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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公子南伽     沧海纪txt下载     沧海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饶尔等不死

    就在祠堂内的村民们开始进行生死诀别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却陡然出现了变化。

    只听得‘咻’的一道破空声响起,队伍里的一个马匪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直接从马上倒栽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不动弹了,众目睽睽之下突遭巨变,十五人的马匪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马蹄攒动,人声嘈杂,一片乱象。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麻子脸不敢耽搁,立马矮着身子,骑着马钻入了队伍里小心地藏了起来,眼看四周都是人挡着,这才敢直起身,左右张望,大声呼和着。

    那个干瘦的马匪听到旁边老大的问询,也不敢不去,当下捂着头下马查看了一番之后,弓着身子,满脸的惊恐,颤声道:“老大,猴子死了!”

    “死了?”麻子脸老大一脸惊讶,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见一只羽箭深深地从后方插入了手下的脑袋,然后从另外一头穿了出来,箭身上带着的红白之物明显是脑浆,一下子就直接穿透整个头颅,可见这一箭的力道之大。

    顾玄站在远处一处完好的屋顶上面,手持长弓,眼看那边的一名马匪被自己一击即中,顿时转头对着旁边的靖龙笑问道:“骑射乃君子之艺,靖龙叔看我这一箭如何?”

    借着四周的火光,靖龙也看清了那一箭的战果,当下自然老老实实地答道:“公子神力!”

    军中有擅射者,也不过就是开两石的弓而已,但天生神力的顾玄可轻易地拉开三石之弓,一箭的威力直接射入岩石都不奇怪,随手一箭射穿一个马匪的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此时的马匪们也有人注意到了楼顶显眼的顾玄两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麻子脸一脸凶恶的神色,也没问诸如‘你是谁’,‘来干什么的’这种蠢问题,直接就大声下令。

    “给我杀!”

    其他的马匪们这时候也像模像样地拿起了脚边自制的粗陋弓箭,开始朝着顾玄两人所在的地方射击,同时还有五六名不擅骑射的马匪嘴里咬着长刀,双手握着缰绳策马狂奔而来。

    马匪们并非只是走投无路的庸人,反而都是些身经百战之辈,经验极为的丰富。

    这种战斗,距离最是重要!

    骑手要杀弓手,一定要尽快地拉近双方的距离!

    眼看远处的十多只羽箭飞来,顾玄眼露精芒,不慌不忙地举起手里的长弓,张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射出,竟然后发先至,直接又是精准地钉穿了一人的头颅,一个骑在马上躲闪不及的马匪哀嚎着倒下,直接惨死当场。

    至于这一阵稀疏的箭雨根本不放在他的眼中,直接就被护在一旁的靖龙随手横刀拦下,这种轻飘飘的箭,准头又差,对他完全形成不了威胁。

    而此时的地面上,骑着马冲刺过来的马匪们已经杀到,本就不过百米的距离,策马狂奔瞬息即至,顾玄也没时间再去射第二箭了,随手丢下已经被拉崩了弦报废的粗劣长弓,顾玄想都没想,手持长刀,直接跃下。

    一刀杀过,血泉四射。

    十多年来从各处拜师学艺,再加上天生的神力,顾玄这个看似贵公子模样的俊俏青年,对上这帮穷凶极恶的马匪,战斗竟然瞬间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眼看着那个从屋顶上高高跃起,好像猛虎下山一样直扑而下的青年,马匪们第一时间只当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子,直到身边的同伴被其电光火石的一刀给砍下马去之后,这才知道遇到了硬茬,顿时不敢怠慢,一个个的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声叱骂着攻了过来。

    这边的顾玄一刀把一个包围圈最边缘的马匪给斩下马去之后,翻身便骑在了这匹原本属于马匪的战马上,手中缰绳一抖,脚下一夹,没有硬拼,直接往外面冲去。

    “给老子追!”

    麻子脸哪里能让他跑了,当下怒喝一声,带领着剩下的马匪们一起往外追来,他却忘了楼顶上还有个煞星,靖龙也学着从楼上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个稍微落后的马匪注意到了,驱马来砍,靖龙一个侧身躲过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击,然后平地跃起半丈高,一脚把对方踹下了马,靖龙自己却没有跟着落地,只见他脚下勾着马镫,一个翻身便到了鞍子上,同样一扯缰绳,那马儿高高立起,原地掉了个头,直接变成了面对前方的马匪,背靠祠堂的方位。

    如此神乎其神的马术,让转过身来的几个马匪们都看呆了,而地下那个刚才挨了靖龙势大力沉的一脚而被踹下马去的马匪刚想要挣扎着站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冷不防地背后一道寒光闪过,一颗满是污血的脏兮兮的头颅便带着迷茫的神色直接上了天,人还立在原地未有倒下,断颈处的血泉喷涌,直接溅了靖龙一身,再配合他那满脸凶狠兴奋的眼神,如地狱杀神临凡。

    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未曾如这般痛快了,靖龙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战场上,一股股杀气散发开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手中的大刀挥舞,竟然主动朝着对方冲撞了过去。

    顾玄这边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亦是调转方向,一个矮身躲过了对方势大力沉的一道斩击,反手一掌由下而上狠狠地拍在了对方的下颚处,直接把对方下巴拍得粉碎,整个人从马上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捂着血肉模糊的下巴,满脸狰狞之色的想要站起来,顾玄一扯缰绳,那马从原地立起,前蹄重重地踏在了地上那人的头上,直砸得后者整个头颅都窝进了胸腔,眼看是不活了。

    眼见同伴们接连惨死,对方如此干脆利落跟杀小鸡一样屠戮着自己这边的人,其余的马匪们终于是被吓住了,忍不住停步,驻足不前,此时,顾玄在前,靖龙在后,两人把整个村里的大道前后都给堵死,十多个马匪被这两个人给包围起来,麻子脸的马匪顿时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干什么,上,杀了这小子给弟兄们报仇!”

    顾玄抛开精钢大刀,拔出了腰间得自宴席御赐下来的宝剑,月光之下,剑身如一泓秋水,寒意森森。

    他骑在马上,举剑朝着面前的麻子脸等马匪,嚣张地大笑道:“速速下马受降,饶尔等不死!”

    十多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穷凶极恶的亡命匪徒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无人敢上前厮杀,甚至无人敢喝骂一声。

第六十章 兵者诡道也

    下马受降,饶尔等不死?

    这是何等的目中无人!这是何等的侮辱!

    麻子脸气得脸上的胡子都在颤抖,猛地一抖手中的大刀,怒目圆睁,指着对面的顾玄大声喝骂道:“黄口小儿焉敢大放厥词!尔等不过区区两人,居然也敢说要我等弟兄下马受降?真是好胆!”

    马匪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天不怕地不怕,百姓杀得,官兵也杀得,怎么可能就简简单单地被区区两个人给吓退,甚至其中一个看样子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传出去那可真是笑话,以后谁还抬得起头来?

    其他的马匪们被这麻子脸的一番叱骂一激,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顿时一个个的目露凶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驱着马结成了简单的阵型,准备冲杀过来。www.uu234.net

    顾玄跨在马上,手腕轻动,随意地舞了个剑花,寒光闪闪,杀气丛生,就是对面的马匪们也看得心中一凛,眼看震慑的效果达到了,顾玄冷声道:“下马受降还有活路,难道你们真想试试我手里的剑?还是你们忘了其他几个人的下场?”

    前面几个马匪微微一窒,眼神中已经有了退缩之意,显然是被顾玄的气势所摄,弱了胆气。

    眼前这人虽然是一副少年模样,但在这帮马匪的心中却是不敢小觑,反而是十分忌惮,盖因他先是以雷霆之势直接两箭钉杀了两个马匪,又是跃下一刀斩了一个马匪的头,抢了马堵在前面,这还能是一般人嘛?显然是个狠角儿!

    而且直到现在外面放哨的同伴都还没有回音,显然不是偷偷地跑了就是已经被人给解决了,更关键的是谁知道他们一定就两个人?说不定附近还埋伏着其他人呢?

    马匪固然悍勇,但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势均力敌的情况他们或许还敢仗着一身悍不畏死的血气上去跟对方搏命,但是明显是送死的情况难道还能冲上去?真要有这胆子,马匪早就成群结队地袭击幽州军驻地了,还至于这么偷偷摸摸。

    说到底,能好好活着谁想死?

    眼看周围几个手下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似乎已经有了退意,队伍中的麻子脸急得眼珠子转个不停,突然高声道:“你这后生说这么大话真是不怕风闪了舌头!你们才不过两人,难道还真像把咱们弟兄们全灭了?”

    说着,麻子脸又举起大刀指向顾玄,转头朝着其他的手下恶狠狠地劝说道:兄弟们,咱们哪个手里没几十条人命,投降了落在官兵的手上还能有的活吗?他们也不过就两个人而已,说这么多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真要能杀我们,早就冲上来了!怕个啥!现在跟他们拼了!杀了人拿了钱,大哥带你们好好潇洒一番!”

    十多个马匪仔细一想这道理也对,都赶紧调转了马头,脸上再度露出了嗜血狰狞的表情,准备做殊死一搏了。

    投降肯定难逃一死!搏一把抢了钱还能有几个月的好日子过!为何不搏?

    然而对面的顾玄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现在就跟对方硬拼,马上又朗声道:“你们这么多人,就是站着让我杀我都杀不过来,你们要是跑的话,我也追不过来啊。”

    顾玄这么一说,马匪们那刚刚才激起的厮杀心瞬间就又弱了下去,是啊,能跑为什么不跑,何必留在这里跟这小子拼命,对方明显不是好像与的角色,上去硬拼不是傻子吗?

    反正总归有人能跑掉,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马匪们到底只是利益驱使聚在一起,又不是真的团结一致的亲兄弟,眼看不用拼命也有生机,顿时就生了退怯侥幸之心,胆气瞬间又弱了下去。

    “我只诛首恶,其余人皆可离开,我又不是官兵,追杀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对面的顾玄再次抛出了极具诱惑的话语,马匪们顿时就乱做了一团。

    后面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靖龙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了孙子兵法上的一句话。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先是以雷霆之势斩杀了几个马匪震慑住这帮热血上涌就敢拼命的亡命徒,然后再不断地用言语瓦解对方抵抗的心态,然而靖龙却是知道,顾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帮杀人如麻的匪徒,说这么多不过就是要尽量地瓦解对方的战斗意志罢了,毕竟若是真要硬拼,对方十多个刀口舔血多年的马匪,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一个不好,说不定就在阴沟里翻船了。

    靖龙心中一片宽慰,这五公子到底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年少热血,想要解决眼前的不平事可以,但要是弄不清楚情况就去跟人家硬拼,那就是傻子,他最是清楚黄沙县的情况,若五公子真是那种遇事只靠一腔热血不考虑后果的性子,那这趟去就是送死,还好,还好。

    靖龙这边怎么考虑暂且不提,这边队伍里的麻子脸眼看情况不好,再次大声高喝道:“你若是真想放了我们,为何让人堵住头尾?为何又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直接给我杀,给兄弟们报仇!他就一个人,怕个卵子,我先来!”

    说着便真要策马前来,其他的马匪们一看老大麻子脸如此奋勇,到底都是些刀口舔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狠人,有人带头,自然血气上涌,一起跟着冲过来。

    混江湖的,最讲究的,不过是一个义字嘛。

    前方的顾玄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小声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懒得再费口舌了,之前不过是想省点力气,既然你们不识像,那就没办法了。”

    而后方的靖龙眼看情况有变,心系顾玄的安危,抢先开始冲锋。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顾玄虽然自认武艺高强,但是也不敢轻易地陷进敌人的包围圈里,不然对方只要配合得当,一旦把自己困住,活活耗死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下调转马头,用剑鞘用力地一拍马的屁股,一骑冲出,身后的马匪们想也不想就紧紧地跟随而去。

    然而此刻的后方却突然传来了惨叫声,只见靖龙直接一刀捅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了数分,追上来之后直接势大力沉的一刀把一个倒霉的马匪给劈下了马。

    眼看后方的阵型突然乱了,那个一脸杀气的中年汉子就好像一杆大枪一般要凿穿自己等人的阵型,麻子脸赶紧呼喝着勒马转头杀向靖龙。

    有道是首尾不能兼顾,顾玄这边一看对方回头了,也马上扯动缰绳,硬生生地调转了马头,同样地捅了马屁股一刀,朝着马匪们的方向开始冲锋。

    原本全部都是面对顾玄的敌人转眼间就只剩下几个,其他人都朝着那中年汉子冲了过去,眼看对方冲了过来,几个马匪再也没了苟且偷生的想法,赶紧挥刀大声叫骂着迎敌。

    然而,饶是马匪们也算是马术精湛之辈,各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也比不过顾玄的一身本事。

    顾玄直接抓起了原本马上的长弓,弯弓搭箭,抢先一箭把头一人给射下了马去,如此近的距离,双方互相对着冲锋,转瞬间便到了近前,顾玄不敢怠慢,赶紧就丢下弓,重新拔出宝剑,手上舞了个剑花,与两个冲上来的马匪缠斗在了一起,而此时的马匪也就只剩下了九人,三个冲向顾玄,另外五个和麻子脸一齐冲向了靖龙。

    速战速决,不能等到第三个人围过来,顾玄暗下决心,手上的力量陡然增大。

    一力降十会,对付这些武艺粗糙,纯粹靠着一股悍勇血气冲上来的马匪,根本就用不着什么精妙的剑术,更何况顾玄记得二哥说过,招式在于实用而不是漂亮的花架子,虽然二哥不懂武道,但是顾玄对于这话却是深以为然,所以对学到的东西也都加以了改进,力求威力最大,好不好看都是其次。

    不过剑到底是轻灵之物,实在是不适合大力地劈砍,而且这又是御赐的宝剑,弄坏了也不妥,顾玄面露无奈之色,左右招架了两招,乘着对方猛砍了几刀,正在换气的间隙,反手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人的太阳穴上,这一拳砸得瓷实,后者闷哼一声,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然而却给另外一个马匪瞧见了机会,急急忙忙地一刀砍出,顾玄招式变老,马上又不如地上灵活,也只能尽力地去躲闪,未曾想还是慢了一瞬,挨了一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子。

第六十一章 贼人多诡计

    在主动找到机会挥拳杀死一名的马匪的时候,骑在马上,招式用老,已经躲闪不及的顾玄终究还是受了伤,当然,这也是由于他战斗经验的不足,终究还是有些大意了。m.www.uu234.net

    胳膊上挨了对方的一刀,虽然不深,尚未伤及筋骨,但是在一股疼痛感的刺激之下,顾玄反而变得更为冷静,眼看马匪来支援的另外一人杀到,转眼间就再度变成了两人合围的局面,顾玄沉下心不敢再冒险,赶紧提剑抵挡。

    而另外一边,靖龙一人面对六人的合围,且战且退,虽然貌似落在了下风,但是仗着马术高明,而且战斗经验丰富,停停走走的,反倒没有顾玄这边如此险象环生,只是拖得久了,只怕也要出事,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包围圈形成,情况便会变得极其不妙。

    而此刻祠堂里,原本都打算冲出去拼命的马家村青壮们眼见马匪的队伍突然大乱,又是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以雷霆之势接连袭杀了几个马匪,具是兴奋的无以复加,那种从必死之境绝处逢生的喜悦,实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只是又看到那两人似乎也不是马匪的对手,都在逃跑,几个青壮村民的心又提了起来。

    屋内的少年把一切的变化看在眼中,朗声道:“既然有路过的侠客搭救,我们也不能窝在这里等待,需得出去助他们一助才好!”

    几个青壮把这话听在耳中,却是有些犹豫,之前为了亲人倒还可以舍去这一身肉出去拼命诱敌,但是现在要为了两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去赌命,谁能愿意?哪怕对方现在正在救他们的命,但是人毕竟都是自私的,人非圣人,更何况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村民,哪儿有么伟大。

    少年把几人犹豫的表情收在眼中,心中哀叹了一声,无奈地劝说道:“几位哥哥,若是他俩败了,我们躲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出去与他们汇合一起,和那些马匪拼了,才能有生路啊。”

    然而另外一边原本还一副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妇人们突然站出来用教训的语气朝着少年道:“铭泽,我们趁着现在外面大乱,离开去驻军的地方找援军不是更好,何必白白把性命浪费在这?”

    听到妇人的话,少年怔了一下,抿着嘴,目无焦点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又低下头看了眼远处地上爷爷冰冷的尸体,一股寒风突然从天井飘了下来,顺着缝隙钻入了他披着单衣的脖领子里,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年有些心灰意冷,但还是低声劝说道:“他们有马,而最近的驻军离我们也有三里地,一旦路上被他们追上了,那就是必死的局面。”

    说罢,也不管其他的几人如何反应了,少年直接走上前,轻轻地撞开了几位挡在门口的哥哥,用力地拔出了铁质的门栓,丢下了手里沉重的榔头,转而捡起了地上从马匪手里夺来的银背大砍刀,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了门,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这几个马家村剩下的青壮也不是真的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之前的亲人被杀,让他们早已想要和这些马匪们拼命报仇了,此时眼看连还未长大的族弟都带头冲了出去,如何还能再忍住,当下不顾几位妇人的劝说,也跟着往外冲去。

    而这边,顾玄以一人斗两人,却是不惧,只是有了刚才的教训,却是不敢再冒险大意,手中的长剑舞得那是凌厉无比,密不透风,而反观这边的两个马匪显然只会些粗俗的武艺,无外乎劈砍斩击几招,在顾玄的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之下,几个回合间便捉襟见肘,难以抵抗了起来。

    眼看那边的靖龙还在被追击,但是座下的马儿屁股上挨了刀,血液流失的严重,就这么一会儿已经站不住跑不动,马上就要身陷险境了,顾玄心里急切,赶紧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顾手中御赐宝剑的损耗,一剑重重斩下,力道之大,直接崩飞了对方其中一人手里的砍刀,那马匪捂着流血的虎口,大惊失色之下仓皇后退,然而还是晚了,手里没了兵器,直接就被紧跟上来的一剑封喉,捂着脖子落在马下,被这混战之中的三匹马重重地连踩了几脚,扑腾了两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仅剩的这马匪眼见情况不好,刚想转身逃跑,便被缓过来的顾玄从马上借力跳起,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后心,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这马匪人在空中,脊椎就被一股大力给摧残得不成人形了,扬天吐出了一口鲜血,惨叫一声,落在了地上,被惊慌的马匹踏过,动也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顾玄当初随意的一掌都可以在石桌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手印,这拼劲全力又接着下坠之势涨了三分气力的一拳砸在人的身上,对方跟被一头正在奔驰过来的骏马正面撞上也没什么区别,直接就惨死在了他的拳下。

    一连解决掉了这三个合围过来的马匪,顾玄没有耽搁,直接抢过了对手的马匹,双腿用力一夹,就这样向着前方冲了过去,路上顺势还弯腰俯身从地上捞起了一把精钢大砍刀,反手把剑插回剑鞘,大喝一声。

    “贼子受死!”

    这一声怒喝运足了力气,好似晴空打了个霹雳,周围的火光映照之下,顾玄满身血污骑着战马疾驰过来的身影就好似地府来的阴兵索命,看得那些下意识回头望过来的马匪们亡魂大冒,但是事已至此,眼看被两面夹击,就是再想跑也没了办法,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谁也不敢再存着之前偷偷溜走的想法了。

    而此时,祠堂里的少年和几名马家村剩余的青壮也都鼓足了勇气,拿着刀冲了出来,原本人数占优的马匪们瞬间就被逆转了局面,顿时就有些惊慌失措,来回四顾,失了方寸。

    眼看顾玄这边快速地解决掉了那几个马匪,靖龙甚至都顾不得去询问对方的伤势,直接就返身厮杀,誓要挡住对方的去路。

    和顾玄的招式精妙如小河淌水不同,他手中的大刀舞得是虎虎生风,宛如大河奔腾,那些马匪们都摄于他的气势,一个个的下意识就慢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候,顾玄也从后面冲到了近前。

    那麻子脸的土匪一直在观察着场中的局势,眼见不好,左右看了下,毅然决然地朝着顾玄冲了过去。

    “你们拖住那个大汉,我来为兄弟们突围,老黑,跟我一起!”

    “是!”

    其余的马匪们甚至都顾不得去感激老大的仁义,具都听话地冲向了靖龙,而那麻子脸和一开始的干瘦男子则是一齐挥舞着大刀冲向了顾玄。

    眼看对方的领头人物突然下场,顾玄之前已经吃了亏,挨了一刀,再不敢怠慢,横刀在侧,严阵以待。

    却不料前方被称作老黑的干瘦马匪突然被麻子脸从后方袭击,一下子被人抓住给直接丢了过来,人在空中,脸都吓得变形了,手舞足蹈的,甚至连手里的刀也丢了。

    顾玄惊了一下,顾不得其他,直接迎面一刀把飞过来的瘦子老黑给劈成了两半,内脏肠子什么的落了一地,散发出一股股腥臭的味道,但是麻子脸也趁着这个机会虚晃了一招,逼退了来不及变招的顾玄,策马往村口的方向扬长而去。

    对方先是用一声大吼着要开路吸引了顾玄的注意力,其实一开始就存了牺牲手下保全自己的想法,有心算无心,顾玄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跑远,这麻子脸座下的马明显是匹好马,速度比自己脚下的这匹要快上不少,顾玄就算是要追,还得再调转马头,这么一耽搁,那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自己就算是呼唤那两匹神驹过来也要一段时间,到时候对方一个人早跑没影儿了。

    他也未执着于此,只当是得了个教训,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继续往前冲杀,想要歼灭剩下的马匪。

    然而就在他眼见局势大好,心神稍稍放松的这一刹那,一道恶毒的羽箭突然从后方急速射来,顾玄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弓弦的脆响,下意识想躲,但是猝不及防之下,反应力大不如前,同时又不知道这羽箭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当下左边的肩头挨了一箭,大叫了一声,往前一扑,跌下了马去,远处的黑暗中,一脸愤恨之色的麻子脸这才转过身,随手丢下了手里的弓箭,继续策马狂奔。

    靖龙耳听得一声惨叫,眼看那边的公子突然跌下了马去,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出事了,心系顾玄安危,顿时发了狂般挥刀往前冲。

    而剩下的马匪们眼看老大都跑了,前方那些残余的马家村的村民也挥着刀冲了出来,恰好这时候后方那个煞星突然掉下马了,空当打开,知道再不走就晚了,当下不敢再耽搁,抓住机会赶紧就转过头来往外跑。

    但是转眼间,来不及调转方向的马匪们在惊慌失措之中又被靖龙给连杀两人,最后剩下的两个马匪赶紧策马狂奔,路过地上的顾玄的时候,一个人的眼中突然冒出了凶狠的光芒,竟然借着座下马匹前冲的力量,俯下身子,顺势一刀朝着地上趴着的顾玄露在外面的脖颈处砍去。

第六十二章 施恩不图报

    突然感觉到头顶的一阵恶风袭来的时候,还在地上趴着的顾玄便知道不好,顾不得肩头上被羽箭穿透的剧痛,赶紧翻身朝着旁边闪躲,但是敌人毕竟是骑马奔驰而来,这一下又发了狠,借着前冲之势,力道太大,速度太快,饶是顾玄反应的快,背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刀。www.uu234.net

    刀刃划过肌肉,一股股鲜血就好像不要钱一样喷射而出,顾玄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翻倒在了街道旁边屋子的地上,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从三个伤口处袭来,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发黑,旋转,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后面的靖龙逼得紧,又是一脸的煞气,那两个马匪刚刚才死里逃生,回头一看,心胆俱丧,哪里还敢再去行下马检查补刀之事,赶紧就驱马往外逃了,靖龙这边也不敢再乘胜追击,到了顾玄这边,慌忙勒住缰绳,马儿被扯得整个高高立起,靖龙直接松开了缰绳,一下子后仰倒在地上,顾不得其他,赶紧就翻身而起,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顾玄的面前,开始查看他的情况。

    还趴在地上的顾玄听到了动静,勉力地睁开了双眼,模模糊糊地看着像是靖龙,这才放下了戒心,松开了手里握着的一块石头,用十分无奈的语气叹道:“看来还得找二哥要一套龙鳞甲才行啊。”

    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感几欲让他昏厥,从小到大受过的欺辱比之现在**上的疼痛,其实也就不值一提了,也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认识到了此行的危险,之前还有的那么一丝轻视和离开京城掣肘后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想不到之前一直视为囊中物的一帮落魄马匪竟然都能差点杀了自己,正应了二哥的那句话,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对敌人的轻视就是对自己不的尊重。

    顾玄闭着眼想着,再不能这么自信了,而且也不该冒险和他们硬拼。

    这边的靖龙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检查完了他身上的伤势,先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接着脱下了身上那套珍藏了整整二十年的普通士兵用的甲胄,然后一把捞起顾玄,背在了身上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那位马家村的少年也领着剩下的人迎面走了过来。

    “恩人!”

    少年抢先上前一步,放下了手里的刀,低着头,单膝跪倒,抱拳行礼道。

    然而其他几个获救的青壮却未如此,只是领着剩下的妇人们茫然无措地四处望着已经快要烧成废墟的村子,昔日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曾经亲人们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然而鼻头闻到的焦糊味又在一瞬间将他们拉回到了现实,谁能想到一夜之间,竟至于此。

    “劳烦几位准备个干净的地方,还要一盆热水,急用!”

    靖龙却没管这些,他沉着脸,一开口就说着最正宗的幽州河东郡的土话,几个村民听在耳中,陡然惊醒,看靖龙的眼神瞬间就亲切了不少,只是刚被人从回忆中打断,稍微地愣了一下,又看到了靖龙背上的顾玄,他们刚才都把战局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要为这青年处理伤势,不敢怠慢,赶紧就跑去准备了。

    “恩人请随我来。”

    少年赶紧爬起身,在前面引路,现在村里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损毁了,唯一干净还能用的地方,也就是村里的祠堂了。

    不顾另外几位还在茫然四顾,泪流满面的同村妇人,少年带头往祠堂走去。

    一朝家破人亡,世代在此繁衍生息的村子就这样被人付之一炬,这些侥幸苟活下来的妇人们都忍不住抹着泪低声抽泣了起来,反倒是那几个青壮汉子知道处理伤口的事情不能过多耽搁,而且看对方那杀马匪跟杀鸡一样的本事,再看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比马匪还要凶悍不好惹的人物,更加不敢怠慢,赶紧都跑去做事了。

    靖龙已经仔细地检查过了顾玄身上的伤势,一处箭伤在肩头,还有两处刀伤,一处在后背,一处在手臂,但伤势最严重的反而不是那两处看似最为明显,伤口也最为可怖的刀伤,而是那处不起眼的箭伤。

    那两处刀伤由于顾玄之前闪躲得快,卸开了对方大部分的力道,所以这两刀其实砍得并不深,简单地包扎之后,再敷上金疮药,即使是普通人几周过后都能差不多愈合,反倒是那处箭伤,因为来的急,又是从背后偷袭,不好躲闪,这一箭甚至都深入到了肩骨之中,若是处理不好,极易留下残疾,说不定以后这只手就废掉了。

    靖龙面沉似水,他很想劝公子不要莽撞行事,最好是前去通知驻军然后再来拖延时间即可,但是公子靠着各种得到的信息推断出还有其他村民幸存,为了救他们,不能浪费时间去通知驻军,两人若是分开行动,危险性只会更大,无奈,他只好陪着顾玄一起参与狙击,事先他也明白会有危险,只是觉得以自己和顾玄两人的本事,就算不能全歼这帮可恶的马匪,但怎么也不至于出事,只是未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寒冬腊月里,若是仅仅靠着弓箭逼走他们其实也可以,但马匪们毕竟有马,机动性太强,大可以一走了之,所以顾玄为了全歼这帮屠村的魔头,铤而走险地选择正面与马匪冲突,甚至连围三缺一这种办法都弃之不用,而是选择与这帮亡命之徒正面交战,这实属是下下之策,奈何年轻人的执拗,他也拦不住。

    但是既然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作为陪护,那也是难辞其咎。

    靖龙靠着经验,简单地处理好了那两处刀伤,不敢妄动肩上的箭伤,回头对着少年道:“麻烦你们去通知附近的驻军,汇报此地的情况,你拿着这份文牒,去找他们的将军,让他们派附近最好的医师前来,若是耽搁了,就让他以死谢罪吧。”

    屋内的众人听着他这口气,一个个的都吓得不敢说话,尤其是那些妇人们,都害怕地躲到了一边,几个马家村的青壮汉子也是讪讪的不敢去接,唯有少年十分镇定地接过了关于顾玄二人身份的文牒,然后郑重地抱拳道:“好,恩人,我马上前往!”

    这表现让靖龙都不由得多看了这冷静的少年一眼,眼看对方起身准备离开,他马上又出言提醒道:“马匪还有三个漏网之鱼,难保不会在路上偷袭你们,虽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但是谨防万一,而且我家公子的伤势不能耽搁,你挑两个人与你一齐,务必要通知到附近的驻军,其他人都出去站岗,一旦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站岗放哨,和在此时离开村子去三里之外的堡垒找幽州本地的驻军,哪一个都是搏命的危险差事,几个青壮的脸色顿时有些为难,那些个妇人亦是偷偷地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袖子,用眼神小心地示意他们不要动。

    靖龙眼看其他人都低着头不动,不由得怒上心头,公子为了救你们这些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想不到你们连这点差事都不愿意去做。

    他气极,忍不住一下子拔出了刀来,那几个青壮吓得赶紧后退,伸出手拦在了女人们的前面,而旁边的少年则是一脸的无奈之色,握着拳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靖龙气得一刀砍在了旁边的梁柱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然后用刀指着面前的村民们怒斥道:“我家公子是为了救你们才受的伤,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我可告诉你们 ,若是我家公子事后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别想活!”

    几个妇人们此时躲在自家男人的后面,胆子不由得壮了几分,当下开口回击道。

    “你们家公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那些马匪都不知道走远没有,这时候跑出去不是送死?”

    “水也给你打来了,地方也给你弄好了,你还想怎样?”

    “是呀,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是起码等到天色大亮了,走大路不至于出事再去吧,还有半个时辰而已,何必急于一时?”

    “何况你为何不自己跑去传信,我们留在这照顾这位公子?”

    靖龙怒目圆睁,须发奋张,越是关心顾玄的伤势,就越是被这几个无知妇人的言语气得几欲发狂,他如何能放心重伤的公子一个人留下,自己离开?

    “你们!”

    就在这时,顾玄听到了动静,悠悠转醒,他的身体素质本就异于常人,携带的内服外敷的药效力发作之后,已经缓过来不少了,这时候听到屋内的吵闹声,自然就醒了,眼看靖龙要动手,赶紧开口喝道:“靖龙!”

    靖龙听到身后的动静,身子一僵,顿时清醒过来,赶紧放下刀,回身扶住了顾玄,满脸关切地道:“公子,没事吧。”

    顾玄轻轻地摆摆手:“无妨。”

    他看着眼前眼神复杂的村民们,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地一叹,同样的事情,靖龙作为外人来看或许很是气愤,但是他这位当事人却只有一份无奈。

    他脑中突然闪过顾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权利与责任是并行的,就算无人理解你,也不要气馁,做自己该做的,无愧于心即可,不是每一份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或者说不是每一份付出,一定在当时就有回报。

    而此时,那少年却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去为恩人送信,劳烦其他几位哥哥在此为恩人放哨!”

    说完便直接收起了手里的文牒,贴身放好,一下子冲了出去,那几个马家村的青壮汉子和妇人们都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少年踩着镫子,小心地骑上了屋外的快马飞速离开。

    顾玄微微一笑,又重新趴了下去,他知道少年的心意,虽然前方可能藏着要命的险阻,但是他也来不及阻拦对方了,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平安。

    有时候你想保护一千个人,但是最后只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感谢你,那也足够了。

第六十三章 风雪夜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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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马家村的少年名为马铭泽,铭泽二字,铭为记住的意思,而泽一字,既有恩泽之意,又有润泽的意思,按照收养他的老村长的话来说,就是希望他长大了能记住别人的恩,将来泽被苍生,还恩于人。www.uu234.net

    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都说村长不愧是村子里唯一读过书的文人,这名字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得是这个理儿。

    马铭泽是个孤儿,十四年前,不知道是谁在一个寻常的春天的夜里把还是婴儿的他丢在了马家村的门口,那时候正是倒春寒,天地之间寒意弥漫的时候,若不是那天晚上偶然有一个串门的闲汉喝多了瞎走到了外面准备撒尿凑巧看见了落在地上的襁褓,可能他当时就死了,所以他长这么大以来一直很惜命。

    村长家是马家村的大户,开枝散叶,人不少,但是谁也不喜欢这个外来的孩子,或许是因为从他来之后,马匪来袭的次数更频繁了,所以有人在背后说他是扫把星,也有甚者更是直接认定他就是马匪的种,该杀了才好。

    既然有人打心底里讨厌他,自然就有人拿他当自家人一样喜欢他,比如那个从隔壁村嫁过来的王婶,怕他在家里受人排挤,所以就天天叫他来自己家吃饭,而她的丈夫马大叔则会故意拉着自己喝酒,还有马老耿家里的女儿小梅会偷偷地带自己去附近的田埂上聊天晒太阳,还会请自己吃她亲手做的饭团。

    他当然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所以很珍稀别人对他的好,至于那些不好的,他都选择了忽视和遗忘,毕竟这个村子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他不能再奢望更多,他是知足的孩子。

    就在前些日子,村长爷爷的三儿子,村里有名的懒汉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妖媚的女人,说是一个苦命人,家里的双亲被来袭的马匪给杀了,就她一人侥幸藏在了地窖里活了下来,所以在集市上准备卖身换钱买棺材为家人下葬,刚好三叔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讨到老婆,在集市上与这漂亮女子一见钟情,于是就准备买回来成婚。

    马铭泽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美艳的女人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既是直觉,也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这种女人会委身给那样丑陋的三叔,而且一切都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生出一丝怀疑。

    但是当他偷偷地向村长爷爷说了自己的想法,向来是自己第一信任的村长爷爷头一次对他露出了那种奇怪而异样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就默默地闭嘴了,他不懂一个老人活到这种岁数想要一个亲孙子的那种**,他再好,终究是捡来的。

    这种时候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不能由他这个捡来的便宜孙子说,可是少年自己不懂。

    他无奈,但又不得不向马大叔一家说了自己的怀疑,一向把自己当亲儿子的王婶只是让他不要对平日里老是欺负自己的三叔有偏见,而那个喜欢拉着自己吹牛打屁的马大叔则是让他不要多想,马上就是三叔大婚的日子了,这种话对自己说说就行了,要是给别人说,被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传到了三叔的耳朵里,不好,于是他只能再次沉默,他知道当一堆人都沉浸在眼前看得见的美好之中的时候,没人愿意去当那个不讨好的出头鸟,这种事,如果是真有问题也就罢了,但凡最后证明只是自己的乱想,那只会落得一顿痛打。

    他怀着最后的期望跟小梅说了这件事,让他十分高兴的是,小梅竟然说她也觉得那个即将要成为村长家三媳妇儿的女人有问题,因为她曾经偶然与那女人对视,她觉得女人笑的很假,看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反正不该是一个就要加入马家村,成为她三婶的女人的眼神。

    但是谁会去搭理这两个小孩子呢,这个就要嫁进马家村的女人勤劳又能干,待人又好,说话又好听,上上下下的,大家都很满意。

    谁会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仅仅因为两个小孩子闲暇时候的无聊猜想,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跳出来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有问题呢?

    所以预定的婚礼照常举行了,女人终于彻底地融入了马家村。

    不过马铭泽猜的没错,她确实有大问题,因为她是一个名声极响的女马匪,黑水仙!

    哪个村民能足够细心到发现这样一位老手的问题呢?

    在轻易地获取到了村子里的所有情况之后,她终于在一个深夜里借着送饭的理由放倒了守卫,毕竟谁会拒绝一个在寒冷的冬夜里热情地给自己送夜宵的女人呢?

    当她打开了大门,早在村外埋伏了半个晚上的马匪们顿时一拥而入,村子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幽州的冬日似乎格外的漫长,此时的天空又开始往下飘雪了,一股股寒风在天地之间施虐,就好像无情的猎手一样在黑暗之中寻找着落单的旅人,从衣物的缝隙间狠狠地钻进去,从他们冻得僵硬的脸上好像刀子一样地刮过去,想要带走他们身上仅存的温暖和血肉。

    马铭泽跨在马上,抓着缰绳,急速地奔驰在路上,只在平时骑过耕牛的他,骑术并不高明,只能是尽量地贴紧骏马的背部,牢牢地抓着缰绳,靠着一股意志力支撑才能不让自己在剧烈的颠簸中被甩下去。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地之间,目不视物,唯有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只能靠着脑子里的方向感往驻军的地方飞驰而去,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方向是不是对的。

    上上下下,剧烈的起伏差点把他胃袋里正在消化的食物全都给颠出来,刺骨的风刮过来,他只能尽力地歪过头,眯着眼,整个人缩成一团,来抵御这天地的神威。

    记住别人的恩,一定要还回去,这是马铭泽快要被冻僵的脑子里现在唯一的念头。

    那位公子是为了救自己这批人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其他的哥哥们不愿为那位公子跑一趟,但是他一定要报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坚持去到驻军的地方找到医师才行。

    少年亦是事先就知道这条路上的艰辛和危险,谁能保证马匪就一定全都跑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回来报仇呢?

    但是他别无选择!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马铭泽的心中一紧,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几分,远处的马蹄声又清晰了些,似乎是正在往这边而来。

    少年确信他绝对没有跑足三里地,那么对面就绝不可能会是朝廷的驻军,在这片苍凉大地上,这个时间能碰到的,不是驻军,那又能是谁呢?答案似乎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还是遇到了么?

    少年想着,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但是到底还没被冻傻,赶紧趴在马上想办法。

    前方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马铭泽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赶紧用力地一扯缰绳,他马术不精,马儿被扯得高高跃起,扬天嘶鸣,他一时没能抓住,冷不防地给从马上跌了下去,这一下摔得瓷实,还好少年身子骨硬,此时竟然还能动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大口地吐着热气,连滚带爬地就像往旁边的田野里躲。

    他此刻只希望这雪能再大一点,才好遮掩住他逃跑的轨迹。

第六十四章 王爷举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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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夜里。顶 点 X 23 U S

    少年马铭泽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动静,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下了马,连滚带爬地钻入了旁边的田野里,把身子紧紧地贴在了地上,借着夜色和草丛来遮掩身形,把头微微地抬起一点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查看情况,双手使劲地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动静,身下的泥土被冻得跟冰块一样僵硬,一股股寒意就这样顺着贴合的地方钻了进来,让穿的并不多的少年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只能咬着牙坚持。

    不过几息之后,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三十人的骑兵队伍终于是来到了近前,自然也就看到了那匹正跺着脚,焦躁不安地站立在大道正中央的马。

    “停!”

    浑身披挂着制式的铠甲,头戴厚重头盔,内衬一件黄色貂裘的中年将领猛地扬起了手里的马鞭,后面的人全部瞬间勒马停住,整个队伍的协同性可见一斑。

    中年将领从旁边手下的手中接过了火把,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这等军伍中人自然是瞬间就注意到了地上未加掩饰的痕迹,大雪天里,这一段爬行的痕迹还未被掩埋,只能算是马铭泽运气不好,对方来的太急太快,不然晚上一会儿天上的大雪便能帮助他遮盖住痕迹了。

    眼看对方都看了过来,藏在田地里的马铭泽知道已经暴露,心下一沉,接着对方的火光,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发现是凉国的驻军,当下大喜,赶紧就从田野里跑了出来。

    这边的队伍听到旁边的田野中有动静,瞬间就有二十多张弓搭好了箭,齐刷刷地指向了马铭泽,还有人拔出了斩*马刀严阵以待,如此大的阵势,顿时把后者一个农家孩子给吓了一大跳,还未走出来便赶紧大声喊叫道。

    “别射箭!我是马家村人,别射箭!”

    中年将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看着这个一路跑过来跪倒在自己马前的瘦弱少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转头打了几个手势,其他的人瞬间就把弓指向了四周,防止潜在的偷袭,这靠着边关的河东郡实在是太过危险了,靠着孩子去正面吸引注意力其实埋伏在附近的套路他们都听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你是马家村人?”骑在马上的中年将领皱眉问道:“我们就是接到了一人的消息,说是马家村起了大火,还有厮杀声,这才匆忙赶来的,你既然是马家村人,不如跟我们说说马家村发生了什么。”

    有人报信了?

    估计是路过的其他村子的人吧,马铭泽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眼前驻军的身份也容不得他来怀疑,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面对三十个装备精良的骑兵,就算对方是假的,他也奈何不了人家,更何况此时救命要紧,他顾不得隐瞒,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递上了从靖龙处得到的一份文牒。

    当下就有一个士兵下马上前,小心地接过了文牒,递给了马上的中年将军。

    那中年将领矮下了身子,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文牒,嘴上还在咒骂着:“耽搁了时间我付不起责任?哪儿来的狗东。。。。。。”

    最后一个‘西’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中年将领‘啪’地一声重重地合上了手里的文牒,转头朝着旁边的副将,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妈的,出,出了他妈的大事了,是他妈的一个王,王爷!”

    在得知受伤的人竟然是正在上任途中的,朝廷新册封的河东郡王,中年将军顿时大惊失色。

    是否是屈于权贵这点另说,只是堂堂王爷在上任的途中受到了马匪的袭击而身受重伤,这是他们这些驻军甚至是整个边关守军的失职,就是处理得好些,都免不了一个死罪,出了事情总得要找个人负责抗罪不是?这一牵扯起来就不知道要砍多少人的头,也难怪他整个人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

    副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再傻也瞬间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副将面色一变,赶紧下马,扶着这个已经懂得嘴唇发白的马家村少年上去,然后对着中年将领道:“将军,先别想其他的了,先赶紧去找军医吧!”

    中年将领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啊,是是是,赶紧,全员都有,回撤!”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几个糙老爷们儿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难道为了掩盖这件事就去把这王爷偷偷杀了?那更不可能,说白了,人家是路过这里的王爷,地位摆在那儿呢,出了事,三司会审一下就查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副将也不是没有想过恶毒的法子,就说马家村人见财起意,杀人越货了,这边再去把马家村剩下的人都杀了,自然就能把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这么做了,一旦东窗事发,给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马家村的顾玄这边,靖龙扶着剑,也走到了屋外,监督着按照他的命令去放哨的村民,他放不下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帮忘恩负义的村民,公子现在重伤,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他让一个农妇守在屋内随时给自己汇报情况,然后自己亲自守在外面监督其他的村民,谅那个农妇也不敢如何。

    顾玄听着门外靖龙拖着剑来回走动不停的声音,知道对方是心急,忧心他的伤势,自然也无法去苛责他之前对村民们那般的无礼。

    顾玄的肩膀上,背上都有伤,甚至连箭矢都还没拔出来,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然就不能躺着,只能勉力地趴着,姿势难免有些不雅,祠堂里本就有些寒冷,那农妇生了火,低着头守在另外一边,沉默不言。

    突然一场飞来横祸,一下子把什么都带走了,谁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做到无动于衷呢,更何况是这些一直安居乐业的普通人,这也是顾玄一直未有对这些人可以说是忘恩负义的行为而生气的主要原因。

    本就是自己主动冒失地前来与马匪们正面搏斗的错,之前若是留个缺口以已经通知了附近的驻军为由,再有之前的杀鸡儆猴,那帮马匪必然会被吓到而仓皇逃走,到时候再行追击,肯定更好,或者就以村子的复杂地形为依托,慢慢地袭杀这些马匪,也是个好办法,而前去正面与他们硬来,是实实在在的下下策。

    但是他只是从心底里觉得,在凉国国土上出现的马匪,他这个凉国的皇子是有义务去解决的,更何况对方甚至就在他的面前做屠村的恶事,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古语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他们这些皇室既然空享百姓之俸,自然就要在关键的时候行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去报答他们。

    只是第一次与这些悍勇嗜血,杀人如麻的匪徒们直接正面搏杀,还是经验不足,又贪功冒进,这才吃了大亏,后来被那麻子脸使诈逃走之后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还会反过来再次偷袭自己,若不是自己常年习武练就的一身本事躲得快,只怕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那个麻子脸的箭术,实在不弱,黑暗之中竟然能准确地一箭射到自己,顾玄根本不相信那是运气。

    就在顾玄躺在祠堂里临时搭建起来的床上默默地思考检讨着自己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却不杂乱的马蹄声,顾玄的五感都非常的敏锐,隔着一道门,仍然听得十分的清晰,没有听到靖龙的大声提醒,再算算时间,猜到应该是驻军来了,也就没有起来。

    门外,驻军们带着附近最好的军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未停稳,那中年汉子便赶紧翻身下马,然后苦着脸连滚带爬地到了靖龙的面前施礼。

    “大,大人!下官带医师来了,还请饶恕下官来迟!”

    文牒这东西根本就造不得假,他自然是完全地相信对方两人的身份,而且也不担心有人敢冒充,这种事情十分好核实,而且是一旦事发就要砍头的重罪,谁会没事冒这个险,当下知道理亏的将领赶紧上前抱拳请罪。

    靖龙沉着脸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将领,都来不及生气,只是稍微抬起眼皮打量了几眼,确定是凉国的驻军没错,都没跟着中年将军打招呼,赶紧上前,扶着那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医师从马上下来了。

    老医师从马背上袋子里取下行囊背在身上,笑道:“老朽当了三十年的军医了,年轻的时候也是常跟着队伍到处跑的,骑这么几里路还是可以的。”

    靖龙没有浪费时间解释,只是闷声道:“情况紧急,我带您进去。”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怎么样,直接就拽着老军医打开门就往里走。

    而被晾在外面的中年将领则是迟迟不敢站起来,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就只能憋屈地继续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忐忑地等待着结果,这次可真的就是一场飞来横祸了,他是既没理也说不清,说不定之后就要被治罪上断头台了,当下也有些心灰意冷,几十岁的汉子,戎马半生了,竟然在门外偷偷地抹起了眼泪,心中暗自哭诉。

    我这也忒倒霉了,这他妈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而那马家村的少年跟着这帮人一起守在另外一边,也有些被吓住了,这些可都是正经的幽州军,平日里在这河东郡是真真正正的地头蛇,蛮横的很,就是县城里的文官老爷来了都从来不给好脸色的,现在竟然被吓成这样,就是他看了都有些心酸,里面的两人到底是何等身份,路上他可没敢偷看文牒,故而现在十分好奇。

    屋里,眼看靖龙扶着一个医生打扮的老人走了进来,顾玄也顺势稍微爬了起来。

    老军医找了个干净地方,小心地放下了随身携带的器械和药物,坐到了床前的椅子上,开始细细地查看着顾玄身上的伤势,他的上衣早就已经被靖龙完全地剥离了,伤口处也按着经验简单地处理清洗过了。

    靖龙扶着剑站在旁边,十分的焦急,顾玄于他而言,既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位晚辈,徒弟,能听他说说心里话的忘年交,好朋友,更是他重返边境,实现他朝思暮想了二十年的念想的唯一希望,他如何能不关心,如何能不着急,只是他也知道医生最烦有人在旁边吵闹,也只能按捺住心思,强行压下了着急的情绪,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半晌,老军医这才收回了手,抬起头看向床榻上的顾玄解释:“王爷其他地方的两处伤并不重,尚未伤及筋骨,之后处理的也很不错,那些药我闻了下,都是最顶级的金疮药,等下我再稍微缝补一下,应该就无大碍了,只要之后小心别崩裂开伤口,十来天便可完全愈合,只是这箭伤,须得马上开刀!”

    “开刀?”靖龙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问道,“这里的条件这么简陋,能行么?”

    老军医点了点头,很是自信地开口道:“无妨,老朽行医三十年了,再简陋的环境也待过,劳请将军去打两盆热水来,我来为王爷取箭。”

    靖龙犹豫了一下,知道这时候也没办法,只能听这老军医的,当下赶紧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而旁边本来在偷听的民妇在知道床上趴着的这位竟然是朝廷的王爷之后,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躲在自家男人背后和靖龙争执时的气势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此刻是恨不得赶紧有多远跑多远,自己刚才竟然跟一位王爷身边的将军争吵,还不让人去接医生为王爷治病。

    想到这些,女人的眼前便是一阵发黑,几乎要吓得晕了过去。

    而这边顾玄却还有心情与老军医聊天,微笑道:“在下的伤势就要劳烦先生了,为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愧疚,在下现在的情况不好动弹,就不下床施礼了。”

    老军医闻听此言,慌忙拜倒,道:“王爷言重了,出了这等事,是我们军中失职,为王爷疗伤,更是理所应当,老朽义不容辞,只是请恕老朽大胆请求,盼王爷之后能网开一面,不要重罚这些将士们。”

    他在军中待了整整三十年,外面的这些将士几乎都是他看着从军中一步一步爬起来的,他一生未曾婚娶未有子嗣,看这些人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此时自然忍不住大胆谏言,何况他现在行将就木,大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也无所谓冒犯不冒犯,大胆不大胆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顾玄赶紧摆了摆手道:“无妨的,我。。。。。。”

    他稍稍地停顿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接着道:“本王自然理解诸位的难处,边关绵延千里,就算是在险要处设下关隘,也难保有漏网之鱼潜入,今晚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罢了,是本王为了救这些村民这才擅作主张与那些马匪们交战,不是诸位将士的错,将士们为国为民,无论寒暑,戍守边境多年,我凉国能有如今的盛况,将士们居功至伟,如何还能苛责他们呢?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也不用上报,只是将士们还需打起精神,这马家村的惨剧,本王可不想再见了。”

    老军医眼含热泪,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抖个不停,竟然十分郑重地辑礼叩首,高声道:“王爷的仁义与英勇,老朽拜服,当以此残生在军中为王爷传唱!”

    顾玄慌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扶起老医师,口中无奈道:“先生可真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吧,本王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老先生这一拜?先生行医三十年,心系苍生,救死扶伤,该是在下感谢您才对,先生可莫要再如此了。”

    老医师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被顾玄如此称赞,老头儿笑得格外开心。

    眼看老医师去准备器械了,顾玄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不知我这伤势到底如何?”

    老军医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布袋里面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转过身来,十分郑重地说道:“王爷如此大义,老朽自当竭尽全力报答王爷的恩情,虽然这箭伤深入骨髓,但以老朽从医三十年的经验,可担保王爷事后绝不会有任何的损伤!”

    顾玄这才松了口气,轻松地调笑道:“那就好,这河东郡如此多的马贼异人等着我去杀,我这条胳膊可不能废掉啊。”

第六十五章 觅贼寇来处

    被收拾干净的马家村祠堂里十分安静,在马家村列祖列宗的牌位的注视下,老医师一个人在不停地忙碌着,重新穿回了那副遗落在地上的普通士卒甲胄的靖龙左手扶着剑,沉默地守在边上,等待着随时可能的命令,至于那名碍眼的村妇,则早已被驱赶了出去。顶 点 X 23 U S

    整个祠堂里,只有顾玄,靖龙和老医师三人罢了。

    “啪嗒!”

    取下的箭头被老人小心地丢在了一边的铜盆里,落入水中之后的箭头瞬间就染红了一大片。

    开骨取箭,这是何等的痛苦?

    顾玄使劲地咬嘴里防止他伤到舌头的白布,咯咯作响,强忍住那从筋骨上传来的锥心疼痛,他浑身颤抖着,满头是汗,却硬是没有叫出声,等到那好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脑子里的刺痛感稍微减轻了一些,顾玄才终于松开了嘴里已经咬穿的白布,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老军医从容地在伤口上敷上了靖龙从京城里带来的药,然后取出针线,简单地用开水冲洗,再以烛火烧灼银针之后,这才埋着头,仔细地为顾玄缝合上了伤口,等到剪开线头,又细细地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满脸疲累地开口道:“王爷,可以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顾玄也松了口气,虽然脑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恍惚,左臂跟麻木了一样使不上劲,但还是强撑着从简陋的床榻上爬了起来,单手撑着床板,满脸虚弱地给老医生道谢:“多谢先生。”

    老军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一边收拾着药箱和器具,一边转过头道:“王爷无需道谢,这都是老朽该做的,之后王爷只需好好休息即可,只是为免留下暗疾,接下来几个月恐怕都不能再动用您的左臂了,等到筋骨重新长好便可痊愈了。”

    眼看顾玄还想道谢,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守着的靖龙突然开口道:“还请先生暂且回避一下,好去安抚一下外面的将士,让他们再等候一二,在下与王爷还有要事相商。”

    老军医丝毫没有恼怒对方弄好了事情就要赶人的态度,反而是点头答应了一声,又十分郑重地向顾玄辑礼,然后才背着药箱,从容地走了出去。

    靖龙跟着一起上去和上了门,小心地捏着刚才从顾玄的左肩上拔出来洗干净的箭头,皱着眉跑到了顾玄的面前,神色十分严肃地开口道:“王爷,这箭头有问题。”

    “有何问题?”顾玄此时还很是虚弱,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无力思考,眼看老军医已经离开了,没有责备靖龙的不近人情,而是又趴回了床塌上,听到靖龙的话,顿时有些不解地问道。

    靖龙注视着手里的箭头,开口解释道:“这可是铁质的箭头,那些马匪哪里来的这种箭矢,我凉国朝廷早有规定,民间的铁匠铺子是不能私自铸造兵器的,箭头自然也包含其中,这是为了防止下面的人偷偷持有武器,破坏治安,行凶杀人,甚至威胁到朝廷,而且这些年这道法令在二公子的推行下,查的极严,更加不可能有铁匠铺敢给马匪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打造箭头。”

    “他们能自己开炉铸造么?”顾玄趴在床上,皱眉问道,他本不该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也实在是因为此时太过虚弱的缘故,无力仔细思索。

    靖龙听到这问题也愣了下,直到看到了床上顾玄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终于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发现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继续待在这里打搅顾玄休息,赶紧解释道:“完全不可能,就算有铁匠当了马匪,也没那能力自己开炉铸造武器,虽然幽州内部靠着边境这一块马匪纵横,但因为朝廷时常展开的围剿,基本上都是小规模地在各处流窜,并不敢驻扎在一块地方不动,所以定然不可能自己开炉铸造,更为关键的问题在于另外一个点。”

    靖龙顿了一下,把手里的箭头举起放在了眼前,仔细地旋转观瞧了半天,这才继续道:“箭头的工艺很复杂,并不是随便找个普通的铁匠就可以完成的,要专门的模具和矿石,而且这箭头的样式也不是咱们凉**中的,我在军队里待过,可以确认这一点,这箭头的式样,开槽的方式,并不是粗制滥造,我觉得有大问题,而且那个伤了王爷的麻子脸,我和他对了两招,这个人从行为上来看就绝对不是那种走投无路的亡命匪徒,他的招式,是军中的招式,而且他的口音,也很奇怪,虽然说着幽州河东郡这边的土话,却不像是我们幽州本地人。”

    顾玄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十分惊讶地说道:“你是说他曾经是个军人?而且是别国的军人!”

    靖龙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是的,不光是他的口音,招式,行为等方面有破绽,最关键的就是他手中箭矢的来源问题,那些沙漠里的异人们更加没这种工艺,这只可能是从邻国弄来的。”

    箭矢是军器,式样是很有讲究的,怎么样去做到杀伤力最大化和再次回收利用,是朝廷工部下属的玄机营一直与边军合作研究的方向,各国都有类似的部门,只是名字各不相同而已,所以每个国家军队中所使用的箭矢绝对是不一样的,同样,如此制作精良的箭头,就一定不是一个普通铁匠能制造出来的。

    还趴在床榻上的顾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别国故意派来的?”

    靖龙皱着眉,也不敢肯定,只能用无奈的语气道:“也有可能只是他国的逃兵,说不准,这些线索太零碎了,我拼凑不起来。”

    顾玄点了点头,有些后悔道:“可惜让那麻子脸跑了,不过只要他还在这河东郡,咱们迟早有抓到他的一天,到时候自然能获知真相。”

    靖龙沉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才抬起头问道:“王爷,幽州军还有人等在外面呢。”

    顾玄赶紧道:“大冷天的,就不要让他们在外面干等着了,我现在暂时骑不了马,你给他们吩咐一下,准备一辆马车接我到他们在附近的营地里,我们小住几日,等我的伤势稳定之后再前往黄沙县,顺便给他们说一下,把这里的情况先汇报上去,但是把我受伤的消息隐瞒一下,免得他们担惊受怕的。”

    靖龙自然没有异议,赶紧低头抱拳道:“是,王爷。”

第六十六章 边军有人至

    河东郡内靠着边境的一片荒无人烟的普通山野之中。顶 点 X 23 U S

    麻子脸和另外两个死里逃生的马匪们停在了山间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旁。

    “老大!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两个马匪们几乎是同时从马上翻了下来,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的疲累后怕之色。

    麻子脸沉默着,慢慢地从马上爬了下来,蹲在溪水的旁边,看着水里的倒影,脸色阴晴不定。

    一个马匪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微微地抬起头,看向了那边蹲着不做声的麻子脸老大,然后小心地轻轻撞了一下身边的同伴。

    后者也扭过脸,有些疑惑地跟着同伴的视线看向了那边的麻子脸。

    “老大,怎么了?那小子被我给狠劈了一刀,肯定是追不上来了,就是那个汉子还有点麻烦,不过应该也不会一个人追过来的。”

    麻子脸根本没有回答两个手下话语的意思,他伸出手,从小溪里捧起一把冬日里冰冷刺骨的溪水,把脸放了上去,然后狠狠地搓了搓,此时的天色才刚蒙蒙亮,还是一片灰蓝色,但是麻子脸马匪现在的脸色却比之前的夜还要黑。

    一个马匪的眼睛瞪得老大,张开嘴,无比惊恐地喊道:“老,老大,你的脸。。。。。。”

    另外一个马匪此时也注意到了变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只见麻子脸脸上那显眼的一大堆麻子突然变成了一团团黑色的液体,好像画上的水墨一样扩散开来,然后混着原本清亮的水流从脸上缓缓滴落而下,不过片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从外表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眼神之中也是一片漠然,至于之前那个凶恶的马匪头子,麻子脸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不见。

    两个马匪亲眼目睹了这惊奇的一幕,都有些被吓到了,转而又突然心生警觉,赶紧就想要翻身站起来逃走,只见那从麻子脸变成普通中年汉子的男人倒提着刀,脚下一动,一步就跨了过来,不顾对方的求饶叫喊,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两颗人头便带着惊恐的神色直接落地。

    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就只能请你们俩去死了。

    中年汉子低着头,神色淡然地看着地上的两具无头尸,看样子跟杀了两只鸡也没什么区别,想到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互相称兄道弟,现在却已经被自己亲自手刃了。

    “傻子凉狗,呸!”

    中年汉子嘴里说着奇怪的方言,不屑地往尸体的身上吐了口唾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又从马上装好的行囊里掏出了一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穿上,刚才那个马匪头领麻子脸彻底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虽然眼神好像有些凶恶,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农夫的中年汉子。

    这种寻常的打扮,保管不是特别细心的人,根本就看不出破绽,靠着这一身装扮,不说能在幽州境内畅通无阻,起码没有之前那样显眼了。

    汉子小心地收起了之前换下的沾血衣物,裹成一团,在附近找了块隐蔽的地方埋好,又特意抽出了一个茅草编制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做遮挡,然后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放弃了骑马,直接匆匆地往山下跑去。

    凉国幽州,马家村附近的驻军军营堡垒之中,顾玄一来就受到了此地的最高礼遇。

    凉国整个军系可分为中央军,边军和地方军三种,地位也是按照顺序依次排下,其中中央军坐镇凉州,随时可以驰援各地,镇压,监察全国,地位可以说是无可撼动,而边军只有三支,分别是幽州军,燕州军和海州军,至于地方军则是遍布全国,人数虽然最多,但是实力却是最低,平日里的训练也不是非常严格,多是就地招收的农夫等等,平日里基本上都行农耕之事,甚少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说白了就是平日里还是干农事的百姓,只有关键时刻才会重新召集起来,平日里偶尔训练一下做做样子,这也是为了减轻朝廷的负担,毕竟凉国好战,豢养的九支真正的虎狼之师享誉天下,人数众多,这种真正的精兵是不可能去做农耕之事的,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训练再训练,每年的花费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朝廷实在是无力再供养地方军。

    在凉国内部,边军和中央军的地位极高,与朝中左右朝政的文官大臣们并无高下之分,以许家为例,边军的统帅大多都是世袭的爵位,是开国元勋之后,光从爵位上来说,反倒要压这些文官一筹。

    比如三州军队的编制都是为一位兵马大将军为总统帅,官居一品,与文官体系最高的三省的最高长官的职位相对应,接下来则是左右两名副将各领部分兵马,之后的军衔都与文官对等,依次排列,按照顾苍的话来说,就是臃肿又无效的官僚体制,需要变革,但是边军乃是朝廷的重中之重,将军们又基本上都是软硬不吃的性子,害怕反弹太大,还未正式地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而今日前来探望顾玄的便是所属幽州军左将军一系的参军,参军即是左将军麾下的参谋军师,是军中的智囊团,属于军中的文官,在战时出谋划策的人物,地位十分重要,乃至被倚为心腹儿臣,如此一位在军中地位甚高的人来访,自然看出了幽州军方面的重视和诚意。

    要知道这些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可不知道许家大少爷和这位新封的王爷在京城里的那点龌蹉,只知道这位王爷那是为了救百姓之性命才冒险与马匪火并,结果身受重伤,之后竟然十分通情达理,不但没有怪罪当地的驻军,发而盛赞将士们戍守边关的功绩,如此深明大义,仁义无双的王爷去哪儿找?将士们如何能不佩服,能不感激?

    更为关键的是,这位好运逃过一劫的驻军校尉,正是左将军的亲侄子,地位崇高,公务繁忙的左将军虽然不便亲自前来,但是焉能对顾玄的大度和好意无动于衷?

    所以顾玄才待了不过短短两日,便等到了这位匆匆从边关赶来的军中大神。

    靠着异于常人的体制,顾玄身上的伤口其实已经基本聚合了,只要不做一些大幅度的动作崩开伤口,接下来就是等着结疤,疤掉了,肉长好了,自然也就痊愈了,这一点看得那位老军医都是啧啧称奇,称赞不已。

    营地中专门为顾玄单独清出来的一顶牛皮帐篷里,顾玄和这位自称蓝云轩的中年谋士相对而坐。

    蓝云轩从军数十载,乃是左将军手下地位最高的从军参谋,这么多年一步一步地爬上来,自然是深受其信任,不但视之为左膀右臂,更是把这位当半个亲儿子看待,凡事都要征求其意见,这位能够前来,带来的自然就是左将军的诚意。

    “王爷!”

    蓝云轩一席蓝衣,乃是最为简单普通的文人长衫,甚至略显单薄,他并不高大,而且身子消瘦,眼窝深陷,显然平日里未少为左将军出谋划策,想来常常秉烛夜读,不敢放松,这才导致人不过中年,但是已有老相。

    顾玄赶紧郑重地回礼道:“不敢,蓝先生能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在下受宠若惊,玄何德何能,竟能让蓝先生亲自探望,实在羞愧难当啊。”

    蓝云轩此时也正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据闻这位王爷的年纪不过十八,竟然就被外送封王,而且地方还是黄沙县那种穷酸又危险的绝地,想来在京城之中怕是过得并不如意,况且且。。。。。。

    蓝云轩在脑海里回想着之前搜集到的情报,这位王爷的身边竟然就一个护卫,这么远的路,从京城一路北上到黄沙县,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就带着一个护卫,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看来是朝廷里有人要他死啊,而且这位幕后的黑手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先不要说惹不惹得起,但是何必为义父招惹一个远在京城,能量之大甚至可以左右时局的一位大人物结怨?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作为军中出谋划策的文臣,可是最知道杀人最狠的,可不是刀剑,而是读书人的一张嘴皮子啊。

    想到这里,蓝云轩暗中使了个心眼,先试探性地开口道:“这次是我们幽州军的失职,让王爷受了伤,实在是万死莫辞,只是王爷仁义,不治这些将士的罪过,左将军爱兵如子,故而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特意让在下前来向王爷道歉,同时让在下代为转述,王爷的仁义左将军记在心里了。”

    说着也不顾地上脏兮兮的泥沙,直接就下跪拜倒,惹得顾玄一下子也站了起来,慌忙去扶:“蓝先生何必行此大礼,将士们常年镇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累了困了,有些疏漏也能理解,我又如何能怪罪他们呢?只怪我自己行事过于冲动,看不惯这些马匪如此猖獗,想要救百姓,这才受了伤。”

    地上的蓝云轩身子微微一僵,暗道这小王爷可不好惹,这不还是暗示了是幽州军的问题,但又揽在自己身上,逼得他们怎么都要给点好处封口。

    毕竟都是幽州军系的,对方卖了个大人请,于情于理都要还的,蓝云轩也不是醉心权术的弄臣,能待在军中这么些年,本就说明了他有一颗报国的赤城之心,当下站起身,又坐了回去,直截了当地开口道:“王爷此行赴任,就只带了一位护卫么?”

    顾玄笑道:“在我凉国的国土上,带一个护卫和带一百个护卫有什么分别么?如果在自己的国土上本王都能被袭杀,这能是谁的问题呢?哎呀,蓝先生,我不是责怪你们的意思,你既然这么问,我也就说说我最开始的想法嘛。”

    蓝云轩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僵硬了,这位王爷是变着法的暗示这还是幽州军的错,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顾玄瞥了对方一眼,故意夸大了说道:“更何况我这护卫不是寻常人,乃是我父皇身边骁骑卫的千户长!”

    骁骑卫千户长!

    蓝云轩都被吓了一跳,若真是如此,这一人的分量可真是够重的,自身的能力如何不必多说,关键是这位王爷看来在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的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起码也有些愧疚之心吧,不然如何会赐下这种人物陪护左右,难不成这位骁骑卫的千户也被朝廷里的那些人给牺牲掉了?

    要知道光论分量,就是大将军身边一队亲兵都比不得这位骁骑卫的千户啊。

    蓝云轩顿时收回了之前的想法,京城太远,水太深,他区区的一个地方参军掺和不上,就是一个幽州军左将军都不配,不过这位小王爷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而且看样子将来还得做邻居,也不能就这么坏了关系,但是要与之交好,又恐怕恶了京城的一些人,这个度得好好拿捏一下才行。

第六十七章 马家村少年

    驻军军营的帐篷里,坐在顾玄对面的蓝云轩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内心十分的纠结。

    现在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虽然人家没有明着要挟,但是既然人家都如此高风亮节地说不怪你们这些驻军了,那自己这边反倒是不能无动于衷了。

    可是这位年轻的王爷明显就是被京城里的人踢出局的人物啊,在他看来,去那什么劳什子黄沙县就是送死的行为,就是有人要他死,那一旦自己所代表的左将军一系一个不小心救了他,不就卷入了京城的漩涡里了?说实话,他们不敢,也不配。

    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武将斗得过朝中文臣的?说到底,再能打都比不过人家一张嘴巴就要你死。

    在见到这位王爷的一瞬间,他就忽然明白了为何前些日子上头下令要撤走那些黄沙县的驻军了,他原本还在想那位县丞起码也是大将军的圆房亲戚,虽然不熟,但那边本就是幽州军的正当防卫区域,怎么也不止于此,原因看来就在这里了。

    送他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不说,还专门有人提前下令撤走了驻军,这不是明摆着害人是什么?

    他现在处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位王爷是不是故意去找那些马匪的麻烦,然后故意受了伤,不然如何来攀这边幽州军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反倒是可以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了。

    想了想,蓝云轩还是面带微笑地上前辑礼道:“左将军感念王爷的仁德大义,在获知王爷此行的护卫不足之后,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特意从虎贲军中调遣了一支卫队前来护送王爷前往封地,将士们在听说王爷的事情之后,都是主动请缨,还请王爷万不要推辞,免得伤了他们的赤城之心啊。”

    其他的表示不敢说,但是在自己的辖境派兵护送一位王爷前往封底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想来京城那边的人也不会因为这点东西就与一位在军中待了一辈子,人脉广泛的左将军随意交恶吧,大不了事后和这小子划清界限就好了。

    这虎贲军也是大有来头,乃是帝国九军之一,幽州军系边军之中最为凶悍,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一支铁血轻骑,装备,战马,享受的都是整个幽州军中最好的配给,每个战士都是专门抽调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虎贲军说是左将军的心头肉都不为过,派遣这种等级的队伍前来护送,自然是左将军的心意,不然可以护送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从地方军调人都没有问题,说到底,那边还是怕一件事。

    这位王爷你想死哪儿都可以,别死幽州的地盘上就行,我不管你什么朝争什么有的没的,既然我担不起这个责,那就得保证他的安全。

    顾玄顿时面带感激之色地拱手道:“此行也不过再有两日的路程罢了,何必如此?”

    “原因也是想让王爷能安心赴任,毕竟这里已经挨着边境了,路上不是特别安全,黄沙县的情况在下也听说了一二,此行前往,还有诸多事物等待王爷交接呢。”

    蓝云轩淡淡地开口道,潜台词就一句话,人都给你安排好了,安全问题不用你担心,麻烦你赶紧滚蛋就成。

    顾玄点了点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认真道:“如此甚好,那明日我们便出发。”

    蓝云轩任务达成,也没心思再浪费时间在这里扯闲篇了,赶紧起身行礼道:“多谢王爷理解,那在下这便告辞了,军中事物繁多,西边的蜀国蠢蠢欲动,在下须得尽快回去了。”

    眼看这人竟是一刻都不打算多停留,那也就没什么客套话可说了,顾玄自然也未不识趣地挽留,只是通情达理地回道。

    “不敢再麻烦先生,先生请放心回去吧,靖龙,送送先生。”

    蓝云轩赶紧摆摆手,真切道:“不必了,还是让那位千户长留在这里照顾王爷吧,在下先行告辞,明日营门外,自有虎贲军等候。”

    “如此就多谢先生了,在下有伤在身,就不便站起了。”顾玄坐在原地,无奈地开口道。

    蓝云轩巴不得不多纠缠,赶忙道:“不敢劳烦王爷,希望王爷早日康复吧。”

    待得蓝云轩终于离开之后,顾玄起来小心地关上了帐门,靖龙没有跟进来,而是仍旧陪着那位左将军麾下的从军参谋蓝云轩一起离开,现在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蓝云轩其实猜的没错,他的确是有攀上幽州军的想法。

    此行前往黄沙县,若是无一臂助的话,万难立足,黄沙县地处边陲,现在因为成了自己的私人封地而被朝廷撤去了原本的驻军,在当地的青壮又几乎都迁走的情况下,如果无人守城,该怎么办?难道就靠他和靖龙两个人面对沙漠中的异人部落和数目庞大的马匪吗?那是天方夜谭!

    只是想不到这蓝云轩如此的谨慎,而且看对方的脸色变化,只怕是觉得自己是被流放至此的,所以不敢开口说帮自己,但是现在又不可能主动向他们解释什么,甚至朝野上下,除了亲手导演这一切的太子顾苍,谁都认为是这位倒霉的五皇子首先被踢出局了,而且下场貌似颇惨,谁敢说来主动帮他?

    这一刻顾玄倒是有些怀念起了那位夜尚书了,总归是一部尚书,吏部掌管的又是官员考较升调之事,权柄极大,堪称六部之首,只是要顾玄主动去求他的臂助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唉,顾玄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要组建自己的班底才行啊,心念一动,他马上起身,高喊了一声。

    “来人!”

    外面驻守的两个护卫在听到他的呼喊之后,赶紧推门而入。

    身披铠甲,冬日的衣服又厚重臃肿,实在是不便行全礼,两人都是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顾玄温和地说道:“劳烦两位,将那位马家村的少年带来。”

    “是!”

    两人大声地领命下去了,片刻之后,那位干瘦的马家村少年便被带了进来,顾玄挥挥手,两个护卫顿时识趣地行个礼,赶紧一前一后地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让顾玄颇为满意。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顾玄重新看向了这边,少年这才扭扭捏捏地上前,忐忑不安地鞠躬行礼道:“王,王爷。”

    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在知道眼前的青年贵为凉国郡王之后,再不能简单地把对方当恩人来看,尤其是见到那个驻军将军的怂样之后,他更是一直都有一种紧张之感,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农家的泥腿子而已。

    顾玄看着眼前的少年,和煦一笑,瞬间就冲淡了对方之间那种因为身份地位而产生的疏离和紧张感。

    “坐!”

    “哦,哦,好。”

    马家村的农家少年可不懂那么多的礼数,既然王爷叫自己坐,自然就乖乖地坐到了顾玄的对面,只是双腿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不敢乱动。

    “哈哈哈哈。”顾玄看着眼前拘谨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出来,恍惚间依稀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又想到对方是个敢为了报恩而一个人冒着死亡的风险前去找驻军的单纯少年,当下更看对方顺眼了些,“不必如此拘谨,你叫什么名字。”

    “啊。”少年愣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该行个礼再回答,但看着对方那赤城的眼光,福至心灵,马上回答道,“我,我叫马铭泽。”

    顾玄并未急着向对方抛出橄榄枝,而是先与对方闲聊了起来,在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之后,这才开始按照初衷认真地询问道:“铭泽,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马铭泽愣了一下,显然这个问题是难住了他,他一个从小在马家村长大的孤儿,才不过十四岁,现在家园被人给毁了,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又能有什么打算。

    “先回去重建村子吧,然后把王婶,小梅,爷爷他们找出来安葬好。”

    少年的声音顿时有些低沉了起来,直到王爷提起这个问题,一直还处在前几天死里逃生的惨烈景象之中还未清醒的少年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家了。

    有些事,过后醒过来才会知道痛。

    顾玄关切道:“可是还是有三个马匪跑掉了,你们回去,难保他们不会报复啊。”

    少年却没理会这个问题,只是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裤腿,带着些哭腔道:“王爷,为什么会有马匪啊,我们都是安分守己地活着,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眼看对方突然间情绪上来了,顾玄同情地看着少年,也是心有所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后者抬起头,满脸的泪水,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是不想哭出声来。

    顾玄低下头,伸手轻柔地拂去了少年脸上的眼泪,用严肃而认真地语气道:“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这是我们的错,我二哥跟我说过,如果连普通的百姓走在路上都要随时担心自己被杀,那是我们整个人族的耻辱,他想要改变这个时代,我很认同这个想法,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我相信,将来不会再有马匪,也不会再有侵略,将来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而自由的,人人安居乐业,乐善好施,铭泽,你想要那样的世界吗?”

    “我凉国河东郡王顾玄,正式地邀请你加入我们,与我一起前往黄沙县建立那样的世界,你愿意吗?”

    少年仰着头,突然愣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真诚而纯净的一双眼睛,也因为他被对方话里的内容深深地打动了,那样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爷爷说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那样才算是好好的活吧。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顾玄坚信自己走在真理的路上,那自然就会有人跟随他,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无比的真诚,仿佛道路上的明灯,黑暗之中的火把。

    少年马铭泽觉得摆在眼前的,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抉择。

    是回去当一个普通的民夫还是追随这位王爷一起建设那样的世界呢?

    还用多想吗,他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认真而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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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赶赴黄沙县

    翌日,顾玄起了个大早,在从温暖的床榻上醒来之后,借着一旁还在燃烧着的炉火散发的暖意,慢腾腾地一件件穿好了衣服,不小心扯动了肩上的伤口,还有些微的疼痛,但也已经好太多了,这些天他几乎顿顿都在吃新鲜的野鸡熬煮的汤,再加上老医师熬煮的一些补血,促进恢复的药,伤势恢复的极快,已经不怎么影响正常活动了。

    用屋内的热水洗了把脸,再用盐水漱口,最后披上那件从京城带出来的旧裘衣,再戴上厚厚的毡帽护住耳朵,这才推开了屋门,一股冷风顿时顺着入口鱼贯而入,刀子一样地打在脸上,瞬间就驱散掉了他剩下的点点睡意。

    这时候门外的守卫眼见顾玄出来了,赶紧活动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上前抱拳行礼道。

    “王爷!”

    顾玄点了点头,抬步上前,轻轻地为他们拂去了肩上的积雪,语气十分愧疚地说道:“辛苦两位了。”

    两个普通士兵的眼眶瞬间一红,差点就哭了出来,本就是两个年轻人,从军站岗,那是最难熬的活计,春夏还好说,这冬日里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又不能动弹,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幽州的天气本就比其他地方寒冷,这穿的再厚都要被冻成冰棍儿了,守一次岗事后得喝一整坛姜汤才缓得过来,尤其是他们这种守后半夜最后一班的,一直要在外面待到天明,那真是又冷又困,最是辛苦难熬。

    但这也都是两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这是他们每日的任务,做不好有惩罚,做好了那是理所应当的,也没人关心,而现在竟然有一位王爷为他们亲手掸去肩膀上的雪道一声辛苦,这如何让他们不感动。

    在下面的人看来,上面的人只要做一点小事,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若是换他们的同僚关心两句,他们才不会有这么激动,说到底,还是双方身份的差距太大,故而一点小事都能让这两个普通士兵十分激动。

    两人嘴唇蠕动了两人,刚要说话,顾玄便伸手止住了两人,开口道:“我知道两位想说什么,但是我要给两位说的是,你们为我顾家守卫疆土,怎么也该是我谢你们才对,两位等下便去暖暖身子吧,别落下了病根就不好了,不过今日我便要离开了,两位日后若是得空,可来黄沙县寻我,好了,快去喝碗热汤吧,之后若是你们将军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两位士兵赶忙称是,心中无比激动,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个王爷竟然向他们俩主动示好,焉有拒绝的道理。

    这种毫无架子的王爷,脾气又好,肯为了百姓去与穷凶极恶的马匪搏斗,身受重伤却不怪罪外人,又体恤下士,关心最底层的兵士,这两个士兵想到这,甚至在心中已经对其生出了敬仰之心,连带着看顾玄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其中满是钦佩和感激。

    顾玄却没管这些,而是笑着告别这二人,转身向着另外一边走去。

    住在另外一边相邻帐篷里的靖龙也早已起来了,洗漱完了,正在晨练,这是他这几十年雷打不动的习惯,起得早,先晨练,完了再吃饭。

    眼看顾玄走了过来,靖龙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石担上前抱拳道。

    “王爷!”

    顾玄微微额首,开口道:“靖龙叔,收拾一下,该出发了。”

    靖龙从旁边的架子上抓起了一件厚毛的外衣披上之后,这才有些气愤地说道:“王爷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那姓蓝的竟然就敢来赶王爷走,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狗胆,真是可笑!”

    顾玄却只是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你也别生气,将来我们要想在黄沙县立足,免不得还要借助幽州军的力量,现在不宜让人家难做,何况靖龙叔你的事情也是十万火急,不能拖,要赶紧去了,否则迟则生变,事情还很多,我亦想早点启程,这倒不是看他们的脸色。”

    “靖龙叔收拾好了就先带着马去营寨门口等候一下吧,也好先和这虎贲军中人叙叙旧,我先去找那少年,等会便直接在门口汇合即可。”

    顾玄说着便直接起身往马家村人所在的帐篷的方向去了,马家村被毁了之后,那一晚被顾玄救下来的残余青壮妇孺和那少年马铭泽本没有地方可去,后来算是沾了光,也就跟着一起来了驻军的地方暂时住着,直到昨日与马铭泽畅谈之后,少年点头答应了要随自己一起前往黄沙县,今日便是启程的时候。

    此时,马家村的众人也已经收拾好了,都背着行囊包裹,站成一排等在门口,眼看着顾玄走来,赶紧都主动迎了上来。

    “王爷。”

    几个村民们都有模有样地行礼,不过毕竟只是些未曾读过书的平头百姓,礼数自然做不到那么严谨周全,但尊敬之意却是无减。

    还是那个道理,若是萍水相逢的两个江湖侠客舍命救了他们,那这些村民的感激之情也就那么一点,但一位身居高位的权贵能舍命相救,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顾玄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诸位招此横祸,是我凉国愧对你们,请先受在下一拜!”

    说着便拱手弯腰拜倒,几个村民们大惊失色,七嘴八舌地说道:“王爷,不敢呐。”

    “是啊,王爷,您怎么能拜咱们呢?”

    几个村民手忙脚乱的想上前扶,却又因为地位尊卑差别太大,根本不敢上前碰顾玄,只能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玄却是不管,自顾自地行完礼,龇牙咧嘴地笑道:“差点忘了自己背上还有伤,可痛死我了。”

    这么一提,几人顿时更是感动,毕竟对方可是为了救他们才受了重伤,之前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敢因为惜命而不想为了顾玄冒险报信,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尊贵身份,就只剩下了感激和尊敬,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顾玄也不想再继续耽搁时间了,直接道:“好了,本王即刻就要出发前往黄沙县了,想来昨日铭泽也跟你们说过了,现在,愿意跟我一起的,收拾好东西,就可以与本王一起出发,不愿意的,本王也不勉强。”

    少年马铭泽立马站了出来,一路走到了顾玄的身边,神色坚定,抱拳开口道:“诸位哥哥嫂嫂,我已决定要追随王爷,昨天也都说清楚了,现在要跟我一起的,便站出来吧。”

    顾玄充满赞许地看了一眼马铭泽,马上便有一个人群中最为健壮的汉子站了出来,也学着抱拳道:“我叫马二虎,也愿意追随王爷。”

    一边说着还跪倒在地,‘砰砰砰’地朝着顾玄磕了三个响头。

    顾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又看着面前其他的村民们,微笑着开口道:“这种事情不强求,各人都有各人的选择,本王不会强人所难,也尊重各位的选择,不过日后若是有事相求,诸位亦可来黄沙县找本王,在下急着赶路,那就此别过了。”

    马铭泽上前扶起了壮汉马二虎,两人一起站到了顾玄的身后。

    “不用再收拾什么东西了么?”

    顾玄突然转头问道。

    马铭泽和马二虎一起摇了摇头,马二虎轻轻地抖了抖背上的一个小行囊,道:“回王爷,有用的东西都装在这了,没什么需要再收拾的了。”

    马铭泽自己亦是背着个小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好,那你们还是与亲人告别一下吧,好了就直接到营寨门口找我即可。”

    顾玄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走出去十来米突然回头一看,几个马家村的村民们正互相抱在一起,说着些勉励,鼓劲,日后再见的话,那几个妇人甚至还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玄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微微一叹。

    此行凶险,不知道留下来的和跟随自己的,到底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若不是实在是手头无可用之兵,顾玄也不想把这两个朴实的村民就这样拉着一起前往黄沙县,只能说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营寨的门口,一队精悍的骑兵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为首的乃是一个年轻的小将,国字脸,眼神坚毅凶悍,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杀气,显然是经常上战场搏杀的陷阵悍将,浑身披戴着整套的狰狞铠甲,中间雕着一颗栩栩如生的虎头,更为其添了几分凶气,此刻手扶着一把虎头刀,正在与靖龙闲谈。

    看来靖龙这个前幽州军兵士身份多少还是有点用的,起码拉起关系来轻轻松松。

    眼看顾玄朝着这边走来,正在交谈中的两人都赶紧上前行礼道。

    “王爷!”

    顾玄微微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笑问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这小将的身形壮硕,虎背熊腰,许是常年在风沙太多的边关磨砺的缘故,皮肤偏黑,十分的粗糙,此时说话声音也很是粗豪,听到顾玄开口发问,马上单膝下跪,一手撑在膝上大声回答道。

    “在下虎贲军百户陆登云,参见王爷!”

    恍若晴天打了个霹雳,如此威势,就是顾玄都轻轻额首,毫不吝惜地赞道:“好一员虎将!幽州有你,是国家之幸!”

    得到如此盛赞的虎贲军百户陆登云站起身,许是有些害羞,伸手轻轻地摸着坚硬的头盔,嘿嘿傻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看着着旁边为自己所准备的马车,顾玄道。

    “劳烦将军了,再稍等片刻,我还有两个随从前来。”

    陆登云赶紧摆了摆手,大声道:“不碍事不碍事,为了护送王爷,将军给俺们放了五天假,慢一点也无妨。”

    看着眼前有些傻气的小将陆登云,顾玄与靖龙两人相视一笑,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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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京城太子府

    几日后的京城,一切繁华如旧,顾玄这位不得势的五皇子悄然离开,对这座宏大的城池而言,无论是在黄紫公卿满座的朝堂之上还是信息阻塞的民间,都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或许也唯有在皇城的永乐宫内,会有一位芳华不再的贵妃常常暗自垂泪,睹物思人,而在京城内西边一间满是异域风情的小酒楼里,也有一个老人会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在自家酒楼楼上那个单独的小房间里摆上两个搪瓷酒碗,凭空对喝吧。www.uu234.net

    遍地都是权贵的东城区天波街,太子顾苍的府上。

    在这座占地不小的府邸内部靠着正街的地方,有开辟出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院子的中间是一处花草茂盛的花圃,在寒冷的冬日也仍是照常盛开,为这院子平添了几丝温暖的春意。

    花圃的正中间,大块的鹅卵石围绕的地方被人挖出了一个放置着嶙峋假山的小池塘,里面甚至还栽种着荷花,喂有几尾讨喜的风水锦鲤,更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院子另外的地方则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被分成了四间大的厢房,不过看着院子门口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物,显然这里不是用来住人的。

    在正东边的厢房里,从门口开始就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张张堆满了纸张的桌子,每张桌子的前面,都坐有一名戴着不同面具遮挡住整张脸的人,正在提着笔从旁边抄录着什么,写好了,便会把整个纸张小心地裹成卷宗的模样,然后投放进旁边的木筒里,再在上面写上分类,接着就整齐地一个个码放在旁边的小木箱子中,一旦满了,轻轻地摇动旁边的铃铛,不一会儿便有专门的人员走进来收走木箱,抱着往着西边的房间走去,那里自然是专门储存这些木筒的地方。

    而在南边的房间中,这里就更为的嘈杂和繁忙,房间内的窗户大开,整个房间从墙脚开始,整齐的码放着一个个精致的鸟笼,有的里面是空的,只有几根羽毛,有的里面则有一只只正在不断发出叫声的鸟类,身上都打着特殊的标记,显然是有专门的用途的。

    里面的人则更是忙碌,既要为这些小祖宗清理粪便,一个个地添加食物和净水,还要随时从屋外接回一只只带着情报回来的信鸽,再小心地取下它们身上装有情报的小木筒,递交给此地的看守者,来来往往的,井然有序,不显杂乱。

    就在这时,一只羽毛上带着金边的信鸽突然从天上一下子猛地扎进了房间里,然后被一直守候在屋内的侍女凝霜走到窗口伸手接住了,一边抚摸着它身上的羽毛,一边轻柔地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一个小木筒之后,她才把这只明显不是凡品的鸽子小心地交给了旁边的下人照看,然后便赶紧起身跑向了顾苍所在的房间。

    凝霜不同于同为顾苍的贴身侍女晓露那般活泼的性子,虽然是紧急的消息,但走到了门前,还是伸出手,刻板地轻轻叩了叩门,在得到了顾苍的准许之后,这才推门走进了房中,然后恭敬地跪倒在顾苍的面前,双手捧起木筒轻声道。

    “太子,是关于河东郡王的消息。”

    原本一直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的顾苍神色一动,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搁置在了旁边的玉制笔架上,然后赶紧接过了侍女凝霜手里的小木筒,拔开塞子,轻轻一抖,顿时有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纸条上面反射有一层油光,显然做了特殊的处理。

    此时该由幽州军那边直接上报的信件还在路上。

    顾苍展开纸条,上面的文字虽然工整好看,但若是一个外人完整地读下来,就会发现语句根本不通顺,若不是知道加密方式的人,根本无法理解上面写的什么,顾苍只是默默地阅读了片刻,脸上先是微微皱起眉头,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然后又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他合上纸条,重新卷好,放回了木筒之中,然后丢还给了侍女凝霜,等下她便会放回专门储藏这些讯息的地方。

    对于这位性子沉稳,办事得力同时又比较内向的侍女凝霜,顾苍向来是不吝多说几句话的,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顿时就感慨道:“我这五弟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才刚离开京城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和幽州那边的马匪对上了,而且还受了重伤,哼,贪功冒进,轻敌误判,这都是致命的缺点,还是太过年轻。”

    先是狠狠地斥责了顾玄一番,顾苍接着又笑道:“也好,只要没死就行,吃一蛰长一智,最后能收获经验,总结过失,快速成长,那就是值得的,而且出了这档子事,幽州军那边理亏,以后怎么都好过一些,与那边也可借机建立联系,不错,很是不错。”

    要知道幽州军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集团,就算是许家这种当了幽州军整整三代大将军的显赫家族,也无法完全地掌控整个军队,毕竟现在在位的很多都是戎马半生的老人了,人脉广阔,派系林立,脾气又臭,有时候不听调令你还真拿人家没办法,而顾玄这次明明有机会治当地驻军的罪,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放了过去,自然让军中的一些人很是欣赏,对这位未来的邻居河东郡王,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好感。

    莫要小看这一点好感,万事开头难,有了好的开头,才能继续进行的下去,将来这一份好感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没人知道,但起码有了个开头不是?

    凝霜微微抬起头,她也是才从顾苍的口中得知全部的消息,脸色有些关切地问道:“五爷没事吧。”

    顾苍轻轻地摇了摇头:“哪儿能没事啊,可是受了重伤呢,还好五弟不比我这个病秧子,身体素质不错,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过我之前一点东西没给他准备,就让他匆忙上路赴任,本就存了一股打熬他的心思,不然直接从父皇那调一队骁骑卫给他,不是更好?”

    “我要让他知道,正面的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不想他是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人,那最多以后也就是个莽夫统将,领兵打仗还可以,其他事情一窍不通,那对这个世界,对百姓而言又有什么用呢?同样我也不想他跟我一样天天坐在这里谋划些阴谋诡计,想东想西,这些都是谋士该干的活儿,我要的,是一个王才!将来,可是要,唉,算了,先不提这些。”

    “这都是小问题,区区马匪,不值一提,我要想动他们,不用坚壁清野,轻易地就可以将这帮臭虫给清理干净。”顾苍摇头道,他乃是一国储君,东宫太子,能动用的资源太多,力量太大,对付这帮可以说是乌合之众的马匪,实在是太过简单,也正因为如此,对人也就没了锻炼,他就是要让自己这位五弟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去面对这些困难,并且解决他们。

    奇正相辅,他再在旁边好像一个手工匠人一样去为其雕琢心性,不断地拨乱反正,不让这位五弟偏离大途就行了,毕竟他算是寄托了自己全部的期望和梦想在其身上了,是一定不能失败的。

    顾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谁叫我过不了几年就不用再站着了呢。

    轻轻地抓起了桌子上一份写好的文书,顾苍摇了摇头,有些烦恼地将其揉成一团,然后挥手扔到了旁边的炭盆里,眼看着突然腾起的火光轻易地吞噬了纸团,他撑着下巴,眼神之中,倒映着前方的熊熊烈焰。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等你正式地接手了黄沙县的一切之后,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厉害的敌人,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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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幽州黄沙县

    顾玄此行要去赴任的黄沙县地处幽,燕两州的夹缝之中,地势突出,虽说是朝廷往沙海的方向进军的前哨站,可从地图上看,与旁边的两州几乎是要脱节的状态。www.uu234.net

    黄沙县原本是几十年前,凉国朝廷为了打通沙漠之处异人领地而派出的先遣队所建立起的通商之地,本该是一处繁荣的大集市,朝廷当年也确实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与沙漠中的异人各部落反目,而当时又正值凉国的两任国君权利交替更迭之时,这种偏远的地方吃力不讨好,难弄出政绩,所以根本没人关心,故而在此地被从沙海中蜂拥而出的异人们和大批的马匪袭击掠夺的时候,旁边的幽,燕两州都没有浪费军力防御,这就导致了黄沙县旁边三个从属的镇子毫无抵抗力地一一被攻破,原本迁移至此的村民们也被屠杀殆尽,现在这三个镇子都还是异人部落和马匪们的根据地之一。

    而相对落后一点方位的黄沙县城靠着原本守军的拼死守护,再加上对方后来的突然撤军,总算是幸存了下来,但也就此成了孤城,苟延残喘。

    这么些年下来,黄沙县原本的从属藩镇就此成了朝廷弃子,从未有人想起,或者谈及收复一事,黄沙县本还算是从属幽州军边军的辖区,靠着幽州军的帮衬,也没哪些不长眼的异人和马匪敢公然动凉国的县城,还算和平了二十年,可现在突然成了朝廷新封的河东郡王的封地,幽州军自然就撤出了。

    若是其他地方的王爷看到属于朝廷的军队撤出自己的封地,那只怕高兴都来不及,毕竟这就成了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地盘,没了朝廷掣肘,官军监管,那是想干嘛干嘛,但是对于勉力支撑的黄沙县而言,这就等于一下子扒去了人家最后的亵裤,把一个白花花的大姑娘摆在了敌人的面前,这焉有不来劫掠的道理?

    黄沙县现任的知县这几日便处在这种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被冲进来的歹人给杀掉的惶恐不安之中。

    城门也因此一直关着,好几天都没敢开放了,这也导致因为目睹驻军突然撤走而想要早点离开的普通民众也跑不掉,城内更是一片怨声载道,不过知县哪儿管那个去,这些天他是足不出户,一直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来交接的人,这才好赶紧把这个烂摊子丢出去。

    黄沙县的现任知县许三金是个留着两撇精致的八字胡的中年人,脸颊凹陷,整个身子干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两颗眼白极少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给人一种贼兮兮的感觉。

    许三金现在就正站在县衙的堂屋中央,揣着手,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表情很是苦恼,而旁边站着的则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同窗,同时也是县衙里的主簿,陈安民。

    黄沙县的占地虽然不大,也就比一般的镇子大上那么一点点,但是当初作为凉国进军沙海的前哨站,完全是按照军事用途所修筑,城墙修得那比正常县城的编制还要高一大截,而且厚实许多,看着就给人一种安全感,若不是如此,只怕这许三金也早就待不下去了。

    县衙府所在的地方靠着南城门,也就是幽州的地界这一边建造,顺着中间的一条大道往北,整个县城被规划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

    其中东部乃是一处集市,虽然凉国二十年前与沙海中的异人部落交恶,导致之前战争的爆发,但现如今仍有异人族的商人前来此售卖物事,交换资源,而且数量并不少,城里的凉国百姓得挣钱养家糊口,朝廷也能征到税收,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里本来就该是一处两族共用的集市嘛。

    而县城内的北边就是驻军的地方,方便防守,虽然幽州军在城内的驻军已经撤走了,但是本地招募起来的民兵队伍还驻扎在其中,未曾遣散,毕竟这要是一遣散了,那就正的是给仙人掌扒了一身的刺,让敌人随便下口了。

    县城的西部则是本地民众所居住的地方,黄沙县从地图上来看已经挨着沙漠了,土地贫瘠,又缺水,大部分的田地是无法进行种植的,加之附近的异人和马匪泛滥,四周的普通民众也基本上都跑光了,城里的百姓这些年也就靠着畜牧或者做些双边的小生意过活,只是因为各种理由,才没有离开而已,当然,现在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而最后的北城区,原本该是县衙府的官员们居住的地方,不过这些年除了许三金这个倒霉蛋因为一个倒霉原因被从外面调进来以外,整个县衙里其实也没什么官员了。

    属于知县的那座老旧的府邸许三金都懒得去住,自上任以来,基本上都是直接住在县衙里,知道是来黄沙县这么个没油水又危险的破地方,他早早地就把老婆孩子给留在了幽州河西郡老家,然后带着一个马车夫和陈安民一起来这里赴任了。

    知县,县丞和典吏他也直接一人包揽,吃着三份饷银,至于县衙大牢也是早就荒废多日了,原本麾下该有的六房更是形同虚设,连个活人都没有,民兵队伍也遣散了大部分,只是名额还是照旧往上报,至于朝廷发来的饷银则是都入了他的腰包,而县衙里原本的捕快衙役们都让他给变成了私人保镖,整日候在他门外护卫。

    本来就是想捞钱才去做官,没想到倒霉催的被人给调来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许三金竟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充分地发挥了他掘地三尺,搜刮地皮的本事,就是这种跟老娘们秋裤一样干的地方都被他给硬榨出了油水,拿出去打点上下之后,总算是得到了调任的通知,只需要等待人前来交接完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前几日幽州军突然撤离,可把他给吓坏了,好说歹说人家根本就懒得理他这个所谓的大将军的表亲,眼睁睁地看着驻军离开之后,他这几日真是活得惶惶不可终日,要不是还顾忌着交接的事宜,他是真想跟着一起走了,谁爱管这破地方谁管。

    “该死的,怎么还没来!”许三金在屋内晃来晃去,晃得一旁的主簿陈安民眼睛都快花了,后者赶紧上前讨好地说道:“大人莫急,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哎,又是一个倒霉鬼,自己倒霉可别拉上我呀,大人我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咯,可别最后出了什么岔子。”

    许三金一想到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又有些开心,他现在只想着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反正是永远不用再回来这地方那才是最好的。

    旁边的陈安民也点头称是,满脸憧憬地说道:“哎,终于可以走了,大人,到了别处,还要靠大人的提携啊。”

    说着竟然就地拜倒,许三金赶紧上前扶起对方,装模作样地说道:“哎,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到了大河县,有我一份吃的,不会饿着你!”

    河东郡之所以被称之为河东郡,便是因为有一条大江贯穿了大半个幽州,在大江东边的一大块地方,便是河东郡,河东郡内的大河县靠着这条大江,自然十分富庶,与这地方比那是一等一的油水充足的地儿,就是人口都不是这儿能比的,两人交接完了这边的事宜就要赶赴河东郡上任,想到这两人便都忍不住笑出声。

    “那娘们可真是有福了。”

    许三金捻着嘴边的小胡子,顿时开怀笑道。

    陈安民作为他的心腹,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那是本地的一位妇女,年近四十却是风韵犹存,在这穷乡僻壤里也算是美人一个了,自家老爷因为原配的妻子身在老家,时间长了无处泻火,偶然间出门上街看见了这村妇,便强抢了过来做二房夫人,可笑那妇人开始还死活不愿意,奋力地挣扎,还说自己丈夫乃是幽州边军的军人,当时可把两人给吓了一跳。

    惹谁莫惹当兵的!

    尤其是幽州这种地方,边军的势力比他们这种地方的文官可高了不知多少,若真是抢了一个幽州军边军的媳妇儿,再碰上一些爱管事的军中大佬,说不定就直接给你绑了喂狗,到时候说是马匪来袭,不幸身亡,难道谁还敢给你伸冤?

    后来在多方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女人的丈夫确实是幽州边军的军人,不过那是曾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那场黄沙县的卫城战中了,那人当年的同僚也基本上都死了个干净,事后肯定没人会来找麻烦,知县大人这才放下了心,强行迎娶了这民妇,又让人按着给强办了,这妇人本来之前一直闹着要自杀,后来让许三金找来了一些她的街坊姐妹给劝过了之后,倒是安分多了。

    现在他们就要迁往大河县,在许三金看来,可不就是这妇人走了大运,攀上了自己才能脱离这苦海么?

    当下更是得意至极。

    “老爷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呐,等到了大河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这娘们到时候可就得想通了,到时候再给生个大胖小子,老爷我这辈子也就算完整了。”

    这是许三金一直有的一个心病,他老家的原配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怀了几胎了,生的全是女儿,没一个儿子,所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许三金怎么着都得给老许家留个种不是?

    旁边的陈安民自然知道这些情况,赶紧上前拍马屁道:“这怎么就圆满了?老爷以后定然是官运亨通,子孙满堂呢,我说老爷呀你就是太容易满足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中听!安民呀,将来老爷我要是当了大官,你还是我的主簿!”许三金对这种*马屁显然很是受用,顿时就开怀大笑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衙役,行礼道:“老爷,城外来了一伙人,打着幽州军的旗号,说是护送新来的知县老爷!”

第七十一章 借脑袋一用

    黄沙县的南城门口,刚刚走出马车的顾玄仰头看着上方那破损严重,甚至大部分地方都还沾着黑色污血的城墙,无奈一叹,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烂摊子啊。m.www.uu234.net

    “城墙都破成这样了,也没人来修缮吗?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修缮城墙这种事情,只要上报后查实,朝廷都会拨款的吧。”

    顾玄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众人,沉着脸开口问道。

    马铭泽和一起跟来的同村汉子马二虎也背着行囊,抬头看着眼前千疮百孔的破烂城墙,惊得长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之前就听人说过黄沙县是个险恶的破烂地儿,却没想过会烂成这样。

    就是扶着剑跟在后面的靖龙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有些不舒服,这破烂城墙能拦得住人?这跟让五公子来送死有什么差别?

    虎贲军的小将陆登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只是隔着头盔的样子,未免有些搞笑,一路上他与这河东郡王也算是混熟了,一路互相交谈之下,对方的谈吐和心气他都是十分佩服的,不但不自持身份颐气指使,反而是时常夸赞自己,盛赞边军的功劳,两人的关系算是处的极好,现在对方如此发问,虽然城墙破顺这种事情不是他的问题,但到底是在幽州边境地界上,连带着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陆登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上前说道:“王爷,这,末将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本地的知县偷偷地把钱都给寐下来了,这人据说是大将军的亲戚,再加上又是发生在这种没人管的地儿,也就无人上报了。”

    “混账!连修缮城墙的钱都敢贪,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顾玄怒极,丝毫不管旁边陆登云尴尬的脸色,指着前方大声地斥责道。

    身后一阵沉默,无人敢回应。

    而就在这时候,城楼上的士兵们也终于是发现了底下的这一帮人,两个连甲胄都不全,只是随意穿着破洞棉衣的可怜士兵扶着头上明显大了一号的头盔,声厉色茬地朝着下方喊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陆登云赶紧上前,抬起头朝着上方回道:“在下幽州虎贲军校尉陆登云,这位是你们黄沙县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卡住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介绍这位,说是王爷吧,但是以一县之地作为封地的王爷,他可还真的没见过,不要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但要说是其他的职位,也不合适,他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也知道一旦说错话,也伤了这位小王爷的心不是?

    倒是顾玄自己大大方方地上前道:“吾乃朝廷册封的新知县!前来交接!劳烦二位打开城门!”

    顶上的两个士兵听在耳中,都顾不得扶住头上那明显不合适的头盔,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真的假的?这是新来的知县?”一个小兵把身子掩映在城垛后面,低声跟旁边的同伴问询起来,他眼中满是一副不信的神色。

    也无怪他如此谨慎,实在是在这种地方若是不小心一点,丢的可不只是他自己一人的性命,城中所有百姓的命也都捏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上啊。

    另外一个小兵也弓着背,躲在后面,小声地回道:“不知道真假,但是他旁边那个说是虎贲军校尉的将军,我看确实像是幽州军的人,那种气势一般人应该假装不出来。”

    先前开口的那人满脸忧色地说道:“可是知县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能开城门啊,出了事你我谁也付不起责任。”

    另外那个小兵的眼珠子一转,一拍脑门,开口道:“我有办法。”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小心地探出上半个身子,张口大声朝着下面喊道:“请诸位见谅,这几日城内的驻军突然撤走了,人心惶惶,附近的贼人猖獗,小的们也不敢随意打开城门,就请容我等通报一二,确认无误之后马上为诸位大人开门!”

    说着,也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他便赶紧匆匆忙忙地从城楼上跑下,然后往县太爷所在的县衙通报去了。

    顾玄阴沉着一张脸,就这样负手站在原地,也未多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之后,那残旧的城门才终于缓缓地朝着外面打开,两个长得各有特点的中年男子在一群卫兵们的保护下,背着手,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待得看到了站在顾玄旁边的陆登云之后,这才加快了脚步。

    “陆将军突然驾临本地,实在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许三金那没几两肉的干瘦脸颊上堆起让人倒胃口的谄媚笑容,脚下生风,匆匆走了过来,赶紧主动上前辑礼问候。

    “知县大人不用这么客气,俺今天也不是因为你来的。”

    对于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知道很多内情的陆登云显然就没这么客气了,对方主动来打招呼,他却只是生冷地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许三金热脸贴个冷屁股,却也不敢发作,他虽然名义上是大将军的亲戚,但其实关系淡薄的很,就是个普通的远亲而已,可这位他是知道的,这是幽州军中这几年最耀眼的一颗新星,被上头十分看重,那是真正的官运亨通,仕途坦荡,不是他这种求爷爷告奶奶送钱都没门路的人能比的上的。

    这边的路走不通,许三金这才看向了陆登云旁边的这位年轻人。

    切,年纪轻轻就当知县是不假,但是能调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绝地来当知县,那肯定是得罪太多人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这陆登云扯上了关系,不过那也没用,军官和文官,到底不是一个体系的,何况陆登云自己再怎样暂时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而已,小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心里面这么想着,许三金自然也就不把顾玄当回事了,只当是个得罪了人,不日就要惨死在这的倒霉蛋,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客气了起来。

    “你就是新来的知县?”

    他一边说着,捻着嘴边的小胡子,趾高气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心里那是得意至极,嘿,咱个明儿可就是大河县的知县了,哪是你这小子能比的?

    对方如此轻佻,顾玄却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道:“在下顾玄,正是前来交接的,嗯,知县。”

    顾姓?这可是皇姓啊,许三金在这种方面的反应力极快,很是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又和旁边的主簿陈安民偷偷对了个眼神,嘴上也就收敛了几分,赶紧咳嗽了两声,开口道:“那就,呃,请与本官一起去县衙交接吧。”

    顾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陆登云以武人的礼节抱拳微笑道:“多谢陆将军一路相送,在下感激不尽,我对将军那是甚为投缘,也私心想挽留将军在这里多住几日,但料想边关事物繁忙,匪类猖獗,万不能缺了将军,就不敢继续叨扰了,来日若有空,请将军务必来黄沙县一聚,在下必扫榻以待,再与将军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如此真情实意的话语,惹得陆登云这个粗豪汉子的眼中都隐隐有泪光闪烁,赶紧拱手抱拳道:“王,嗯,顾大人,俺改日一定会再来拜访的,只是将军给俺们的时间就这么几天,这就要赶紧回去述职了。”

    顾玄上前把手搭在对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郑重道:“将军,保重!”

    陆登云亦是抱拳道:“保重!”

    眼看着这一队虎贲军的骑兵策马离开,许三金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好家伙,自己这马上就要上任的大河县知县你陆登云都懒得搭理,这小子为何跟你如此热络?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顾玄在目送陆登云远去之后,这才转过身,看着满脸疑惑之色的许三金开口道:“许大人,走吧。”

    “啊,啊,好。”

    反应过来的许三金赶紧就带着主簿陈安民往里走,同时还不忘跟旁边的护卫们嘱托道:“你们去接夫人出来,城门就先别关了,一会儿的事情,大人我马上就走。”

    靖龙的拳头猛地捏紧,发出‘咯咯’声响,把旁边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少年马铭泽给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大人是怎么了。

    “哎,城门还是关了好。”顾玄跟在后面,背着手,笑眯眯地徐徐开口道,“不然出了事情,多不好。”

    许三金扭过头来看了眼顾玄,满脸的不耐之色:“你没听到么?本大人马上便要离开,关了又开,多麻烦!”

    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待,当然是越快地离开越好,等下交接好了文书,公章之类的东西之后他可要马上走,再等着开城门,那可又得老半天,他可不想再等。

    顾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开口道:“我只怕大人今天走不了啊。”

    许三金转头警惕地看了一圈,然后瞪着眼怒道:“怎么走不了?难道又有马匪和那帮子黑鬼来袭击了?”

    顾玄撇过脸,轻轻地摆摆手道:“哪儿有这么严重,只是我想要大人留在这,因为在下想要跟大人借一样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先说好啊,钱一分没有。”许三金板着脸说道,若不是看在刚才离开的陆登云的面子上,他早就发作了,一个年轻后生在这里阴阳怪气的,算个什么东西?说完他便继续往里走去,“安民,走。”

    却不想身后的人突然全部驻足,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后面袭来。

    顾玄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

    “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只是大人脖子上的东西罢了。”

第七十二章 强压地头蛇

    穿着一身深蓝色,绣着鸂鶒的官服,大袖飘摇的许三金这时候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慢腾腾地转身,撇着眉,两根手指捻着嘴边的小胡子,轻佻地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旁边站着的侍卫衙役们面面相觑,手也慢慢地握在了刀把上,似乎随时准备出鞘。顶 点 X 23 U S

    “哎,哎,干嘛呢?”正在这时,跟在后面的陈安民突然站出来,指了指那些面带不善之色的衙役,怒道,“一个个的都在干嘛呢?”

    然后又转过头,拱了拱手,这才对着顾玄疑惑地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玄抬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前,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伸出了一只手,然后轻轻地在陈安民的脸上拍了拍,淡然地说道:“能有什么意思,字面意思你听不懂么?”

    莫名其妙被人当众如此羞辱的陈安民脸色难看无比,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正想发作,身后的知县许三金已经一把推开了他,背着手站在顾玄的面前,扬着脸看着眼前的青年,满脸的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借我脖子上的东西?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说借我的脑袋?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啊?混账!”

    说到最后,竟然直接想要伸手去打顾玄。

    然而顾玄能惯着他么,反手就是一巴掌后发先至将这位跟瘦猴子一样的知县大人给毫不留情地扇到了地上,后面跟着的靖龙也‘蹭’地一声拔出了刀,两道饱含杀意的目光瞪视着对面的衙役侍卫们,似乎一言不合也要出手。

    两个马家村的泥腿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慌和不解,这王爷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动手了?而且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当场格杀一个知县老爷?怎么事先也没通知自己一声?自己是上还是不上?上了是打杀朝廷命官的死罪,不上的话这小王爷又能饶了自己两人?

    “啪!”

    眼看对方是来真的了,那些尽职的衙役们也管不了其他了,全部都拔出了刀,刚想要上前,顾玄直接狠狠地一脚将许三金的头给踩进了土里。

    “老爷!”

    “大人!”

    陈安民和那些衙役们都是惊呼一声,但是摄于顾玄此刻的威势,竟然都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叫喊。

    “大胆!放开我家老爷!”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快放开我家老爷!”

    主簿陈安民更是战战兢兢地上前道:“大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玄还未回答,地上的许三金整个人都已经被吓懵了,但是嘴上还在下意识地挣扎:“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去郡守大人那里参你一本!混账!放开我,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混账!混账!”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踩到土里,还好附近都是沙土地,不然这一下只怕自己就要受重伤,但是面子肯定是丢光了,这把许三金气的是几欲发狂,这混账小子什么意思?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他?许三金自己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也不怪他如此想,他只是知道有人要来替他,并不知道这位是朝廷新册封的郡王,毕竟顾玄和靖龙两人快马轻骑,餐风饮露,日夜兼程,走得极快,此时正式的昭命文书应该还在路上,而且顾玄前两天在驻军的地方养伤的时候就故意让传信的只说自己是新来的知县,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才导致了许三金的误判,他还只当是这新来的小子发了疯。

    听到许三金愤怒的咆哮,顾玄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朝着地上的许三金寒声道:“参我一本?吾乃朝廷亲封的河东郡王,黄沙县正是本王的封地,你在我的地盘上搜刮干净了,弄得民不聊生,留下个烂摊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河东,河东郡王?王爷?王爷!

    一旁的陈安民吓得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连着身子都缩了几分,两个大袖子就好像门帘一样被举起遮在面前,他都不敢再看了,毕竟在他这种人的眼里,知县就已经是大官了,这货真价实的王爷又该得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许三金虽然自己也被吓到了,但到底也是许家宗亲的人,为官多年了,胆子也稍微大点,只是也不敢再多挣扎,可是嘴上还是没停下,而是求饶道:“王爷,下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难不成王爷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用私刑杀了我?王爷若是要钱,我愿意贡献五百两给王爷!”

    话一说完,许三金自己都觉得肉疼,五百两就是他最后的家当了,他也是真舍得,知道说少了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当下就直接把老底都抖了出来,只盼对方拿了钱,别再追究,反正到了大河县,多少都能再赚回来,想到这他也舒坦了不少。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原以为只是为钱而来的对方根本就不领情,一听到他的话,脚下暗暗发力,顿时把许三金给踩得动弹不得,痛得后者只能趴在地上惨叫起来。

    “王爷,王爷!饶命,饶命啊!”

    顾玄都被他给气笑了,开口道:“五百两?你这小小的七品知县油水不少嘛。”

    陈安民还以为眼前这位爷被说动了,赶紧上前求情道:“王爷,只要放了我家老爷,还有重礼!还有重礼啊!”

    “哦?说来听听?”

    顾玄随意地回了句,脚下继续踩着许三金的头,根本就没有挪窝的意思。

    陈安民这时候倒有些犹豫了起来,这礼物其实也不是其他东西,乃是一批朝廷新发下来的守城用的器械,只是被许三金给偷偷地寐下来了,原本是想脱手换成银钱的,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买家,也就因此一直存放在了城中一处秘密的库房里,眼看要走了,之前是想留一个可靠的人手在这边,偷偷地卖给需要的马匪或者异人部落的,只是想不到今天就突然出了这种事情。

    “这,这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给王爷说啊。”

    陈安民再是个蠢货,也知道这东西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说的,但是他也不想想,不管你在哪儿说,只要说出去了,便等于把一个足以治他们死罪的把柄给了对方,那能讨到好么?也怪他救人心切,彻底没了分寸,毕竟许三金要是死了,他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大河县主簿的位置不也等于飞了么?

    顾玄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脚下一松,前面弓着身子,恭顺无比的陈安民赶紧上前把许三金给扶起,后者捂着被地上的沙石给磨得血肉模糊的脸,兀自还呻吟不停,几个忠心的衙役赶紧上前来扶。

    顾玄把头一歪,朝着身后的三人道:“走,入城!”

    对方说是朝廷新册封的河东郡王,虽然还未有核实,但是一想到对方自称姓顾,又是幽州军的精锐亲自护送前来,那应该假不了,何况这种东西,那能是想冒充就冒充的么?许三金虽然快要气炸了肺,却也无可奈何,一肚子坏水,都发泄不出去,只能是偷偷地谋算着,我许三金也不能白白受辱,就算你是王爷,也得想方设法让你吃个亏!

    一行人终于启程入城,身后,高大的城门缓缓地拉合,顾玄微微皱眉,也未多言,就这样跟着许三金等人,朝着不远处的县衙府邸走去,他也不怕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毕竟他这王爷身份摆在这的,他要杀许三金可以,许三金想明着害他,那就是以下犯上,等同造反,是诛三族的重罪,这就是身份地位的提高带来的好处了。

    走在城中的大路上,顾玄左右打量着眼前的黄沙县,同时也是自己未来要掌管的地方。

    “底子还是不错的。”顾玄丝毫没管前面那帮乌合之众如何如何,而是旁若无人地和靖龙聊着天。

    靖龙点头道:“原本是想作为打通整个西域沙漠的前哨站,用作通商的边陲要地,当初自然建设得极为用心,虽然这些年荒废了,但是底子还是在的。”

    “嗯。”顾玄左右四顾,整个城市的划分异常明确,虽然这些年由于疏于管理而变得有些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但是基础的设施建设其实极为完善,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高矮各异的房屋,街边的排水沟,还有独立的粪车道,一个城市应该具备的东西,那是应有尽有。

    路上的人其实也不少,而且除了凉国幽州的本地人之外,顾玄也终于是看到了那些所谓的异人们。

    兴许是沙漠里的太阳太毒,这一个个‘人’皮肤黝黑,宛如刚从火场跑出来的焦炭,都裹着厚厚的布巾,遮住大部分的皮肤,就连头上也缠着一圈厚厚的布带,让整个头都显得大了一圈,来这里的大部分异人们都牵着骆驼,携带着各种货物来往。

    眼看着顾玄看了过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但是身体非常强壮的异人竟然不屑地朝这边吐了口口水过来,身后的三人面色一寒,刚要发作,顾玄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拦了下来。

    “将来这都是本王的子民,不要随便动手。”

    说着,还朝着刚才那无礼的异人微微一笑,之后便不再搭理,反而是那些异人们突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声,也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一个个前仰后合的,似乎是非常开心,那个吐口水的异人看样子有些愤怒,但是眼看着前面开路的十来个衙役,终究还是没敢上前。

    一行人就这样在街道两边行人的注目礼下,一路来到了离南城门并不远的县衙里。

第七十三章 前因和后果

    一行人才刚刚走到县衙的门口,一个仆人打扮的驼背男人就赶紧从里面迎了出来,带着一脸讨好地笑容,谄媚地行礼道:“老爷,马车都准备好了,就是夫人听说是新的知县大人来了,硬要跑出来,小的也拦不住,您看。m.www.uu234.net。。。。。哎,老爷,您这脸是怎么了?”

    这仆役话还未说完,一个中年妇人便闯了出来,看容貌确有几分姿色,年轻的时候只怕也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只是常年生活在这种风沙大的地方,又缺乏保养,皮肤难免显得有些粗糙,暗黄偏黑,又穿着身黑得像丧服一样的朴素布衣,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了起码六七岁。

    知县许三金本就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又见到这碍眼的场景,直接就是一脚把那可怜的驼背仆役给踹翻在地,然后朝着女人劈头盖脸地怒骂道:“你这死婆娘怎么跑出来了?老子不是让你去马车上待着等本大人的吗?穿着身丧服跑出来你是想咒我死吗!臭娘们,丧门星!”

    说着尤不解气,竟然举起手,然后朝着妇人的脸上狠狠落下。

    妇人却是神色淡然,垂着手站在原地,眼瞳之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冷漠,眼看对方的巴掌扇了过来,竟然不闪不避,就当对方不存在似的,这更加激怒了好面子的许三金,刚才受的一肚子气顿时就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手上的力气顿时又大了几分,这一巴掌落实了,只怕得肿上好几天。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青筋暴突的大手突然从他的身后快若闪电地伸了过来,然后好似一把铁钳一般狠狠地夹住了许三金的手腕,力气之大,直把后者给疼得尖叫了起来。

    “混账!混账!是谁?放手!”

    其余衙役们听到了自家老爷的惨叫声,具都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然后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却不敢轻易动作。

    许三金自己也抓着右手,愤恨地回过头看了过去,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王爷身边的高大护卫,刚才似乎还拔刀威胁了自己的护卫,这时候不知道又是发什么疯。

    靖龙手上牢牢地抓住许三金的手腕,眼神却越过了他,直直地看向了前方面色平静的中年妇人,四十岁的高大汉子竟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眼眶通红一片,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成声来。

    顾玄猛地拔出了腰间那把御赐的宝剑,然后指向四周那些神色不善的衙役,朗声道:“拔刀对一国郡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吗?全部跪下!”

    几个衙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总算是想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形势所迫,虽然不至于直接扔下刀跪地求饶,但也都把各自的刀尖向下,然后无奈地低头后退了一大截,显然是不愿也不敢介入这场突如其来的争端。

    而靖龙这边,满脸愧疚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突然一下子甩开了许三金,把后者直接丢飞了出去。

    “哎呦!”

    和石质的地面亲密地接触了一下,许三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捂着后腰就这样躺倒在地上,接着被旁边的陈安民和几个衙役上前手忙脚乱地扶了起来,但此时已经没人再去管他们这边的事情了。

    靖龙一把扔开许三金之后,上前一步,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垂着头,肩膀耸动,痛哭出声:“嫂嫂!我来晚了!”

    中年妇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坦然地受了这一跪,双手环抱着,脸色冷冽,脸上的表情凄苦至极,却又带着一股讽刺的笑意。

    “呵,你倒是博了个富贵官身。”

    女人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就好似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刺进了靖龙的心头,这面对十多个穷凶极恶的马匪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中年汉子突然握着拳,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力道之大,整张脸都被砸歪了过去,惹得一旁的顾玄大惊。

    “靖龙叔!”

    “是我贪功!是我害死了兄弟们!是我对不起嫂嫂!是我苟且偷生!是我对不起他们!”

    说着俯下身,脑门朝下,重重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直砸得石质的地板都碎裂开来,鲜血四溅,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顾玄想要去扶,却被靖龙挣扎着甩开,然后又是狠狠一下撞在地上。

    妇人捂着嘴,无语凝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二十年了,她每日都活在过去的仇恨之中,但是亲眼见到当年那个开朗的义弟在自己面前磕头痛哭谢罪的时候,她还是释怀了。

    已经二十年了啊。

    这边的许三金更是十分吃惊,整个人还没缓过来,只能朝着陈安民迷茫地问道:“她,她,她是他的嫂嫂?”

    陈安民自己也是一脸迷惘地点了点头,心头突然有了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妇人这时候也突然跪倒在地,抱住还在死命磕着头,似乎要这样活活撞死自己的靖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撕心裂肺,其中饱含了二十年来一直铭记在心的仇怨和痛苦,就是旁边听着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绝望。

    顾玄眼看妇人终于拦住了靖龙,暂且放下了心,就这样抓着剑站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等待着。

    半晌,满脸泪水,发泄完了的妇人才扶起怀里的靖龙,轻柔地为他擦去了脸上的鲜血和沙土,一如二十年前那位温柔美丽的嫂嫂为他们这支小队的人来送饭的时候,也会为他温柔地拂去脸上的泥沙,笑着叫他一声弟弟。

    “啊!”

    靖龙仰天哀嚎,二十年来,他每日都活在自己内心的回忆和煎熬之中,他不敢回来,因为他不敢面对曾经比亲人还亲的嫂子和弟妹们。

    因为是他,是他害死了当年整只小队!

    是他害得她们成了可怜的寡妇!

    是他害得侄子侄女们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是他,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但讽刺的是,他却活下来了,竟然之后还去了京城,得了官职,享受着外人眼里的荣华富贵。

    所以他才会如此难过,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甚至事件过后他当场就想过要自杀,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当离开了幽州,到了京城,他再想以死谢罪,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却已经对自己下不了手了。

    可是这件事就好像一条毒蛇一样住在了他的心里,二十年来,时时刻刻地蚕食着他的内心,让他每日都活在愧疚的煎熬之中,直到今日,一看到嫂嫂,他便忍不住跪地磕头,想要祈求对方的原谅。

    略微知道一点当年之事的顾玄也是十分感慨地扬天长叹了一声,谁能想到,一个铁血铮铮的汉子,会被心魔折磨了整整二十年,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和一个孩子一样呢。

    妇人轻轻地拍着靖龙的肩膀,眼神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徐徐开口道:“二十年了,其实大家都已经释怀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心结罢了,你早该回来的,其实从未有人真正的恨过你,大家都明白的。。。。。。”

    靖龙低着头,双手掩面,哭个不停。

    “我怕,我怕你们恨我,我怕看到孩子们的眼神,我怕他们问我他们的父亲去哪儿了,我怕,所以我不敢回来,二十年来我无数次地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我都会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回来,但我还是放弃了,我是个懦夫,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配活着!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女人轻柔地拍着靖龙的背,目光温柔如水,小声地安慰着。

    顾玄不想开口打搅他们,只是默默地走到了许三金的面前,然后一把揪起了对方的脖领子,拖着就往县衙里面走。

    旁边那些衙役们一个个手里握着刀,彼此目光对视,征求着彼此的意见,半晌,竟然无一人敢上前。

    马家村的两位,马铭泽和马二虎两人也都拿着刀,虽然心中有些惧怕,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背对着顾玄,面朝衙役们做出防御的姿态。

    然而这些衙役们却已经因为顾玄的那一句话彻底没了斗志了,人家是王爷,更何况傻子都明白这是给夫人,啊呸,是给那妇人出头来的,自己难道真能为了自家老爷那么点见不得人的破事就对一个王爷拔刀相向?

    那怕不是傻子才干的出来。

    更何况自家这位老爷不是都要走了,自己等人以后只要还留在黄沙县就还得仰这王爷的鼻息活呢,现在一时冲动惹怒了顶头上司,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衙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下定了决心,默默地收刀入鞘,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眼前的一切就当没看见。

    这边干瘦的许三金被顾玄一路拖着往外走,整个人手足无措,吓得高声喊叫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安民,安民,救我!救我啊!啊!救命!”

    前任知县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县衙,主簿陈安民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感觉遍体生凉,浑身发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揣着手,不敢言语。

    而此时靖龙和妇人也被许三金的尖叫所惊醒。

    靖龙红通通的眼眸之中满是杀意,怒道:“此人辱我嫂嫂,必杀之!”

    说完也不顾刚才磕伤了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晃晃悠悠的,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拔出刀,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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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界西大陆,中庭千年帝朝日暮西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远在星海的另一头,地,灵二族恩怨千年,全面战争,一触即发。黄金海岸的唯一霸主,亦对鲛人族世代传承的四海共主之位觊觎已久。沧海界风起云涌风起的千年大时代,再次降临!且看顾玄如何从一个不得势的南地小国皇子…沧海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沧海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沧海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