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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水碧     自带锦鲤穿六零txt下载     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三章 二毛子

    “捎带?那就好。”尽欢这才算是放了心,要是专机,她还未必敢坐。

    尽欢也没啥行李好收拾的,背上挎包和药箱,在装上两身换洗的衣服就成。

    沈云旗又给尽欢加了两件薄免外套进去,“那边的天气比首都冷,昼夜温差也更大,还有你那些防蚊虫的药包都带上了吧?”

    “都在里面了。”尽欢拍了拍药箱。

    沈云旗朝屋里喊道:“王大鹏,你小子屋里绣花呢,还不赶紧出来?”

    “到!”之间王大鹏拎着一个行李包急匆匆跑出来。

    沈云旗看着他那一大包行李就皱眉,“你是要准备跑路,然后一去不复返吗?”

    “报告首长,我没想过当逃兵!”王大鹏身子绷直大声喊道,语特委屈。

    沈云旗挥了挥手,“那就回去几天,你带这么多行李干啥?比小鱼儿一个姑娘家还磨叽。”

    “报告首长,这些都是我穿不了的衣服,沾小徐同志的光休探亲假,我刚好把这些捎回去,也省的花邮费了。”王大鹏有些不好意思。

    尽欢对王大鹏突然休假只惊讶了不到三秒钟,沈云旗这是不放心她,王大鹏是东北人,对那块地界熟,有事可以搭把手。

    沈云旗转头回房,很快拎了一件军大衣出来。

    “把这件也一起拿上,你爷爷不是老游击队员吗?那会儿条件艰苦,连弹药都供应不上,就更别提被服了,这件军大衣你爷爷穿,也好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首长……”王大鹏哽咽,他就在沈云旗面前提过一次,他爷爷是抗战游击队员,没想到沈云旗居然就记住了。

    沈云旗挥挥手,阻止王大鹏的煽情,“赶紧收拾好准备走了,飞机停不了多久,再磨叽就真的赶不上了!”

    还真被沈云旗给说中了,他们踩点到的时候,人家都准备收悬梯了,如果再来晚一步的话,很可能飞机就起飞了。

    沈云旗说的捎带还真的是捎带啊,这架飞机根本就不是载客的客机,也不是上次坐过的军用机,而是典型的用来施肥打药的农用机。

    尽欢嗅觉敏感,刚进机舱时,就闻到了化肥的味道。

    虽然鼻子全程不好受,但好在速度够快,三个多小时就落地了。

    这样比直升机大不了多少的小型农用飞机,居然还建了专门的机场,不过是那种简易的草地机场。

    “王同志,飞机只能在机场里停,现在汽车站也关门了,你们去招待所歇一晚,明早七点就有去八五七农场的车。”跟王大鹏聊了一路的同志说道。

    王大鹏连忙说道:“劳烦李同志再给我们指一下招待所的方向。”

    “从机场的北门出去一直往西,到了镇革委会前面的十字路口左拐然后再向南……”李同志停顿了一下,“算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管理处把字签了,我直接领你们去!”

    “那我就先谢谢李同志了”王大鹏欣然答应道。

    招待所比想象中要好一些,最起码被子床单还算干净,尽欢也没进空间,裹着睡袋在床上睡了一晚上。

    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吃过早饭,两人就准备出发了,镇上也没有个像样的汽车站,直接在停靠站就能坐车。

    中巴车的乘客不多,尽欢找了个靠窗的为止坐下,车窗外的农田一眼望不到头,水稻、玉米、大豆、高粱这些庄稼,全都成片成片的。

    现在是9月,东北的秋收时节已经到了,田野里人和机器都忙个不停,到处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尽欢扒着窗户看了一小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很快就在中巴车的晃悠下睡着了。

    下午一点多,尽欢和王大鹏终于到达了八五七农场。

    到了农场场部办公室,调阅了档案一查,她要看望的佟盛霖佟老爷子,在农场最南边的二十二大队,离办公室还有好几十里地。

    这北大荒的农场是真大啊,几十里地的距离,显然不能靠两条腿走着去。

    刚查阅档案的中年妇女,知道佟盛霖是个劳改的坏分子之后,态度早就变了,从最开始的热情相待变成了不冷不热。

    人家话都不想多说,更别提主动告诉他们去哪里坐车了。

    “大姐,听你的口音,是海林旮瘩的的的都是老乡,您能给我说说,我们这十二大队怎么去不?”王大鹏方言熟练地套着近乎。

    最后不知是那大姐估计是抹不下老乡的情面,还是拿了尽欢半斤红糖手短,半推半就地他们指了个刚好要去二十二队的拖拉机。

    又在拖拉机上颠了将近两小时,尽欢觉得屁股都要颠成n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二十二大队d的地界。

    拖拉机司机在路口就把他们扔下了,他要去的养殖场跟劳改队宿舍,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剩下距离不短的一段路,真的只能靠腿着去,不过好在尽欢总算是能远远看到劳改队宿舍的轮廓了。

    尽欢从包袱里面,拿出两个三合面的馒头递给王大鹏。

    “幸好早上买了干粮带着,不然真的要饿着肚子赶路了。”王大鹏啃了一大口馒头说道:“就是招待所这厨师不咋地,好好的三合面馒头蒸得难吃成这样!”

    “三合面馒头不都这个味道吗?”尽欢喝了一大口水,才把满口钻的馒头粉末顺下去。

    她反正是没尝出差别来,她对这个没有馅儿的粗粮主食,一向没有鉴赏力,觉得都一样的难吃。

    王大鹏说着说着,还邀请尽欢过两天去他家做客,说会让他娘给尽欢做最正宗的东北大丰收吃。

    尽欢承他的情,乐呵呵地答应了,不过这是后面的计划了。

    两人边走边聊,十多里地的路,很快也就到了,尽欢已经看清楚二十二大队部的招牌了。

    尽欢正想加快脚步走过去,旁边已经已经掰完了棒子的玉米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男孩朝这边冲过来。

    要不是尽欢反应敏捷,指不定就给撞翻了。

    那男孩还回头看了尽欢一眼,似乎在看尽欢有没有被他撞到。

    尽欢这才发现这男孩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皮肤很白,典型的外国人长相。

    现在环境这么紧张,农场居然还有外国人?

    这好像也太不可思议了!

    尽欢还没感叹完,玉米地里悉悉索索一阵声响,里面呼啦啦钻出一串小男孩。

    “杨二,刚就就让你跑快点,现在好了吧?又让那二毛子给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你把我鞋给踩掉了,我用得着耽搁那么多时间吗?”

    “吵吵啥?二毛子没逮着,你俩能不能消停点?”

    “大头哥,今天就算是暂时放过那二毛子,明天是周一得上学,咱们四个人,还怕堵不了他一个!”

    “就是就是,保管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第六百四十四章 油尽灯枯

    “王同志,‘毛子’是啥意思我知道,不过他们为什么叫刚那个外国男孩‘二毛子’啊?”尽欢有些不解。

    王大鹏压低声音,“现在很多人都不待见老毛子,连带着这些有我们血统的混血小孩也会被欺负。”

    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古代就广为流传。

    就更别说这个以成分出身论贵贱的时代了,血统当然也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重要标准。

    尽欢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向挂着招牌的大队部走去。

    “啥?为什么不能见?”王大鹏惊道。

    大队书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老佟病了,瘫床上起不来……”

    “起不来?具体是啥病啊?”尽欢急切地问道。

    大队书记磕了两下烟斗,“你们这两个同志的脾气,怎么一个比一个急啊?”

    “这都病的起不来床了,能不急吗?大爷,您就赶紧告诉我们人在哪里吧?”王大鹏急吼吼地说道。

    尽欢真的快被这大都书记给惹急了,佟盛霖现在就是个劳改的坏分子,他的事难道还需要保密兜圈子吗?

    大队书记叹气道:“具体是啥病,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应该挺严重,送去镇公社的医院都不收了,直接转道送去了市医院。”

    “市里哪个医院?”尽欢急切地问道。

    “还哪个医院?市里总共就只有一个医院!”支书翘了翘胡子。

    尽欢和王大鹏这下子知道了佟盛林的下落,就迫不及待想往医院赶,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交通工具。

    王大鹏突然开口道:“大爷,佟老现在情况情急,我们能不能借你们农场的车去一趟市里。”

    “不是我不愿意借,农场里正在秋收,车本来就……”支书犹豫着说道,而且他也不好车借给一个陌生人,王大鹏有证件也不好使。

    他话还没说完,有个年轻大汉抹着汗突然进门,“张支书,我们买的农具已经到市里了,您给我写个条子,我开车去市里拉回来。”

    尽欢和王大鹏对视一眼,这还真是瞌睡碰着枕头。

    支书大爷把烟杆别在背后,就开始开介绍信,“那小陈你顺便捎带这两位同志一程。”

    “没问题!反正去的时候也是空车,捎带两个人也不费事。”大汉爽快答应。

    王大鹏扬着笑脸,“那就谢谢陈同志了,我们俩都会开车,要是你路上开累了,我们也可以替你开一会儿。”

    “我开的不是拖拉机,而是大卡车,你确定这姑娘能行?”大汉挑眉看了尽欢一眼,显然不信王大鹏。

    王大鹏估计是被沈云旗给洗脑了,夸起尽欢来一点不嘴软,“你别看小徐是个小姑娘,驾驶技术可不是我瞎吹,她统共就学了两个星期的车,就满分通过了驾考拿到了本儿。”

    “厉害啊姑娘!”大汉竖起了拇指,“我当年考本儿算是快的,还花了大半年呢,跟你可没法比。”

    尽欢落落大方地说道:“你太谦虚了,你花半年靠驾照,那是因为考试流程就是那么安排的,不像我们,三门考试一天拉通就能考完。”

    几个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张支书写着介绍信头也没抬。

    从门口走进来的,正是刚在大路上,差点把尽欢撞了的混血小男孩。

    “又来问你姥爷的情况的?”支书问道。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两位同志也是为了你姥爷的来的,现在要去市里看你姥爷,刚好你跟着他们一起去一趟吧。”支书想了想说道。

    小男孩点头,仍旧没有说话。

    这混血小男孩,居然是佟盛林的外孙,这让尽欢和王大鹏都很惊讶。

    徐祖爷在电话里,并没有跟尽欢说佟盛林的具体情况。

    如果这个小男孩不是收养,而是跟佟盛林确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他被打倒下放也不奇怪了。

    现在这个年月,谁要有点海外关系,都成天心惊胆战的,更别提跟外国人通婚结亲了。

    头上明晃晃的“敌特”标签,现成的把柄还不好抓吗?

    支书动作很快地给小男孩开了介绍信,然后几个人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农场。

    虽然开的是卡车,但陈师傅的架势技术好,夜车开得又快又稳,比早上的中巴车都快,十二点之前,他们顺利到达了医院。

    尽欢她们在值班护士的带领下,找到了佟盛林的病房。

    病房条件也很简陋,除了病床上的四个病人,剩下的空隙塞满了陪护家属们打的地铺,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佟盛林的主治医生今晚不值班,早就下班回家了,陪护佟盛林的农场干事也不见人影。

    尽欢趁着护士去楼上巡房,垫着脚进入了病房,给昏睡的佟盛林把了脉。

    说佟盛林的情况不好都还是委婉说法,尽欢只是稍微一把脉,就能报出一大堆病症来。

    五脏六腑,各有各的毛病。

    肝上的问题最严重,肉眼都能看到腹水的肚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顶得很高。

    心脏的情况也不好,脉象又细又弱,几乎没有一点力,唇舌几乎淡到无色状态,嘴角却有干涸的血丝,显然是前不久咳过血。

    好几处陈年没治愈的旧伤,更是在原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雪上加霜。

    尽欢没回头,都能感觉到小男孩焦灼的视线,正盯着她的后背。

    她把佟盛林的手塞回了被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病房。

    “小徐,怎么样?”王大鹏问道。

    尽欢轻轻朝他摇了摇头,“我的医术还浅,不好轻易断症,还是等明天问主治医生吧。”

    “我姥爷是不是快死了?”男孩眼睛盯着尽欢突然开口。

    这还是尽欢第一次听男孩讲话,尽欢还一度怀疑过小男孩说不了话是个哑巴。

    毕竟之前在农场没见他说话,路上王大鹏和尽欢跟他说话,他也没应声,只用摇头点头来回应。

    可现在他终于开了口,尽欢却没有半点喜气。

    尽欢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一个小孩子,他的亲人命不久矣即将离世的事实。

    更何况,这可能还是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的情况下,这事实太过于残忍。

    “我姥爷的病,是不是治疗了了?”男孩执着地问道。

    “我不一定能看得准,我们明天再问问你姥爷的医生好不好?”

    “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能撑得住!”

    不知道是不是小男孩皮肤太白的缘故,眼圈一红,就特别明显。

    尽欢弯腰,视线跟男孩齐平,“你确定能承受的住吗?”

    “能,不管我姥爷的病再严重,我也能撑得住。”男孩挺直了腰杆。

第六百四十五章 希望破灭

    “你姥爷的确病得很重,不过他很坚强,一直咬牙硬撑着,等他醒了你要好好陪他。”尽欢语气艰难。

    男孩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我会的。”

    “小徐,病房里没有歇脚的地方,不如我先去找个招待所。”王大鹏开口道。

    尽欢点头,病房里别说是歇脚了,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啊。

    开始男孩还非犟着不去招待所,说要他留下来陪佟盛林。

    最后还是尽欢劝他,说晚上温度低,在门口的椅子上睡觉很容易着凉,要是佟盛林知道了一定会心疼自责,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尽欢和王大鹏离开医院。

    出医院大门几十米就有招待所,好歹不用半夜满城找了。

    王大鹏开了两间房,三人歇了一晚上。

    早上五点钟,尽欢借口出门锻炼身体,还去附近的小黑市转了一圈,医院附近的黑市跟别的地方不同,卖的东西还挺有针对性。

    别的东西没有,交易品基本都是药材补品和细粮。

    也是,生了病要补养身体,光靠医院的病号饭是不行的,多吃点顺口有营养的东西,才有利于病情恢复嘛。

    尽欢空间里什么都不缺,但好歹也要做出个样子,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和药材来,不过没想到收获还挺不错。

    她买到了不少东北才有的药材,人参鹿茸不必说,还有两个熊胆和一斤多雪蛤。

    这些药材的成色都很不错,所以就顺便多买了一点。

    尽欢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去,在招待所的登记处,租到了砂锅和炉子,给熬了一锅碧粳米粥。

    一人分一碗配招待所的二面馒头,剩下的一部分装到饭盒里,刚好带到医院给佟盛林当早饭。

    “姥爷,你醒啦?”男孩蹬蹬跑进了病房。

    佟盛林本来是躺着的,看到男孩也很意外,他费力撑起头来,“伊万,你怎么来了?”

    “是徐姐姐带我来的。”小伊万指着尽欢和王大鹏。

    王大鹏眼疾手快扶了佟盛林一把,然后还把枕头竖起来方便他靠着。

    佟盛林跟王大鹏道了声谢,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尽欢脸上逡巡,“小姑娘,你姓徐?”

    “看来佟老猜到我是谁了?”尽欢把饭盒放在了柜子上。

    佟盛林虚弱地笑了笑,“你就是老徐的重孙女小鱼儿吧?”

    “一猜就中,您老也太厉害了!”尽欢竖起大拇指。

    佟盛林努力扯起笑容说道:“你们徐家人都长得一副好模样,你跟老徐有些挂象,老徐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一接到你的电报,我祖祖就立马打电话给我,刚好我就在首都,过来要近便许多。”

    “辛苦你了,坐火车过来很累吧?”

    “不累,刚好赶上农场的从首都返回的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不知道你在医院,又坐车到八五七农场跑了一样,这才又耽搁了一天。”尽欢摇了摇头说道。

    佟盛林又问起了王大鹏,“那这位同志是?”

    “王同志是我舅舅的联络员,他老家也是鸡西的,回来探亲,我们俩刚好搭个伴。”

    “谢谢你啊王同志,劳烦你也跟着忙活了。”佟盛林说道。

    王大鹏连连摆手,“您老客气了!”

    两人正客气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来巡房了,主治医生说佟盛林可以进食。

    尽欢就让伊万喂佟盛林喝粥,然后就拎着温水瓶就跟着医生出去了。

    “同志,你是佟盛林的……”医生知道尽欢不是佟盛林的亲人,但透露病人的病情之前,还是需要例行询问一下的,这是医生的基本守则。

    佟盛林进医院好几天,不仅陪护他的人不尽心,连病情都是和他直接沟通。

    医生对佟盛林的遭遇也很同情,但他既不能治好病入膏肓的佟盛林,更无力扭转社会现状,也只能在本职工作上尽职尽责而已。

    “我家长辈和佟老是多年的故交好友,长辈派我来照看佟老,劳烦医生把佟老的病情跟我透个底,我也好报告长辈。”

    医生示意尽欢坐下,“外伤引起的心脏病虽然棘手,但本来可以做手术取出身体里的弹片,可老佟的身体太过虚弱,不一定能熬得过手术。”

    “如果进行调养,等他身体好了再做手术呢?或者说送去首都,首都的医疗设备和条件都要相对好些。”尽欢问道。

    医生摇摇头,“他的心脏病还可以等,但他的肝却等不起了,他得了肝癌。”

    “肝癌?早期晚期?”早就知道了佟盛林的情况,但尽欢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肝腹水严重也不一定就是晚期,如果是肝癌早期的话,治疗得当未必不能延长生命。

    医生开口打破了尽欢最后的希望,“晚期,送来得实在太晚,前期也没有治疗,所以这一发病基本就……”

    “佟老精神头还可以,医生您再想想办法,虽然他现在是下放分子,但从他胸口残留的弹片就能知道,他也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啊!”尽欢恳求道。

    医生艰难地开口,“我知道,我也是下放改造过的人,我体谅老佟的不容易,也想治好他,可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他才送来一个多星期,就肝昏迷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他现在看着精神可以,完全是凭意志力在撑。”

    尽欢默然,她昨晚把脉就知道佟盛林是油尽灯枯,但心里想着应该还能熬一段日子。

    但现在医生说已经肝昏迷好几次了,意味着剩下的时间真的会很短很短。

    “老佟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与其治疗增加他的痛苦,不如你们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你们也做好身后事的准备。”医生低叹着说道。

    这就是医生这个职业,最残忍的地方,明明于心不忍,但不得不对病人家属宣读病危通知。

    尽欢学医这么久,她体谅医生的难处,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有的病人家属不能理解,当然也做不到尽欢这样冷静,过于悲痛的家属,会痛苦流涕,会崩溃嘶吼,有的甚至会跪地央求纠缠医生。

    尽欢跟医生道了谢,拎着温水瓶走出医生的办公室,一出门就看到了躲在门框旁的伊万。

    “徐姐姐,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姥爷真的不行了吗?”伊万仰着挂满泪水的脸蛋。

    尽欢从挎包里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

    “你都听见了,我也不说谎骗你,你姥爷确实时间不多了,所以你要多陪他照顾他,让他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地过完最后的日子,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你能办到的,对吗?”

    伊万抽了抽鼻子,“对,我能办到!”

    “好,小男子汉可不能掉眼泪,我们先去洗把脸,然后再精精神神地去看姥爷。”

第六百四十六章 托孤寄命

    伊万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听了尽欢的话,洗了脸进病房之后,一直努力在逗佟盛林高兴,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

    佟盛林则强撑着精神,微笑地看着伊万,眼睛里面全是慈爱与牵挂,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分外珍惜这片刻的天伦。

    十一点半,眼看着时间就快到午饭时间,那个“陪护”佟盛林的农场干事,才打着哈欠姗姗到来。

    看到佟盛林的病床边围了一圈人,不仅没反省他失了看护佟盛林的责任,反而劈头盖脸呵斥上了伊万。

    “二毛,你怎么在这儿?农场不是正在忙秋收吗?”

    尽欢刚跟隔壁的陪护的家属了解过,这个农场的干事,从来没照顾过佟盛林一天,别说是端饭送水了,每天来坐几分钟就走人,其余时间根本见不着人。

    虽说这个干事没有照顾伺候佟盛林的义务,但既然是农场派他跟佟盛林一起来,也不是让扔下佟盛林独自去潇洒的。

    现在他还有脸对伊万呼来喝去耍威风!

    尽欢冷着脸跟王大鹏说道:“王同志,把支书给伊万开的介绍信,给这位大领导检查一下!”

    “好嘞!请领导过目,”王大鹏故意把他的工作证翻开在这个干事的面前晃了一眼,“不好意思,拿错了,伊万小同志的介绍信在这儿呢!”

    “同志,你是佟盛林的……”农场干事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大鹏板着脸说道:“怎么?是伊万的介绍信不对吗?同志你还要调查我的工作关系?什么时候地方单位的人,也对我们作战单位有调查权了?”

    “没,同志,我没那个意思……”干事的脸发白。

    他又没吃熊心豹子胆,哪敢调查作战单位的同志?

    刚的证件他看了,虽然只晃了一眼,没看清职位级别,但首都作战单位倒是看明白了。

    首都大院的单位的人,到地方上都是牛逼轰轰的。

    就王大鹏到他们农场去,支书场长都要小心翼翼赔笑脸,他哪得罪的起?

    “那你是啥意思?介绍信也给你看了,你还问我跟佟老的关系,难道是怀疑我证件的真伪?那我把我们单位的电话告诉你,让你去调查取证行吗?”

    干事的脸色更白了,嗫嚅着嘴皮子,抖了半天才抖出话,“不不不,我,我就是看二毛在这里,只是随口问一句,并没有怀疑同志你的意思。”

    王大鹏瞧着干事刷白的脸,心里很是瞧不上。

    这样欺软怕硬的怂人,怼起来都没意思!

    “黄干事,农场秋收确实很要紧,你的担子也很重,你就先回农场吧,总不能因为我的病耽误你的工作。”佟盛林声音虚弱。

    黄干事心里当然不乐意回农场,但嘴上还是冠冕堂皇地说着好听话,“那怎么能行,支书交代我要照顾好你,我怎么能把你撇在医院,一个人回农场呢?”

    好不容易能离开那死气沉沉的农场,来市里自由潇洒,还是不干活就有工资拿那种好事,他怎么可能舍得回去?

    虽说他是干事,但农忙属于特殊时期,连支书都要下地,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干事,就更不可能在办公室躲着。

    不说去地里干最累最苦的收割工作,但去晒场翻晒粮食,或者扒玉米这些的劳动,总是要积极参与。

    佟盛林蜡黄浮肿的脸上表情严肃,“黄干事不用担心我,伊万能照顾好我的,徐同志和王同志也能搭把手。

    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工作,阻碍了你的进步,那才是真的不应该!你就放心回农场去吧。”

    黄干事还真反驳不了佟盛林的话,人家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的工作前途考虑。

    还有那个首都单位的同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本来在舌尖打转的托辞,他也说不出口了。

    “是不能影响农场的秋收,”黄干事顿了顿,“那我就先回去了,那什么,老佟啊,你有事就让二毛打电话回农场,我真走了啊?”

    佟盛林虚弱地点头,“黄干事慢走!”

    黄干事是真舍不得回去,但没有一个人挽留他,他也只能一步三回去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口,佟盛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伊万还悄悄跑到门边,确认他下了楼梯才回来。

    连周围的几个病人和家属都发出,“这人可算是走了”的感叹。

    可见这位黄干事,是有多么惹人厌!

    “伊万,跟你王大哥去外面转转,你还没来过市里呢!”吃了饭收拾了碗筷,佟盛林就对伊万说道。

    “姥爷,我不想出去逛,我留下来陪你。”伊万满心都挂念着佟盛林,对从没来过的热闹市区一点兴趣都没有。

    尽欢把温水瓶递过去,“不想出去逛就算了,那你去锅炉房打点开水回来,中午菜有点太咸了,姥爷待会儿会口渴。”

    伊万接过温水瓶就走,王大鹏也跟在伊万后面出去了。

    现在还没到供暖的时候,锅炉房除了一早一晚,其余时候都不开门,伊万多半要吃闭门羹。

    不过就算是没水,伊万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王大鹏知道他们要谈事,肯定要把他忽悠到别的地方弄开水。

    “佟老,伊万已经支出去了,您有话就跟我说!”尽欢把椅子拖过来在病床旁坐下。

    佟盛林环顾了左右,看病友都在睡午觉,这才低声说:“小鱼儿,我就快要死了,我想把伊万托付给你们徐家。”

    “佟老,您别胡思乱想,您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伊万托付给谁,都没您老自己看着放心不是?”尽欢劝说道。

    佟盛林轻轻地摇头,“你不用宽慰我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再也养不好了,癌症是治不好的,何况我已经到了晚期,不然我也不会给老徐拍电报。”

    “伊万还这么小,您把他托付给陌生的人,送到陌生的地方,他恐怕难以接受。”

    佟盛林沧桑地感叹道:“但凡是有一点希望,我何尝舍得撇下伊万撒手人寰?”

    尽欢斟酌着开口,“我没有嫌弃伊万的意思,我祖祖也不会,但我怕伊万他父亲不同意。”

    别说徐祖爷和佟盛林多年的交情,佟盛林还曾在战场上救过徐祖爷,于情于理,尽欢都不可能拒绝佟盛林的托孤。

    徐祖爷离休工资不低,她空间从不缺粮,多养一章嘴,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关键问题就在于,伊万事实上并不是无亲无故孤儿。

    徐祖爷在电话里提过一句,说佟盛林的女儿早去世了,但女婿还在,而且就在首都工作。

    “赵长贵那样的爹,还不如没有!”佟盛林恨恨地说道。

第六百四十七章 禽兽不如

    佟盛林的女儿,也就是伊万的妈妈佟维卡,从佟盛林的白俄妻子那里,继承了非凡的美貌。

    佟维卡热爱表演,在电影事业上也是春风得意,被业界认为是最有前途的女演员之一。

    这样的年轻漂亮又有事业前途的姑娘,在婚嫁市场上非常抢手。

    更何况佟维卡还有佟盛林这样一个有实权有地位的爹,追求者更是趋之若鹜。

    可佟维卡是个不折不扣的浪漫主义者,对媒人介绍的门当户对小伙子不屑一顾,也没对哪个追求者青眼有加,偏偏看上了憨厚老实的穷小子赵长贵。

    佟盛林起初却不同意这场婚事,不是嫌弃这个赵长贵身无长物一穷二白,而是觉得赵长贵表里不一,表面老实憨厚,实则心内藏奸。

    可佟盛林的反对,并没有割断佟维卡对爱情的执着,最后还是孤注一掷嫁给了赵长贵。

    佟盛林虽然心有不满,但佟维卡嫁都嫁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女婿。

    赵长贵和佟维卡在婚后的前几年,夫妻二人的感情很不错。

    一来两人的婚姻关系还在蜜月期,相互之间滤镜比较厚,二来赵长贵忌惮佟盛林不敢造次。

    可惜中山狼就是中山狼,一朝得势便猖狂。

    对对权势地位太过于渴望迷恋,赵长贵不顾和佟维卡的夫妻感情,也不念佟盛林对他的提点之恩,直接拿佟家开刀作为投名状。

    他先公开举报了佟盛林,紧接着跟佟维卡离婚,连他们的四岁大的儿子伊万,也被他说成是带着罪恶出生的产物,坚决划清了界限。

    佟盛林先在枪林弹雨里走过,后来又在宦海风波里面淌过,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

    赵长贵小人行径的举报诬陷,他其实丝毫不惧,在风暴前期,他也不是没被人揭发举报贴过大字报。

    可性格单纯,没经历过的风霜的佟维卡不行,往日里温柔体贴的丈夫一朝变脸。

    先是用大一堆毫无根据又匪夷所思的罪名,公开举报她的父亲,然后立刻又要和她离婚,连带着孩子也要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赵长贵的处心积虑的谋划,对于被蒙在鼓里的佟维卡来说,却是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明明他们的感情很好,小家庭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刚怀上了的二胎宝宝,连三个月都没满。

    赵长贵一点往日的情分都不念,说翻脸就翻脸。

    举报岳父也好,抛妻弃子也罢,对赵长贵这样的小人来说,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在最近这十年,为了政治前途,背叛爱人攻击亲人的事例,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但赵长贵在高台上带头批斗怀着自己骨肉的前妻,辱骂羞辱甚至动手,让前妻肚子里的胎儿化作一滩血水,真的禽兽不如,比畜生还畜生!

    人生从未受过挫折的佟维卡,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悔恨交织之下,佟维卡选择以死来结束痛苦成全尊严。

    那时佟盛林尚在收押受审中,佟维卡一死,原本跟着佟维卡艰难度日的的伊万,彻底没了着落。

    可混血的特殊长相,和黑五类身份,让福利院都不同意接收伊万。

    最后还是赵长贵“不计前嫌”接受了伊万,代价就是举家搬进了佟盛林查抄罚没的四合院。

    连赵长贵本人都很厌恶伊万,就更别说他新出炉的前妻和继子女了,伊万那段日子过得异常煎熬。

    佟盛林的审查结果出来,伊万这才顺利被踹回给佟盛林,祖孙俩一老一小两个坏分子一起打包,送到农场劳动进行改造。

    本来佟盛林是要被下放到兴凯湖农场,但下放办公室的干部曾受过他的恩,悄悄运作把他安排到了八五七农场。

    别看佟盛林所在的八五七农场22大队,就在兴凯湖农场隔壁,但情况却有质的不同。

    兴凯湖农场是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的劳改农场,而八五七则是农垦军垦农场。

    不管是农场环境还是管理方式,都要轻松许多。

    而且二十二大队的干部,也比较善良厚道,看那个大队支书对佟盛林的态度,也能窥得一二。

    佟盛林生病还让送到医院,要换了兴凯湖农场,估计现在坟头上草都长得老高了。

    “当时断绝关系的文件,您还保留着吗?”尽欢问道:“要是没有正式的正式文件,我怕赵长贵后悔了会来纠缠!”

    佟盛林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小包袱,拿出一叠纸递给尽欢。

    “留着呢,我都存得好好的!维卡的离婚书,还有伊万的断绝关系的证明,全部都在这里。

    赵长贵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能赶出来,我留着这些,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尽欢接过来一看,证明并不是现在那种单方面的宣告,更像是和平协商的结果。

    因为不管是理论证明还是断绝关系的声明,都有双方的签字画押,那个稚嫩的笔画和小小的指印,的确是出在小孩子之手,应该是伊万的手笔。

    “呵这个赵长贵,做得真够绝的!”尽欢感叹了一句。

    佟盛林咬牙切齿地冷哼,“做的不绝,他怎么取信于他好不容易才靠上的靠山?”

    “这样也好,有了这些东西,不管赵长贵是得势还是落魄,都跟伊万没有半点关系!”

    “得势?哼!就赵长贵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来也风光不了两年了,等到运动清算的时候,有他好受的!”佟盛林情绪激动有些气喘,“就,就是可惜,我看不到那天了!”

    尽欢只好劝道:“您老别这么说,您的病还没……”

    “我的身体我清楚,一脚都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要不是因为伊万憋着这口气,我估计早就闭眼了!”佟盛林摆摆手继续说道:

    “伊万的长相跟一般人不同,确实会有些麻烦,不过以后伊万的成分随你和你祖祖,影响就没那么大了!”

    尽欢却没有那么乐观,“可农场方面,能同意我转走伊万的户口吗?”

    “这个不用担心,我早就跟支书谈好了,他会给开证明的。

    总场办公室那边也不会卡手续,伊万年纪小劳力不足,挣不了多少工分,与其养着他吃人头粮,还不如把他送走!”佟盛林轻声说道。

    尽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佟盛林提前把身后事给安排完了,只等人来接收伊万。

    其实在佟盛林预感身体不好时,就开始给伊万想后路,怕他突然死了,伊万没有依靠没法活下去。

    尽欢点了点头,“那就基本没问题的,只要农场这边没问题,后面的事情应该就顺利了。”

    “伊万,我就托付给你们家了!”佟盛林拉着尽欢的手郑重道。

    尽欢拍了拍他的手,“您放心,我和我祖祖会好好照顾伊万,以后他就是我弟弟了!呃,好像弄岔辈分了!”

    佟盛林和徐祖爷是好友,以平辈论交,伊万是佟盛林的外孙,尽欢则是徐祖爷的重孙女。

    那尽欢和伊万确实差了一辈,按正确的辈分,尽欢还得管伊万一声“叔叔”!

    “不用管辈分了,我本来也比你祖祖小十多岁,你和伊万姐弟相称,其实也合适!”佟盛林话音未落,伊万和王大鹏就一前一后进了门。

第六百四十八章 哀戚心酸

    佟盛林和尽欢的谈话也告一段落,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免得惹伊万伤心。

    在伊万的服侍下,喝了两口热水的佟盛林,很快就精神不济起来,整个人的状态疲倦又萎顿。

    看佟盛林这样,尽欢其实也分不清他是身体难受,还是因为和尽欢谈妥了伊万的问题,了却了他的担忧,让他精神气泄了。

    “伊万,你陪着姥爷歇午觉,我去副食店买菜,”尽欢故作轻松地说道:“一会儿晚上我做饭,你们晚上都想吃点啥?”

    伊万把佟盛林服侍着躺下,才压着嗓子说话,“徐姐姐,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你能给我姥爷做个丸子汤吗?”

    佟盛林最喜欢的吃的菜就是鲜肉丸子汤,伊万把这个喜好记得很牢。

    “行!买到肉的话,就做丸子汤。”尽欢笑着给伊万正了正歪斜的帽檐,然后就挎着包出了门。

    医院附近的黑市早就散了,尽欢只能去副食品商店,不然她实在不清楚这个时节,鸡西盛产什么种类的蔬菜。

    接连逛了两家副食店都没有肉,一家今天压根不供应猪肉,另一家的猪肉摊子上只剩下两根光溜溜的筒子骨。

    最后尽欢只买了两块豆腐和一堆蔬菜,在街巷里晃悠一圈之后,网兜里就多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肉是尽欢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另外还配了一大包草药,准备给佟盛林做热敷的药包,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

    尽欢忙活了两个小时,做的丸子汤鲜香味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尤其是佟盛林,胃口大大超出了癌症晚期的食量,接连吃了五个肉丸子,还觉得不过瘾。

    “佟老,您可悠着点!”尽欢给佟盛林舀了一勺豆腐蒸蛋,“丸子是五花肉做的,有点太肥腻,您可不能多吃!”

    佟盛林却笑着摇头,“没关系,我现在吃什么都没关系了。”

    尽欢很无奈,但也明白他的话没说错。

    忌口对于癌症晚期的病人来讲,确实有点鸡肋,尤其是佟盛林这种心态豁达敞亮的人。

    与其小心翼翼地忌讳这个避免那个,还不如肆意开心地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下午病房里正好有两个病人出院,床位空出来,伊万晚上说什么都要留在医院里守夜,王大鹏留下来陪他,让尽欢一个人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佟盛林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尽欢心里却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中午饭洗完饭盒回来,就看到佟盛林在跟伊万交代遗言,“我把你交给你徐姐姐,你跟着你徐姐姐回家,她和徐祖祖会替我照顾你。”

    “姥爷,我哪也不去,你别不要我!”伊万哭着扑到病床上。

    佟盛林摸了摸伊万的脑袋,“傻孩子,我也舍不得撇下你,可我的身体不中用了,在死之前必须要把你安排好啊!”

    “我不要姥爷安排,我只要姥爷的病能好,呜呜~”伊万泣不成声。

    佟盛林的眼圈也红了,“我眼就快要死了,你不听我的话吗?”

    “姥爷,我,我听话,你不要死!”伊万拉着佟盛林的手央求道。

    “傻孩子,生死的事情,那是上天注定的,谁说了都不算啊!”佟盛林叹气。

    伊万年纪虽小,但很早之前就见识了生活的残酷,正因为这样,他对佟盛林才更加依赖眷恋。

    “别哭!我也想你姥和你妈了,我死了,是去跟她们团聚了。”佟盛林摩挲着伊万的头。

    伊万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我昨晚还梦见她们了,肯定是来接我的,”佟盛林顿了顿,“以后要听你徐姐姐的话,明白不?”

    伊万不信佟盛林这套类似托梦的说辞,但他清楚地知道佟盛林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

    “姥爷……”伊万打着哭嗝喊了一声。

    这声哀戚的呼唤,让人心酸无比。

    尽欢伸手抚着伊万因为抽噎,不停抖动的后背,“伊万,别哭了,看你哭,姥爷也会跟着伤心!”

    佟盛林对尽欢郑重道:“小鱼儿,伊万就拜托给你了!”

    “您放心,我定不负您所托。”尽欢保证道,并接过佟盛林握着的伊万的那只小手。

    “你们徐家,向来重诺守信,伊万跟着你们,我能瞑目了。”佟盛林点了下头缓缓说道,他说话缓慢又费力,整个人就像是一直年久失修的风箱,发出沉闷又缓慢的喘息声。

    “姥爷,你歇一会儿,等下再说话。”伊万慌忙在被子外帮忙顺气。

    佟盛林嘴角带着笑意闭上眼睛,“我还真有点累了,我眯一会儿!”

    “嗯嗯,姥爷你睡,我在这儿守着你。”伊万说着还给佟盛林掖了掖被角。

    尽欢觉得喉咙和鼻头发酸,眼睛也又胀又涩,她实在不忍心告诉伊万,佟盛林这一眯上眼睛,很有可能再也不会醒。

    医生被王大鹏请来,得出的也是这个结论,“肝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这就要看病人的运气了。”

    伊万听完医生的话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眼不眨地守着佟盛林。

    奇迹没有降临,在夜幕降临的时分,佟盛林在昏迷中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整个过程非常平静,并没有大部分肝昏迷病人抽搐呓语或者大喊大叫的症状,就是单纯慢慢停止了呼吸。

    医生经过瞳孔和脉搏的检查后,正式宣布了佟盛林的死亡。

    伊万不哭不闹,连眼泪都没有流,只是握着佟盛林的手,静静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要送佟盛林的遗体去太平间,他还是不肯放手,护工只好强行掰开他的手,他“哇”地大哭出声。

    尽欢用手一遍一遍抚着他的后背,让他宣泄心中的悲痛。

    相比较之前的平静到有些麻木的状态,尽欢更愿意他哭,要是一直把悲痛憋在心里,那才是大事不妙。

    伊万的眼泪把尽欢的袖子沁透了几遍,直到眼泪枯竭声音嘶哑,他体力和精神再也支撑不住。

    医院的手续办好之后,王大鹏看到的就是晕过去靠在尽欢身上的伊万,他把伊万接过去,背着回了招待所。

第六百四十九章 要看眼色

    遗体最后的告别结束,要送入火炉的时候,伊万是被尽欢连拖带拽拉到了门外,他又一次哭晕了过去。

    好在晕的时间很短,不然火化结束后,尽欢只能上金针把他扎醒。

    现在破四旧,披麻戴孝哭丧扶灵这些旧习俗,统统被取缔掉了,所以整个仪式非常简单,火化完把骨灰装进买好的罐子就算完。

    佟盛林的遗愿,全部都是围绕着伊万,对于他的后事处理,他一句也没提。

    尽欢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揣度,佟盛林跟他的白俄妻子一生恩爱,应该可以合葬在一起。

    不过伊万说他姥姥的坟墓,在前几年之前遭到破坏,遗骸骨灰重新收殓后,现在跟他妈佟维卡的骨灰,一起存在在首都火葬场的骨灰堂。

    尽欢就征求了伊万的意见,把佟盛林的骨灰带回首都,跟伊万的姥姥妈妈放在一起,也勉强能算夫妻父女团聚。

    等以后的佟盛林平反,身份清明的那天,是选择在首都公墓下葬,还是迁移入佟家祖坟,到时候再看情况安排。

    伊万抱着骨灰罐子,跟着尽欢和王大鹏回农场转关系,手续比尽欢想象中简单。

    尽欢在收养证明上签字画押之后,支书就在户口迁出证明上盖了章。

    回住处的路上,支书拉着伊万走在了前头,刻意跟尽欢和王大鹏隔开了一段距离,支书细细地交代了伊万一番:

    “有人收养你是好事,在别人家要勤快懂事,也要会看人眼色,尽量不要吃亏。”

    “别人待你好,你也要知道感恩回报,现在这个年月,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多养活一个人不是件简单的事。”

    “电话号码记住了吧?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打电话回来,我会想办法把你转回来。”

    ……

    支书的嗓音压得很低,但尽欢的耳力不同于一般人,自然一字不漏听得清楚。

    不过尽欢装作不知,这是支书对伊万的心意,她不愿意去打扰破坏。

    简陋的干垒房里一片狼藉,从炕上到地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

    伊万没管别的东西,扒开炕头的炕洞就是一阵翻腾。

    “伊万,你在找什么呐?”尽欢探头瞧炕洞里,除了灰就是灰。

    伊万瘪着嘴要哭不哭,“我和姥爷攒的粮食都没了!”

    “这些憋犊子玩意儿,皮子该紧紧了,一天天不干人事,在自家大队也敢偷东西!”支书咬牙说道:“伊万,你再看看有没有丢别的?”

    伊万摇了摇头,“没,我和我姥爷东西少,除了粮食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屋里除了随便瘸腿的桌子板凳,就是破被子和烂衣服,贼也看不上啊。

    还好佟盛林走的时候,把重要的文件东西都带走了,粮票也交代伊万贴身放着,不然这会儿估计也被翻走了。

    支书在炕上磕了磕烟杆,沉声说道:“你先收拾东西,丢的粮食,等会儿我折算成粮票和钱给你带走!”

    “怎么好意思让您往里贴钱票?”尽欢推辞道。

    支书摆了摆手,“徐同志放心,不是用我的口粮贴补,谁偷了到时候就拿谁的口粮来抵!”

    “您这是有怀疑的对象了?”王大鹏挑眉问道。

    支书点头,“有,不过还需要调查,伊万的口粮先走公帐,等我把那个长三只手的瘪犊子揪出来,我再慢慢收拾他!”

    尽欢不由得失笑,这支书可真人老成精啊!

    等他调查清楚救出求粮食的贼,尽欢他们早就回首都了。

    到时候怎么处理那个偷粮的贼,还不是他们农场内部事务吗?

    他怎么惩罚处理偷粮食的贼,怎么肃清大队的风气,关起门来办事,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影响大队的整体形象。

    尽欢站在炕边,帮伊万叠仅有的两床破被子,被子不仅老旧有补丁,里面的棉絮早已板结成块,盖着估计都不会暖和。

    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也不知道前几年,伊万和佟盛林是怎么捱过来的。

    炕上地下扔的衣服,也没有一件也好的,尽欢看那两件棉袄,补丁摞补丁,都盖不住破烂外翻的内瓤。

    东西虽然都很破旧,但伊万都一丝不苟地打包收拾好,毕竟这是大部分都是佟盛林和他四年来的家当。

    “徐姐姐,被子我可以不带走吗?”伊万突然啊问了尽欢一句。

    屋里面的东西,是佟盛林和伊万的,现在佟盛林不在了,伊万拥有绝对的处置权,带不带走都随他,他小心征求意见,这让尽欢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伊万本来心思敏感,还是他把支书的“寄人篱下要看眼色”的叮嘱听进去了。

    “可以不带,家里的被子够用,过几天回老家,如果行李太多,我们俩也不好拿!”

    最后东西都收拾完毕,伊万把捆好的两床被子拿给支书,“支书爷爷,麻烦把这两床被子转交给王爷爷。”

    “好,我们伊万真是懂事,不怪老王疼你,”支书摸了摸伊万的脑袋,“等他从三分场回来,我亲自交到他手上,今天冬天他日子也能好过些!”

    支书说的“老王”,也是下放到农场的老干部,跟佟盛林有些交情,平时对伊万也颇为照看。

    伊万被佟盛林教得懂事明理,现在要离开农场,会惦记老王也不奇怪。

    支书真把伊万和佟盛林丢的粮食,折算成了钱和粮票,全给了伊万,还特意找了一辆没出工的拖拉机,把他们送到场部去。

    场部那边伊万转户口的手续,也办得很顺利,连例行的询问都没有,工作人员在支书开出来的介绍信和证明上,啪啪就是两个大红戳。

    估计是支书那边,提前打过招呼。

    王大鹏邀请尽欢和伊万去他家做客,尽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虽然现在破四旧,但家里暗暗尊崇老风俗的人不少。

    带着佟盛林的骨灰上门,这不是给人家找晦气吗?尽欢可不想犯忌讳!

    还是早点回首都,把佟盛林的骨灰带回去安置好,才是正经事。

    火车在海林站经停,王大鹏下车前重复嘱咐了好多次,让尽欢和伊万要注意安全,又再三拜托列车员多照看他们。

    眼看着火车都要开了,王大鹏才在尽欢的催促声中下车。

    王大鹏担心的状况,一点也没发生,尽欢和伊万接下来的行程顺利得很。

    他们到达冰城的时候,恰巧赶上去首都的火车,而且还是难得碰上的快车。

    连火车票都赶不及现买,先上车后补票,尽欢磨了列车员半天,补了两张卧铺。

    在硬座上煎熬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终于顺利到了首都。

    没想到刚出火车站,就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第六百五十章 一巴掌拍飞

    出站和进站的人很多,尽欢和伊万顺着人流,慢慢往车站外走。

    他们坐的快车提前到达,所以根本就没车来接站,尽欢带着伊万准备穿过车站外的广场,去西面的公交站坐车。

    伊万自认为是个小男子汉,不好意思被当作小孩子照顾,拒绝了尽欢要牵着他走,反而他背着包袱走前面,在人流中给开路。

    伊万知道自己长相特殊,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一直低着头走路。

    知道掩藏相貌,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在人多的公共场合,一直低着头,不抬头看路,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这不,尽欢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伊万就和对面冲过来的一个少年撞了个满怀。

    伊万被撞得连连退后了几步,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要稳住自己,而是用手托住背后装着骨灰罐的包袱。

    要不是尽欢在后面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他一准儿得摔个屁股蹲儿,连带着包袱里的骨灰罐也跟着遭殃。

    尽欢都来不及问伊万有没有事,刚撞上来的少年,却先叫嚣上了。

    “你丫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嘴,还不赶紧给老子道歉?”

    伊万低着头走路不对,撞到人的话确实也应该道歉,但在人流量不小的广场上横冲直撞,少年显然也不见得有理。

    既然双方都不占理,要么就各自退一步小事化了,要么就应该相互道歉。

    如果对方态度客气点,尽欢甚至愿意让伊万先一步主动道歉。

    但这个少年态度这么蛮横,还一口一个“老子”地叫嚣,瞬间让尽欢没了息事宁人的心思。

    尽欢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人这么多的地方,你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还跑得这么快,怕是脑子是放在家里没带出门吧?”

    少年听着尽欢的冷嘲热讽,本应该勃然大怒才对,他却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尽欢,半天没说话也没反应。

    尽欢皱眉,莫非这少年难道真没长脑子,是个傻的?

    跟个没长脑子的瓜娃子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尽欢拉着伊万就准备离开。

    少年见尽欢要走,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这位女同志,别急着走啊!这么着吧,你陪我吃顿饭,你弟弟撞了我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高建功的眼珠子,黏在尽欢身上撕扯不下来,说话的语气更是流里流气不正经。

    伊万年纪虽小,但还是明白高建功不正经,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很有男子汉的架势,上前一步挡在尽欢的身前作保护状,气呼呼地斥道:“无耻”

    高建功显然没把伊万放在眼里,还没他胸口高的小豆丁,视线都挡不住,他一脚就能踹到几米开外,根本没有一点威胁性。

    再说,他眼睛光看尽欢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管伊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尽欢这么好看的姑娘,脸蛋五官没得说,关键是气质还好。

    就算是冷着脸讥讽人,模样也比别人生动可爱得多。

    冷嘲热讽的表情,别的女人做出来可能是尖酸刻薄,放在尽欢这张好看的脸上却是无比顺眼。

    尽欢手放在挡在她身前,单薄又窄小的肩膀上,稳住准备跟高建功干仗的伊万,冷眼瞧着个子还没她起眼的高建功。

    连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居然就敢在公共场合调戏姑娘?

    这胆子看来还真的跟他的体型一样,一点也不知道保持苗条啊?

    上一个调戏她,让她陪吃陪喝的人是谁来着?

    哦对,是香江那个软脚坤,被她用敲碎了的啤酒瓶,扎得脖子鲜血长流,最后还不是规规矩矩赔礼道歉了。

    内地跟社团林立的香江不同,见血肯定是不行的。

    但出手纠正对方的作风问题,肃清社会风气,作为革命后代的尽欢,也是有义务的嘛!

    “想让我陪你吃饭?”尽欢扯开唇角轻笑。

    高建功被尽欢展颜一笑,撩得脸红心跳,毫不犹豫点头,“我请你去老莫,菜随便你点!”

    “老莫?不感兴趣!”尽欢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现在的菜洋不洋土不土的,环境也不好,整天闹哄哄的,能有什么趣儿?”

    高建功皱眉,虽然尽欢说的是事实,但这架子未免也拿得太大了些。

    两个人在老莫吃一顿,加上酒水怎么也得十来块吧,尽欢居然还一点也看不上。

    尽欢跟平时他约的那些小姑娘,确实大不一样。

    平时那些妞儿只要长得漂亮,不管背景出身,带到朋友聚会上,就已经够有面儿了。

    像尽欢长得漂亮气质脱俗,家庭背景很可能还不俗的姑娘,更是可遇不可求。

    不说真的追到手,发生点什么,能把尽欢带到他狐朋狗友中间去亮个相,风光劲儿都足够他吹几年!

    这么一想,高建功又觉得老莫西餐厅,确实有点委屈尽欢。

    老莫在一般人眼里或许是个高档的地儿,但在他们这类人的面前又算不上太高级。

    都是大院子弟,谁还没去过老莫呀!

    “老莫的盖浇饭和蛋炒饭,确实没啥好吃的,那你想去哪里吃?地儿你随便挑,我买单就成!”高建功此刻倒是好爽的很。

    尽欢红唇抿着笑意,“我要求也不高,钓鱼台国宾馆摆上一桌就成。”

    “我就是想请,国宾馆也不对外开放啊!”高建功之前的豪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恼怒。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是对外开放,他也没那个经济实力,能在国宾馆里请客吃饭。

    尽欢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不是那你让我挑地儿的吗?我就想去国宾馆涨涨见识,难道还不行吗?”

    高建功看着尽欢无辜的动作和表情,分不清尽欢是真的对钓鱼台好奇,还是拿他当消遣耍着玩。

    “勾引我弟弟,看我不撕了你的狐狸皮!”高建功的背后突然窜出一个女人叫骂道。

    体态丰腴,哦不,这个女人已经超出丰腴的范畴,准确的形容词,应该叫“敦实壮硕”。

    跟她旁边的高建功,体型如出一辙,再结合这护犊子的架势,确认是的亲姐弟无疑了。

    对于护犊子这回事,尽欢其实并不反感,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高建红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鼻子骂街的泼妇行径,尽欢半点也看不上。

    看不上归看不上,但不代表尽欢会对谩骂忍气吞声,她一巴掌快准狠地拍飞高建红被猪蹄还肥的爪子。

    “小狐狸精,还敢动手打人!”高建红用另一只手,捂住被尽欢打过的手背,嘶嘶地吸着气,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心里没点数

    “小狐狸精,还敢动手打人!”高建红捂住手背,从牙缝里面挤出话来。

    尽欢冷睨高建红,警告的说道:“你要再敢嘴里不干不净,或是拿你的手指指点点,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高建红瑟缩着往后退后一步,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还是嘴硬不肯怯场。

    “你不就是看建功长得清秀,家庭条件还好,就想死扒着不放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甭想进老高家的大门!”

    尽欢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实在是高建红的话太好笑了。

    “这位大姐,你怕对‘清秀’是有什么误解吧?你弟弟这长驴脸、眯缝眼、大板牙的长相,你心里就没点数吗?王婆卖瓜,估计都不敢像你这么吹!

    如果这个磕碜的长相都能称得上清秀的话,那这广场上随便拉一个人,都是极品帅哥或绝世美女了。”

    听了尽欢这话,驻足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笑起来,还有好事者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

    高建功觉得他的面子都丢尽了,狠狠拽了一把高建红,“大姐——”

    他心里那叫一个悔啊,早知道就不拍电报,让他大姐回首都了。

    好不碰上一个这么好看的妞儿,话都还没说几句,被他大姐这么一闹,现在好了,算是彻底没戏了。

    可高建红没顺他的意撤退,她平时就是个滚刀肉性子,撒泼打滚都不觉得丢脸,更别说只是被陌生人指点嘲笑几句,根本无关痛痒。

    “那就是看上我们老高家的条件了,我劝你别做白日梦了。我弟就算是要处对象谈婚论嫁,也是找门当户对的干部子女!你这种空有一张脸的野丫头不够格!”

    高建红巴拉巴拉,见尽欢不反驳,就越说越来劲了,

    “就冲我家的条件,京城里的干部家庭的姑娘,排着队等着我弟挑选!就你这种只有脸能看的野丫头,连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原本还在偷笑的吃瓜群众,这个时候全都被高建红的言论惊呆了。

    你当干部千金是大白菜,还排着队任由你随便挑?

    不对,现在的大白菜都金贵着呢,都不能随便挑,副食品站菜摊的营业员,拿到哪棵就算那颗。

    你要多哔哔一句,信不信营业员能喷得你狗血淋头?

    尽欢勾唇笑了笑,“家世背景都是爹妈长辈挣的,有没有本事还是得看个人吧,就是不知道你和你弟在哪个单位工作?是什么职位什么级别?”

    “我弟还上学呢,就这个月底就去京大报道了!”高建红与有荣焉地说道。

    京大?那确实是顶级学府之一,不过现在高考废止了,上京大也只是推选制的工农兵大学。

    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除了本身够优秀之外,就看人脉门路的实力了,高建功多半是后者。

    “能上工农兵大学确实不错,毕竟名额轻易拿不到,”尽欢顿了顿说道:“那你呢?你们是亲姐弟,条件是一样的,想必你也上大学了吧?”

    尽欢故意这么说,是憋着坏想要挑拨离间的意思,谁让高建红和高建功的外表看起来,差距太大呢。

    高建功一身簇新的仿制服和皮鞋,还待着缝着红星的帽子,加上流里流气的纨绔举止,一看就能知道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那种孩子。

    高建红的穿着打扮,可就差远了。

    上衣是灰色的罩衣,下半身老棉布的黑裤子,外加一双绊扣的黑布鞋,而且成色都很旧,衣服领口袖口磨得发毛,裤管还打着补丁。

    而且看得出高建红的容貌,明显没养护,脸上皮肤暗沉粗糙,年褶子细纹一大把特别显老。

    她五官平平的脸上,两边颧骨上的两团痕迹很扎眼。

    不知道是那种风吹日晒出来的农村红,还是冻疮好了之后留下的疤痕,红不红褐不褐的颜色,衬得本来就黑黄的脸气色更不好。

    两只关节粗大的手,一看就没少干粗活,不仅都长着厚厚的茧子,这还没到刮北风的季节,手指就已经裂了不少口子。

    高建红没领会到尽欢的挑拨之意,反而说道:

    “女娃跟男娃怎么能比,建功以后是要给我们老高家传宗接代的,我以后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

    我有什么资格用用家里的条件,我用了以后我弟能用的不就少了吗?我没给他帮上忙,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怎么能用他的东西?

    不过等我嫁到婆家之后,肯定会让婆家和我一起把欠我弟的补回来的!”

    尽欢简直惊呆了,高建红不仅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还有极其严重的扶弟魔倾向。

    “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不努力学习进步,整天挂着你地,能有啥出息!”有个围观的女青年抢先出声抨击。

    高建红啐了一口,“我有没有出息,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就是疼我弟弟,谁也管不着!”

    一个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一个是语录理论的好手,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杠起来就难舍难分,尽欢看得兴致勃勃,还真好奇最后谁会赢。

    “徐姐姐,我们还是走吧。”伊万悄悄拉了拉尽欢的袖子。

    尽欢看伊万的小脸煞白,第一反应就是伊万生病了,伸手去试探额头,幸好温度还算正常,“脸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伊万摇了摇头,左顾右盼确认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和尽欢身上,才凑近尽欢的耳边小声说道:“刚跟你吵架的人……”

    伊万话还没说完,高建红突然冲伊万大喝一声,“小杂种!”

第六百五十二章 全是杂种

    伊万被高建红尖利变调的嗓音吓了一跳,低着头连连后退。

    尽欢上前一步,把伊万拉到背后,冷笑着说道:“我好像跟你说过,嘴巴放干净一点?”

    此刻高建红忘记了手背上的疼痛,小眯缝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你身边这个蓝眼高鼻子的小子,不是杂种是什么?”

    伊万把头埋得低低的,躲避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心里一阵阵发紧。

    尽欢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她就为了一时之气,跟这脑残的两姐弟计较。

    现在围观的人,都看到了伊万与众不同的长相,要是议论起来总归不是好事。

    不过对着高建红也不能怂,要是她现在态度变软,别人还会认为她心虚,更会把事情推向不可收拾的境地。

    而且伊万经历坎坷,心思本来就敏感,要是再遭遇群起而攻之喊打喊杀,那很可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你说你是干部子女,你弟还马上就要上大学,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啊!”尽欢对着高建红嗤之以鼻。

    高建红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像干部子女,说的人多了,就好像是事实一样,“你这个死丫头胡说,我爸妈都是干部,我咋不是干部子女了?”

    “干部子女的思想觉悟,哪有你这么低!”尽欢一本正经地说道。

    高建红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我思想觉悟怎么就低了?”

    “破四旧的革命都搞了这么久了,你还把封建迷信挂在嘴巴,就这思想觉悟,还敢说自己是干部子女。”尽欢语速不紧不快吐字清晰。

    高建红被尽欢牵着鼻子走,“我啥时候封建迷信了?你少胡说!”

    “长相的遗传属于科学范畴,我弟没吃你的也没穿你的,你凭啥说我对我弟大惊小怪瞎吆喝?

    我弟蓝眼高鼻怎么了?你还准备跟神话里面的女娲一样,加水和泥重新给我弟捏个脸吗?

    你当干部的爸妈,难道不是教育你相信科学,而是给你灌输的是封建迷信的愚昧思想不成?

    你家的家教是啥样不关我的事儿,但你也别来招惹我和我弟弟,我们可不想被你拉低觉悟!”

    尽欢义正言辞地带节奏,周围的吃瓜群众觉得尽欢说得有道理。

    蓝眼高鼻的长相,跟一般人是有些不同,心里排异正常,但当面叫人“杂种”,这明显就过分了。

    既没有吃你的,也没有喝你的,凭啥被你指着鼻子骂啊?

    吃瓜群众普遍宽容的心态,也是因为见怪不怪。

    随着这几年华国对外关系的逐渐改善,首都的外国人也逐渐多起来,虽不是随处可见,但老百姓也不是没见过啊。

    再说蓝眼睛高鼻梁的,也不全是外国人。

    东北最北边的华苏边境,还有一整个村子都长这样的混血村呢,虽然跟汉族人长相不同,但户籍上一样也是华国人。

    高建红脑子不算灵光,被尽欢七绕八绕,很快就被彻底搅昏了头。

    尽欢嘴皮子厉害,无理都能辩出三分依据来,把诡辩都讲得清新脱俗。

    脑子反应慢又笨嘴拙舌的高建红,哪里是尽欢的对手?

    高建红平时跟人吵架干仗,要么就是抬出爸妈的干部身份不战而胜,要么就是装滚刀肉使撒泼耍赖的贱招。

    可这两个办法,现在都失效了。

    她撒泼耍赖骂街,尽欢就敢动手打她。

    抬出她干部子女的身份,尽欢就更狠了,质疑她的家教不算,还要怀疑她干部父母的思想觉悟。

    高建红现在心里慌得一比,要是因为她的失误牵累到父母的工作,她肯定就惨了。

    “建功,”高建红轻轻拉了一下身旁的高建功,可高建功没反应,他的小眯缝眼一直盯着伊万打量。

    高建红手上下了力气,使劲儿拍了高建功一巴掌,“建功!建功!”

    “啊~大姐,他,他他不是以前在家里住过一阵的那小崽子吗?”高建功突然激动地问道。

    高建红呼出一口气,“你才认出来啊,就是那小杂种!”

    “他不是在东北的劳改农场吗?怎么回来了?”高建功皱着眉头问道。

    这时伊万也踮着脚凑在尽欢耳边,跟尽欢说了高建红高建功姐弟跟他的关系。

    这两姐弟就是赵长贵的继子女,是跟着他们两的妈一起嫁到赵家的拖油瓶。

    准确来说其实算不上“嫁”,赵长贵牙根软弱,吃不了硬米,只对软饭情有独钟,别的本事没有,上门女婿当得挺溜。

    后娶的老婆娘家在风暴中很有能量,赵长贵在岳父舅子面前照样直不起腰杆,在小家里也是夫纲不正的耙耳朵。

    不过高建红和高建功两姐弟,倒是觉得赵长贵这个继父很不错。

    赵长贵对他们是要啥给啥,有求必应,跟对伊万这个亲儿子视而不见比起来,简直是二十四孝父亲典范。

    所以四年前,这两姐弟才会肆无忌惮欺负虐待伊万,到现在高建红到现在才会对一口一个“杂种”地叫着。

    高建功虽然纨绔无脑,但长期呆在京城,好歹比高建红这种只知道在农村称王称霸的知青,嘴巴利索那么一点儿。

    “你说谁没觉悟呢?这里最没觉悟就是这个小杂种!

    他一个黑五类家庭出身的狗崽子,还长着一副外国人的长相,不是狗杂种是什么?”

    吃瓜群众一听到黑五类出身,脸色也纷纷变了,胆小的人不禁连连后退。

    “黑五类狗崽子”跟“长相特殊的异类”是两回事。

    长相特殊的异类,最多就是不受人待见,出门被指点围观一下而已。

    黑五类狗崽子那是成分问题,谁也不敢靠近。

    要是跟黑五类沾染上了,对个人不仅是要命的事情,严重点的还会连累亲人朋友。

    尽欢轻轻捏了捏伊万的肩膀,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红唇轻启温软的嗓音缓缓流出。

    “你们骂我弟是杂种,那他的亲爹,你们的后爹赵长贵又是什么?杂种的亲爹?

    你妈后来生的龙凤胎弟妹,跟他有着同样的骨血,也全是小杂种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姐好厉害

    高建功冷哼一声,“我爸可不是他爹,我爸早已跟他划清了界限了,他跟我们家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管划没划清界限,我弟都是名正言顺生下来的孩子,你们俩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还好意思骂我弟是杂种?

    要不是你妈前几年嫁给赵长贵,你们到现在为止,说不定现在还是父不详的野种!

    你们那对儿龙凤胎的弟妹就更可笑了,你妈和赵长贵可真有本事,结婚才刚五个月就能生出一对的龙凤胎。

    早产?呵呵~我学医这么多年,就没早产五个月还能养活的婴儿。

    可偏偏你们家有福气,龙凤胎出生的时候,可比别人单胎的孩子还胖乎!”

    尽欢所说的话,就像是一枚炸弹,简直振聋发聩。

    父不详?早产五月的龙凤胎?

    信息量好大啊!

    吃瓜群众震惊了一小会儿之后,原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很快变成正大光明的讨论。

    高建红和高建功姐弟俩,眼睁睁看着尽欢粉玫瑰一样娇嫩的唇瓣上下翻飞,吐出字句诛心。

    连他们都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尽欢却说得头头是道。

    这多亏了佟盛林之前对赵长贵的愤恨,才能让尽欢知道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加上尽欢的推理猜测,可不就有了耸人惊闻的“真相”吗。

    “胡说八道!我亲爹是,是得病才去世的!信不信我去革委告你污蔑!”高建红指着尽欢的手指都在颤抖。

    尽欢勾唇笑得欢畅,“要是你亲爹是生病去世,那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你心虚个啥劲儿?”

    “我本来就,堂,堂堂正正的,哪有心虚?”高建红梗着脖子说道。

    尽欢挑眉,“不心虚那你说话怎么老打磕巴,还有,你的手也别抖啊!”

    “你——”高建红连忙放下了指着尽欢的手,左手把右手死死握住,手都快被攥红了,她这个反应,更印证了她的胆怯心虚。

    其实这些早年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她爸妈一向对过去闭口不言,但禁不住流言蜚语往她耳朵里钻。

    不管流言是真是假,但听得多了,她心里也在犯嘀咕。

    高建功年龄更小些,对童年的大部分记忆早就模糊,但有些事情却记忆深刻。

    他小时候经常被其他小孩骂“没爹的野种”,气不过跑回家问她妈,他妈回答他的是往往是一顿扫帚疙瘩。

    挨了打吃了教训,后来他也就不问了,可疑惑一直留在了心里。

    按照他姐的说法,爹是病死的,那他们怎么从来没去坟前祭拜过?

    这十年确实不允许封建迷信活动,但在破四旧之前,他们也没去扫过墓。

    家里也没有他亲爹的牌位和遗物,连张照片都没有,加上他们姐弟俩随母姓,他们甚至不知道亲爹姓甚名谁。

    看吃瓜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高建红和高建红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煞白,尽欢就抓紧机会准备撤了。

    她没打算痛打落水狗追究到底,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太过火。

    真把事情闹大了,伊万的成分出身摆在那儿,的确经不起推敲。

    尽欢带着伊万,慢慢往包围圈外走。

    她不说话,周围的吃瓜群众,便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主要是她冷脸抿唇的样子,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再结合之前吵架对峙时的表现,谁也不敢挡路触霉头。

    伊万的左手被尽欢牵着,右手抱着装着骨灰罐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尽欢的身后。

    眼看着尽欢和伊万就要走出包围圈,高建红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高喊着“打倒黑五类狗崽子”就冲过来,手里面还高举着半截板砖儿。

    吃瓜群众被她涨红扭曲的脸吓了一大跳,都怕被误伤血溅当场,瞬间作鸟兽散。

    伊万在农场没少被熊孩子们欺负,早就练就了“耳聪目明”的本事。

    他听到高建红高呼的口号,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而是撒腿往前冲,还不忘拽着尽欢跑,“姐,快跑啊,那个女疯子追来了!”

    尽欢却不疾不徐,冲他嫣然一笑。

    伊万心里那叫一个急啊,他承认尽欢笑起来很好看,但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啊!

    伊万正准备把尽欢往旁边推来,自己去接下高建红拍过来的板砖。

    可他推尽欢的手还没出去,整个人就突然双脚离地,然后天旋地转。

    只听见“扑通”一声巨响,他就看见高建红矮胖的身子,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之前被高建红拿在手里当凶器的半截板砖,也被甩飞出去,好巧不巧,刚好砸在高建功的脚背上。

    “嗷——”高建功捂着脚在原地来回跳,根本顾不上摔成一眼烂泥的高建红。

    尽欢掸了掸回力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气定神闲放下了刚刚回旋踢的左腿。

    “姐,你好厉害啊!”被尽欢夹在臂弯里的伊万惊叹道。

    “回去之后教你,”尽欢把伊万放回地上,给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子,“碰上这种狗眼看人低,还听不懂人话的狗东西,就狠狠揍回去,不然他长不了记性,明白了吗?”

    “明白了!”伊万飞快地点头。

    被摔得脑袋嗡嗡响的高建红,咬牙切齿地喊道:“跟你们两个狗崽子拼了!”

    高建功刚还跳脚呢,这时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撸袖子,看样子打算跟他姐是一样的。

    尽欢右手把伊万往后拉,让他藏在自己身后以免误伤,左手往伸进挎包里摸索。

    高建红和高建功两姐弟还没走到能动手的范围,尽欢手上的鞭子就先破风而出。

    第一鞭呼啸着冲着高建红去了,不过鞭子并没有抽实,而是卷住高建红的水桶腰。

    尽欢在这头捏住这头一拉一扬,鞭子那头的高建红,很快就被卷离地面。

    在凄厉的尖叫声中,高建红被狠狠掼在了地上,矮胖的身体扑腾起一阵灰尘,引来吃瓜群众一阵呛咳声和呸呸呸的抱怨。

    高建功看到高建红咬牙想爬起来,撑到一半又软下去,再一次扑腾在地。

    他整个人跟着高建红的动作抖了两抖,他姐在家里在乡下也是出了名的凶悍,却连尽欢的衣角都没挨上,就被尽欢接连给撂翻了两次。

    高建功觉得他被板砖砸伤的脚越来越疼,连带着小腿肚子,也跟着发软,走路就更慢了。

    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看他走得慢吞吞的,就大声在人群里吆喝道:

    “别怂,是男子就上啊!”

    “小伙子,你姐被打的那么惨,你还不帮她报仇?”

    “报仇?他连个小姑娘都害怕,怕是个没卵蛋的怂货哟!”

    “对对对,就是怂货,一大老爷们,连个姑娘都干不过,中间那条腿儿算是白长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指条明路

    高建功也害怕跟他姐一样,被抽到地上爬不起来,心里怂嘴上却要装得硬气,毛着胆子放话。

    “谁,谁害怕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俩小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我,我就不姓高……”

    “不就想随你后爹姓赵嘛,姑奶奶我成全你!”尽欢的鞭子刷一下甩出去。

    啪——

    高建功只觉得胸口又痛又辣,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已经破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皮肉露出来。

    没等他嚎叫出声,在空中呼啸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过来。

    之前咬着牙关放的狠话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一瘸一拐地闪避鞭子。

    躲的时候还不忘抱着头,有意识保护着脸。

    其实在尽欢看来,高建功这长相,完全没有护着的必要!

    有点伤痕其实也不影响高建功容貌,反正都这么磕碜了,还能丑到哪里去!

    尽欢也没狠辣到非要毁人容貌的地步,但高建功这种祸害,就给一鞭子,这惩罚力度也太小了!

    高建功抱头鼠窜,也比不上尽欢鞭子的速度。

    鞭子啪啪地抽在他身上,不仅鞭鞭到肉,还顺便把他簇新的一身行头给撕碎了。

    痛出来的冷汗和跑出来的热汗交杂而下,汗水里的盐分腌渍着破皮的伤口,痛感只有那么酸爽了。

    但他还是在吃瓜群众的包围圈中,不停跑着转圈,根本不敢停下来。

    他左闪右避都被打得这么惨,停下来任人处置,只会被打得更惨。

    尽欢明明有能力把高建功一鞭子甩翻,偏偏就要像猫抓老鼠一样,吊着高建功慢慢折磨。

    明明眼看着逃脱了,尽欢就赶紧抽一鞭让他希望落空。

    跑不动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着干脆让尽欢打个痛快出口气好了。

    尽欢干脆就把鞭子挥得更虎虎生风,躺平任打任杀受更受罪,还是忍痛抱头鼠窜比较靠谱。

    高建红在地上躺了半天,这会儿终于缓过点劲儿来,好不容易撑着坐起来。

    看到高建功被鞭子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的疼痛感官下线,伏弟魔的思维立马上线。

    “贱丫头!你竟然敢打我弟弟!”

    尽欢嗤笑一声,“我打他怎么了?打他难道还要挑黄道吉日才能打?”

    说着尽欢就又抽了高建功一鞭子,让高建红顿时气得发抖。

    “你,你这贱人,我跟你拼了!”

    啪——

    本就追着高建功的鞭子调了个头,打在了高建红的脸上,高建红大而平的一边脸颊,瞬间就鼓成了馒头。

    “我提醒过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累教不改,看来就得挨打才能学乖!欢迎你跟我拼命,前提是你能站起来才行!”

    高建红捂着肿胀的脸颊,憋着气试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站起来。

    刚刚那一跤摔得太结实,到现在她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不疼。

    高建功看尽欢和高建红说话,瘸着腿冲过来挡在高建红的前面,结结巴巴开口道:

    “同,同志,你要打就打我,我随便你抽,别打我姐了,她受不住!”

    尽欢意外地挑眉,高建功还算有那么一点良心。

    要是高建功只顾自己,不顾高建红的死活,那高建红这伏弟魔一腔热血,可真算是喂了狗。

    “我打她是因为她嘴巴臭,该打你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少了你的!”尽欢捏着鞭子悠闲地开口。

    高建功气得快要吐血,什么叫该他的不会少了他,敢情刚才被抽了半天都不算?

    可他却不敢回嘴反驳尽欢,之前对尽欢惊鸿一瞥的惊艳,早已变成了限制级的惊吓。

    以前艳遇搭讪,是货真价实的拍婆子,眼前这个哪里是拍来的婆子?这特么是刚掀开棺材板的女煞星!

    高建功带着惧意的表情,终于让尽欢满意了一些。

    看来有些人,真的不适合理论讲道理,只有动手比划拳头才有用。

    尽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收回来的长鞭子,居高临下扫了高建功一眼。

    “你们家跟伊万的恩怨,以前呢是我不知道管不着,但现在他是我弟弟,你们就都离他远点!

    要是你们再找他麻烦欺负他,那就不是抽一顿鞭子能了结的,听清楚了吗?”

    其实尽欢语气一点也不阴狠,语气温软脸上带笑,可眼角眉梢都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高建功被尽欢的冷眼一扫,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点头如小鸡啄米,“听,听清楚了!”

    “听清楚就好!”尽欢转头招呼伊万,“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伊万蹬蹬向前走了两步,正准备去牵尽欢伸过来的手。

    手还没挨上呢,高建红突然说道:“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高建红狠话还没放完,就被高建功捂住了嘴巴,只剩下呜呜呜的叫声。

    “同,同志,你们别介意,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劝她,不让她找麻烦。”高建功死死捂住高建红的嘴巴赔笑脸。

    高建功也对他姐也是无语,都到这个地步了,放狠话还有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尽欢就敢用鞭子抽他们,肯定有依仗,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胆。

    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争一时长短,再被这女煞星打一顿,那多不划算。

    尽欢翘着嘴角笑容明媚,“把你的手松开,我倒是想看看,她要怎么不放过我!”

    “同志,我大姐就是气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高建功忝着脸祈求道。

    尽欢斜了高建功一眼,“让你松手就松手,废什么话?”

    高建功受不了尽欢的凛冽的眼神,不得不松手放开高建红的嘴巴。

    尽欢弓着腰,用整理成捆还没放进包里的鞭子,抬起高建红胖胖的的双层下巴,动作神情都很嚣张。

    “光放狠话有啥意思,你就说说你想怎样,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高建红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但被人这样轻佻地抬起下巴,心里感到很耻辱。

    尤其是,挑她下巴的人,还是个女人。

    “小贱人,你少得意!我要去革委告你,等你进了革委,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猖狂。”高建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高建功无奈地抬头看天,他大姐一定是在农村糊糊喝多了,脑子全被糊住了。

    就算是要去革委告状,用得着现在就说出来吗?生怕人家不会提前防备吗?

    尽欢嗤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最近的革委在哪里?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

    这里离新华门还挺近,我们干脆去园子里,直接去老首长面前分辨,岂不是更方便?”

第六百五十五章 排不上号

    吃瓜群众的包围圈都安静了,之前还议论纷纷的人们,现在都被尽欢的话惊到了。

    其实大家对他的模样还是很清楚。

    至于近距离见到真人版,那绝大部分人还是没有那个机会的。

    都知道首长是住在园子里,门岗扛的是真枪实弹可不是摆设,谁会不怕死去硬闯?

    高建红把头扭到一边,下巴努力想躲开尽欢轻佻怠慢的动作,撇着嘴满脸鄙夷地说出大家的心声。

    “你以为你是谁?还去见首长,牛皮都被你给吹爆了。就凭你们两个狗崽子,还没挨到门槛,估计就被当成特务分子给抓了!”

    尽欢不紧不慢地从包里翻出通行证,“进不进得去,我们说了不算,这张通行证说了算。”

    通行证被尽欢翻开,上面的信息、照片、印章一应俱全,不仅高家姐弟看得清楚,周围眼睛尖的吃瓜群众也看到了。

    “我的那个乖乖,还真是红墙大院的通行证哎!”

    “有通行证,那岂不是想见的话,随时都能见到!”

    “说什么傻话,哪是说见就能见的!不过有了通行证,园子倒是随时都能进的。”

    “你们说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还给她发园子的通行证?”

    “能是什么身份,干部千金呗!一般人别说随进随出的通行证了,就是连去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那这下可好玩了,之前那个女同志,还说这姑娘高攀他们家,现在打脸了吧!”

    “你们还别说,这姑娘手段是厉害了些,但其实还是讲理的,之前也没想要动手,要不是那两姐弟犯浑纠缠,她大概也不会挥鞭子抽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尽欢倒是无所谓。

    她做人行事都信奉低调原则,但事情不是她的错,她也不可能忍气吞声,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

    吃瓜群众七嘴八舌的话,串联起来的“真相”,让高建功心里慌得一比。

    他不像他姐高建红,当了几年下乡知青,除了挣工分和吃喝二字,脑子就装不下别的事情。

    他常年待在京城,虽然不干正事,尽和一帮子狐朋狗友东游西逛胡天胡地,但他的敏锐度一直在线。

    什么样的人惹得起,什么样的人不能惹,他一直分的很清楚。

    红墙大院的通行证摆在眼前,他整个人就更清醒了,尽欢的背景比他想象的更强悍,他和他大姐招惹不起。

    “同志,刚才都是我和我大姐的错,我现在向你郑重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高建功此时的态度比之前口服心不服要陈恳得多。

    高建红却还是固执地不肯低头,明知道可能招惹了惹不起的人,还是死鸭子嘴硬。

    “建功,这通行证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呢,你干啥要没骨气地向她道歉,说不定这骚蹄子就……”

    啪——高建红的脸再一次地响亮了!

    这下子高建红的两边脸蛋对称了一点,大饼脸也立体了很多,两个大小不一的馒头堆在脸上,有点像整容做完苹果肌的膨胀充盈效果。

    “通行证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尽欢面无表情,“不过嘴巴你不干净,就别怪我手痒!”

    大庭广众之下,高建红被尽欢三番五次打脸,耻辱和愤怒在心里堆积发酵,她掐死尽欢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低头服软?

    “就算通行证是真的,我也不会怕你,青天白日的,你就拿着鞭子打我们,跟地主老财有啥区别?我就不信去了园子里,谁还能偏袒你!”高建红冲尽欢喊道。

    高建功蹲在一旁捂着头,他觉得脑仁疼得厉害。

    他大姐下乡这几年,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他大姐虽然脑子也不聪明,性格也蛮横泼辣,但最起码的眼色,还是有一点的!

    他就不明白了,他大姐为什么非要跟尽欢争高低较长短?

    争,也争不过啊!

    吵架,嘴皮子不如尽欢利索。

    打架,浑身都是伤还不够惨?

    事情要是闹大了,家世背景还没有尽欢硬气!

    “地主老财?你倒是挺会捕风捉影,一看就知道平时就没少干告状举报的事!”尽欢挑了挑眉,“不过我这条鞭子,上面确实没少沾人血!”

    尽欢突然抖开已经捆好的鞭子,鞭子擦着高建红的身体,“啪”一声抽在地上。

    随着鞭子落地出声,高建红和高建功的身体,不约而同地条件反射,跟着抖了一下。

    “我用它打过流氓混混,抓过罪犯特务,”尽欢语气轻快,“自诩玩得开玩得起的的顽主,仗着家世背景欺人的纨绔,它也没少招呼!你们俩在这里面,还真排不上号儿!”

    高建功的眯缝眼都瞪圆了,前胸后背都在冒冷汗。

    就凭这一根鞭子,尽欢就能抓狡诈的特务和凶恶的罪犯,那是有多厉害?

    怪不得从尽欢头到尾,一点也把的他们姐弟俩放在眼里。

    尽欢看上去,比他的年龄还小,就已经抓过特务罪犯立过功,他还整天无所事事,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刷夜喇蜜。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高建功陷入短暂的自我反省自我检讨中,高建红却对尽欢的话嗤之以鼻。

    “哼!满嘴跑火车,吹牛皮都不带打草稿的!”高建红脸上的伤剧痛,但阻止不了她蠢蠢欲动,想跟尽欢一较高下的心,“还想冒领英雄的名头,看把你给能耐的!”

    尽欢把玩着鞭子把手,似笑非笑。

    “我没你能耐,你能耐你倒是麻溜爬起来,跟我去园子亲自到领导面告我状啊!甭管最后告状成不成功,回来估计也能够你吹个一年半载,怎么着你都是赚的!”

    高建红前所未有地赞同尽欢,近距离接触,那是多大的荣誉啊!

    一年半载哪够?回来她能吹一辈子!

    “去就去!”高建红心潮澎湃,身上脸上的痛感,仿佛都瞬间消失了,动作异常敏捷地站起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这么窝囊

    “我不回家,我要去园子里,给咱们姐弟俩讨个公道!”高建红语气之慷慨,“老首长不会赞成用鞭子打人的地主老财行径!”

    高建功压低声音,“你以为告状,我们能讨得了好,事情是我们挑起来的,先动手的也是我们!”

    “你这脾气咋就这么窝囊?”高建红很是恨铁不成钢,“她把我们打伤了,现在我们是苦主,你怕啥?”

    高建功恨不得掰开他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他这是窝囊吗?

    他这是有眼色会看形势!

    他这是求生欲强!

    “你以为卖一卖惨,老首长就能相信我们吗?肯定要让人调查事情经过。那个女同志是园子里的常客,老首长于情于理都会让她辩解两句。

    事情闹大了,咱们姐弟成了坏分子,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到时候爹妈万一怕被牵连,再跟我们划清界限,我们就只有自生自灭!”

    高建功的话,就像是一碰冷水兜头淋下,高建红“见首长”的热血沸腾,瞬间只剩下刻骨的冷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虽然浑身都还在痛,虽然还是对尽欢不忿,但她不能拿她和建功的前程未来冒险。

    要是他们姐弟俩成了坏分子,家里肯定会毫不犹豫舍弃他们。

    继父赵长贵靠不住,她心里很清楚,别看赵长贵平时对他们确实不错,但其实赵长贵冷心冷情,就是个没心肝的货。

    赵长贵连亲儿子都能划清界限,如果换成她和建功这种没有血缘的继子女有了污点,只怕会更无情更冷酷。

    至于亲妈,她也是不敢抱任何期待,她亲妈跟赵长贵都是二婚,但两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亲妈也是自私至极的那种人。

    就为了显示自己思想先进,明明有资源有关系不用,偏偏要让她去下乡插队虚度青春。

    自从她下乡,亲妈就对她不闻不问,连封信都没给她写过,就更别寄钱票寄东西了。

    要不是她身体壮实能干活,加上建功时不时补贴,她都不知道怎么在东北熬过这三年。

    “大姐,就别说去老首长面前告状了,就是我们今天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学校那边要是知道了,我看我大学也就别想念了!”高建功看高建红不说话,再接再厉地劝说。

    不得不说,高建功还是很了解他大姐高建红的。

    高建红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脸面,随意撒泼打滚刷下限,但一旦涉及到高建功,她就会谨慎很多。

    现在高建功拿前程来说话,高建红之前准备跟尽欢一争高下的火气,瞬间就熄灭了。

    但要让高建红向尽欢低头认错,她也开不了口。

    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又吞回去,确实很没面子,何况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服软。

    “行行行,”高建红抽了抽被高建功拽住的胳膊,但没抽出来,“建功你放手,我听你的,不去了还不成吗?”

    高建功没想到高建红这么快就松口,但还是没放手,“大姐,你,你给这个女同志道个歉,今儿的事也就揭过去了!”

    尽欢其实一点不在乎高建红道不道歉,一句口是心非的“对不起”,又不能让她多块肉。

    反正人都打了,气早就撒完了!

    不过高建功这个怂货,倒是挺有心计,要是高建红道了歉,她要是再抓着不放,那就是她不讲理。

    “同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高建红飞快又模糊地说道。

    这个道歉的语速,真是难为她脸上的伤了,刚才捂着脸抽冷气说话都费劲,现在倒是好像不怕痛了。

    “这道歉的态度,哎,”尽欢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就勉强接受好了,不然显得好像我是故意欺负你们一样,那我就大度点好了,谁让我脸皮薄,做不出得理不饶人的事情呢!”

    高建功脸色微红,又扯了扯高建红的胳膊,“大姐,你好好道歉!”

    高建红被强压着道歉,心里本就屈辱得厉害,高建功现在还嫌她道歉的态度不好,更是憋屈得慌。

    “她不是说已经接受了吗?我干啥还要道歉!”她就甩开高建功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高建功尴尬地给尽欢赔笑脸,“同志,对不起,我代我大姐跟你赔不是,真的很对不起!”

    “赔不是就不用了,我已经接受道歉,就不会抓着不放。”

    尽欢嘴角露出两只梨涡,笑容和煦明媚,“不过以后不要再犯到我手里,不然就老账新账一起算。

    我有的是收拾人的法子,下次肯定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心服口服!”

    高建功莫名觉得腿肚子发软,“同,同志,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如果你回家要告状的话,就顺便给你后爹带句话,”尽欢手搭在伊万的肩膀上。

    话还没说完,高建功猛摇头。

    告状?他哪有那个胆子?

    再说,把他们家和外家捆在一起,说不定都比不上尽欢的背景,告状也没用啊!

    “四年前赵长贵就跟我弟弟划清了界限断绝了关系,现在他家庭美满儿女成群,以后也别拿血脉生恩做借口,来骚扰我弟弟!”

    尽欢说完便不耐烦地挥手指,“行了,你走吧。”

    高建功谨小慎微讨好的表情太过于辣眼睛,让尽欢不忍直视,连伊万都摇了摇他的小脑袋。

    高建功立马撒开两腿跑得飞快,像是后面有恶狗在追。

    跑了几步之后,脚步趔趄一下差点跌个狗吃屎,引得周围的吃瓜群众哈哈大笑。

    尽欢也拉着伊万撤了,两人回到大院,正好碰上回家的沈云旗,“舅舅,这是伊万,伊万快喊舅舅!”

    “舅舅。”伊万小声地喊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沈云旗身材高大,本来压迫感就很强,加上脸上醒目的疤痕,气场更是让伊万畏惧。

    “我还以为你们最早明后两天才会回来呢?咋这么早?”沈云旗摸了摸伊万的头。

    尽欢笑着说道:“运气好,我跟伊万在冰城,刚好赶上了回首都的直达快车,路上没有耽搁,所以才会这么快!”

    “顺利就行,王大鹏给我打电话,就担心你们在路上出岔子,”沈云旗说道:“你们在家休息会儿,吃了中午饭,我就带你们出去!”

    有沈云旗这尊大佛在,火葬场骨灰堂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为难佟盛林的坏分子身份,很利索就办好了骨灰存放手续,把佟盛林的骨灰和伊万的姥姥和妈妈的存在一个架子上。

    尽欢和沈云旗给伊万留了点时间,让他缅怀逝去的亲人。

    伊万也没耽搁太久,十多分钟就出来了,只是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在里面哭过。

    尽欢没跟着沈云旗回大院,带着伊万出去散心溜达。

    在玉渊潭公园划了船,还看了场电影,在全聚德吃了烤鸭,天都快擦黑了,尽欢才带着伊万慢悠悠往回走。

第六百五十七章 没规没矩

    尽欢原本打算带着伊万尽快回川省,但沈云旗买到的火车票是大后天下午发车。

    不过幸好火车是直达的,不用再去西府和长安经停转车,全程36个小时,也比之前在火车上动辄几天要轻松多了。

    伊万没能从佟盛林离世的悲痛中很快抽离,整天神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尽欢怕他憋出毛病来,只好多安排行程。

    骑自行车打乒乓球学游泳,吃饭逛街看舞剧,想起什么玩什么。

    没有了空闲时间,精力也被尽可能,伊万悲伤的情绪淡了不少。

    尽欢走之前还得去医院看一下齐寅桐,上次的功课都还校考完,要是她不打招呼就回去了,齐寅桐估计能特意写信去川省喷死她。

    办公室除了齐寅桐,一个病人都没有,尽欢便起了整蛊的心思,她捏着嗓子躲在门框旁的小声嚷嚷。

    “齐教授,救命啊!我快不行了!”

    齐寅桐猛地抬头,看到的就是探头探脑的尽欢,“你这臭丫头又作怪,在门口装神弄鬼的,还不赶紧给我进来!”

    “师父,你今天没上手术哦!”尽欢拉着伊万走进去。

    齐寅桐看着神情有些腼腆的伊万,迟疑地问道:“你带的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家的,伊万现在是我弟弟了,”尽欢笑着说道:“伊万,这是我师父,你叫他齐老师好了!”

    “齐老师好!”伊万乖乖地打了招呼。

    “好好好,你叫伊万是不是,你几岁啦?”齐寅桐拉着伊万手和蔼地问道。

    伊万认真点头说道:“嗯!我叫佟伊万,今年8岁。”

    “这孩子身子骨太弱了。”齐寅桐觉得伊万看身高体格,以为他只有五六岁。

    尽欢点头,“嗯,伊万之前在东北农场呆了4年,吃了不少苦头,好好养,身板会结实的!”

    “你已经把过脉了吧?说说你的断症和药方。”齐寅桐转头看向尽欢。

    “您还真是随时都不忘校考我的功课呀!”尽欢笑着递上笔记本,“病历和方子在这儿了,您帮忙过过目。”

    “你是个懒鬼,我再不盯着点,我看你是想上天。”齐寅桐一边看病历,嘴上还不忘埋汰尽欢。

    尽欢早就已经被他念叨习惯了,丝毫不以为意,直接开始说她对伊万的诊断。

    “伊万身体底子薄,脾胃还虚弱,我觉得要尽量少用药,他身体也承受不了,食疗相对稳妥一些。”

    “嗯,你的想法很对,伊万年龄还小,其他的不急,调理好脾胃,把底子打好固本培元才是正道!”齐寅桐赞同地点头。

    斟酌过食疗方子之后,校考完笔记本上涉及到的疑难问题,尽欢把最近翻译出来外文医学资料,全部交给了齐寅桐。

    “这些资料,是哪里来的?”齐寅桐看着上面涉及到的新的医学成果问道。

    “偶然得到了一些外文资料,我就试着翻译了一下,有些专业术语和新兴词不一定准确,您先将就着看吧!”

    “哎~”齐寅桐叹了口气,“原本技术就不如人,那些人还不奋起直追,就知道在窝里斗来斗去,把学术环境搞得一团糟,现在差距拉得更大了!”

    大环境如此,尽欢也不好多言,只能劝慰,“慢慢会变好的,您复职不就是证明吗?”

    “但愿吧,”齐寅桐左右不了那些大问题,便转移了话题,“你们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干脆跟我去一趟园子里。”

    尽欢摇头,她跟伊万的事情,无非就是逛吃逛吃,“没事呀,您是准备去园子里出诊?”

    于是,齐寅桐就带着尽欢和伊万一大一小两个小尾巴,从容进了园子里。

    齐寅桐直奔游泳池的方向,尽欢就知道齐寅桐药看诊的病人是谁了。

    尽欢还没进门,就听到张秘书的声音,“首长,文件看完了,报纸还是我来给您念吧?齐医生交代了,您的眼睛还没恢复好,可千万不能劳累!”

    “说曹操,曹操到啊!”老首长笑着说:“齐医生来啦,你快跟张秘书说说,我眼睛早就已经好了,我看个书,她一直唠叨个不停!”

    “首长好!”尽欢背着药箱越过齐寅桐,一溜烟儿就窜到了老首长的书桌前面。

    老首长扶了扶眼镜,“哟~我看看,这谁家的女伢子,可真精神!”

    “您老连我都没认出来,还说眼睛恢复好了,”尽欢直接蹲在了老首长的书桌前,语气和动作都很很随意。

    齐寅桐看尽欢的样子,正想说她没规矩。

    老首长伸手拍了拍尽欢的头,“我还是认不出你这泼皮丫头,说吧,你今天是来蹭吃蹭喝的,还是想去游泳池撒欢儿?”

    “首长,我师父和弟弟都在,您老人家好歹给我留点脸呀!”尽欢拉着老首长的裤管可怜巴巴。

    老首长摇了摇头,“你这泼猴哪有脸面,你不是把脸放在家里,不带出门的吗?”

    “首长这么说我,我要公报私仇,建议我师父把你的药,全部都给你开成那种苦药。”尽欢故作奸诈。

    首长用手指点尽欢的额头,“你公报私仇不悄悄的,大声嚷嚷出来算啥回事?”

    “偷偷在背后使绊子那是小道,我这是阳谋,当然能正大光明说出来!”

    尽欢傲娇又得意的表情,逗得老首长哈哈大笑。

    “齐医生是学贯中西的医学泰斗,你要青出于蓝能让他改药方,让我吃黄连我都没问题!”

    尽欢说风就是雨,立即打开药箱就是好一阵翻腾,“师父你药箱里,没准备黄连呀!”

    “小鱼儿,你越说越不像话了,”齐寅桐哭笑不得,“黄连又不对首长的症,我为啥要准备?”

    尽欢感叹,“哎,看来忆苦思甜也不用想了!”

    老首长故意板着脸问道:“听你的意思,你还挺惋惜是吧?”

    “有这么一小点儿吧。”尽欢知道老首长这是在跟她开玩笑,认真点头还比划了一个掐指尖的动作。

    老首长笑着指尽欢,“也就是你这个丫头,敢在我这里撒泼耍痴!”

    “您不是说我是泼猴吗?猴子哪有不撒泼的?”尽欢嘿嘿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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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锦鲤穿六零介绍:
孑然一身的徐尽欢一朝飞机失事,成了六十年代萌萝莉。六十年代物资匮乏、条件艰苦?怕啥?鲤珠空间在手,吃饱喝足乐淘淘!成了小娃手小腿短、身单力薄?怕啥?全能曾祖在侧,家里家外一把抓!从小学医练武,定能让自己鲤鱼跃龙门!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某男:我离人生得意的巅峰,就差一个叫尽欢的老婆!自带锦鲤穿六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带锦鲤穿六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