕命令,时值秋后,也不必再等,明日午时将沈明珠推出菜市口,即刻斩首！”
沈粲就好像是听见了晴天霹雳一样,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然后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他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就好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送他出来的刘玉站在廊子上,听见皇帝的话心里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呢,就看着他倒下,惊得差点魂飞魄散,赶紧就飞奔过去,命令小太监们赶紧将沈相爷抬去偏殿,传御医来救治。
一边指挥人救治沈粲将他抬去偏殿,一边厉色道：“今儿的事情,谁若是敢私自走露一个字,你们就只管着所有人全家填命吧！”
刘玉平日里笑嘻嘻的,面色温和,很少会如此凶狠地说话,乾清宫内的侍卫和太监。宫女见了,自然是一个个胆战心惊,谁也不敢言语的。
第2712章 风满楼【05】
刘玉平日里笑嘻嘻的,面色温和,很少会如此凶狠地说话,乾清宫内的侍卫和太监。宫女见了,自然是一个个胆战心惊,谁也不敢言语的。
如果有人走露一个字,那么结局很可能就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一起死,这是惯例！
所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想着要去泄密,只有闭紧嘴巴,反而还生怕别人会泄密之类的。
刘玉毕竟是皇帝跟前的贴身大太监,又是乾清宫总管,虽然他有些慌乱也非常着急,可该做的该吩咐的却一样都不会少的。
安排完沈粲和那些奴才侍卫们,他又连忙奔回殿内,跪在地上,“陛下……”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皇帝也肯定是不想让沈相爷死的,所以自己就自作主张让人救了。
他甚至还没从皇帝说要将郡主斩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可是已经有侍卫快步去传旨了,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假装不去关心。
皇帝在沈粲吐血倒下的那一刻,已经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了,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来,脑子里闹哄哄的,耳朵里嗡嗡的,就好像是成千上万的蜜蜂在自己身边转一样。
难道自己杀一个沈明珠就这么大逆不道吗？
让他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和自己闹绝交？
先是谢太妃、李惠妃、萧闲、沈粲……
慢慢的,自己身边那些人是不是一个一个地都不存在了？
他看着刘玉,厉声道：“你不会要一起走的吧。”
刘玉肝胆俱裂,慌忙道：“陛下明鉴,奴才只跟着陛下,除了陛下这里,奴才哪里都不去的。”
皇帝心里这才好受了点,摆摆手,疲惫无力地道：“你起来吧,还是你对朕忠心,那些人都是嘴巴说说的,朕知道,他们都是有求于朕的,一旦朕不能满足他们了,他们就会翻脸成仇。”
刘玉有心要劝诫几句,也知道皇帝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这时候就有人说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却摇头,“让她先回去吧,朕谁都不见。”
可太监哪里拦得住皇后娘娘,她还是快步入内,一进殿内她就挥手让刘玉等人退下。
宫女和太监们无声退下,殿内就只剩下皇后和靠在龙椅上闭眼颓废的皇帝了。
皇后娘娘快步上前,却依旧是轻轻的,让皇帝听见,却又不会反感的声音。
她走到了皇帝身后,抬起手来轻轻地给他捏额头,柔声道：“陛下何必生那么大的气。这辈子,陛下就算是生臣妾的气,也不该生沈相爷的气啊,他可是任劳任怨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一丁点差错呢。这一辈子,就算是陛下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呢。”
在她的心里,沈粲固然是朋友,可更是堪用的大才,没有了他,这个朝廷会受损失的。
皇帝当初是在气头上,现在自己也后悔,可说出的话是收不回的,尤其是皇帝,有皇帝的尊严。
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这种约束是皇帝自己尊严的约束,也是天下人对皇帝的一个约束。
第2713章 风满楼【06】
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这种约束是皇帝自己尊严的约束,也是天下人对皇帝的一个约束。
如果皇帝可以朝令夕改,那还有什么尊严呢。
所以话已经出口,就必须执行。
皇后叹了口气,“陛下何必跟沈相爷置气呢,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沈相爷必然也知道陛下的性子。再者说,男人哪里有不要事业的呢。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做到宰相的位子,做到这个位子谁不是想着留名千古的。沈相爷也不过是一时犯了脾气,说不定醒来就悔悟了呢。”
皇帝却知道沈粲是没有那么容易悔悟的了,他摇摇头,疲累万分一句话也不想说。
皇帝就在他旁边蹲下,将头放在他的腿上,拉着他的手摸着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她的脸温热,她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温柔体贴,自己这些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离不弃。
皇帝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空空的,“这么多年,朕也有些累了。”
皇后笑了笑,柔声道：“陛下何必那么累,别人不值得信任,自己的妻儿还是可以信任的啊。臣妾是女人,后宫不能干预朝政,可是澈儿是陛下的嫡长子,自然是理应带领弟弟们为陛下分忧解难的。”
皇帝点点头,“的确如此,以后澈儿还是需要多多地历练,处理一些当下的政事。”
皇后见目的达成,便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而是握着皇帝的手,“陛下,臣妾扶您去躺会儿吧,休息一下,醒来喝完汤,也就好多了。”
她觉得现在是一个机会,要让皇帝松口,立萧澈为太子。
应该是一个好机会的。
但是她也知道一切都急不来的,否则就容易引起皇帝的反感,若是怀疑萧澈有什么想法那就更加糟糕了。
皇帝倒是没有拒绝,起身由皇后扶着去了内殿去,然后躺在软榻上休息。
皇后也不让别人伺候,自己就坐在身边给他按摩额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默契了,两个人静静地不说话,就好像是当初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四面楚歌,朝堂上有沈粲顶着压力,后宫有她长袖善舞,加上萧闲的支持,才将大秦稳住,没有爆发什么内乱。
然后一路扶持,走到了现在。
皇后心里略有得意的,当初觉得那么多人围在皇帝身边,肱骨之臣那么多,可最后陪伴他的,其实还是自己这个结发妻子。
萧闲可以为了沈明珠不做王爷,沈粲可以为了女儿不顾皇帝体面和尊严,而只有她这个皇后,一切都是为了皇家尊严考虑的。
就算他没有立刻将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她也从来没有逼迫他,一直都是默默地等待。
自己才是真正爱他的人,比起楚宸妃、李惠妃、莲贵妃那些人,自己才是真正为帝国着想的人。
那些女人,只想着 从皇帝身上得到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怎么样才对皇帝和朝廷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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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4章 风起云涌【01】
那些女人,只想着 从皇帝身上得到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怎么样才对皇帝和朝廷是真的好。
她是正妻,以大秦为家,有责任感和危机感。
而那些妾室们,想着自己反正都不是正室,没有什么地位,自然是捞到什么好处就是什么好处了。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不能走皇后,那么其他的都没有意义,只有不遗余力捞到手才是自己的。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真正为了皇帝考虑,没有自己这个皇后的这种胸怀。
这么比起来,还好自己让儿子退了婚,否则儿子和沈明珠在一起时间久了,很难说儿子还是不是自己的。
万一到时候儿子像萧闲那样疯魔……呵呵,皇后暗中发笑,再好的姐妹情,哪里比得了母子之情,裴若兰,你也不要怪本宫。
你毕竟是死了,早早的撒手西去,可我们还是要活着呢。
你的女儿,我原本是要想着好好待她的,谁知道她那么不识抬举,瞧不上我的儿子,想尽办法要退掉婚事,要羞辱他。
我当初没有发作她,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如今陛下要发作她,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如果你真的是好姐妹,你想必也能体会我这无奈的心情,原谅我的吧。
皇后心里想着,却没有半点温柔,那些姐妹情谊,早就烟消云散了。
人去茶凉,原本如此。
皇帝在她的安抚下倒是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可他一句话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轩然大波。
明日午时,要将沈明珠推去菜市口斩首！这是真的吗？
很多人都在问这是不是真的,都怀疑这是真的,甚至觉得是有人在造谣,很多人还因此打了起来,绝对根本不可能。
如果要杀郡主,早在王爷回来之前就杀了,干嘛要等到现在呢？
所以很多人根本不相信,都觉得肯定是假的,一定是有人造谣的,说不定是有什么阴谋呢。
皇帝在乾清宫那么怒喝地说出了自己的旨意,执笔太监立刻就去拟旨,然后盖印,派御前带刀侍卫去大理寺宣旨。
很快,整个京城都震动,没有人不知道了。
而明眼人立刻就能看出其中的可疑之处。
皇帝也是人,只要不是站在午门上,不是当着所有臣民的面说出来的话,仅仅是在自己寝宫里说的话,当时的情况谁都知道是气话,一般来说,是不会传出去的。
更加不会成为圣旨。
可现在不但传出去,还作为圣旨颁布的。
而之后皇后娘娘就出现在了乾清宫,所以很多人都猜测应当是皇后娘娘授意的。
毕竟之前陛下也只是让郡主住在大理寺,根本就没有说过斩首这一回事的,现在却突然说要斩首示众,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从颁旨的傍晚开始,到明日午时,也不过是一夜和一上午的功夫了,圣旨已经颁布,就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了。
除非真的是上天保佑,天上下刀子了。
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大理寺如今是什么状况的,燕王和郡主是什么样子的。
第2715章 风起云涌【04】
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大理寺如今是什么状况的,燕王和郡主是什么样子的。
可大理寺已经被重病把守,根本没有人可以随便出入。
那些侍卫们甚至连大理寺的官员都要严加排查,牢中的狱卒和牢头们更是不放过一丝可疑的人物。
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害怕沈明珠想要越狱逃走,派了重兵来把守的。
深夜,大理寺周围还是密密麻麻的全副披挂的士兵,他们面色凝重,在周围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
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兵,平日里都只对皇帝负责,管理皇宫和皇城的巡逻事务。
所以就算是萧闲时常带兵打仗,也不会管到他们的头上,看来皇后娘娘真的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必然让沈明珠插翅难逃的。
原本和沈明珠保持联系的章怀等人如今换了几次办法都被拒之门外,不管是化妆成狱卒还是牢头,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入内,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大理寺不远处的一间豪华大院的柴房里聚会。
这宅院是属于一位国公的,院子太大,又是深夜,自然很少人会注意到这里。
到会的有莫如晦、费云海、章怀、褚基、侯寿、张荣、汤业等人,一个个面色沉重,谁也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下旨说要明日午时将大小姐斩首。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
莫如晦想了想道：“之前郡主一直强调皇帝虽然让她住在大理寺,但是绝对不会明确表态的,除非长公主步步紧逼,碍于王爷的面子,陛下也会三思的。”
之前的情况也验证了沈明珠的判断。
费云海道：“如果不是白日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怕也不会这样。侯总管打探的是相爷去了乾清宫,之后却没有出来,期间说了什么,嘴都严实的很,没有人透露。不过我们却打探到虽然相爷没出来,之后皇后娘娘却又去了的,到现在都没有从乾清宫出来。”
侯寿补充道：“我们也已经将风声放出去了,就说陛下其实原本就不想杀害郡主,只是皇后娘娘去了导致事情出现了变故。我们也不知道乾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大家谁也不知道,不过都是瞎猜罢了,所以我们也不怕制造点混乱。越混乱自然是越好的。”
莫如晦点头,他虽然着急,却还是非常沉着,“至于那些围了大理寺的侍卫们,自然也是皇后娘娘假借皇帝的名义派来的,我们要淡化皇帝和郡主的矛盾,强调皇帝如何欣赏郡主,当年还请郡主入宫,还派人给郡主疗伤。如此欣赏郡主的陛下,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杀了郡主,绝对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外力逼迫。这个外力,就是长公主和皇后。我们要制造出如今可能是后宫干政的样子,让朝臣们警觉。”
莫如晦等人虽然聪明,消息灵通,可毕竟还是不知道沈粲和皇帝的那些往事,对于两个人的交情也不会知道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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