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画之会
每届画之会后都会出现一些批判该会考官有失公正声音，这些声音有的来自民间，有的是书画界，有的是来自参与者们。
因为绘画是艺术，
而艺术因人而异，
有的喜欢海天一色，有人贪恋山水险峰，有的最爱水墨留白，有的喜欢木炭做笔……
画之会的考官都是丹青妙手，于此道在人类世界中独树一帜，颇有建树，是极具名望的画家。
这些人掌握着人类文明的结晶，当代艺术的巅峰人物，
因此他们的眼光与世人不同，
而世人中也不是人人皆通艺术，大多目光粗鄙，看不到那所谓的艺术名作，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例如某届画之会中有人仅在白纸正中点了个点，总考官却大加赞赏，表示自己从中读到无限孤独与专注，然后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那人便取得了首胜，
那届画之会全体参与者愤然而起，指责总考官有眼无珠，甚至有修行者当场拔剑想找他要个说法，若非刚好三十六天将中的两位陪到场观摩，只怕会酿成件最有名的惨案。
最终那件事闹得天下皆知，成了很有名的笑话，而那位总考官因受千夫所指，所以便出海寻了座荒岛隐居。
画家大都是十分骄傲的人，每届落选者中都会许多人拿出这件事，讽刺总考官眼瞎。
因此在十会中，画之会是最具争议的一项，
画之会和书之会在同一处地点举行，人数不及书之会一半，但也有近三百人。
为保总考官名节，朝廷直接命人在广场前搭了只军帐，有宫廷卫士再侧保护，四周还有刻有阵法，
与会者的那些画将送入帐中，经考官批阅后排出本届的次序。
还有极有趣的一点，每次画之会参与者皆为女性居多，但位居三甲的人却大半都是男性。
此时众参与者都已落座，面前的桌上摆着最好的纸，各式毛笔，颜料等各种画具，如有特殊要求也可告知考官，考官会立刻派人准备。
在正式开始之前，人们发现那边有个昨晚刚架起高台，上面放着只金色小箱，
众人心想以往画之会时间到后便直接开始，而且都没有那座高台，可今次却并不相同，
难道画之会有了新的要求？
那名白衣女子来到台上，向场间众人以及场外的诸宗长老们致意，然后打开箱子，随意的从无数纸条中抽了一张，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今次画之会比试内容，风！”
女子高声道：“时辰已到，请诸位开始。”
众人这才醒悟，今次画之会果然不同，竟有了题目，
白衣女子吟的那句诗没有别的意思，目的只是告诉他们，她手中纸条上写的风不是崇峰峻岭的峰，不是子之丰兮的丰，而是风雨的风，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所有人都以一个内容作画，那么审核的标准便会清晰很多，
但如此做法的缺点也很明显，
有名年轻人坐在原位沉思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此人曾参与过两次画之会，排名都十分不错，场间有许多人都认识他，
他是很好的画者，
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绘画也分流派，艺术也有形式，他拥有许多十分擅长的作画手法，可以作出许多别开生面的画卷，
但其中唯独不包括风。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继那人之后，又有三十余人离席，
有人面色平静，有的微微苦笑，但也有几人在那里咒骂着，指责他们更改规则却没提前告知。
那些考官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似得，
执掌惊堂阵法那位老人挥了挥手，几名甲士落场将那些人扔了出去，
画之会这项规则是临时加的，而提出者便是坐在帐中的总考官，所以没来得及通知。
那人于丹青一道造诣极深，曾点睛画龙引来异象惊艳人类世界，是画界的绝对权威，
既然是他提的要求所有考官自然同意，并联名上书紫宫学院要求更改规则，寻木等人知道他们的固执，无奈下只能答应。
画之会持续了三个时辰，
名次则在半个时辰后公布了出来，
获得首胜的是望月阁的幽谷，其后则是仁炎宗与一家小宗派的弟子。
叶秋代表长明参与，得了二甲第七的名次，
虽然排名靠后但也榜上有名，按照过去长明宗在画之会里的排名，这个名次已然很不错了，
崔魏铭对此十分满意，
……
……
画之会结束后，诸宗根本来不及兴奋，便匆匆赶回住处，
因为明日便是十会中最重要的两项之一，
剑之会！
最强的刀在草原，
最强的剑宗在哪中原一直都有争论，诸宗为此还发生过很多不愉快，但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以剑之会便成为了他们较劲的主要场所，
这种良性竞争也得到了元宗的默许，
玄黄剑已经回归山门，经过两年的修习长明弟子的剑道整体提高了一个层次，在剑之会中青竹峰自然是绝对主力，这次更是两位关门弟子齐出，
更重要的是剑之会只比剑道修为，不用元气，
如此一来风小寒便有了绝对优势，长青会中发生的其实便足以证明一切，
崔魏铭对首胜很有信心，
但接下来的事却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
紫宫学院那边派人传来消息，不准风小寒施展超过半鼎以上的肉身本力，
一鼎重千斤，
半鼎便是五百斤，
五百斤对早已突破锻体九重的修行者而言并不算重，
如此一来便等于令风小寒失去压制所有人的最大依仗，
崔魏铭一拍桌子，怒道：“肉身本力也是天赋，也可后天修炼，也为剑道基础，为何不可用？就因为那些人这方面天赋不够，我们便要作出让步么？这点我绝不同意，你务必原话转达。”
那名紫宫学院的学生行礼后离去，
崔魏铭坐会椅中，看着窗外的湖水，苦笑着喝了杯酒。
陈英雄说道：“小寒肉身本力太过强悍，他们不会同意的。”
崔魏铭说道：“我知道，但总要表明一下态度。”
梦儿有些不解，说道：“大宗的剑术对散修与小门派的剑来说也是过分强大，按照他们的道理，岂不是连这些剑术也要限制？”
就像风小寒不明白人族中男女有别的道理般，
草原人天性耿直，厉害的就是厉害，弱小的就是弱小，
梦儿也不明白肉身本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凭什么不能用？
“剑之会意在比试剑道修为，而小寒的肉身本力从根本上就占据了无人能比的优势。就像种田，比试谁家的粮产量更好那样。”
陈英雄解释道：“薄田三亩的寻常人家，怎能比得过千亩良田的大地主？”
所以要拿出与之对等的三亩田来比，才算公平。
风小寒也要拿出与寻常人相仿的力量，事实上半鼎之力已然是寻常人的本力极限，除非崩碎先天桎梏突破至破虚之境，才能将肉身力量拔高到更高的层次。
明日参与剑之会的弟子都在养剑，留下吃晚饭的都是用刀或者不会剑的人，
长明十二峰，唯有紫云峰用刀。
除紫云峰的两名弟子外，就剩梦儿与陈英雄了，
梦儿曾与风小寒在草原同行，也在寒山中患难与共，知道他的厉害，便说道：“风小寒的战力远超同龄人，同境界下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相信不用元气与巨力，那些别宗弟子也胜不过他。”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日清晨
风小寒抱着剑，坐在楼檐一角，静静的望着沉燕湖的水。
远处几只花船灯火通明，照亮夜色一方，荡起的浪纹搅乱了水中的倒影。
就像他浑身隐而不发的剑意，斩碎了吹拂而来的夜风。
他在积蓄剑意，
同时也是在养剑。
刘盼盼包了整个醉霄楼，但没有包下沉燕湖，所以那几名公子才能花重金买得湖中作乐一晚。
沉燕湖是京都城的著名风景，被醉霄楼承包之后，更在湖底布下阵法，使得荷花四季常开。
微黄的灯光照在荷叶上，也照亮了粉嫩的花蕾，在夜色里看上去别有一番雅致。
风小寒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觉得很新鲜，所以选择了这里。
他回头，看向楼檐的另一角，心想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何惜柔站在那里，冷清的月光照在同样冷清的脸上，让绝美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梦幻的感觉。
从湖中吹来微凉的风，令她的衣裙微微摇曳，同时也带来淡淡的香气。
风小寒仔细嗅了嗅，确认了那不是荷花香，而是她的香味。
他看着对方，说道：“你不必陪我的。”
何惜柔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这里风景很好，我喜欢才来的，谁说是陪你？”
风小寒心想你不是常说剑道取直么，怎么又不说真话？
毕竟是少年，见别人说谎总会产生想要戳穿对方的想法，而且方法也很简单……
但他想了想，打消了把她留在这，自己回去睡觉的念头，
人家毕竟是来陪自己的，没必要为了证伪对方的话而故意驳她的面子，否则以她的性格说不定会把自己揣进湖里去。
风小寒也学着她，抬起头看向月亮。
何惜柔忽然问道：“与你曾经生活的地方相比，哪个更圆？”
风小寒一怔，说道：“都是同一个月亮，自然一样的圆。”
何惜柔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风小寒有些奇怪，既然是同一个月亮，自然都是同样的好看，怎么会有哪个更好看的区别？
于是，他老实的说道：“一样好看。”
何惜柔看着对方的脸，看了很久后，说道：“明天加油，若遇到了我可不会留情。”
说罢便
飘然离开，回房间去了。
留下风小寒坐在冷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不说喜欢这里么，怎么又走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魏铭六识极强，虽呆在房间里，却也听到了来自楼顶的对话，不禁叹了口气，随后重重将酒杯落在桌上。
颇有些很铁不成刚的意思。
——自然该答是这里的月更美，月亮虽是同一个月亮，但陪你看月亮的可不是同一个人啊！
这野小子的天赋都用在拼命与修行上，这方面再怎么教，也难得要领，
崔魏铭在心里骂了句，小夯货。
……
……
当天际出现第一抹亮光时，诸宗弟子便同时睁开了眼睛，
数百道剑意伴着朝阳升起，逐渐攀升，使天空里的云都变有些细碎，
京都城里的每道剑意，都是一名修剑的年轻人，
他们为今天准备了很久，积蓄的剑意也早已饱满，
寻木披着长衣推开房门，看着天空中那些锋利的意味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剑意都将是未来斩开通向大道荆棘的利刃，是人族下一代的希望。
没有任何例外，这些年轻的剑都指着同一个地方，
龙泉台！
龙泉台在京都城东的竹园里，
那里就是剑之会举行的场地，天还未亮时人们便已经将竹园围得水泄不通，为的就是能在观看时占个好位置。
回天珠也暂时从棋山搬到了这里，
由于前年在天南发现了条晶脉，因此这次朝廷比往届要更加阔绰，开采了大量晶石，准备向整个京都城投影剑之会。
一些官员对此决议颇有异议，
作为棋山的阵眼，在棋之会中所用的晶石并不算多，却为剑之会耗费如此之巨量，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晶石乃是极珍贵的修行资源，用来投影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看，根本不值。
百姓也就看个热闹，难道看这些孩子比剑，还真能觉醒出几个剑道强者不成？
但元宗坚持这么做，自然也有其道理，
一来是为继续推动修行盛世，所必须有的仪式感，
二来是可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的，例如诸国余孽，例如魔道奸细……
第三则是向百姓展示，随便一次剑道之会我们便能拿出如此海量晶石，以此提现国力之昌盛，唤醒国民的热血。
……
……
风小寒伸了个懒腰，伸手抓了把清风揉碎涂在脸上，便算是洗过脸了，然后从楼檐上跳了下去，来到堂内。
其他人也先后出屋，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彼此间眼神接触时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一抹光亮，
那是剑光。
众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到桌前喝了碗清粥，吃了点咸菜，然后同时停下碗筷。
唯有风小寒继续大口的吃着包子，
崔魏铭推开房门，看着这幕欣慰一笑，说道：“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一行二十余人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洁白的长衫一尘不染，迎着晨光，就像二十余把剑，熠熠生辉。
隐隐散发出的气息就连晨风遇到了，都要绕路而走，否则便会被那些剑意切碎。
这就是长明宗的剑，
这就是长明宗的弟子，
这就是长明的风姿。
陈英雄与梦儿跟在后面，却始终无法融入进去，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
陈英雄感慨道：“不愧是大宗门派，这才是剑客该有的精气神。”
梦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她的修为已然崩劫境界，能看到的东西更多，所以感触也更深。
这些长明弟子在行走间时，
那衣袖摆动间，
发丝轻浮间，
除散发出的那些锋利的意味外，更有一股正气。
那是只有从小便在正道理念的熏陶下，才能养成的气息，
拥有这样气息的无不是敢站在万人之前，坚持维护并贯彻正义之人。
梦儿忽然想起草原上时风小寒说过的话。
——“我师傅说剑身很平，因为要平天下不平之事，这就是剑。”
（我回来了！断更太久了，花了几天时间把前面所有的内容全都看了遍，今天动手写时发现有些手生了，相信几章之后就能恢复正常。
说实话，考研并不顺利，有可能来年再战。
衷心感谢大家能够等我，多谢你们的认可。
抱拳）
第三百七十七章 龙泉台
龙泉台并非单指一处高台，而是十三座石台的总称，
这十三座石台的大小相同，错落有致，隐隐可以看出似乎是某种阵法的阵基，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天机变动，早已失去了效用。
可即使过去上千年的时间，经过历届剑之会中诸般剑意的冲洗，依然没有在那些石台上留下哪怕半点痕迹，就连到最细微的刮痕也没有。宛如新建好的一般，仍旧保持着千百年前的样子。
似乎岁月的伟力也无法奈何这些石台分毫，那些锋利宝剑在它们面前就像寻常木棍般，毫无锋利可言。
关于这点修行界至今也没能给出一个解释，只能将其称之为奇迹。
这样的技术早就失传，隐藏在那神奇背后的真相已经没人知晓，
这些石台就是给诸宗弟子比剑的擂台，而石台外围那些偌大的亭子便则诸宗观赏和休息的位置。
长明众弟子参观完石台后，便在一名紫宫学院教习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凉亭。
崔魏铭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微笑着与附近凉亭中的宗派长老点头致意。
……
……
剑之会的场地设在龙泉台，这一习惯由来已久，
自有十会以来，剑之会便一直在这里进行。
至于原因则要追溯至神魔之战以前的时代……
据说一千七百多年前这里的地脉中孕育了一条龙，
龙破土而出，留下道泉水，福泽一方。
故而名曰龙泉。
后来龙泉干涸，人族为延续龙泉风水，便在此处修建了这十三座石台，这就是如今的龙泉台。
四百年后，一代铸剑宗师欧冶子在此布阵，凝聚神兽苍龙残留的福泽气运，铸成一把绝世神剑，
龙泉剑！
此剑问世后便一直留在龙泉台，那一代修行者纷纷前去一睹其风采，同时也试着取剑——万一神剑眼瞎，选择自己为主呢？
但就像所有烂俗小说中写的一样，那些修行者因剑道修为不够，不能理解龙泉神剑的锋芒，故无法将其从台中拔出，
就连圣人也不行……
**是驱使人前进的动力，
因此当时的修行界内引发了场修剑热潮，并延续了很多年，目标只有一个——取得龙泉神剑！
所以才有了后来神魔之战中大放异彩的越女剑神，才有了剑斩三星的玄弘真人，以及其他的剑道强者们。
可以说剑道能有今日的景象，龙泉剑当居首功，
为了纪念那个属于剑的时代，剑之会便一直在这里举行。
……
……
听崔魏铭讲完这个故事，众弟子眼中皆流露出神往的目光，原来比神魔之战更久以前，还有这样一个时代，还有这样一把剑，还有这样一件事。
风小寒望向龙泉台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神剑的存在，于是问出了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那么龙泉剑到底被谁拔了去？”
崔魏铭说道：“拔出龙泉剑的不是别人，正是祖师玄弘真人。”
楼听雨问道：“如此伟大的事迹，为何我们却没有听师长们说起过？”
崔魏铭说道：“玄弘祖师一生传奇，不知留下多少传说，拔得龙泉只是其中一小件罢了。”
刘盼盼听到一生传奇四个字，很自然的想到了那个人，不禁心想玄弘真人是承天历史上一流强者，就连他都自叹不如之人，如今世界究竟有谁能阻止他？
忆星察觉到她的内心变化，蹭了蹭她的掌心，以示宽慰。
风小寒拿出只肉包子咬了一大口，心想着一共十三座石台，也就是说最多有二十六人同时比试，参与剑之会者共五百六十七名弟子，这样下来两天能打完吗？
今年的十会参与人数众多，诸宗雪藏已久的天才弟子尽出，这也导致了今日剑之会的空前盛大。
那些聚集在竹园外的百姓，人头攒动，皆踮着足尖想竹园内望去，想要一睹诸宗剑道的风采。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更是命家丁推着座小小的高台，前来观赏。
虽说在家也能看到回天珠的天空投影，但亲眼目睹的真实与投影毕竟有所差距。如前日风小寒棋盘一剑产生的异象，天空里的巨幕虽然精彩，但终究少了几分境意，远不如在近处观赏来的痛快，因此今日才有如
此多的人前来。
毕竟就连棋之会都那样精彩，剑之会岂有比往届稍逊的道理？
到了辰时，诸宗都已到齐，那些散修则在竹林里各自寻了个位置，打坐静意。
阳光穿过依旧脆嫩的竹叶，穿过亭柱，落在那些少年的脸上，带来温暖的感觉。
昨天夜里城中落了场微雨，有些泛黄的草地上还带着湿意，微风穿过竹林时带来干净微凉的气息，
温暖与清凉并行，
任谁都能体会到其中的秋意，让人注意到秋季的悄然到来。
随着秋意一起到来的，还有十三名穿着黄色长衫的男子，
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台前，负手立在石台一角，冷眼看向四周，浑身都散发出锋利而清楚的气息，显然实力不凡。
这些人都是朝廷护卫，是崩劫境上品以上的强者，
今天他们的身份是剑之会考官，落场比试的弟子都要听从他们指令，
在场的诸宗弟子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一旦胜负已定，在必要时，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缠斗的两人分开，任何的反抗都将遭到无情镇压。
今次的总考官是寻木，他早就与到场的诸宗长老打过招呼，便没有落场讲话，而是对身侧的人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依然是前几日的那位女子，依然是那袭白衣，只见她足尖一点，宛如朵白云般飘然落入场中，就像在台上忽然绽放的白莲，成了瞬间成了竹园中一道倩丽的风景，吸引了所有视线。
刚才还在小声交流的众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最中间的石台。
白衣女子对诸宗欠身行礼，笑着说道：“今日是剑之会，我们比的是剑道修为，而非战力，希望诸宗可以点到为止，尽展所学。现在我宣布，剑之会正式开始。”
诸宗弟子正襟危坐，等待着对战名单的抽签结果，有些人则用余光看向四周，祈祷着千万不要遇到某个人。
便在这时，白衣女子又说道：“只是今日参与人数众多，所以形式也较往届稍有不同。”
……
……
（辰时是大概早上七点。）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加试竟然是这个？
听到这话，众弟子本就紧张的心情，不禁越发不安了起来，
诸宗长老也纷纷扬眉，今年的参与十会的人数众多，而且从画之会的情况便可看出，朝廷对十会临时做了调整，剑之会的流程有所变动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依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事情。
崔魏铭听到白衣女子的话后，不禁看向寻木那边，轻声说道：“这群家伙究竟在想搞些什么。”
场间的议论只出现片刻，便重新陷入了安静。
因为他们都想知道改变的那部分所谓“方式”到底是指什么，
这时众人才发现，她的手中拿着样事物，不禁想到难道和这东西有关？
白衣女子说道：“剑之会的临时调整未来得及通知诸位实在抱歉，但如斯人数真若一场场的打下去，只怕三天都未必能决出第一。因此在抽签决定对战名单之前，我们决定加试一场。”
只见她将手中的事物举起，向众人展示，
晨光落在那件事物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众人有些无语，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心想这东西要怎么拿来考核剑？
那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事物，
一只香橙！
橙子和剑又什么关系？
看到白衣女子拿出只水果，长明宗的弟子们无语的同时，也都看了眼风小寒，心想难道要先比吃？
剑之会自然当然不能比试吃，
“剑乃兵中君子，剑道修为瑧至极高境界，可气势磅礴撼动天地，亦可细致入微给蝇虫纹身。”
白衣女子向众人解释道：“因此剑之会加试项，比的是剥橙子，两息时间。”
众人皆道原来如此，
的确，剑道修为的最高体现并不在于威力，而是精准，
古往今来不乏能一剑断山岳之大强者，但那些都只能说明自身修为极高，却不能代表剑道修为，
相反，若一棵树上长有一千片树叶，剑客刺出一剑，便将所有树叶点落，那才是剑之境界。
靠的不是剑道威力多强，而是每一丝剑气都清晰且精准。
而所谓精准就是指精确与恰到好处，剑气精确的指向所有树叶，恰到好处的是能点落树叶的最小力量，强一分则不
美，弱一分便做不到。
白衣女子举得例子是确实存在过的，那位有名的刀剑双圣确有在苍蝇飞过时，在其翅膀上刻了朵兰花，却不伤蝇翅根本，使其仍能飞走的事迹。
修剑者的目标便是在这方面走到极致，
直至能刺破天空，横断秋意，甚至划破天机。
玄弘真人留下的玄黄剑法对此要求极高，否则将剑谱背下来也用不出来，因此玄黄剑是被公认为最接近道的剑法，而不被称之为最强的剑法，便是这个原因。
这也是剑与刀在理念上相似，却又不同的原因。
刀的终极目标是斩一切，哪怕是极细微的尘屑在面前飘落，也能一刀斩之，直到能斩虚无，斩因果，甚至断轮回，如此才能被称之为刀境界。
剑之会既然要比剑之境界，那么比一比精确确实无可厚非，更何况剥橙子而已，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剑发展了上千年的时间，剑多了什么路数也都有。
偏偏就有剑不想走精确之极限的剑道之路，只追求剑道的无上威力。
女子讲明加试规则后，一些小宗的人立即提出抗议，
一名中年男子在亭中坐起，沉声说道：“剑确实要追求精准，那只是大多数，请问我宗修的重剑，在精确上却有追求，但并不着重于此，难道也要和其它宗派，甚至是修短剑之人比剥橙子？”
诸宗长老微微点头，这名男子在修行者名声不显，但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重剑也是剑，短剑依然是剑。
短剑在剥橙子这种精细活上本就居有天然优势，重剑笨重无比，破甲裂石倒是很容易，但削苹果都费事，更何况让他剥橙子，而且还是在两息之内？
白衣女子微笑着说道：“田长老莫急，重剑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我们当然也考虑过，所以修重剑者的橙子上将会有条红线，只需将剑沿红线切入橙中即可，但多切一分少切一分，或位置稍有偏差都不行。”
一剑切入而已，比的虽然还是精细，但少了很多变化，虽然听起来比剥橙子还要求精准，但他们的要求里还有一条不能伤到橙瓣的皮，也就是不能流出橙肉的汁液，因此纯以精准论之，重剑切
橙要稍微简单些。
男子微微点头，这才满意。
这时，长生宗的那位长老忽然起身说道：“橙皮也有薄厚程度，橙瓣外的白丝严格来说也是外皮内侧之物，请问究竟要剥到哪种程度才算过关。”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人们剥落橙皮后总会在橙上留下许多痕迹，严格来说剥落的皮只能说是绝大部分，那么这些痕迹究竟是丁点不剩才行，还是留下多少以内就算过关？
这点必须说清楚，否则有人只削下外皮的一层薄膜，并称剩下的为痕迹然后过关，岂不荒谬？
“十会一向严格，这点自然也有规定。”
白衣女子手中微光一闪，橙皮脱落，留下的橙肉上痕迹并不多，说道：“这是给陛下呈供橙子时的标准极限，这就是定义，请诸位一阅。”
说话间，便有下人将剥好的橙子传阅于各个亭中，给众弟子观察。
一些侍人带着十三筐橙子来到石台旁，放到考官身边，然后退去。
崔魏铭接过橙子，放于桌上，
陈英雄看了片刻，微微摇头，说道：“橙子本就皮肉相连，不似丑橘那般内中夹含空气易于分离。看那些橙子绿叶犹在，显然是刚摘得，就连用手剥都要费点功夫，用剑剥开何其难也。”
梦儿瞪了他一眼，说道：“酸书生说话都一股酸臭味，这有何难，梦姐姐我用刀就可以。”
陈英雄苦笑着说道：“姑奶奶修为高卓，在下敬服。”
梦儿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长明众弟子盯着橙子，没有说话，在心中推演着要用几分力，才能刚好切入橙皮，然后斩断皮肉间的联系。
风小寒也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和包子较劲。
何惜柔连看都没看，用剑代手不过是陈枫带着她小时候玩的小把戏，并不算难。
许诺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师兄竟如此犯难？
他们是剑道天才，剥个橙子自然是小事一桩，其他人却不然，
一名外山弟子看向石台上的那框香橙，不禁苦笑着想到，分明是吃橙子的季节，今日却竟要被它折磨。
白衣女子说道：“请诸位弟子依次上台取橙剥皮，后给考官审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加试就是这个
剑之会加试，由于是临时提出的，
因此会给众弟子一些时间，仔细凝练剑气，做好准备，随时可以上台。
与棋之会的规则相同，正午一过，还未上台者便视为弃权。
但应该等不到正午便能得出结果。
只见白衣女子话音刚落，便有道身影落到台上，
梁九夜从筐中取出只香橙，很随意的抛向空中，随后左手拔剑，只见剑光一闪，数片橙皮落地，一颗完整的香橙则是稳稳的落在掌心。
那个台上的考官淡淡的看了一眼，说道：“合格。”
梁九夜行了一礼，报上宗门与姓名，便走下台去。
飘然落场，轻松过关，
整个过程用时极短，事了收剑去，好不潇洒。
许多女弟子眼中顿时生出许多光彩，表情也有了微妙变化。
茶一笑冷哼一声，撇嘴说道：“骚包，装什么逼，看我去破了他。”
说罢，一袭白衣宛若流光般落入台中，红色剑光如被夕阳点燃了的云，残虹如血，翻卷间从筐里带起一只橙子，
茶一笑剑光潋滟，一道缥缈却清晰的剑意横亘于龙泉台，然后落在那只橙上，
锋利的剑尖轻易划破橙皮，锋锐的气息在皮下炸裂开来，完美的渗入皮与肉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间隙中，精准的难以想象。
一息过后，茶一笑将剑向前一送，橙子落于剑身，看起来依旧完整，似乎那些血光根本没有刺入其中，刚才话里的剑法不过是场幻梦。
但下一刻，
竹林内有微风起，拂过橙身，八瓣橙皮随风而落，
只见留在剑身上的那只香橙泛着淡淡的光晕，竟是连一根白丝都没有留下，以至于让人联想到“干净”、“无垢”这样的字眼。
完美至极，
精妙至极，
不论是结果还是过程，都比梁九夜更加出色。
如此行云流水的剑意让所有人都惊呼出来，接着便是一片掌声。
茶一笑淡然一笑，报上宗派姓名，收剑还鞘，享受着这短暂的风光。
唯有长明亭下的众人面含苦笑，
崔魏铭更是在他剑意横生时，便面色微变，似乎极为不喜。
风小寒微微摇头，心想你比人家还要骚包，不过就是气他率先抢了你的风头，哪至于把辛苦积攒了一夜的剑意用光了？
他看了眼崔魏铭那张阴沉的脸，知道一会茶一笑会被骂的很惨。
……
……
有前面二人的开场，诸宗弟子似乎也受到了激励，纷纷上场取橙。
一时间龙泉台上剑光四起，意境横生。
诸宗弟子施展的并非真正本门真剑的剑招，但不经意间留露出的剑意却是真的，那些快而凌厉的剑中包含着他们对本门剑术的理解，而这些正是真正的精髓所在。
于是一场诸宗的剑术表演就这么呈现在风小寒眼前，心中的那道影子不断飞舞，识海中金芒涌动，不断推衍那些剑的深意。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故作深沉，想等到最后再落场，惊艳众人。
何惜柔或许如此，因为她是青竹峰首徒，担负着剑之会中一展长明风采的责任与义务。
但风小寒却是在明目张胆的偷学。
虽说长明真剑已然足够强大，但诸宗的剑道之理就这么摆在眼前，不学白不学。
场中除了他自己，只有何惜柔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瞥了似乎在发呆的风小寒，不禁想到了遗迹里的事，目光微动。
阳光随着竹影而轻轻晃动着，剑之会加试在考官冷漠的目光下进行着。
又过了一会，场中终于出现道更冷漠的声音。
“不合格！”
这三个字就像把剑一样落在所有人心头，就连场间的剑意都随之滞了一瞬。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向那里，
考官看着那只被剑划破的橙子，面无表情。
那名散修少年提着剑，苦笑几声，报上姓名后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竹园，背影是那样落寞。
考官在名册中点落一笔，随后望台中，示意加试继续进行。
诸宗弟子继续
剥橙，仅有少数人对那名少年投以同情的目光。
许诺拽了拽梦儿的衣角，说道：“那个人好可怜啊。”
梦儿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学艺不精而已，没什么好可怜的。即便是散修，只要勤加磨炼，剥个橙子还不是简简单单？”
东方羽微微摇头，心想散修资质普通没有宗门支持，也无家族供养，大多数时间都在为了生计奔波，用来的修行的时间与资源甚少，撑到这里全靠一腔热血与梦想，剩余的精力全都用在坐功化灵上，哪来的精力去打磨剑意？
更何况一把普通的铁剑，又能给这些普通的少年，带去多少来自锋锐的感悟？
风小寒抬起头看向天空里，想起遗迹里时遇到那些小宗的人，那些人和那名散修少年或许有着一样的无奈，所以才那般记恨大宗。
继那位散修少年过后，便不断有人不合格。
与开始时相比，不合格似乎已经成为了主旋律。
那些剑道修为薄弱，今次参与只是想来试试身手的年轻人，皆已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完成这项挑战，但弃权又台丢脸，
反正迟早都要上去，到不如快些。
值得留意的是，倚崖寺有个小和尚用的是木剑，没有什么锋利的意味，也无禅宗佛法，只是随意的对香橙一指，那橙皮便自然脱落。
这一手玄通经验了所有人，
崔魏铭看着倚崖寺那边亭下的僧人，说道：“慧灵大师蛮荒域一游七年，看来颇有感悟。”
风小寒眉头轻挑，意识到这一剑并不寻常，看似毫无境意，实则境意无比贴近自然，因此几乎察觉不到。
单从这一点来说，几乎可以媲美玄黄剑。
既然已有大宗弟子落场展示真剑，其他宗派也不能落后，刘盼盼等人相继落场，
一时秋意四起，一时孤舟飘零，亦或如白云飘过，下一刻更有雷声隐隐。
长明的许多剑法在修行界流传极广，皆知长明真剑之强，
可没想到这一代的长明弟子也这般厉害。
剑锋所指，异象丛生。
引来无数惊叹，
第三百八十章 风小寒的一剑
事实证明，剥橙子的确极难，
若没有较高的剑道修为，对那些锋利意味有着细致入微的掌控，这几乎是项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而那些散修也大都资质平庸，大概没六到七个人里才会有一个合格过关的人。
但他们中也并非没有天赋极高者，
比如那位姓刘的年轻人，来自江南的那对双胞胎少女，以及……孔千雷。
他们的剑术并不高明，但依然能凭借对精微之处的把握过关。
孔千雷的九曲剑更是随手一划，寒冷的剑意便轻易将橙皮冻结，随后便碎成齑粉随风消散，却不伤及橙肉分毫。
如此冷冽绝人的剑意，即便是在寒山门这样的大宗也不多见，
使人更加好奇这少年的真实来历，
这套剑法究竟是在哪学的，
那把剑又是在哪捡的，
这少年真的来自哪个小地方吗？
诸宗长老神情不变，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只有刘盼盼知道，
他们想的是那个藏在山里的孔家村的惨案。
难道竟是那次神秘惨案让他得到了什么奇遇，同时也导致了这样阴沉冷漠的性格？
风小寒眼神微变，因为他从那九曲剑划出的轨迹中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野蛮中透露着种说不出的优雅，
这种野蛮感他再熟悉不过，
蛮荒域的春季到处都是这种感觉，但那股优雅又来自何处？
想着这些事情，风小寒起身，走向最近的那处石台。
……
……
剑之会的参与者大半都已落过场，加试也即将接近尾声，但距午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寻木想着，若下届剑之会还有类似的加试项，定要将时间提前些。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名少年忽然从亭中站起，走到台上。
寻木轻声道：“这就是风小寒？诸宗论道里见证那场风雨的少年？”
一名老者看着台中，微微点头，说道：“就是他，想不到才被郭老先生带回山中两年，便有了洞幽境修为，天赋当真高的不像话。”
寻木笑着说道：“长明宗的长老最会收徒，他们这代弟子哪个不是天赋极高？只是这名少年的运气似乎……很不错，诸宗论道里的那些事都叫他给碰上了。”
老者微微摇头，说道：“真不知该说这是运气，还是倒霉。”
风小寒察觉有很多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却没有
理会，因为根本不在乎。
诸宗的众人却都坐正了身子，认真的看着这边。
天下强剑，半出长明。
——在如今为助修行盛世开启而广为流传的燃杀强剑中，几乎有一半出自长明宗。
青竹峰是长明宗的剑峰，其长老陈枫更是当今一流剑客，
风小寒作为其关门弟子，剑道修为必有所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在青台会中击败了早已成名的梁九夜！
梁九夜修行了多少年，他才多少年？
这样天赋的弟子怎么能不关注？
他究竟会用怎样的剑法？今日会不会见到传说中的玄黄剑？都说青竹峰剑道凌厉狠辣，关门弟子会不会在这方面更有成就？
就连一些正要取橙的弟子，也都停下了的动作，看向这边。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他从筐的最下面翻出只香橙，然后拔剑，用了两息时间将橙剥好，递到了考官面前。
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震撼的异象，甚至连寻常的剑意都没有。
一切都是那样的随意，淡然，
淡然到让那些没看向这里的人觉得他根本没有出剑。
就像一个人回到家，随手剥了橙子，然后就放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似的。
直到考官那到冷漠的声音响起，众人才从期待中回过神，发现已经结束了。
风小寒的那只橙子在所有参与者中并不是最出色的，才刚好达到合格的临界点而已，比之茶一笑那个完美的橙子，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就是这“刚好”两个字，让诸宗长老和某些弟子眉头一跳，
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人刚讽刺两句，说长明关门弟子也不过如此时，忽然发现长老和师兄都沉默不语，顿时闭上了嘴巴。
加试正式开始前，许多下人带着只刚好合格的香橙，供众弟子观察。
而在这之前，白衣女子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剥了一只香橙，那只香橙上白丝挂满，并不完美，也仅仅是个刚好过关的程度而已。
但风小寒的香橙却与白衣女子在那时剥的橙极为相似，白丝所挂位置，香橙皮厚程度，橙肉.瓣数，就连香橙大小都极为相近。
若飞白衣女子剥好的橙此刻就放在她自己的桌前，众人比对之下刻意找到细微不同之处的话，他们甚至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作弊。
但十会不可能会作弊，他们的眼睛也不会骗他们。
风小寒最大限度的还原了白衣女子所剥的香橙！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风小寒的香橙并不
是随意选取的，而是他刻意翻找到的。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风小寒来到那只筐前，筐里的这些香橙有几瓣，大小形状如何之类都已然了然于胸，
如斯的神识，就连崩劫境高手都有些汗颜。
倚崖寺的那位中年僧人看着地板，静默不语，他从风小寒的剑法中体会到了自然的意味，在他出剑时竹林里的微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风小寒的剑法中并不是没有异象，而是异象无比贴近自然。
这点与慧灵师叔的天奕剑异曲同工，十分相似。
难道长明琅琊峰上的那位，从蛮荒域回来后也有相似感悟？
风小寒对考官报了宗门姓名，然后便回到亭中，
他的成绩并不出色，但在懂的人眼中却无比精彩，因为那一剑看似寻常，实则却达到了极高境界。
能在风雨河流中激战魔门强者的少年，果然有过人之处，数日后的战之会必将是其他宗门弟子一大敌手。
孔千雷在不远处的地方，倚着根竹子，歪着头打量着风小寒，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嘴角却轻轻的抿起。
这少年就是萧瑟谷里那位的宠物？
李振全一身灰衣，站在他的身后的竹影里，好奇却不敢发问，憋得有些难受。
……
……
风小寒回到亭中坐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似乎有些累。
何惜柔看着他说道：“逞强？失败了怎么办？”
茶一笑在旁摇摇头，补了句：“装逼，一般没有好下场。”
其他人心想你小子刚被崔长老骂过，一口气把积蓄了一夜的剑意全部挥洒出去，论装逼谁还能有你过分？
风小寒耸耸肩，说道：“反正过关了。”
何惜柔起身，说道：“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她走向石台，莲步轻移，
林中忽有微风起，使她白衣轻舞，仙意满身，仿佛天女下凡。
绝美的面容顿时夺走所有视线，也让许多年轻的弟子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生怕玷污了那神圣的美。
青翠竹林与亭下的茶香形成一道完美的画卷，
而她就是从画卷里走出的仙子。
阳光落到石台上，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
“常有人言，长明群峰风景无数，青竹峰上也有风景，那道风景就在紫竹院中。何惜柔就是那道风景，二八园里的美人图都画不出她的美。”
陈知晓略带遗憾的说道：“只可惜不是望月阁的弟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抽签了
何惜柔从未参与过十会，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本届公认最可能夺得剑之会首名的弟子之一，因为她是青竹峰首徒，一名真正的剑道天才。
单论剑道天赋，在场人中除风小寒与许诺外，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媲美她的。
何惜柔站在龙泉台上，就像来到世界的中心，
相比于风小寒，众人对她的期待显然更多些。
既然陈枫的二徒弟都能惊艳众人，那么这位芳名满天下的首徒究竟会有如何表现？
那道微风穿过竹林，拂过何惜柔的身旁，抚弄了那袭衣裙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片翠绿的竹叶，这只是很寻常的画面，但出现在她身上时却极美。
何惜柔素手轻轻一点，一只香橙凌空飞起。
众人微微挑眉，显然都有些诧异，
在这之前用剑气隔空将橙子卷起的不在少数，但他们都已经出剑，或者拔剑。
何惜柔的剑尚在鞘中，难道要以鞘为剑？
风小寒看着这幕画面，不禁想到那位管事堂老人，心想那老人竟也没想象中的那般抠门，至少对何惜柔是如此。
何惜柔轻轻捏住那片竹叶，然后举手将其刺入橙中，
一道灵动至极的剑意骤然跃然与石台之上，
竹叶所指，便如剑锋所至，
不过一息之间，何惜柔便连续刺出三十六剑，落在普通人眼中她不过是指尖轻颤，便将橙皮剥落。
在无数或惊愕、或沉默、或欣慰的目光中，十六瓣橙皮落到地上，留下只干净的橙子。
在这场加试中，干净就意味着完美，
完美的结果自然会迎来那两个字。
“合格。”
考官的声音依旧冷漠，但眼底明显多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是何等的天赋！
擅剑者能以草木为剑，
多年前的那位来自大泽的剑道强者在这方面修到极致，竟以万物为剑形成剑域，只是惜败于陈枫之手后便再无音讯。
不过从那以后修行界便多了一项衡量剑道修为的标准，
场间的许多人都能以竹叶为剑，但能做到如此精细的除诸宗长老外没人能够在一息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
就连那些长老们也都在想，自己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能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答案自然是令人沉默的。
很多人抬起头，望向天空里飘过的那朵云，回忆着自修行以来的各种事情，凭什么她如此优秀自己却这般平庸？
难道是努力的还不够么？
天赋上的差距实在太令人灰心，所以他们更愿意把双方间的距离归结于勤奋与认真上。
楼听雨看着何惜柔的背影，明显感受到了这段距离的遥远，握着剑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剑道上的尊严，还是别的什么。
……
……
剑之会加试共淘汰四百余人，竟是直接淘汰了半数以上，这其中大多数是散修与小宗弟子，如长明宗、仁炎宗与望月阁这些大宗弟子则全部合格。
其中最令人惊艳的自然是倚崖寺的小和尚，以及长明宗的那两人。
剩下的四百三十余人将由抽签随机决定对手与石台。
剑之会顺利通过剑之会加试确实给了余下这些弟子一点信心，却也让他们更加紧张起来。
加试不过是筛掉一些人，对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事实上哪怕没有加试这一项，那些弟子也不会进入三甲，最多也就能撑过两场便会败下阵来，
就像许诺当时想的那样，连个橙子都剥不开，在剑之会上又能有多好的表现。
风小寒粗略的算了一下，要想赢到最后，至少需要打八场才行。
根据今次剑之会的制度，今日只需要打三场，决出三十二人即可，明日五场。
因为参与人数较多，而且剑道乃纤毫之争，往往会需耗时很久，即便是十三座石台同时投入比试，这数百人的三轮对局只怕也要比到暮时。
坐在寻木身旁的老者起身，来到亭下的木箱前，里面放着通过者的名单，这只木箱出自天机阁之手，外镶晶石，内壁中则有阻隔神识的阵法，以免抽签者作弊并彰显剑之会的公平性。
老者从中取出两张纸条，举起示意众人，同时说道：“长明宗言方，信海宗罗皓，一台比剑！”
言方是赤霞峰的内山弟子， 而信海宗则是西方靠近云墙禁制的一处小宗，
宗门虽
小，但战力极强，尤其在剑道一门上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长明宗风小寒，望月阁浅语，二台比剑。”
“昆仑派苍槐，九域门罗易，三台比剑。”
“紫宫学院尚师，散修万笑，四台比剑。”……
被点到名字的纷纷再次走向石台，
风小寒起身，看向望月阁那边，呼吸平稳目光平静，显得很是轻松，但谁都知道他等下必将全力以赴。
崔魏铭在来京都的路上，花了很多时间才让他明白仅仅只是比剑而已，与战之会相差甚远，不需拼命，也不能用那些下作手段，会丢了宗门的脸面。
何惜柔说道：“浅语师姐是内山弟子，走的柔风细雨一路，我与她关系不错，况且对方是望月阁的人，别让她输的太难堪。”
风小寒想了想，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直接步出亭外，向着那第二处石台走去。
……
……
白雪见对浅语说道：“对方肉身本力虽被限制于半鼎之力，但依旧极强，博且精于剑道，最重要的是他机智过人，行为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师姐务必小心。”
浅语点了点头，对陈知晓行了一礼也走向那边。
长明宗与望月阁历来交好，没想竟会在第一轮碰到。
崔魏铭看向那边，向陈知晓歉意一笑，意思很明显：刚开场就要让你们输了，真是抱歉。
陈知晓心想你小子真欠揍，向对方微微摇头，表示结果出来之前，胜负尚未可知。
这边风小寒来到台上，考官伸手在他背上贴下一符纸，并说道：“你我互击一掌，确认半鼎之力，当你的力量接近半鼎时符纸便会发热，而一旦超过半鼎便会自然脱落，你也将失去资格。”
风小寒问道：“那若是比剑时它被划破了又该如何？”
考官闻言一怔，想不到这孩子竟如此心细，便解释道：“这纸是用金丝薄缕所织，看似柔弱实则极为坚韧，除非像是名剑录中排行前三十的惊世神剑，否则寻常修行者不用元气，根本无法将其破坏，无需担忧。”
风小寒知道这样材料的珍贵千金难求，不禁微微挑眉，感慨道：“没想到如此材料竟却只能充作符纸，如此小用，十会果然下血本。”
第三百八十二章 清风与龙吟
风小寒抬起手，五指微张，请轻飘飘的，看上去十分随意淡然，没有用丁点力气。
考官神情不变，左掌拍落，掌出随风，石台上的一层薄灰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涨落，两掌相撞时发出啪的一记微响，
风小寒神情不变，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从身形到手臂，乃至手指都没有半点晃动。
就像对方只是在他手心摸了下而已，没有带去任何力的影响。
但所有人都注意到，风小寒背上的符纸在双掌接触的一瞬，微微变红发热，同时有脱落的迹象。
考官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惊讶，
在他手掌落下时，对方立生反力，与他的力量相互抵消，能做到这步，证明对方的力量远远高过于此，半鼎之力不过冰山一角而已。
这少年修为不高，长得又这般瘦弱，可肉身本力竟达到了这般地步，哪怕是在以力宗这样的门派里，这肉身本力也颇为惊人。
风小寒捻了捻手指，仔细体会着那道掌力，再接下来的比试中都不能超过这股力量。
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施展的力量确实就是半鼎之力，哪怕这位考官也不行，只能施展出大概的力量，但总会超过或低过一线，想要做到无比精确，修为必须达到极高境界，
至少也得是破虚境才行。
而那张符纸十分贵重，必然在制作时精准的定义了五百斤的边界。
也就是说风小寒只能只能靠感觉，而且必然要低于半鼎之力，否则哪怕高出一线，也将导致符纸脱落而失去资格。
浅语看着沉默的风小寒，并没有心急，因为她知道对方有限制，从某种方面来讲并不公平，所以她愿意等。
风小寒略作沉吟，便看向对方，平静说道：“来吧。”
荒剑长三尺，宽三指，由玄铁等珍贵材料锻打而成，严格来说并不算轻，风小寒能够随意挥舞全仰仗一身神力，
如今受到限制，剑法中的灵动自然受到影响，必须经过适应才能自如使用。
“我知道自己不如你，虽然你有种种约束，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尽力。”
浅语看着对方，认真说道：“反正
有的是时间，不急，我可以等。”
风小寒说道：“我师傅说剑道修行在于内在，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回应自身，用不到那么久，这样便已经足够。”
浅语说道：“陈枫前辈不愧为剑道宗师，言语间满是真义。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请指教。”
一道清丽的剑光伴随着清风一同出现在台上，
浅语持剑掐剑诀，面向风小寒，
清风拂动了她的衣袂，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那些意味都是剑意。
风小寒说道：“请指教。”
左手拿剑鞘于，右手握剑柄，剑出一寸，
淡淡的光毫出现在那一寸之间，看到的人都不禁眯起了眼睛，因为那是剑光，是锋利的光芒。
两人皆一身剑意，
经一夜积蓄，剑意已然饱满圆融，一旦出剑必将是异象横生的强剑。
浅语一身阳光竟有几分神圣的美感，清风从竹园深处生起，来到台上，环绕在她身周，剑意已然达到极致。
望月阁亭下，众女弟子认出那道清风，自然猜到她接下来使出的会是哪一剑，皆有些惊讶。
“浅语师姐闭关半年，我还一直再猜她到底在修哪道法门，想不到竟是这一剑。”
陈知晓看着那边的石台，微微点头，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望向长明宗的亭下，却发现崔魏铭竟没有在看风小寒二人的比试，而是略带担忧的在看一台上那名叫做言方的弟子。
这算什么？
极其自信，还是极度嚣张？
陈知晓冷哼一声，不再看崔魏铭，这狗东西越看越生气。
崔魏铭当然是故意的，一台与二台相距不远，他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虽然极度确信风小寒会赢，但对方毕竟是望月阁的内山弟子，不可轻视。
清风起于竹园深处，但吹过竹林时，竹叶的莎莎声连成一片，组成一道嘈杂却又规律的声音，最终竟能隐隐能听到龙吟声。
龙吟起于林中，来到天空里，随后落于台上，落在了风小寒手中那一寸之间。
龙舌颤！
众人神情微变，同时望
向这里，
二人所在的石台瞬间成为焦点。
对上代修行者而言，这道龙吟声意味着正直，意味着强大，是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记忆，甚至在场的还有很多人还与拥有这道声音的剑客交过手。
就在那些年轻弟子们在想，能有如此清晰的异象，究竟出自长明宗的哪一剑时，诸宗长老们却不禁看了眼那座亭下，就连陈知晓也重新看向那边。
崔魏铭坐在椅上，微微笑着，似乎那些目光与自己无关，显得毫不在意。
实际上心中却充满疑问——这臭小子是何时学去的？
风小寒目光微凝，剑出两寸，一身剑意陡然攀升，亢长的龙吟顿时变成尖锐的龙啸，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秋意，席卷龙泉台。
这又是什么剑？
何惜柔察觉到了同门充满疑问的目光，淡淡的说道：“这是诛心剑。”
崔魏铭有些欣慰的同时，又充满诧异，龙舌颤与诛心剑都以剑意为先，以心意与异象为剑，斩对方心神，原理上虽然相近，但落于实处造成的效果与施展方式却截然不同，可他却能将这两剑合为一剑，这般脑洞和天赋，不愧是他。
风小寒本就是天才，拥有万衍神通的他，在雪域天山上便能合阴阳为一剑，使双剑合璧，甚至施展了不完整的万物一剑，破了四季轮回。
将龙舌颤与诛心剑合二为一，是在紫竹院里在躺椅上装睡时就想到，并推衍印证出来的。
龙啸声延绵不绝霸气无双，两寸剑光中满是肆虐的意味，天上的云都被这啸声破开。
很难想象，洞幽境修为的年轻人到底是如何驾驭这两剑的。
众人心想难怪他能一剑复原那只香橙，这样的剑，确实要拥有那样的神识。
龙随雨，虎随风，
风小寒一剑横扫晴空，却将周围的清风变成雨露，石台上都出现了层浅浅的水渍。
由于不能使用元气，所以二人的剑意与异象并不那般宏大震撼，但风小寒的却比对方清晰许多。
随后，他剑出三寸。
众弟子心想，幸亏他要受半鼎之力的束缚，否则谁能敌的过他？
攻山（11）
何惜柔在紫竹院击败那名刺客后，便动身前往山门，途径此处，远远望见七剑合璧之异象，大为震撼。
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七道强烈且决然的剑意，认出正是本门剑法，便立即赶了过来，刚好碰见老者奔向几人。
何惜柔百步飞剑杀死了老者，来到众人身边，看着身受双毒的师兄师弟们，柔声问道：“你们中的什么毒？”
林义松见到紫光闪过时，便松了口气，又复瘫倒在地，说道：“是灵蝎和黑甲之毒。”
他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何惜柔微微挑眉，说道：“这人居然带了这么多的毒虫而来，我长明宗居然毫无察觉。”
林义松沉默了会，严肃的说道：“看来，其他峰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难不成袭击山门是假，伏杀我等内山弟子才是真的？”
何惜柔想到一种可能，不禁脸色微变，说道：“这是要断了长明的延续啊。”
“小柔儿，五长老应该已经去了，但攻山者人数众多，你也去帮忙吧，我们几个一时间还死不了。”
一位内山弟子强撑起身子，说道：“多杀几个敌人，为我们出出气。”
何惜柔点了点，展开身法，飘然而去。
十位山门长老去了七个，青竹峰，血云峰，紫云峰三位主战长老齐聚，除去少数已经冲进山门的攻山者，其余九百余人被七人和数十位弟子和外山长老们挡在山门外。
长老们皆是破虚境界的强者，杀这些洞幽或崩劫境的攻山者如屠鸡宰狗，剑气与刀光所至皆是摧枯拉朽般杀死数人。
吴尊站在山门外，笑吟吟的看着七人，铁刀正架在一位外山弟子的脖颈上，笑道：“天苍山玄魔殿吴尊在此，长明的杂碎们，老子今天就要一雪这五十年的耻辱！”
大长老秋律衣诀飘飘，掌法浩渺，身周都笼罩着一股深红色的气，仿佛深秋红叶，秋意盎然，在深秋时节下施展出来，更是平添股容身于自然的奇妙感觉。
只听秋律冷笑道：“虽不知尔等是如何重铸幽府，再续经脉，但我长明宗就算再不济，也不是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就可以撼动的。”
吴尊冷笑几声，铁刀一收，割断了手中的弟子喉咙，说道：“那就让你们瞧瞧，你口中的歪瓜裂枣是怎么收拾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只听他一声断喝，声震层云，说道：“玄魔殿弟子听令，攻山！”
“杀！”
近千人的齐声呐喊，光是气势便足矣吓倒无数人，杀气冲天而起，就连月色都为之蒙上了层淡淡的猩红之色。
七位长老的身后，陆续有诸峰的弟子和外山长老前来，各展剑意，一时间山门前异象横生。
长明众以大长老秋律为核心，重新结阵，组成数百人的长明大阵。
无尽的剑光在山门前亮起，照亮了整个长明，锋锐的气息在数十里外都感觉的到。
这就是完整版的长明宗剑阵。
那个历史上唯有夜听风一人破解过的强大阵法，即便是他也耗费了无数的元气与智慧。
在这样的阵法面前，就算是再给玄魔殿余孽人手一只火把，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丝毫影响。
长明看着攻山者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吴尊众人看向长明诸位长老，眯着眼睛，不知是被剑光刺到了眼睛还是在微微的笑着。
……
……
青竹峰，小山洞。
赵浩天和崔魏铭同时出剑，洞内猛然掀起阵巨响，强大的剑气让整个山洞都颤抖起来。
崔魏铭用的是历红尘，正是将对方右手斩下的那一剑。
赵浩天使的左手剑，右手负在背后，黑袍飞舞，颇有出尘之意，剑意圆融依旧，但剑气却比先前绵软不少，或者说有些孱弱。
这让赵浩天觉得很不爽，那赶紧就像是一拳打在别人脸上，满意为会是畅快淋漓的一拳，结果却打在了张纸上。
二人一触即分，赵浩天的神情不变，倨傲依旧，说道：“你以为同样的剑法对我还会有用？”
崔魏铭微微摇头，看着他说道：“历红尘虽是我自创的剑法，但目前还只是残剑，若待我将其修至圆的话，彼时红尘滚滚，谁能不履其中？”
赵浩天冷笑道：“你若真到了那一步，随时可以证道成圣，抬脚便能迈入圣域之中，还会需要历红尘？”
崔魏铭冷眼看向他的左手，说道：“那时候需不需要历红尘，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今天可能不需要再对你使用这种层次的剑了。”
赵浩天沉默不语。
风小寒也想起了崔魏铭曾在藏书阁外斩下他一只手臂，但忘了是左手还是右手，怪不得刚进青竹峰时，对方是双手抱着锅铲，最近改为左手单臂环抱于胸前了。
观他右袖似乎手臂还在，应该是用了某种假肢暂时取代。
“你是破虚境，已经初步领悟天地奥义，我想要杀死你很难，但你今天已经死定了。”
崔魏铭看着他说道：“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请教，反正我们早晚会知道，不知你愿不愿意回答。”
若他继续隐藏，没有人能找到他。
可是他此刻已经现身，并且失去右手后实力大大退步，红尘剑意又已然缭绕在他的剑上，崔魏铭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感知他的大概位置。
就在刚刚二人剑意升起的一刹那，一道神念落在青竹峰，并封住了洞口的气机与风小寒的四周。
这神念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崔魏铭甚至感知不到风小寒的存在。
他就在自己身侧，但那赶紧似乎远隔千里之遥。
长明宗只有一人有这样强大的神识和玄通。
祖长老郭明哲。
如果崔魏铭杀不了赵浩天，那么毫无疑问，郭明哲会亲自出手，从琅琊峰飞掠而至。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去诸峰救内山弟子。
赵浩天似乎并不在意这点，淡淡的道：“反正你要死了，那你想知道什么我便说给你听吧。”
崔魏铭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为什么？”
长明宗乃大唐王朝内第一流的道统正宗门派，十位长老和掌门人都已经站到了那个门槛上，待他们先后突破，长明便是承天大陆的第一宗门，就算所有内山弟子死光，再撑起长明两百年的辉煌不是问题。
两百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比如重新培养一批弟子。
崔魏铭虽不知赵浩天的具体计谋，但也能猜到他攻山是假，目的则是在别处。
如此飞蛾扑火的做法，实在于玄魔殿的风格不像。
所以赵浩天别有目的。
“身为玄魔殿少主，这些弟子和长老都变成了普通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郁郁而终，我不能让他们憋着满腔怨气去死，所以我找到了代替丹田重塑经脉的法子，带着他们来报仇。”
风小寒听到后微讽的笑道：“我看是带他们来送死。”
赵浩天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对于魔门修士而言，让他们在带着可以复仇的希望战死，比之作为普通人老死，要好得多。”
崔魏铭点点头，这的确是玄魔殿会做的事情，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赵浩天的目光从风小寒身上移开，落在了剑柄末端，系着的一根红绳，那是小时候过年，妹妹送给他的一串手链，只是上面的珠子已经碎了，只剩下这根绳子。
“作为家人，我要给父母和妹妹，向你复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斩落清风的剑
风小寒的剑意随着拔剑而涨，当剑完全出鞘时，剑意也达到巅峰，
他是被龙养大的，那道龙啸自然深入人心，余威无穷。
即使剑已出鞘，但龙啸依旧环绕于剑锋之上，
浅语面色微白，心神微动，显然在对方的剑意面前也有些动摇。
下一刻，周围的清风带来微凉的清新气息，让她醒悟过来，目光更加坚定，一身剑意早已蓄势待发，直指风小寒，毫无畏惧。
浅语轻叹一声，清风、阳光以及那声轻叹凝于剑身，使剑光更胜，
风小寒微微挑眉，对方这一剑的剑势并不宏大，异象也不如何强盛，但境意却能如此深邃。
清风与阳光一向是希望的象征，人生如此美好应以笑声为引，将剑意提升到极致，为何对方却发出声叹息？
这怎么看都与此番异象格格不入，却偏生又能完美的融入其中，这又是为何？
剑之会就是剑道之会，
剑道也是道，
既然对方能做到，又合天道而生异象，那必然有道理。
风小寒也略微领悟到了那个道理，但并非因万衍神通，而是他本身的天赋。
没能因万衍神通而明悟，是因为他在推衍如何化解，并没有如逆天殿前对战墨秋时那样集中精力去揣摩学习对方施展的剑法，
浅语的剑虽不是威力极大的剑法，但以剑意见长，品阶极高。她的剑光就像阳光，自天外而来，从剑弦上升起的那一刻开始，便落到了风小寒的身上，
人群里发出阵惊呼，都没想到如此柔风细雨的意境，出剑后的速度竟是这般的快。
寻木微微点头，轻笑不语，心想望月阁的初春剑果然厉害，想不到这名内山弟子如此年轻，竟也能学会。
阳光来自天外，落到地上只需极短暂的一瞬。
根本来不及去想，风小寒只有这一瞬的时间去做判断，
是挡，
是躲，
还是硬碰硬。
风小寒积攒了一夜的剑意都随着龙啸得以释放，此时正值剑意巅峰，必然要选择出剑，怎么能躲？
剑者，锋芒也，
人们都
说出鞘的剑就该锋芒毕露，
所以风小寒没有任何犹豫，也来不及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使出了最顺手，也是最强的剑法之一，
庐州山水剑！
也许是他在藏书阁内学的第一个强剑的缘故，风小寒很喜欢使用山水八剑，尤其庐州山水剑，对庐州山水剑的理解之深刻，施展的境意与手法之精妙，在青竹峰除陈枫外再找不出第二个。
漫天龙啸声化作一场秋雨，汇聚成河，落于剑锋，然后倾泻向那道刺来的阳光。
“叮！”的一声轻响，
二人的剑碰撞在一起，两把剑的剑尖相对，可谓针尖对麦芒，但二人的剑意继续流转，却没有出现肆虐纵横的剑意，也没有发生想象中异象相互撕咬吞噬的场景，
她身周的清风是那样轻柔，阳光是那般明媚，但还是没能来到瀑布后的洞穴，
庐州的山水同样也没能撕裂阳光，只是将它们挡在了外面……
异象没有丝毫变幻，二人的剑意也继续流转，仿佛根本没有交汇一般。
最终阳光敛去，瀑流干涸，
到了此时，他们积攒的剑意都已消耗殆尽，
待到异象消失时，他们才回身收剑，
二人都没有选择继续出剑，因为哪怕剑之会不用元气，但出剑时释放剑意，带动天机流生成异象，这依然需要气息和神识，一路剑法过后自然要换气才能继续出剑，否则难免境意不全落了下风。
望月阁的弟子们都有些惊讶，甚至震惊，
她们都知道风小寒天资过人，面对浅语师姐惊艳一剑时必有对策，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以如此强硬的姿态，正面化解了这一剑。
那可是初春剑啊。
与她们同样惊讶的，还有此时的浅语，对方的强大只有在交手时才能切实体会，
山水剑霸道凌厉无比，但论及各中玄妙之处与初春剑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就连长明宗前代掌门，也赞誉其高妙无双，曾言长明上下唯玄黄剑能胜之。
可风小寒竟能以之前的诛心剑来推动山水剑，使其剑意更进一步，能使在意境上足以匹敌初春剑法。
这根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境界。
浅语真诚的说道：“论剑道，我不如你。”
风小寒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平日山水剑用的勤，刚才就吃亏了。”
浅语说道：“刚才已是我的全力，而那显然不是你的最强一剑，这局我应该会输。”
风小寒觉得应该安慰对方几句，但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没有说话。
浅语看着他，说道：“相信你也不想浪费时间，不如就拿出你最厉害的一剑，让我开开眼，如何？”
风小寒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浅语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自己太弱，没资格接对方最强的那一剑吗？
“剑要看怎么用，没有绝对的厉害强弱，无非威力大小而已，古籍里那位一剑西来的强者，只用寻常剑术便能破燃杀强剑，我师傅更是仅用随手劈砍就能胜我。”
风小寒问道：“所以你说‘最厉害的一剑’到底是指我威力最强的，还是境意最深，还是练的最多最拿手的？”
浅语沉吟片刻，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当我没说，我们继续吧。”
风小寒心想既然对方诚心相邀，自己要是不拿出些真本事，就折了对方面子，毕竟她是望月阁的人，又与何惜柔交好，总要给些面子，不能让人家输的太惨。
既然如此，用什么剑好呢？
浅语一身剑意，裹挟微风，向风小寒斩来，用的是望月阁真剑，虽不如初春剑法，但见剑光潋滟也是门高阶强剑，而且也修到了极深的境界。
风小寒右手持剑，左手握住剑鞘，
左阴右阳，合二为一，
他用的是双鱼剑法，阴阳一！
阴与阳声克之间，绽放出一道惊天锋锐，带着道金色的剑芒划破了微风，
在阴阳一面前，浅语的望月真剑如同冬天里被顽童以木棍砸落的冰凌，剑光瞬间破碎，一切深邃真实的意境都如纸一般被斩断。
但这道剑芒却只斩落了几根青丝，就连她的衣袖都只如被片落叶拂过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天山顶上，风小寒以此撕裂墨秋一切攻势，若非元气不济，当场便能重创甚至杀死她。
如今拿来破浅语，自然不在话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此章无题）
浅语看着风小寒已经消失的剑光，看着半空中那道正在淡去的痕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就连考官那张冷漠的脸都为之一变，
不光是台上的他们，周遭亭下的众人们也保持着沉默。
就连自以为很了解他的何惜柔也微微挑眉，心中掀起骇浪。
那割裂空气的锋锐，
那冲天而起的锋芒，
这就是双鱼剑，这就是阴阳一？
风小寒阴阳轮转间产生的那些还未消失的异象，他身周所残留的剑意，浅语还在飘落的发丝，一切都表明了他刚才施展的正是双鱼剑法。
那确实是双鱼剑法的阴阳一式，
但那怎么能是阴阳一？
双鱼剑在整个修行界中，也是无可争议的极高阶剑术，风小寒作为能让陈枫破例再收的弟子，但才入门两年，能够施展双鱼剑确实令人惊讶，但绝不至如此惊讶。
阴阳相合，可生先天一气，
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也是所有修双鱼剑者都很难学得阴阳一的主要原因，
因为要想以体内阴阳二气相合，理解阴阳相生相克的过程，至少也要达到凌霄境才行。也就是说想彻底发挥出阴阳一的全部威力，至少也该是凌霄境界。
风小寒他才洞幽上品，了不起也就洞幽圆满，绝对没有崩劫境界。
而他的阴阳一显然早已踏出那一步，
他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到那座亭下，
崔魏铭苦笑着心想这臭小子就不能收敛点，就算想敲山震虎打出气势来，随便用个什么奔雷剑法这样的燃杀强剑也能达到效果，藏一手底牌到战之会再用不好么？
在所有人的目光逼问下，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毕竟洞幽境的境界却展现出这样的剑道修为，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随便做些解释给他们，满足下他们的好奇心免得战之会时刻意针对长明。
崔魏铭起身咳嗽两声，平静的说道：“小寒中过毒，是师叔用四方阵聚合阴阳之力治好，阴阳就在他体内相融，他自然更懂阴阳一剑。”
众人微微点头，认为这个理由还算合理，不过还有部分人十分好奇，他到底中了什么毒竟需要四方阵这样的阵法来解？
但见崔魏铭并没有继续回答的打算，众人也只好作罢。
当那几根发丝落到地上时，浅语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我输了。”
风小寒听到崔魏铭的解释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剑真的很厉害，而且要远比施展其他同样威力的剑法看起来更厉害，不禁有些担心，
毕竟任谁见过比自己强的太多的同龄人……不，是比自己强大却更加年轻的人，任谁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很多人年轻时见过当今五圣，发觉原来年轻人真的可以那般强大，不禁豪气横生，道心更稳。
但更多的人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超越他们，道心蒙尘，终生无缘大道。
风小寒心想自己一开始时的龙舌颤与诛心剑斩的都是道心，意图就是使人道心不稳，更容易战胜，而他的阴阳一更是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境界，
她该不会因此心神受损，而有碍修行吧？
风小寒心想毕竟是望月阁的人，若因为自己而伤了道心，可能会因此影响两宗友好，不光陈枫会责罚他，何惜柔也会让食客居关门的，于是向对方投以关切的目光。
浅语感受到他的视线，对他莞尔一笑，表示并不介意，然后下台离去。
风小寒见她目光澄净，神色不动，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不禁松了口气。
没有人看到，在她转身的一瞬，眼中闪过的那道黯然之色。
……
……
东方羽看着风小寒，问道：“对方毕竟是望月阁的人，小柔儿也与她交好，还特地嘱咐你别让她输的太惨，为什么你没有听？”
风小寒怔了怔，说道：“我不过斩落她几根头发，又没飞下台去，怎么就输的惨了？”
众人有些无语，在他看来，对方没怎么受伤便不是输的很惨？
“以绝对的优势胜过对方，不给对手留丝毫反击的机会，赢的毫无悬念，输的那个自然就很惨。”
陈英雄说道：“有的时候惨
也可以指心理和精神上，并不一定是遍体鳞伤的那种惨状。”
风小寒挠了挠头，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众人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上天真的公平，给予风小寒极高天赋的同时，也从他脑子里拿走了点别的。
梦儿捂着额头，叹息道：“到底是天纵奇才，还是白痴一个？”
何惜柔却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
……
浅语回到亭下，对陈知晓行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平日交好的弟子们纷纷安慰让她不要灰心，
白雪见则是与若雨和幽谷等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
陈知晓看着这幕微微点头，心想这几名少女都是望月阁的未来，心性过人，没有被风小寒的一剑斩了道心，反而激励了她们，如此甚好。
不单是受了风小寒一剑的浅语，
台下也有很多弟子深受他的影响，那种深深的挫败感，宛如一记重锤般敲在了他们的道心上。
寻木坐在亭中，观察着那些弟子表情的微妙变化，
有的道心支离破碎，有的却越发坚强圆融，
这就是十会的意义，
让天才走的更远，
让被甩在后面的多些磨砺，
而那些脆弱的……则尽早淘汰。
虽然残酷，但却能让整个世界坚强，让这个盛世更加昌盛。
寻木望向天空远处的那朵云，心想三百年后，人族或许可以有十圣，甚至二十圣，那时的修行界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不关未来是怎样的，都要归功于这个盛世。”
白衣女子坐在他身旁，轻声道：“归功于元宗陛下。”
寻木微笑着说道：“您对陛下的崇拜众人皆知，我无意冒犯。陛下自然要居于首功，但我更认为这是整个修行界的功劳，是所有修行者努力的成果。”
（似乎状态怎么也找不回来了，总觉得和之前的章节相比，差了一截什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可能的一剑
风小寒赢了，但在他之前的那位叫做言方的弟子却输了。
这样的开场已经十分不错，但还是崔魏明眉头一挑，
吓得言方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在耳边安慰了几句。
崔魏明并非失望或者生气，而是诧异，对方是信海宗的，门下剑术等诸般法门还算精妙，但言方毕竟是内山弟子，资质上佳，虽然剑道方面的天赋平平，但绝非一小宗弟子可比。
但他偏生却是输了，这点倒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不愧是盛世，
就连小宗都培养出了这样的弟子。
崔魏铭对言方说道：“不要紧，战之会打回来便是。”
言方重重点头，答应一定做到。
那座亭下的老者不停抽签，每当有石台空出来，他便会立即抽出下场试剑的人选。
“长明宗何惜柔，仁炎宗尚久云，一台比试。”
何惜柔的名字再次响起，众弟子的目光也向这边聚集过来，
在众人的瞩目下，她起身，向一台走去。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名美丽少女的剑道，到底走了多远，希望那名叫做尚久云的弟子可以撑得久一点。
但也有个别的人，更关注另一处石台的比试，
比如风小寒，
他没有去看何惜柔的比试，而是看向第十一处石台的那人，
孔千雷一身寒意，光站在那里就觉得寒意逼人，仿佛深秋已过，凛冬即将到来。
他的对手是来自长生宗叫万小芳的内山弟子，虽知对方在长青会中的极佳表现，但毫无惧色，显然对自己十分自信。
比试已经开始，万小芳行过剑礼之后似乎说了句什么。
但孔千雷只是拿着九曲剑，看着脚下黝黑的石台表面，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对方提出了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于是陷入了沉思。
万小芳微微皱眉，自己不过是问他如此剑法，究竟师出何处，难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那名考官也在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万小芳想知道的事情，也是很多人想知道的，毕竟区区散修竟会如此剑术，而且还没人认识这种剑法，任谁都会好奇。
面对这样的问题，孔千雷当然有权利选择不作答，
他抬起头，说道：“奇遇罢了不值一提。我们是来比剑的，多
说无益，请出剑吧。”
既然对方不说，万小芳也不继续追问，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像孔千雷说道，他们是来比剑的，现在剑之会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丝炙热凭空出现，抵消了孔千雷身上传来的凉意，
就像阴阳相抵，五行相克那样，
二人的冷与热两道剑意同时出现在台上，在石台正中央的位置相互撕咬，发出呲呲的微响。
万小芳眉头一扬，说道：“你的阴寒剑意竟能直逼我的九日剑意？看来你的所谓奇遇，相当不简单啊。”
九日剑诀是长生宗的秘传真剑，曾参与过神魔之战的极强剑法，取烈日为意，皓日当空尚且酷热难耐，九日当空之时，整个世间都要为之燃烧毁灭。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长生宗的祖师很狂，天底下除了万夜天谁也不服，
孔千雷说道：“你的话很多，直接开打不行么？”
万小芳扬起的眉头又沉了下来，眼底也泛起些怒意，显然认为对方是看不起他，认为自己不配让他浪费时间。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解读的。
若对方的剑意远超于他，倒也算了，二人的剑意旗鼓相当，也就是说剑道修为就算有差距，也仅在一线之间，胜负难料。
这就是他生气的理由……
万小芳沉声道：“你这么急着开始，不如直接攻过来，何必……”
话还没说完，九曲剑便斩了过来，
万小芳横剑于胸，挡了下来。
“你的话虽然多，但你说的很有道理。”
孔千雷握着剑，平淡的说道：“但因此，你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万小芳催动剑意，想要出剑。
但就在他出剑的上一瞬间，九曲剑便从他身侧刺了出来，角度之刁钻、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风小寒眉头一挑，他很轻易的就看透了这一剑的精髓和妙用，但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剑起于身前，斩向身前，落下时却是从对手身侧斩来。
堪称奇诡，
这看似不可能，但若经长久修行，使手臂可以像鞭子一般柔软，便可以轻易使出这一式。
但要修到这个地步必然要许多岁月与极大的代价，而且要冒许多风险，
依孔千雷的年龄与壁骨的形态来看，
不可能做到。
……
……
风小寒拥有万衍神通，只需一眼便能推衍许多，
其他人则没有这样的本事，只能归结为对方也如茶一笑般天生奇异，或是来自草原中某部族的神秘法门。
除他以外的大多数人只能靠猜，但有一个人不用……
刘盼盼摸了摸忆星的头，又用指尖点了点独角仙的角，动作中满是宠溺。
许诺看着那边的局势，惊呼道：“那个人的好厉害呀，他剑好快！”
众人看了她一眼，皆露出丝微笑，想着这小师妹可真可爱，惊讶的样子那般乖巧玲珑。
风小寒也回头看了一眼，而刘盼盼这时刚好抬起了头，
二人的视线就这么交汇了一瞬，下一刻便分开，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仿佛这对视的一眼只是巧合。
就连敏感且十分关注她的茶一笑都不觉得有什么。
也许何惜柔在这里会注意到，但她不在。
风小寒知道阴阳猫能正视人心，看到人们心中的想法，而他的万衍神通除非识海枯竭，否则无法停止。
所以他每次推衍那些剑术时，心中的那道影子都会被忆星所看到，
风小寒早就意识到长久下去早晚会出事情，因此才刻意回避着刘盼盼，以继续隐藏这个秘密。
在诸宗论道前，他便决定找机会与她分开，只是他隐藏的很好，这个念头只在进入云墙的前一晚出现过，随后甚至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但却下意识的那么做了。
——在识海中留下印记，操控他人潜移默化的为自己做事，这是十分高阶的道术玄通。风小寒被龙醍醐灌顶，识海之宽广，神识之宁静世所罕见，而且他是对自己使用，勉强可以做到。
以往他一眼便学会别人的剑术，可以解释为天资过人，古往今来一眼就能学会各种道术的奇才也曾有过，只是谁都以为那是传说。
但今天风小寒看到的是绝非常人所能发现的事，
而且忆星刚好就在他身后，刘盼盼与忆星心意相通，便等于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了件人不可能做到的事。
于是才有了二人相视的那一眼，
只见刘盼盼目光清澈，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一样。
风小寒则继续看向那边的石台，心想道心圆融任何清晰都能不表于外，滴水不漏，果然可怕。
第三百八十六章 姑苏娘子笑
有些事情想来不可能，但确实发生了，
那么便有存在的道理。
但风小寒还是想不到会有任何可能，能让孔千雷使出那样的剑招。
此时刘盼盼却在想，既然某人十九岁便能走到世界的前面，那来自偏远村落的散修少年为何不能修出这一剑。
但为何他的内心连忆星都看不穿，
难道这个少年竟是没长心么？
……
……
修行者坐功化灵，灵气由外入体，游走全身经脉，来到心经时才会开始瓦解那层外壳转为元气，再由接下来游走的路线来决定元气的性质。
对所有生命来说，心脉都是最重要的，没有心便无法存活，更别提修行。
所以只要活着，便会有心，
只要有心，
忆星就会看到它。
然后从心灵看到识海中的悸动，
看到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想法。
人体的奥妙无尽，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能找到心与识海存在的必然联系，但眼睛就是识海的窗，大多数的神识秘术都是以眼为媒介，释放或侵入他人神识。
而在极个别情况下，重击心脉也会使眼经受损，同样外界神识由眼睛侵入识海，有时也会使心脏骤停。
既然心脉与眼睛相互影响，眼睛又是识海与外界最直接的联系，那么由心入识海便成为了理论上的可行，
这就是阴阳猫的“正视人心”。
所以只能以无比强大的神识将识海笼罩，强行阻碍它的窥视，亦或道心圆融达到万念不生的无我境界，才能避开它的眼。
孔千雷不可能有那般强大的神识，否则凭此神识也能一战破虚境，甚至凌霄境初品，
难道一介散修竟达到了无我之境？
刘盼盼微微摇头，这个说法显然也很难成立。
其他人以为她是看到了某名弟子剑招上的失误，于是并没有注意，只有崔魏铭和茶一笑猜到她可能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
……
心很重要，没有心会死，
因此九曲剑停在了万小芳左胸前，刚好刺破衣物抵在了肌肤上，只差分毫便能刺出一滴血来。
而万小芳的剑才刚刚抬起，要使的长生宗真剑刚具雏形，便被破了。
可见孔千雷出剑速度何其之快，就像盘起的毒蛇突然爆起咬向猎物，在猎物反应过来之前，便已被杀死。
如此刁钻却又迅速剑法，加上那怪异的剑身，确实令人生出种被毒蛇盯住般异样的感觉，一些弟子更是感觉寒芒在脊，不禁噤若寒蝉。
这样的剑法除了各大宗派的绝顶天才，在场的弟子还有谁能在剑道上胜过他？
“胜者，孔千雷！”
“胜者，何惜柔！”
何惜柔回到亭下，看了眼远处走进竹影中的孔千雷，问道：“看出了什么？”
风小寒说道：“他太快了，方才那招甚至不在奔雷剑之下。”
东方羽补充道：“招式不但精妙亦是毒辣至极，与他交手的那名弟子便着了道。”
陈英雄说道：“这人虽是散修，但不可不防啊。”
茶一笑说道：“这少年厉害是厉害，可终究是散修，他的剑法虽高妙，但能看出来也就这么几路，只要加倍小心，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梦儿对众人翻了个白眼，说道：“论剑，一介散修还能比得过你们？大惊小怪，好像他真的可以赢你们一样。”
风小寒想了想，说道：“仅从目前他的表现来看，在剑术与战力方面和我比，他确有胜算。”
众人微微挑眉，这些弟子中对战斗的直觉当属他和茶一笑为最，他的判断众人自然会信，
清风伴阳光而至，穿过竹林，吹得孔千雷发丝微动，
随清风一道落下的，还有束目光，
崔魏铭看向那片竹影，看着对方轻舞的发丝，心底忽然丝奇异的感觉，但没有想通这奇异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便索性不再去想。
剑之会仍在继续，被点到姓名的众弟子纷纷落场，然后获胜，或败。
有些运气不好的，第一场比试便遇到了大宗的关门弟子，败下阵来。
在那些竹影与凉亭下，经常能听到叹息声。
风小寒第二场比试的对手还是望月阁的一名内山弟子，
白衣飘然的小姑娘，看起来小家碧玉，剑法却十分凛冽，还声称要为浅语师姐报仇，剑意化雨，密集的刺向风小寒。
然而风小寒剑走游龙，轻易取胜，
小姑娘输了剑哭着跑回亭下，倒让风小寒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参会人数众多，又往往耗时良久，每场比试后都有很长的休息时间，那些华丽的剑法看的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聊，好多弟子都靠着竹子打起瞌睡。
竹园外的看客也离去了很多。
时间慢慢过去，直至阳光西斜，天边残阳染红了流云，
今日之会终于要结束了，众人也都打起精神，
因为这一轮比试过后，留下的便是明日之争的最后人选，
那些散修基本都被淘汰，仅剩数人，诸宗外山弟子也差不多，值得一提的是，仁炎宗的一名关门弟子被倚崖寺的那个小和尚打败，
双方你来我往许久，诸般异象纷呈，最终仅以半招之差险胜，精彩至极。
风小寒看着面前的少年，心想这就是今日要战的最后一人，打完就能回去吃烧鸡了。
……
……
对方是长生宗的关门弟子，身穿淡蓝剑袍，腰间挂着只葫芦，耷拉着肩膀，眼神惺忪仿佛还没睡醒般。
风小寒行了剑礼，剑意升腾，随时准备出剑，
对方却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先等下。
风小寒微微挑眉，不明白什么意思。
只见少年取下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顿时酒香四溢，不禁放在鼻前闻了闻，然后满脸享受的赞了句：“真是好酒哇。”
他往口中灌了一半，然后长吁口气，将酒葫芦放到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这可是正宗的姑苏娘子笑，香醇无比，兄台要不要尝尝？这里还剩最后一口。”
风小寒想起那时李笑凡带他在山下饮酒，还喷了扮成商客的吴尊一脸，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今早起来便有预感，今日会遇劲敌，但前面三场遇到的都不合心意，这酒便一直忍着没喝，直到现在才饮来助兴。既然你没这个口福，那剩下的酒便都归我了。”
少年行礼道：“长生宗魏九陵，请指教。”
（线代医学上早就有心眼反射的说法，我稍微低调的引用了一下，勿喷。）
第三百八十七章 黄昏下的长影
秋日的夕阳总是别样的红，给人种孤独的感觉，红润的夕阳透过竹影落到场间，显得是那样的萧瑟，
不知是场间哪名弟子的异象所致，还是今日的风景本就如此。
民间有个说法，人在秋天更容易感到疲倦，因为这种萧瑟的感觉更容易进入人心，
这就是秋乏。
茶一笑伸了个懒腰，却不是因为累了，而是无聊。
方才的对手太弱，对方仅撑了很短的时间便掉下台去，他根本没有尽兴，但那是今日的最后一场比试，所以觉得很是无趣，
可见到风小寒的对手，顿时又来了兴致。
“长生宗的弟子？以前好像没听过。”
其他人也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今日第一次见。
他们当然没见过，因为魏九陵才入宗后便一直在闭关修炼，并不出来行走，没去过诸宗论道，更没参与青运会，自然没什么名气，
算是被宗门雪藏已久，直到今日才派出来参与十会，放到修行界的面前。
况且他前面几场表现平平，剑意虽纯却并不出众，虽取胜但赢的也称不上如何精彩，因此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风小寒阴阳一剑惊艳四座，此间弟子极少有人能在剑道上与他相提并论，如此籍籍无名之徒在他面前还如此自信，甚至将对方引为劲敌，
所以这样的姿态落到某些人眼里，便是骄傲，
众人有些不明白，长生宗的人向来谦逊，为何这无名弟子却有着莫名的自信？
可就是这副嚣张却不跋扈的姿态，很对茶一笑的胃口。
没人认为他会赢过风小寒，就像没人觉得那些散修，会比的过大宗的关门弟子。
茶一笑也一样，但却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会是场极为精彩的剑道之战。
……
……
此刻，风小寒也有相似的感觉——这名姓魏的少年很厉害。
这样的感觉或许来自对方的言语，来自他的笑容，亦或者是他腰间葫芦……
魏九陵身上无不散发着自信而沉稳的意味，
哪怕他面对的，的长明弟子，更是青竹峰的关门。
陈峰的剑道独步天下，或许剑修中他并非最强，却是公认的剑道天赋最高者之一。
他破例再收的弟子当然厉害，
魏九陵见风小寒阴阳一剑，便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和你比剑，证明我自己。”
魏九陵笑着说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验证我的剑道修为。”
风小寒问道：“向谁证明？”
“向我自己证明，我师傅说剑道之路的门槛极高，有些人苦练一世都无法跨过那个门槛，亲眼一窥剑道风景。”
魏九陵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跨过那个门槛，如果没有，那我是否来到了那个门槛前，如果否，那么我还差多少步。”
风小寒微微摇头，说道：“那你也太没自信了，修行又不是数术，是没有明确的多少步，以及真实门槛的，在我这里你不会得到答案。”
魏九陵笑着说道：“一首逍遥游，无数人能品出无数种意味。你怎么知道对我而言，修行便不会如数术般死板而明确？”
风小寒奇怪的问道：“那你在宗门里也能找到对手，再不济也能找个外山长老较量一番，为什么一定要在十会上证明自己。”
魏九陵看向远处正在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眼中倒映着它的光芒，淡淡的说道：“也许我还很想出名吧。”
此刻，长生宗的凉亭下一片静默，众人皆在沉默。
一名书生打扮的弟子低着头，看着脚下爬过的蚂蚁，心想：“要不是比剑比不过你，我天天都找你比。”
长生宗上下皆知，掌门座下二弟子，剑道天赋无人能及，入门后花了五年闭死关，自行领悟长生宗真剑，
每一剑皆臻入极高境界，若非修为尚浅，一些天地至理尚不名悟，许多剑法因此无法发觉真谛所在，他此时只怕还在闭关。
若只比那些他能用的剑法，就连外山长老也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使出超越其境界的极强真剑，也很难赢他。
但他认为那些剑法即使他用不出来，但也都见过，知道个大概，能大致猜出同门中人接下来会用什么剑，很难生出错愕的感觉。
他想与没见过的剑法比比，因此才会来到
十会，
才会见到风小寒。
风小寒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奇葩，可即使知道，在见过茶一笑那种奇葩后，对这样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二人谈话间便在积蓄剑意，
养练剑锋，
由于风小寒不能使用超出半鼎之力的束缚，他与魏九陵的差距也会缩短很多。
长生宗的亭下人们都认为二人即便有差距，在这种束缚之下，也仅在伯仲之间。
而长明宗一方的人都不认为那种无名小辈会胜得过他，因为论剑，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入宗几个月便学会藏书阁所有剑谱的少年。
尤其何惜柔，什么法门只需一眼便能学会，甚至融入实战，
魏九陵凭什么比得过。
而长生宗的人也有着大致相似的念头，若不用阴阳一剑，风小寒凭什么稳赢魏九陵？
二人都是天才，天才与天才之间会迸溅出怎样的火花？
没落的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直，
就像他们手中还未出鞘的剑一样，
孔千雷站在远处的竹影下，平淡的望向那边，淡淡的说道：“这个长生宗的弟子很好。”
他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很轻，很柔，刚出口便随风逝去，以保证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
中年男子微微挑眉，问道：“所以？”
他与孔千雷一样站在竹影里，只是一身灰衣却与夕阳相融，狭长的身形刚好融进竹影里，饶是场间高手如云，竟没人注意到这里。
孔千雷淡淡的说道：“所以他要死，而且越快越好。”
中年男子有些费解，他能看出那少年十分不错，资质也与饮下琼霄液前的孔千雷相仿，
但他不明白的是，场间这么多人，天资卓越者不在少数，
长明宗的何惜柔修道资质更是惊人，剑道天赋也是天下罕有，这么看都是她更加优秀些，为何偏生要杀这个叫魏九陵的弟子？
孔千雷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没有回答的意思，
二人中孔千雷才是主子，这名中原魔道的掌门此行的身份不过是仆从，
孔千雷既然说要魏九陵死，那他只能去做。
第三百八十八章 谷里的树，剑上的光
竹园间有阵法，想进来很难，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但凭借归元珠，灰衣男子可以将自己依附在他人气息之下，并将身形藏在那人影子里，即便莫逍遥在此，若非特别留意，也很难发觉他的踪迹。
此间战败者无数，这些人大都资质有限，场上还在比剑的弟子们施展的剑法又十分高妙，根本看不懂，又苦于无人讲解，看久了自然会觉得疲惫，然后离开。
灰衣男子便将身形藏在某名少女的影子里，随她离开。
没人注意到他，
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他的计划。
孔千雷留在竹影下，抱着剑，望着石台之上的弟子们，
若借着夕阳的余晖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上浮现出一层水雾，仿佛含泪，
不知是秋乏的倦意让他打了个哈欠使然，还是被场间某道饱含锋利的剑光刺痛了眼睛，知道他身世的人或许会觉得他是想起了孔家村的惨案，而心生悲痛之感……
但都不是，他在观察这些弟子的剑法，记录诸宗真剑的真义。
……
……
数十万里外的蛮荒域最深处有座谷，谷内四季如春，草木茂盛，但在脆嫩的草丛与鲜艳花海之间却有群蛇乱舞，
群蛇与此间天地灵气皆围绕正中的那颗巨树而运转，仿佛这颗树便是此间天地的中心。
它的树梢上结了颗果子，树干上则有道祥云。
蛇群围树而舞，疯狂扭动身躯，
其状如癫似狂，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场面十分渗人。
随着群蛇的舞动，树梢上的果子被一道如水般滟敛的流光笼罩，流光中不时闪过许多醒目的光斑，那些光斑相互交织，呈现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这正是孔千雷看到的景象！
光斑中藏着的银色线条，便是诸宗弟子的剑法，
孔千雷在人类世界所看到的一切，都被录入这颗果子，所有的剑法全都收录其中，并由群蛇参悟。
……
……
孔千雷看着那些年轻弟子比剑，心中毫无所想，只是呆呆的看着，但却有意无意
的总会瞥向那边的石台几眼。
风小寒与魏九陵的比试已经开始，
二人没有用那些威力强大的燃杀强剑，也无精妙无双的精巧奇招，就连异象也未剑分毫，仅用了十分寻常的剑式，
他们在相互试探，摸索对方的门路；趁两剑碰撞之际，从那剑中传来的触感的细微差异，感受对方的意志。
这让众人有些奇怪，风小寒在之前的比试中，用的都是些惊风泣雨的强剑压制对手，逼对方和自己硬碰硬，为何这次却选择和对方慢慢的打？
剑道之争，在乎毫厘，
若寻常剑法也能滴水不漏，那到时以强剑御敌，自然信手拈来。
而剑客之争，要么瞬间结束，要么耗时颇久，
曾经便有过剑之会上，两名弟子比剑战了一天一夜，致使其中一人首先力竭倒下，这才分出胜负的例子。
两人的剑招虽然朴素，但剑意至纯，显然都已臻至极深境界，使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完美至极。
都是一样的滴水不漏，都是一样的至真至纯，这样下去只怕又要比个一天一夜，而且十分无趣。
长明宗这边倒是不怕，风小寒何等肉身本力，按这样的防暑，莫说比个一天一夜，就算打个三天三夜也不怕。
而长生宗的长老却轻轻挑眉，这次带他出来，目的不光是取个好名次，也想趁此机会给他扬名，以后接掌宗门长老也能有些威望。
但他这么个不温不火的法子，如何能显得与众不同？
纵然他是个天才，但除了场间境界足够的人外，有谁能看出来？
二人试探许久，风小寒忽然剑招一变，斜刺向对方面门，逼的他退开数步，却没有追击。
魏九陵站在那里，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风小寒说道：“这么打太无聊了，我已经知道你很有本事，你也试探了我好久，接下来就痛快些，直接拿出真本事。”
说着便甩了一个剑花，剑锋割破空气，发出锋利的声音，似乎在邀对方一战。
魏九陵笑着说道：“好，既然风兄弟有意，那我自当奉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轻灵高
远的剑意弥漫开来，随风四溢，场间众人顿感清风徐徐，
夕阳的最后一缕落到他的剑上，然后便沉入地平线，但这缕阳光却留了下来，照亮了他的衣衫。
“这孩子竟学会了长生剑谱，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地步，前途不可限量。”
陈知晓说道：“不知是长生宗哪位调教出的好徒弟。”
崔魏明笑着说道：“据说长生宗掌门有个二徒弟，但谁也没见过，不知是不是这孩子。真是可惜了。”
陈知晓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惜什么？可惜为什么不是你们长明先发现这个苗子？”
崔魏明笑着摇摇头，说道：“非也，我可惜的是，如此天才的少年，怎就如此时运不济，遇上了小寒？实力显然足够，却连三甲都进不了，岂不可惜？”
陈知晓心想风小寒虽然厉害，但性子显然不如魏九陵清淡，相较之下更易急躁，输赢也尚未可知。
只是这些话她并未说出来，免得崔魏明又要聒噪一番。
风小寒感受到对方剑意深处的宁静，心想这就是最正宗的长生剑意么？确实不错。
但绝非完美，并不是无懈可击。
既然对方心性清淡恬静，那冲淡这股平静便是。
诛心剑，
一道可怖气息骤然出现，蛮横的冲乱了场间的清风，冰冷而锋锐的剑意扫过每个人的心头，让那些境界不高的弟子感到一阵恶寒，有些心境亦是不高的弟子，直接坐倒在地上。
已经很久没用，但非但没有生疏，反而随着这段时间的沉淀，越发深入人心，效果更加明显。
魏九陵确实受到的影响，就连剑上的那一缕夕阳都晃了晃。
风小寒向前踏出一步，荒剑的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豪，仿佛落日的光辉，
一者夕阳，一者余晖，
两人的剑光十分相似，境意也颇为相仿，
但剑光下的本质却完全不一样。
长明宗亭下的众人微微挑眉，就连崔魏明脸上也有一闪而逝的错愕，
众人的心底与其他人一样，同时响起一个问题，
——这是什么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