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举族归附
云峰把姚戈仲、姚益生与姚静迎回了中军大帐,经过一番寒喧,云峰开口问道:“扶风公顶风冒雪前来,想必另有要事罢?”
姚戈仲老脸一红,咬咬牙朝云峰深施一礼,正sè道:“老夫此来是yù率全族归附于将军,还请将军念在故情接纳我族。”
说这话时,姚戈仲心里亦是感慨万分,可以说,他亲眼见证了云峰的一步步成长,从一个小小幢主,到军主,再到凉州牧,直至如今迈出了征伐天下的脚步!
三年前云峰单枪匹马奔赴南安,请他出兵共拒蒲洪大军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那个时候他就看出了云峰必成大器,然而,当时的姚戈仲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只过去了三年时间,凉州就已不再姓张而改为姓云了。
当凉州境内一十三家坞堡被铲除之后,姚戈仲就知道云峰即将对外动手,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原本他还准备等双方结为亲家了再来归顺,但是看这人的架式,最起码两三年之内别再去想。
前不久,细作传回了云峰在榆中屯积粮草物资的消息,姚戈仲就清楚不能再等了,这个人随时会出兵攻打秦州,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上门投靠,毕竟战前与战后归附可是大有区别的。
云峰之前也猜到了几分姚戈仲的来意,如今听他亲口说出,不由得心里一喜,连忙扶起姚戈仲,却假惺惺道:此话从何说起,我凉州与羌族向来友好互助,又何言归附与否?扶风公请莫要再提。”
姚戈仲摇了摇头,再次施礼道:“老夫可是真心诚意率部来归,这也是族里的意思,还请将军万勿推辞。”
姚戈仲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于是云峰回礼道:“既然扶风公一片赤诚,那么本将从命便是。请扶风公放心,本将可以指天发誓,rì后必会善待你族。”
姚戈仲称了谢,接着苦笑道:“这扶风公乃老夫自居,未曾得到江东敕令,不过一笑话罢了,还请将军莫再如此称呼,老夫可万万担当不得。”云峰不过才封为南郑候,如今姚戈仲成了云峰手下,又哪敢以公自居?
云峰沉吟道:“也罢,暂且先委屈姚将军一阵子,rì后待本将再为你讨来即可。”
姚戈仲连呼不敢,继续道:“老夫yù让小儿益生领一万族中勇士跟随将军征战,将军以为如何?”
云峰看了看姚益生,见他正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已,当即快步走了过去,重重一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好!能与益生携手征战,为兄自是求之不得,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
“哦?”姚益生不解道:“阿兄的意思是.....?”
云峰指向地图说道:“姚将军,益生请看,据本将探得消息,武都郡治下离仅由六千氐军驻守,其余兵力皆分散于周围县城,所以本将想请姚将军率本族兵马攻打武都,而我凉州直取襄武,你我二人兵分两路袭取秦州,以期尽早结束战事。本将于上邽城下再与益生会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姚戈仲眉头一皱,为难道:“攻打城池,非我族之长啊!”
云峰摆了摆手:“无妨,本将拨给你投石机、床弩、云梯、冲车等器械物资,想来有此相助,攻取下离应不是难事,另你族众亦可于武都全境耕作放牧。”
姚戈仲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施礼道:“老夫谢过将军!”
姚戈仲以为占了便宜,扩大了领地范围,其实他不明白云峰的恶毒心思,他这一部羌族分支就那么几万人口,面积一大,只得分散开来,云峰准备安排汉民与羌民杂居,以富裕的生活,先进的文化从根本上改变羌族的民族根xìng,使它逐渐融入汉族当中,毕竟对于羌族,云峰不好用强,只能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于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
当然了,云峰不会说破的,微微笑道:“姚将军无须多礼。”又转向姚静问道:“静儿,这次即然来了,你就留下来罢,待取下汉中,咱俩便于阵前成亲,可好?”
姚静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一丝向往之sè,开心的答道:“恩!不过郎君可得说话算数啊!”
姚戈仲却不解道:“哦?将军取下上邽为何不趁胜攻取赵国?关中八百里平川,且有函谷之险,实为帝王之资也。”
云峰摇摇头道:“且不说刘曜尚有兵力近三十万,纵使能胜,亦是惨胜。然一旦取下关中,势必要与石勒正面接壤,石赵国力强大,军容鼎盛,为刘曜所远不能及。且石虎新近降伏鲜卑慕容氏与段氏,遇有征战,可命此二族协同出征。与之相敌,必然是旷rì持久连年苦战,而我凉州地寡民薄,难以长久支撑,不如暂且留着刘曜替本将挡住石勒。只须争取几年时间即可。
所以,取上邽之后,本将须即刻挥师南下,攻占汉中。汉中乃形势扼要之所,前控六路之险、后拥西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为兵家必争之地。”
姚益生忍不住赞道:“阿兄高见!那么阿兄取下汉中之后,必然要挥师巴蜀,弟可有猜错?”
云峰点了点头:“不错,巴蜀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物产丰饶,气候温和,本将yù使巴蜀为我军钱粮基地。且立国于南者,必先失蜀,而后危仆从之,介时只须cāo练水师于长江上游,可对江东保持钳压之势,令其不敢肆意妄为!”
姚戈仲由衷叹道:“将军所言,jīng辟之至,老夫请命于攻占武都之后再袭取yīn平,以为将军打通入蜀门户。”
云峰挥手阻止道:“不可!yīn平全郡处于崇山峻岭间,由yīn平入蜀须经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山高谷深,至为艰险,昔rì邓艾在蜀汉无兵看守下,仍是险之又险才勉强通过。据传邓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可见此路之难。
而李雄不是刘禅,即使能从yīn平偷入,也不过数千人而已,于战局无补,一个不慎,反易招至全军覆没。更何况李雄已屯兵于此,再想行邓艾旧事,恐千难万难,因此,入蜀只余一途,即强攻剑阁。”
姚戈仲面现复杂之sè,好半晌才叹道:“老夫服了。”
第二十五章 再度降赵
自从云峰当上了凉州牧,蒲洪就知道氐族未rì将至,只有把各部重新整合起来拼死一搏,或许才有可能避免族破人亡的下场。
他做了大量的努力,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劝说各部族酋,可惜的是,由于众人的短视,以及各族酋对他蒲洪所持有的戒心,至今未能有任何结果。
这一天,正当他心里为此焦虑不安的时候,一名细作快马奔入上邽城中,于街道上丝毫不见减速,一路疾驰来到蒲洪府邸,经通报后,慌慌忙忙的跑到蒲洪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施礼道:“禀...禀主公,凉州已出兵向我秦州扑来!”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蒲洪不敢置信的一把将他拧起,厉声喝问道。
“凉州已发兵!”细作吓的面sè发白的重复了一遍。
顿时,蒲洪一阵天旋地转,随手一甩,把细作扔到地上,久久不作言语。
好半天,蒲洪才无力的问道:“凉州出兵多少?”
细作连忙爬起来施礼道:“回...回主公,骑兵三万,步军五万,另有其他人员,合计八万五千人。”
其实八万五千人并不多,尤其在攻城战中,只要蒲洪固守不出,那三万骑兵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只需要面对五万步兵即可,而他蒲洪手上还有三万兵力可用于守城。
问题是,蒲洪已经胆寒了,他宁可面对刘曜,不!哪怕面对石勒也行,就是不愿意与云峰交战。尽管上邽城周二十里,墙高四丈且全以青石铸成,城中又屯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按理说,即使有十万大军也休想于粮草耗尽前攻破城池,可他仍然没有半点信心。
蒲洪心里急的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才使自已稍微冷静了些,朝外大喝一声:“来人,召集众将前往州府议事!”
亲卫应过离开之后,蒲洪负手来回走了好几圈,象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猛然间,脸上现出了坚毅之sè,咬咬牙向外走去。
约一个时辰左右,众将纷纷来齐,蒲洪也不废话,直接把凉州大军来攻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众将领不由得均是面现惊骇之sè,他们和蒲洪的感受一样,云峰这两个字等同于魔王。
蒲洪扫了一眼,郑重道:“诸位,我氐族已至生死存亡关头,族中其余族酋完全靠不住,只能依靠咱们自已了,望诸位群策群力,以渡此难关,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罢。老夫绝不怪罪!”
众将面面相觎,蒲光拱手道:“主公,如今只余死守一途,凉州劳师远征,粮草必然接济不上,只须守到对方粮尽退兵即可。”
蒲洪暗骂,这不是废话吗?难道还有谁敢出城迎战?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摆脸发作了,叹口气道:“不知诸位可有信心坚守至对方粮尽?”
“这个.....?”蒲光哑口无言。
蒲突面现迟疑之sè,弱弱道:“要不...要不开城请降,或能保我族中一线香火。”
“哼~!”蒲洪狠狠一眼瞪了过去,冷哼道:“凉州与我氐族素有仇怨,且云峰此子心狠手辣,四万赵国降卒说坑就坑,你以为他会放我等一条生路?”
众人皆缄口不语,他们明白蒲洪说的是实话,能忍辱逃生的希望几乎为零,可以说,已经陷入绝境了。
又一名将领慷慨激昂的说道:“如今趁着敌军未至,还请主公带上家小速速微服离城,我等留下掩护主公,自当与上邽共存亡!”
众将也连声请求蒲洪离开,并表示了与敌皆亡的决心。
蒲洪不禁感动的老泪纵heng,他心里清楚,这些将领们决不是要夺他权,形势明摆着,留下来必然是死路一条!
“好,好!”蒲洪哽咽道:“诸位心意老夫心领了,然于此关头老夫又怎能弃下族众独自逃生?此话休要再提,如今尚有一法可令我族免于浩劫,那就是降赵,重新降于赵国!”
“主公不可啊!”蒲光大惊失sè道:“刘曜对我族恨意滔天,又如何肯放过我等?”
蒲洪长叹口气,悲声道:“若非无路可走,又何至于再度降于匈奴?刘曜所痛恨者,不过唯老夫一人耳,若他肯发兵来援,老夫自当往长安负荆请罪!纵使我族被匈奴奴役,也胜过举族皆亡,只要族人能够存活下来,rì后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主公请三思啊!”众将齐声劝道。
蒲洪摇摇头道:“老夫心意已决,诸位无须再劝,若能以老夫一命换来族中一线生机,老夫死也瞑目!”接着大喝一声:“蒲光听命!”
蒲光犹豫了下,上前施礼道:“未将在!”
“老夫若去往长安,族中将以你为首,继族长之位!”
蒲光浑身一颤,说实话,如果蒲洪几年前对他这么说,只怕他要高兴的连续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可这个时候,就像千均重担压了上来一样,连忙推辞道:“末将不敢,末将自当顷心辅佑少主,不敢僭越族长大位!”
蒲洪好言道:“蒲光你莫要推辞,你老成持重,处事谨慎,族中没人比你更加合适。老夫心知此举确是为难于你,然健儿与雄儿年幼,当不得如此大任,老夫拜托了。说完,站起身来向蒲光深深一躬。”
蒲光当即吓的趴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请主公莫要如此,末将应允便是。”
蒲洪留恋的看了眼周围,挥挥手道:“老夫这就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长安,诸位都散了罢。”
当蒲洪作下决定向刘曜请降的时候,云峰却毫不知情,所率大军正在稳步向上邽推进,秦州城池与凉州相差不多,只有州城建的高大坚固,其余的都是矮小的土城,因此,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所经之处无不是滴血成冰,尸横遍野,凡是氐族男人,上至八十岁白胡子老头,下至牙牙学语的婴儿,统统给送去见了阎王老子!将士们自然不会手软,个个杀的眼泛红光,哇哇大叫!而女子亲卫们更是逮着了报仇机会,落于她们手中的氐族男人,能被一刀杀死,就已经算是心慈手软,善心大发!
所解救出的汉奴则当场分给田地财产,指派专人暂时管理。
至于氐族女子先集中看管起来,待来年开chūn再送回凉州境内打散安排。
人类几千年的历史证明,民族间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想要化解则千难万难,除非一方将另一方斩尽杀绝!即使势弱的一方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然而,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回过头来反咬一口!
这种仇恨很奇怪,哪怕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从来没有接触过原有民族的任何资料,但在长大之后,仍然会心怀莫名恨意,就仿佛仇恨被深深烙印在了基因里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执行种族灭绝,才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第二十六章 名存实亡
上邽距离长安约七百里路途,蒲洪派出的信使当天傍晚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于第三天清晨抵达了长安。
在此之前,云峰对秦州用兵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朝堂上为此事炸开了锅,一致认为如果云峰成功夺取秦州,将会对赵国的安全构成重大威胁。
对于赵国来说,秦凉二州保持现状是最理想的状态,绝不允许在它的腹心上出现一个强大而又统一的政权。会议的焦点在于是否要对秦州用兵,抢先一步攻占上邽。然而,由于不确定蒲洪的态度,生怕把他给逼的投向凉州,因此一拖再拖,刘曜始终未能做下决定。
这一天清早,朝会上依然在为此事争论不休,突然一名黄门匆匆赶到殿外,施礼道:“禀陛下,宫门处有秦州使者求见。”
“恩~?”刘曜心中一动,与一众文武官员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口道:“宣!宣秦州使者觐见!”
“遵命!”黄门再施一礼,转身离去。
约一刻不到,秦州使者来到殿外门槛处,毕恭毕敬的跪下来深施一礼,大声道:“臣奉略阳公(蒲洪自号)之命,前来觐见陛下,送上书信一封。”
说实话,刘曜最恨的就是氐人,恨不得把他们给斩尽杀绝!毕竟他与凉州之间份属正常交战,不存在谁是谁非。可是氐人不同,正是由于蒲洪的背弃才令他十万jīng锐损失怠尽,令他恨之入骨!不过以他一国之尊的身份也不会和一个小小使者多作计较,当即喝道:“进来说话!”
“谢陛下!”使者爬起来走入了殿内。
刘曜冷冷道:“说,有何事见朕?”
使者拱手道:“rì前凉州倾全州之力来攻我秦州,如今我族已危在旦夕,略阳公心知有愧于陛下,然念及陛下素来仁德宽厚,或会对我族十万族众心生怜悯,因此斗胆遣臣前来请求陛下出兵救援,陛下大恩大德,我族当做牛做马以报之。”说完,取出书信,托于双掌,高高举了起来。
“哼!”刘曜冷哼道:“你氐族反复无常,秉xìng卑劣,朕又何必顾及你等死活?”
使者低着头说道:“略阳公曾有言,如若陛下不计前嫌愿解我族危难,自会亲来长安向陛下负荆请罪。”
刘曜沉吟片刻,脸sè稍微缓和了点,对左右吩咐道:“呈上来罢。”
“遵命!”黄门走下台阶,接过书信平摊在了刘曜面前的几案上。
刘曜看了过去,没多久,缓缓收回目光,不动声sè道:“把使者带去馆驿安置。”
很快的,使者离去之后,刘曜向下问道:“蒲洪向我大赵求救,众卿对此有何看法?”
司空呼廷晏施礼道:“陛下,老臣以为应当兵发上邽,否则一旦凉州先取,我大赵将陷入腹背受敌之窘境。”
刘曜继续问道:“若蒲洪再叛又该当如何?”
呼廷晏答道:“我军当开进上邽城内,夺取蒲洪军权,并将氐族族众纳于麾下作为先登使用,如此一来,既可兵不血刃取得上邽,又可补充我军前战凉州之部分损失。蒲洪此举于我赵国来说,可谓天赐良机。”
刘曜点点头道:“司空言之有理,依你看我军应出兵多少方为妥当?”
“这个.....?”呼廷晏为文官,对当前形势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一谈到具体征战就傻眼了,不禁面露难sè。
中山王刘岳接过来道:“依臣看,五万jīng骑即可。前次游大将军征凉州,因粮草问题才会招致大败,如今凉州攻蒲洪,主客之势易反,凉州亦将面临粮草不足的窘境,我军无须与之交战,只须于城外立寨与上邽呈犄角之势固守不出即可,待三五月后,凉州断粮退却时,我军再寻机以jīng骑追击。若凉州退却有序,不给我军可乘之机,亦无不可,至少上邽已落于我大赵囊中。”
“好!”刘曜欣然道:“中山王此策进退有据,深得朕心,朕加你为征西将军,秦州刺史,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假节!率五万jīng骑于三rì内开拨,尽最大可能抢在凉州兵至之前进入上邽,若事不可为,亦无须强求,暂时退守萧关以观后变。”
晋代节分四种:假节: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违犯军令者;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假节钺:可杀节将(含以上三种)。
刘岳施礼道:“臣领旨,请陛下放心便是,臣会记住陛下叮嘱,绝不轻进。”
刘曜点了点头,厉声喝道:“今rì朝会到此为止,众卿散去各做准备,凡事均须以中山王此次出征为先,不得有任何推委,否则,朕定斩不饶!”
众官齐齐施礼道:“遵命!”并一一离开了大殿。
当云峰抵达上邽城下的时候,已是太兴四年十二月二十九rì,刘岳大军于数rì前就进入了城内。
他留两万军于城北十里处扎营,并亲率三万军入城,置换出城内氐军两万人,以其亲族家属为质。如今他拥有八万兵力,城内城外各有四万!至于蒲洪,则被软禁了,将在战后押送至长安交由刘曜处置。
云峰的伐氐之战,已经演变为了与赵国之间的上邽争夺战,这是他事先所未能料到的,任他jiān诈似鬼,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蒲洪竟会胆小如斯,已经到了不敢与他交战的地步。宁可自已身死,也要降于刘曜。
由于云峰所执行的种族灭绝政策,再加上刘岳收编了蒲洪余部,事实上,蒲氏这一支氐族分支已经名存实亡了。不过,云峰却不会因此退兵,对他来说,上邽必yù取之而后快。他于城西二十里处扎下大营,考虑到新年将至,攻打上邽也不急于一时,先让将士们过个年再说。
而以庚亮领头的江东宣旨团此时也已经接近了上邽,他这一行二十多人中还多了个拖油瓶,那就是他妹妹庚文君。
说起来,尽管当时庚亮坚决反对,庚文君也没再表现出什么,可是她在庚亮出发以后,竟然单人独马跑到了巴东郡,就地等候起了庚亮一行。
庚亮自然是一顿斥责,然而人都追了上来,又有什么办法呢,况且他也怕了他这个妹妹,只得带上吧。
一路上二十多人风餐露宿,昼伏夜行,到达姑臧的时候已是衣衫褴褛,面有菜sè。却被告知云峰早就不在城内,正领军攻打秦州呢,无奈之下,休息一夜之后,又匆匆向秦州奔去。
同一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rì,距离上邽还有一百里不到了,但看看天sè已渐渐黑了下来,庚亮便下令支起帐篷临时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启程追赶凉州大军。
第二十七章 跪接之争
夜雪初霁,天空放晴,老天爷似乎也觉得第二天就是新年了,总该露出个笑脸了吧?
将士们在有条不紊的清扫着积雪,担任jǐng戒任务的则如标枪般的立于塔楼上,一丝不苟的向着远处望去。
至于云峰,他倒是快活的很,又把刘月茹、苏绮贞以及几名女罗刹叫来了寝帐,陪他猜拳饮酒,寻欢作乐。并且还玩出了新花样,就是接龙吟诗,后一个人所吟诗句的首字必须是前一个人的最后一个字,一旦接不上来,没的说,罚酒一杯!
一男将近十女围坐成了一圈,云峰身边则是韩氏姊妹花,一名负责给他夹菜,另一个则替他斟酒,而姚静却攀在他背后,时不时的就给他捏捏肩膀捶捶后背!
没办法,她们三个没什么文化,只能打打下手,尽管现在都挺用功的,但文学修养的提高需要rì积月累,不是临时抱抱佛脚就可以的。
身边众美环绕,耳中传来银铃般的清脆娇嗔,满帐都是诸女身上散发出的醉人幽香,酒不醉人人自醉,云峰早已醉了,觉得人生不外如是,有条件享受,又干嘛假惺惺的故作高洁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在帐外守候着的女罗刹走了进来,先羡慕的看了看她的同伴们,然后施礼道:“将军,营外有江东使者求见,说是前来...宣旨。”
“呃~?”云峰一怔,心里大为扫兴,想想也正常,换了谁玩的正起兴时却被打扰了,都会不高兴的,好在他还能记得自已身为晋臣,只得站起身来,无奈道:“你们几个继续吧,本将去去就回。”
云峰这一要走,诸女也没兴致了,刘月茹眉头一皱道:“江东距此万里迢迢,又有何事需遣使来此?妾也随你出去看看。”
众女也都是这个意思,对江东使者颇为好奇,于是,一群莺莺燕燕拥着云峰走了出去。其实,这是极其不尊重人的行为,不过云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还在回味着刚才左拥右抱的荡人滋味呢!
很快的,一行人来到了营门附近,远远就看到了有二十多人站在门口,有的人脸上还挂着不忿之sè,很明显,是军士们不让他们入营所引起的。
领头一人面目俊美,神态平静,手持旄钺,昂然而立,此人正是江东使者庚亮。
“来人可是凉州牧云峰?”云峰刚一上前,庚亮就开口问道。
云峰拱拱手道:“不错,正是本将,敢问贵使高姓大名?”
庚亮冷冷的看了他一会儿,其实他并没有恶意,张灵芸嫁人既已成为事实,以他的为人也不会死缠烂打,只是想见识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搏得他心目中女神的芳心。
刚一看到云峰时,尽管心里有微微酸意,但见他眉清目秀,不是想象中的一幅五大三粗西北军阀模样,第一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可再一看,身后还跟那么多女人,不由得心头火起!
‘灵芸可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这种好sè男人?或者是被他外表所欺骗了?’心里暗暗想着,话语间难免有些生硬:“本官庚亮,蒙天子圣眷,封都亭侯,拜中书郎,领著作并侍讲东宫。今奉天子之命特来宣敕,云将军还不速速摆起香案跪接?”
魏晋南北朝承汉制,圣旨分为四种:
一曰策书,编简,长二尺,起年月rì,称皇帝,小篆书写,下达给诸侯王。
二曰制书,帝者制度之命,其文曰制诏三公,皆玺封,尚书令印重封,露布州郡。
三曰诏书,其文曰告某官云,如故事。
四曰诫敕,谓敕刺史、太守,其文曰有诏敕某官。它皆仿此。后三种皆为隶书书就,长一尺。
司马睿给云峰下达的是敕书,最后一种。
云峰面sè微变,以前他给刘聪跪过一次,那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他已手握重兵,自然不愿意再去跪接这劳什子圣旨了。
见云峰不言不语,庚亮冷喝道:“云将军此为何意?莫非不以晋臣自居乎?”
晋臣这个名号云峰暂时不会扔掉的,不由得思索起了解决之道,猛然间灵机一动,顿时心里大宽,微微笑道:“都亭候说笑了,请随本将去中军大帐宣旨。”
说完,给诸女打了个眼sè,让她们自行散去,他自已则引路走向了中军大帐。
庚亮心里则大感痛快!只要你自认晋臣,还怕你不对本官下跪?当即带着一帮子人跟在了云峰身后。
其实如果司马睿当面,云峰可能也没这么多想法,就当是尊敬老人家好了,然而让他对庚亮下跪,却令他心里添堵!尽管他知道跪的是圣旨而不是庚亮本人,但对方也就比他大上那么几岁的样子,这个膝盖,还真的没法弯下。
没多久,来到了帐中,云峰命人摆起香案,施以军礼迎旨。
庚亮脸sè不禁难看下来,厉声斥道:“天子敕书当以跪接迎之,云将军莫非不将天子置于眼中?”
云峰理直敢壮道:“军中当施军礼,据太史公记载,昔年汉文帝视察细柳营,周亚夫以军礼敬之,文帝不但不以为杵,反倒对群臣赞其为真将军,流为千古美谈!本将听闻主上宽厚仁德,胸怀天下,颇有前汉文景之风,虽未曾有机会拜谒面圣,然心中却敬仰已久,如此明君,又怎会介意跪接与否?”
“你~~?”庚亮一阵头疼,汉文帝是公认的明君,连他老人家都不介意周亚夫的跪拜礼节,如果强行要云峰跪接迎旨,那司马睿不就被反衬为昏君了吗?
他没想到云峰居然辩才无碍,同时也更加确定了张灵芸是被这人以花言巧语所欺骗!当然了,庚亮素有才名,不会轻易认输的,于是,开动起了脑筋思索着应对之策,正当此时,一个令他欣喜之极的声音传来了过来,心里连呼侥幸。
原来,他的妹妹庚文君开口驳道:“云将军似乎遗漏了什么,当rì周亚夫明明是说,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请问,如今云将军你身着便服,是否算得上介胄之士呢?”
说着,还得意的瞟了眼庚亮,含意非常明显:‘看看,如果不是有你老妹在场,哥你今天就得丢大脸了!’她对云峰也是心怀恶感,理由则与她哥哥一样,不忿于这人的贪花好sè。
云峰却不急不忙道:“哦?既如此还请都亭候稍待片刻,本将去穿身甲胄再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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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来找茬的
“无耻~!”刷的一下,庚文君粉脸涨的通红,不由自主的破口大骂,她简直要气疯了!
今天,她重新认识了这两个字的定义与应用范围,也算是不虚此行。
庚亮则暗叫糟糕,连忙对他妹妹摆了摆手,要知道,如今身处于人家的军营里,他就生怕云峰恼羞成怒当场翻脸呢。到时候他这二十多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到建康。他自已倒没什么,来之前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随从的xìng命更不当回事,可一想到庚文君,顿时软了下来,暗叹一声,决定不再为此事纠缠下去了,立刻面sè一肃,郑重道:“云峰接旨!”
云峰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多做计较,再说他也不怕人骂,这家伙脸皮忒厚!当即中规中距的施以军礼:“末将在!”
“大晋皇帝有诏敕凉州牧云峰:卿于凉州散布妖言,惑乱民众,不敬天地,不尊社稷,此为我大晋臣子之本份乎?......而今四海不靖,逆贼纷起,然凉州一域,虽孤悬海外,仍心系大晋,令朕心甚慰。朕对卿本寄予厚望,引为肱股之臣,奈何卿却令朕失望之至......”
通篇诫敕,语气说不上激烈,以劝说为主,看来司马睿并不敢过于得罪他云峰,这也是江东小朝庭的悲哀之处。
庚亮沉着脸宣完之后,把圣旨交到云峰手中,开口问道:“诫敕所言是否属实?云将军又有何话可说?”
当初授意在江东暗地里传播书籍的时候,云峰就已料到绝不会一帆风顺,然而,江东居然专门遣使不远万里来谴责于他,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看似严厉的行为不也恰恰说明了江东士族集团的心虚吗?否则又怎会招来如此大的反应?
云峰暗自冷笑,心想还得扩大规模,得在建康秘密建一个印刷工坊才行!搞的满城都是,看你们又如何应对?于是站起身,淡淡道:“无话可说。”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呃~?”兄妹俩一怔,互相对视一眼,尤其是庚亮,他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的驳斥之辞,就等着云峰来辩解,好把他喷个狗血淋头呢!这下倒好,人家光棍的很,简简单单四个字把他给顶的死死的,令他有种一拳打在烂泥里,软绵绵毫不着力的感觉,心里又憋又闷!
他突然又产生了种跪下来恳求云峰的冲动,你老人家好歹说个两句啊,随随便便也行啊,要知道,满腹jīng彩言辞憋在肚子里是怎样的一种难受感觉?如今,庚亮终于体会到了何为‘不吐不快’。
庚文君脸上仍然挂着些许怒容,显然还在生着云峰的气呢,顿时怒道:“主上下诏斥责于你,你怎能如此轻漠视之?这还是为人臣子的本份吗?有过不图改之,反倒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为人怎能如此恬不知耻?哼!枉师姊对你一往情深,人前人后总是念叨着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庚文君自以为大义凛然的一番斥责,全被云峰当作耳边风了,他注意到的就是‘师姊’两个字,不禁心中一动,眼前不由自主的现出了一张秀美致极的脸庞,暗叹一声,开口问道:“莫非小娘子是灵芸的师妹?”
“不错!”庚文君小胸脯一挺,昂然道。
云峰这才正视起来,仔细看了过去,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柳眉长长斜入鬓角,双目弯弯形如月牙,瑶鼻玲珑嘴角微翘,倒也有几分姿sè,脸形与庚亮有些相似,身上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之气,然而此时却怒目圆睁,表现出了一幅极为厌恶的模样!
云峰能看出来,这个所谓的江东使节团对他抱有隐隐的敌意,心里颇有些疑惑,便拱手问道:“请问小娘子贵姓?与都亭候又有何关系?”
“哼!”庚文君冷哼一声,鄙夷道:“请云将军自重,匆要随意打探女儿家名姓!”
云峰忽然有种兴致索然的感觉,摇了摇头,转向庚亮说道:“都亭候既已宣过了旨,还请带着令妹早些回返罢,如今两军正在交战,久留此处恐有不测之风险。”
说实话,庚亮手心正捏着把汗呢,待见到云峰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也对云峰的印象也有了些微改观,这份气度还是令他较为钦佩的,贪花好sè男人通病,只是心里为张灵芸可惜了,正准备开口告辞,庚文君却接过来不客气道:“咱们迢迢万里为引你入正途而来,你不思悔改也就算了,竟然连口水酒都不招待,师姊怎会看中你这样的小气男人?或是你凉州的待客之道历来一贯如此?”
云峰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给张灵芸这个小师妹给搞迷糊了,摸不清她的想法,明明讨厌自已,却又赖着不肯走,究竟想干嘛?其实庚文君就是有些不甘心,说白了,想留下来挑刺找茬,出口恶气!
好半天,云峰才苦笑道:“都亭候如果也是此意,不妨留下来小住几rì,由本将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庚亮责怪的看了庚文君一眼,拱手道:“既如此就叨挠将军了,舍妹文君年幼,难免心直口快,还望将军勿要与之计较。”
云峰微微笑道:“无妨,本将非是量小之辈。”接着,向外吩咐道:“来人,速替朝**使准备营帐!”
“遵命!”帐外亲卫应道。
云峰回过头道:“还请两位稍待片刻。”
庚文君却冷哼道:“素闻西凉军队骁勇善战,我兄妹二人yù趁此空闲一观军容,不知云将军可否作为向导?”
云峰也无所谓,想看就看吧,便点点头道:“请!”并引着向外走去。
庚文君原本还想挑刺的,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令她全无机会,就连庚亮也是暗暗心惊!
营区干净整洁,各营盘错落有致,法度森严。
将士有擦拭铠甲刀枪的,有打扫地上积雪的,有给马匹喂水喂饲料的,营区间的空地上还有整队整队的正呼喝有声进行cāo练,等等不一而足,尽管各做各事,但给人的感觉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凌乱。
而轮休的军士则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凝神听去,竟然是对历史上的重要战例发表着自已的见解,并不时被打断回答着同伴们的提问。这令庚亮颇为不解,一个小兵管那么多干嘛?
渐渐地,一行人来到营寨深处,忽然,一阵欢呼声爆发出来:“姊妹们,将军来了!”
顷刻之间,上千名女子从各处营帐中跑出,脸上均带着激动兴奋的神sè,场面之壮观,把这兄妹俩吓了一大跳。
“营jì?”庚亮不由得喃喃道,可一看,又不大象,心里起了一丝疑惑,女子们个个衣着整洁,面sè红润,jīng神饱满。再反观他江东军中的营jì,却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木讷呆滞。
‘莫非这凉州军中的营jì都是自愿的?’庚亮又暗暗想着。
云峰坦然走入迎面奔来的莺莺燕燕当中,与她们亲热的交谈着,遇上有些豪放开朗的,还张开双臂施以拥抱,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这一群女子当中。
兄妹俩面面相觎,大眼瞪小眼,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吧?
第二十九章 交谈
在确定云峰并无恶意之后,庚亮也就放心的与他妹妹住了下来。
江东小朝庭创建草草,皇权旁落,本身就是个畸形产物。国内有侨姓士族与以顾陆纪周为首的吴姓士族的矛盾,有士族与庶族及农民之间的冲突,有华仙门与天师道的争权夺利,而且荆扬之争也隐隐有了冒头的迹象,形势错综复杂,交缠不休。
作为庚亮自已,有对司马睿的同情与十余年的知遇之恩,有感激师门对他的养育与教导之情,还有二王兄弟与吴姓士族的掣肘牵制,令他身心俱疲,无比厌倦。
这一趟宣旨之旅,他可以暂时跳脱出建康的政治旋涡,把它当作放松身心的一种手段,况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能体验下军旅生活,也是挺不错的。
在参观军营的过程中,庚亮也曾试图与云峰辩论来驳斥他书中的观点,然而云峰却以理念不同,无须多谈为借口把庚亮给挡了回去。云峰可不愿和他斗嘴,与其辩论,倒不如让他自已多看看,多了解,事实胜于雄辩!这种做法令庚亮大为无奈,却又无法可想。
庚文君反倒是处处觉得新鲜,庚亮十六岁才渡江南下,而她自懂事起就生活在温柔婉约的江南了,可以说,是个如假包换的水乡女子。乍一见到北方的风雪连天,苍茫草原浩瀚戈壁时,心里的那份激动澎湃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诉说,再加上军营中的肃杀气氛也让她大感有趣。
云峰并不限制庚氏兄妹在军营里的活动,因此,他俩在被安置好之后就走出了帐篷,自行参观起了这座凉州大营。
渐渐地,天sè已接近傍晚,营帐间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兄妹俩漫步在整洁的营帐间,庚文君边走边问道:“阿兄,你对云峰此人有何看法?”
庚亮寻思片刻,凝重道:“此人为世之枭雄,若由他辅佐主上,一二十年之内,天下可定。可惜了,却不能为我大晋所用。”说着,遗憾的摇了摇头。
“哦?”庚文君不解道:“妹观此人不过一贪花好sè,无耻痞赖之徒罢了,深为师姊不值,阿兄为何又有如此之评价?”
庚亮叹道:“为兄刚开始亦为他表像所惑,虽看似痞赖,从其一言一行中却可以观出其人气度深沉、心胸开阔、不拘小节、心思敏锐。且为兄亦瞧不出他的深浅,貌似一白面儒生,却可以肯定,其武技必在为兄之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了你师傅的层次。另观他立寨有法有度,军纪严明,唉,人材难得啊,强过为兄甚多,灵芸能与他为妻倒也不至于辱没了。”
庚文君嘟囔着:“反正妹就是为师姊不值,你看他身边围的全是女子,就是一荒yín无耻之辈!”骂过之后,又问道:“对了,阿兄又如何看出他不能为主上效力?”
庚亮苦笑道:“此人不愿跪接圣旨,分明是对主上不敬,又对主上斥责敷衍了事,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为我大晋所用?”
庚文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确定道:“那....是否能透过师姊影响于他?”
庚亮反问道:“你认为呢?”
庚文君一时语塞,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飘来一股饭食的香气,忍不住道:“好香啊,走,阿兄,咱们去看看他们吃的什么?”
庚亮也好奇于凉州军的粮草供应,于是点了点头,兄妹二人向着香气走去,绕过两个帐篷,一眼就看到有许多军士正在做着晚膳,以伍为单位,围坐着一个地锅以及一个烤着半片羊的火架子!
兄妹俩不禁目瞪口呆,这凉州军也太奢侈了吧?互相看了看,均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几位将军,在下乃朝庭使者,不知可否与诸位交谈几句?”庚亮施礼道。
五人抬头看了看他俩,伍长挥挥手道:“没事,没事,你俩找个地方坐罢。”
“这个.....?”庚亮为难起来,原来,地面是冻的**的泥土,有些地方还有未铲除干净的冰雪,这叫他俩如何坐下?
伍长一看,哑然笑道:“老李,去帐里拿两块毡子出来,给郎君与小娘子垫上。”
庚亮施礼道:“多谢了。”
很快的,毡子取了出来,兄妹二人坐好之后,庚亮随意道:“军中伙食还不错啊!”
“那是!”一名军士颇有些自得的答道:“明rì就是新年,将军关心咱们,每伍配发半只羊,还给咱们每人发了六百钱。”说着,眉头一皱向身边问道:“叫什么来着?”
老李大声道:“叫压岁钱!”
一人六百钱不算多,可凉州军中八万多人!差不多得要五千万钱才行!庚亮不由得的暗暗咋舌,接着问道:“那军中平rì都吃些什么?”
伍长接过来道:“每rì每人十升粮食(西晋末,一升=0.2023公升),每五天每什发给一只羊!”
庚亮疑惑道:“你军中怎么食用这么多?”他虽然没领过军,却清楚依汉制,军中足额供应的口粮应该是每人每天六升,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理想状态,大多数情况下军士们都是吃不饱的。
伍长解释道:“将军于军中传授武技,呵呵~~运动量大,咱们的食量也就变大了。”
兄妹俩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要知道,武技不可轻传,哪能教给普通士卒?
庚亮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你们将军平时对你们如何?”
一提到这个,军士们来劲了,个个脸上现出了激动之sè,老李骄傲的说道:“将军对咱们没得说!废除了世兵制,给咱们分了田地,而且是不用纳税的那种,每月粮饷还足额发放!”
听说凉州废除了世兵制,兄妹俩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如果在江东搞这一套的话,不出三天,保证当兵的全跑光光!好半天,庚亮才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你们怎么还随军作战,回家种田多好?”
“嗤~!”伍长不屑道:“做人要知恩图报,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得这个道理,将军对俺们这么好,俺这条命,就送给将军了!”
又一名军士自豪道:“况且咱们若是不幸战死,不但抚恤提高了十倍,灵牌还能进忠烈祠,尸体安葬在忠烈陵园,供后世万人景仰!”
见庚亮面现不解之sè,伍长简单的介绍了下英烈碑、忠烈祠与忠烈陵园,然后叹道:“如果没有将军,我凉州或许就被异族奴役了!哪还能有如今这种百姓安居乐业,家家仓禀丰足的rì子?”
“哦?此话何解?”庚亮不解道。
这次老李嚷嚷了起来,口沫横飞,面带兴奋的说起了云峰在氐族以及赵国两次挥军来攻时发挥出的作用,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着,把云峰所推行的政策,包括选拔官员、废除奴婢、改革税制、免费教育等等全给兜了出来。
第三十章 找骂的女人
军士们的所说令这兄妹二人有种大脑当机的感觉!好半天,他俩才从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云峰的两次征战过程本来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了,但更令他俩震惊的还是云峰所推行的政令,他搞出这一套来究竟是何居心?对他自已又有什么好处?
兄妹俩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庚文君却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鬼使神差的问道:“对了,你们将军既然给说的那么好,又让女子做官,又请女子做先生,还给分田分地,教授生计,活脱脱一个以拯救天下女子为已任的大英雄,大豪杰!那么,请问军中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营jì?”说着,脸上还现出了得意的表情,自以为抓住了云峰的马脚。
突然!老李腾的一下蹦了起来,指着庚文君鼻子勃然骂道:“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什么叫营j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抽你!你个贱货,你娘的才是营jì!你全家都是营jì!”
兄妹俩懵了,怎么好好的就翻脸了?庚文君很快回过神来,委屈的辩驳道:“喂!你好好的干嘛骂人啊?咱们兄妹俩分明瞧的清清楚楚的,一千多名女子住在一起,不是营jì还能是什么?不然你们军中干嘛要带上这么多女子?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将军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还不是不拿咱们女子当人看!”
这边一嚷嚷,周围的军士也都望了过来,目光中尽带着不善与愤怒之sè。
庚亮暗叫不好,心知他妹妹说错话了,尽管不知道错在哪里,但还是拉了拉庚文君,示意她闭嘴,又赶紧拱手道:“在下这位阿妹心直口快,却没有坏心眼,可能言语间偶有不当,无意中冒犯了诸位,还请莫要与她计较。”
“老李,坐下来!和人家小娘子凶什么凶?”伍长招了招手,接着转向庚亮抱拳道:“二位或许有所不知,你们所看到的绝非营jì,营jì已被将军取缔了,她们都是军中的医护兵,专门于战场上救治受伤的同袍,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她们,令妹可能并不知情,呵呵,不知者不为罪。老李有一次身受重伤,就是被她们救了回来,因此听不得有任何污蔑之辞,反应难免过激了些,在下替他向两位赔个罪。”
庚文君这才明白过来,看了眼众将士,粉脸一红,向老李施礼道:“奴家不明实情,口无遮栏,还请莫要见怪!”
老李回礼道:“哎,在下也是脾气暴躁,出口伤人,小娘子不怪罪就好。”
误会解开了,庚亮也松了口气,却好奇道:“哦?你们军中竟还有这等安排,可否说的详细些?”
伍长叹道:“其实,她们皆是可怜女子,以前与氐人为奴,后为将军与氐人作战时所救,为报答将军恩德,便自愿留在军中救护受伤的将士们.......”
从伍长的诉说中,兄妹俩总算明白了缘由,不由得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们生活在江南,尽管政治斗争不断,但极少需以刀兵来解决,自然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尤其是被异族所奴役的百姓们承受到的困苦悲惨处境,今天这一番对话,也算是了解了些皮毛。
同时对云峰的感观也改变了一点点,这人姑且不论人品如何,所推行的政策是对是错,至少心里还是装着百姓的,兄妹俩均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将士们对他的拥戴与感激之情。
军中普遍持有的这种心态使庚亮意识到凉州军是一支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军队。不由得开始反思起了朝庭军队,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拿来借鉴一下,然而他又明白不可能,也没办法完全照搬,至少世兵制就不能废除!
正当他心有所感的时候,云峰的一名亲卫寻了过来,施礼道:“将军置办了一席家宴,请都亭候与小娘子参加,还请随末将前去。”
庚亮点了点头,站起身回了一礼:“有劳将军领路。”又与五名军士道了别,就和庚文君跟在了亲卫身后。
原来,云峰考虑到第二天即将迎来新年,又想到庚文君是张灵芸的小师妹,也算是他的半个小姨子了,爱屋及乌下,就打算把她兄妹俩也邀请过来。
很快的,兄妹俩被引到了云峰的营帐,这次人倒是少了许多,只有云峰、刘月茹、姚静与苏绮贞在。
韩氏姊妹花去她们几位哥哥那里用餐了,苏绮贞是被刘月茹给强留下来的,尽管苏绮贞掩饰的很好,但不经意间偶尔流露出的神态动作却令同为女人的刘月茹隐隐看出了些苗头,只是不能确定,就把苏绮贞留下做进一步的观察!
刚一进入,庚文君却眉头一皱,不悦道:“云将军,你那么多侍妾呢?怎不见她们了?既为家宴,何不一起邀请出来?将军你不是关爱女子么?这般厚此薄彼,内外有别,让人不得不怀疑将军你的用心,或许只是为了搏得一个好名声?”
庚亮又是一阵头痛,对他这个不省事的妹妹很是无语,你吃饱了撑着管人家家里闲事干嘛?
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应对,姚静立刻就不乐意了,冷哼道:“喂!你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呢?谁又是侍妾了?谁又别有用心了?把话说清楚!”
庚文君一看,是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异族女孩子,正怒目瞪眼的盯着自已呢,当即毫不示弱的小胸脯一挺,眼睛看着姚静,却指着云峰回道:“你说谁嘴里不干不净?白天和他出来的那些女子不是他侍妾又是什么人?”
云峰傻眼了,真没看出来,灵芸的小师妹竟然是个小辣椒啊!不禁看向了帐内众人,庚亮不用说,讪讪苦笑着,苏绮贞尽管面若冰霜,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了一个小小弧度,刘月茹正轻捂住檀口,眼睛笑的都弯了下来,一张俏脸也涨的通红。
姚静不屑道:“没见识就是可怕,她们都是郎君亲卫!怎么样,孤陋寡闻了吧?”
刘月茹好不容易压下了笑意,上前拉住庚文君解释道:“妹妹,你的确误会了,她们不过是文采较好,又趁着新年将至,云郎就把几个姊妹叫来猜拳吟诗,大家寻个乐子,就是这么简单。”
“呃~?”庚文君不由得面现尴尬之sè,短短一小会儿,接连出丑两次,令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刘月茹月摇了摇头,继续笑道:“姊姊叫刘月茹,与你师姊是好姊妹。”然后指向姚静道:“这位是姚静,是姚氏羌人首领的爱女,你俩年纪差不多,倒是应该好生亲近一下。”接着,又看向了苏绮贞:“这位是苏绮贞苏将军,是云郎的亲卫首领,rì间你们看的那几个女子皆是她的手下。”
庚文君红着脸分别与刘月茹及苏绮贞打了招呼,但对姚静却是嘴一撇,姚静也是盏不省油的灯,“哼~!”把头别了过去。
云峰大感无奈,和稀泥道:“好了,说开了就没事了,都亭候、庚小娘子,还是快点入席罢。”
众人分别入席之后,庚文君很快就抛开了不愉快,然而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小鼻子抽了抽,惊奇的赞道:“咦,这是什么?”
每人几上都摆放着四道菜,分别是烤羊排、酱烧狮子头、清炒胡瓜片,白斩鸡,和一碟葱油饼与一壶酒!
“嗤~!“姚静轻笑道:“果然没见识,这可是郎君自创的菜式,为了招待你俩,亲手下厨做的。”
云峰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随后端起酒盅笑道:“军中食材简陋,两位请将就着用吧,待rì后有机会了再好好招待一番,明rì就是新年,本将且赋诗一首,以此贺之!”
接着,清了清嗓子,吟道:“岁yīn穷暮纪,献节启新芳。冬尽今宵促,年开明rì长。冰消出镜水,梅散入风香。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来,干!”率先一饮而尽。
庚亮眼前一亮道:“将军好文采,恰应此时此景。”说完,跟着一口喝干。
庚文君眼中也是异芒一闪,不过她可不会开口叫好,若有所思的与诸女一道浅斟了一小口。
尽管人数不多,但云峰谈笑风声,插科打浑,又不时的询问起江东的风土人情,并介绍着凉州的奇闻异事,却对朝堂政事绝口不提,很快的,席中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
第三十一章 发兵攻寨
太兴五年正月初二,姚益生率一万骑归来,令云峰大喜过望,这使得他军中的骑兵数量达到了四万骑,步兵由于沿途留下了一部分驻守县城,维持当地治安,还剩下四万五千人随军。
从姚益生口中得知,武都郡治下辩及其周围县城已被姚戈仲于不久前强行攻破,并几乎全歼了当地氐人。至于占据了武都东部及汉中西北部的仇池国,在云峰的授意下,姚戈仲暂时没有动他。可以说,如今蒲洪这一支氐族分支仅仅只剩下眼前的将近十万人了。
刚好新年也已过完,云峰当即决定,事不宜迟,第二天挥军攻打赵国位于城外的大营,先把这颗钉子拔掉!
正月初三清晨,将士们饱饱的用了一餐早膳之后,便在各自将官的率领下一队队的离开了营寨。
云峰留下两万步军守营,又命韩勇率一万骑与一万羌军插入赵国营寨与城池之间,而他自已,亲率两万骑,两万五千步卒,以及部分亲卫、工匠及女子医护兵向着对方大营开去。
一时之间,号角长鸣,各sè旗帜挥舞,却丝毫不见凌乱,军容齐整肃穆。云峰依然采用以步军居中,携带攻营器械,骑兵布于两翼的行军阵形。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赵军,刘岳得到信报之后,匆匆赶到了城头,放眼向下看去,不由得心头一松,转头笑道:“凉州仅凭四万多人就敢前来攻打我军立于城外的营寨,要知道,城外亦布有四万jīng兵,诸位觉得我军能否守住?”
平南将军朱纪嗤笑道:“依末将看,凉州当是痴人说梦!”
羽林郎将刘高也建议道:“大王,我军不如趁此良机出城夹击,或可大败凉州!”
赵国前次近十万jīng锐被歼,造成的影响还是蛮大的,使得国内兵力捉襟见肘,这一次的五万jīng骑中就混杂有部分京城卫戍部队以及宫廷禁卫。
刘岳沉吟片刻,指向城下说道:“诸位请看,敌军于城池与营寨之间布下两万jīng骑,正为看住我军出城救援,我军出击,必与之缠战,与主上交待不符。况且,本王倒不相信以区区四万余人就能把我军大营攻破!暂且先观之,待敌军败退时再寻机出城掩杀一阵。”
朱纪赞道:“大王高见!”
刘岳点了点头,喝道:“传令,升狼烟为号,命城外驻军不得出营交战,稳守退敌即可!”
“遵命!”几名左右施礼离去,很快的,城头燃起了三道又黑又浓的狼烟。
在此过程中,氐族将领无一开声,尽管都觉得刘岳过于轻敌了,他们可不认为凉州会差遣四万多人前来做上一场无用功。但是,提建议又有什么用呢?先不说能不能被采纳,即使被采纳下来,也是由氐军出去打头阵,到时候第一个死!这些人对于凉州军有种近似于天生的恐惧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均选择了缄口不言。
与此同时,城外营塞里也jǐng钟长鸣,一队队军士开始调动起来,有的迅速跃上寨墙,手持诸葛弩以其作为掩体,还有的排起了步兵防御阵形,正对着凉州军布上了好几排墙盾与三丈铁枪。
当然了,这些都是被驱赶上前的氐族军士,心里或多或少均有些怨恨,但没办法,家小都在城内作为人质呢,不上不行,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与刘岳相同的是,庚文君也不看好云峰的这次行动,明摆着,双方几乎兵力相当,你去正面攻打人家营寨,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虽然不认为云峰会取得胜利,然而,由于大战即将到来,庚文君却变得浑身热血澎湃,jīng神异常亢奋,要知道,她连几百人的小规模冲突都没见过,更何况这种双方投入总兵力超过十万的大规模会战?
因此她一点也不考虑战败的后果,强烈要求随军观战,庚亮自然不愿意他这个妹妹以身犯险,可还是没能经的住庚文君的软磨硬泡,再说他自已也想见识下凉州军的实战能力以及作战方式等方方面面的情况,经再三斟酌,向云峰提出了观战要求,云峰倒是爽快的很,立刻就同意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庚文君忍不住转头问道:“阿兄,你觉得凉州军可有胜算?”
说实话,庚亮也不认为云峰能攻下对方的营寨,可是身处人家军中总不能说出这种丧气话吧?想了想,含糊道:“先看看再说罢。”
庚文君摇摇头道:“依妹看呀,多半是徒劳无功!”
姚静听不下去了,反驳道:“哼!见识浅薄,呆会儿就让你看看郎君是如何攻下赵军营寨的?”
庚文君面现不屑之sè,歪着脖子看向天边说道:“哎呀,某人就吹吧!以四万人去攻打对方有同样人数驻守的营寨,哎,真是难以想像啊!”
“哼~!”姚静冷哼道:“无知者无畏,反正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说完,也把头扭向了一边。
云峰则暗暗好笑,也不知怎么的,姚静与庚文君相互之间就是看不顺眼,这两天只要一见面就斗嘴,还有一次竟然还动手比武!她俩都是明劲巅峰,你来我往,打的香汗淋漓,最分不分胜负!
时间在二女的争吵声中渐渐逝去,近五万人构成的庞大方阵有条不紊的向前行进着,眼见距离赵军大营快到五百步了,云峰一挥手,紧接着就是一阵令旗摇动,全军于数息之内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这让庚亮感到了一阵心惊!要知道,令行禁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不光得严格训练,还得全军上下齐心一致才可以做到,不由得,他拿江东军与之做起了比较,脸sè却变得难看起来。
当初刘备遣马超、张飞进攻汉中,被张郃打的大败而逃,连忙下令军士于沿途散下财宝物资,张郃立刻就鸣金收兵,不敢再追击了!为什么,因为他军中做不到令行禁止。
城头上的刘岳及其一众将领均现出了凝重之sè,纷纷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不为别的,就是这说停就停的本事,令他们不得不加以重视。
敌我双方皆是鸦雀无声,只有凛冽的西北大风在天地间卷起阵阵冰沫呼啸而过,总的来说,天时还是站在云峰这一方的,他由西向东发起攻击,正处于上风口处。
以他的角度,能清晰的捕捉到立于木栅后的氐族军士的眼睛均被大风吹的一眯一眯的,以及目光中透出的一丝畏惧之sè。
云峰摇了摇头,心里为氐族而暗暗悲哀着,你说好好的与我凉州为敌干嘛?看看,落得个当炮灰的下场,还是人家姚戈仲jīng明,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第三十二章 一片火海
暗自摇了摇头,云峰收起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向后喝道:“床弩准备!”
军士们立刻有秩序的让开了一条条通道,八十架床弩被战马缓缓拖拽到了阵地前方,一列列弩手以及弓手迅速注入到床弩之间的空隙当中。在战马被套走的同时,又赶上来一批工匠,熟练的在每台床弩后面支起了一个约丈许高的架子。
南方缺少战马,作战多依靠步兵,但是在与北方骑兵的交锋中并不落于下风,凭借的,就是弩!这也是祖逖能长期固守在淮南与河南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以说,江东小朝庭对于弩的作用是非常重视的,军中装备了大量的弩,其密度远远高于北方各政权甚至包括云峰的凉州军。床弩在江东军中也并不少见,庚氏兄妹俩尽管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虽然没打过仗,可床弩却是见过的。
然而,当他俩看到床弩后面支起的架子时,还是忍不住的泛起了一阵疑惑,这个架子是做什么用的?仔细看去,只见每张架子里固定着一枚铁轮,用绳索从铁轮中的滑道绕过并与另两枚不固定铁轮联结在一起,又以铁钩钩住了弩弦。
“上箭!”传令官一声令下。
军士迅速将三尺铁羽巨箭置于箭槽当中,接下来,令兄妹俩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将士们不但没有合力扯动巨弦,反而使劲拽起了架子上的绳索,在二人的膛目结舌中,大伙儿呼喝着嘿哟嘿哟的号子,轻轻松松的就把弩弦给张了开来。
其实,云峰原本是想在床弩上安装上一个小型滑轮组的,可工匠们一时还达不到他的要求,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每一只动滑轮可以节省一半的力气,两只就可以节省四分之三,原先开一次弦需要三十人cāo作,现在只需要八个人就可以了,但云峰还是安排了十五人cāo作,这样可以加快上弦速度,以前发shè一枝巨箭得花费三十息时间,如今,十五息足够了。
“发shè!”传令官令旗一挥,巨弦震动中,八十道乌光同时激shè向对面的木栅栏。床弩并不是分散开来攻击,而是每五台一组攻向其中一点。
“嘭嘭嘭~!”一阵巨响!
木屑纷飞中,伴随着后方军士凄厉的惨叫声,木栅上顿时出现了好几十个大洞!
还有个别氐族军士突然平平飞起,转眼之间就狠狠撞上了身后数步远的枪盾兵阵,又是几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撞的几面盾墙当场倒塌下来。
原来,巨箭shè穿木栅却去势不减,有的箭枝在shè中守军之后,把尸体也带着向后飞去,眨眼不到的工夫就shè入了步兵阵中,尽管墙盾坚固厚实,但仍然给一连shè穿了好几层。
守军主将右军将军刘干瞬间面sè剧变,凉州军这种武器也太恐怖了,尽管数量不是很多,但这样一轮轮shè下来,磨也把人磨死!更要命的是,光挨打不还手,对士气将造成致命打击!
犹豫片刻,转头对游击将军邱中伯吩咐道:“本将命你率一万骑出击,将敌方巨弩摧毁!”
邱中伯迟疑道:“将军,大王可是刚刚下了令,不让咱们主动出击啊。”
刘干不悦道:“本将岂非不知?然敌军狡猾的很,靠着巨弩一轮轮在远处打击,并不与我军接触,我军又能挨得多久?”
其实,他还真猜中了云峰的心思,云峰就是想以床弩摧毁对方的木栅栏,然而再以投石机发shè火油弹,带动军阵一步步的向前推进,直到摧毁赵军营寨,他的目地不在于歼灭对方多少多少人马,而在于拔掉这颗钉子!
邱中伯可不敢妄自出兵,胜了还好说,败了责任全是他,于是建议道:“要不...要不发狼烟请示下大王?”
刘干挥挥手道:“快去,快去!”
没多久,营里五道狼烟冲天而起,城头上朱纪看到之后,向刘岳拱手道:“大王,城下守军请战,还请速做定夺。”
城下的情况刘岳看的一清二楚,他也是一阵头疼,尽管他相信凉州军的巨箭不会太多,但怎么着也可以把木栅栏给摧毁掉吧?到时候,对方骑兵就可以直接冲进大营,这与平地会战又有什么区别?
略一沉吟,点头道:“准!”
趁着这一来一往的时间,床弩又攻击了四轮,并且投石机也给推了上去,随时待命。
五轮轰击之下,对面的木栅已经摇摇yù倒了,更有好几处出现了丈许宽的豁口,地上则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木屑,敌方军士也出现了一定的伤亡,但人数不多,几百人左右,对四万守军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庚氏兄妹也明白了云峰的意图,不禁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从理论上说,这种软刀子刮肉的战术的确是有效的,只要有足够多的巨箭,足够的耐心就可以。可问题是,凉州军中能有这么多巨箭吗?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数万枝休想攻下赵国营寨。更何况床弩也不能连继使用,否则弩弦给连续拉上个二三十次,铁定要废掉!
正当心里不解的时候,对面赵军营寨中起了变化,“呜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队队骑兵在寨内集结之后,立刻就从寨门及豁口处冲出,个个撑起圆盾,并拼命催动着座下的战马,向着凉州军阵疾冲而来。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大地也传来了明显的震颤感,庚文君顿时面sè剧变,小手紧紧抓住了缰绳,眼中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惊惧之sè。想想也很正常,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头一回面对千军万军的冲击,难免会产生惊慌失措的感觉。
姚静刚好捕捉到了庚文君的失态,“嗤~!”不屑的轻笑道:“害怕了吧?怕了就到后面去!”
庚文君可不会服软,连忙腰杆一挺,故作镇定道:“哼!谁怕了?才不怕呢!”
云峰可无暇再去理会两个小丫头片子斗嘴了,凭良心说,其实看着也挺有趣的,不过这个时候嘛......
云峰给传令官下达了指令,传令官立刻旗帜一挥:“投石机发shè!”
“嗡嗡嗡~!”一阵连续不断的火油弹腾空而起,天空中现出了数百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呼啸的破空声,重重砸在了骑兵阵的腰眼处!
有些骑兵被当场砸中身亡,可以说,他们非常幸运。还有的就倒霉了,给四散飞溅的石油沾到了身上,顷刻之间,连人带马燃起了熊熊大火!
场中响彻着嘶心裂肺的惨嚎声与马匹的嘶鸣声。剧痛之下,马儿疯狂的蹶着蹄子乱跑乱蹦着,浑身冒火的骑士们不断的被重重蹶落到地面!混乱中,再加上不断投来的火油弹,火焰很快连成了一片,整支骑兵队被熊熊烈焰断为了两截!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处于后阵的骑兵立刻猛拽马缰,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带着冲势一头扎入了火海当中!
真正的地狱,也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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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痴人说梦
看着宛如人间地狱似的场景,庚亮把头偏向了一边,实在没法再看下去了,太惨了!
而他的妹妹,庚文君却瞪大了眼珠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有如无头苍蝇般正四处乱窜的火人火马,出奇的是,没有半点恐惧、恶心等情绪表现出来。
姚静还特意偷眼看了看她,正准备瞧她笑话呢,没想到的是,庚文君镇定自若,毫不为动!不禁心里暗暗称奇,可再一看,却脸sè苍白,嘴唇在微微哆嗦着,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女人给吓傻了!
云峰可无暇理会这些观众们的想法,也顾不上欣赏眼前的烧烤盛宴,敌军尽管遭受了重大打击,可仍然有近四千骑冲了上来。
在燃起熊熊大火的同时,云峰立刻给传令官下达了指令,传令官猛一挥旗:“弩手,shè!”
顿时,密集的扣动扳机声响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弩箭有如漫天飞蝗一般,连续不断的扑向了疾冲而来的赵国骑兵,间中还夹杂着数十枝铁羽巨箭!以床弩对付骑兵,给云峰的感觉就像前世用穿甲弹打摩托车一样,一爆就是一串!在铺天盖地的打击之下,敌军成片成片的从马上坠落。
诸葛弩一发十矢,shè完之后,敌军已冲到了近百步距离,然而,仅剩下了近三千骑。
重新填矢肯定是来不及了,没关系,阵前还布有弓手,传令官再次喝道:“弩手退下!弓手shè!”
就仿若cháo水般退去,弩手迅速散向两侧,给弓手留出了视野,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了,可以进行大略的瞄准,于是,一枝枝利箭向着敌军的战马shè去!
“嘭嘭嘭~!”伴随着一阵阵重物冲地的撞击声以及马匹的痛苦嘶鸣声响起,被shè中的马匹带着巨大的惯xìng贴着地面足足翻滚了十余步远才逐渐停下,而马背上的骑士要么给甩飞了出去,被紧跟在后面的铁蹄踏成了肉酱,要么就给马匹当场压的筋断骨折,七窍流血!
按理说,步兵阵形应该在最前方布有枪盾兵阵,可是云峰却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这倒不是他大意了,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通过弩与弓的接连打击,近四千敌骑还剩下一半左右,但距离布于最前方的投石机,却仅余三十多步了,只要再有几息时间,就可以冲杀过来,云峰当即向后手一招,大喝道:“上!”并一夹马腹,手挺铁枪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的一千多名男女亲卫也纷纷策马跟上,与敌骑展开了肉搏!
云峰并没有使用从张茂手中得到的梅花枪,没办法,太重了,单挑十来个回合马儿还能吃的住,但用于冲锋陷阵,马匹无法长时间在这么大的重量下保持连续奔跑。
以肉眼仅见的高速中,两道黑线瞬间就交汇在了一起,其实云峰这边稍稍有些吃亏,由于距离的原因,马速没法催到最快,而对方尽管为了规避地上的尸体稍稍放慢了些速度,却仍然要快上许多。
不过问题并不大,云峰的亲卫都是什么人?用他自已的话说,是一群顶尖特种兵,同时又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团队jīng神、懂得合作的武林高手!以几乎相当的人数去迎战普通骑兵,结果可想而知。
在云峰的带领下,一群猎豹罗刹扑向了迎面而来的猎物。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亲卫们均是非常jīng准的插入到对方骑与骑之间的空隙,却绝不与敌骑正面相撞。并且在面对挟裹巨大势能的枪刺刀砍的时候,都会非常巧妙的以半弧形招式卸去对方力道,紧接着,就是夺命一枪闪电刺出!
而在攻击实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身体则会诡异一扭,以次要部位硬受对方一记,随后就是凌厉之极的反攻。
再如果有jīng通战阵兵法之人旁观,有可能会发现看似凌乱分散的亲卫们,却往往三五骑或七八骑一组,形成局部人数优势以多打少!
如砍瓜切菜般,于鲜血四溅中,敌骑纷纷落马坠下,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亲卫们无论是男是女大多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连呼不过瘾!想想也是,亲卫真正参与的战斗并不多,大多数情况下被云峰用来做私活了。
这也是云峰领亲卫上阵的原因,大伙儿都活动活动筋骨,包括他自已,看着对面扑来的敌人也是难免一阵手痒。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云峰就带着亲卫们重新返了回来,很快就有女子医护兵抬着担架上前,把受伤的担向后方进行救治。
直到这个时候,战场上才真正的安静下来,投石机已不再抛shè火油弹了,床弩也停止了打击,惨叫嘶鸣声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全都于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天地间呼啸而过的猎猎风声除外。
“呕~!”从极动转为极静,巨大的反差令庚文君回过了神,她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烧焦尸体的糊臭味,再加上满眼几千具死状可怖的尸体,从未沾过人命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把早上吃的饭食连同胆汁之类的全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云峰暗暗摇了摇头,不过想想也很正常,一个没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女孩子乍见这一幕,如果没任何表示反倒有问题了,连忙示意两名女罗刹上前照料着庚文君。
庚亮也从不适中走了出来,见他妹妹没什么大碍之后,转向云峰赞道:“凉州军果然骁勇善战,亮今rì见识到了。”
云峰摆摆手道:“都亭候过奖了,不过是凭借器利罢了。”他说的也是实话,除了他的亲卫上去杀了一阵子,都是在依靠远程打击武器来克敌。
庚亮微微一笑,随口问道:“本官观你军中投掷出的火弹威力无穷,请问是以何物所制?不知可否告之?”
在刚才的简短战斗中,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片铺天盖地的火海,威力可谓奇大无比。他注意到,火海是由一颗颗黑sè弹丸所引发的,如果掌握了这种弹丸的制作方法......
庚亮心头一片火热!
不过,他也知道希望不大,毕竟他与云峰并没有多大的交情,而且这又是人家军事机密,换了他自已也不可能泄露出去,但还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万一这人一时头脑发热呢?心里在有些紧张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期待。
云峰真想问问庚亮,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开玩笑,攻城掠寨全指望它了,又怎么可能告诉别人?石油虽然没有火药好用,但在当时也能算得上杀手锏!
溢出石油的那一片山脚,已经被云峰派兵严加驻守,方圆二十里也被划为禁区。并且就地建了个火油弹加工作坊,但是产量不高,平均每天只能制成两百枚左右。
没办法,还是人手不足的老问题,更何况一旦遇上yīn雨天,石油也没法进行露天晾晒。
云峰诧异的看了看庚亮,不置可否。
庚亮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显然也知道自已是在痴人说梦。
庚文君却不满道:“喂!你怎的这么小气啊?你还是不是大晋臣子了?”
姚静瞟了她一眼,戏谑道:“哟嗬,刚才是谁吐的昏天黑地的?怎么?恢复气力了嘛!”
姚静这一插口,立刻就把庚文君的注意力给拉了回去,两个女孩子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
第三十四章 退守城内
两个女孩子如黄鹂般清脆的争吵声,唧唧喳喳的响个不停,尤其是庚文君,一口软糯糯的吴侬软语,听在耳中更是令人心情愉快。云峰一边美滋滋的享受着,一边关注着前方战场上正在逐渐减弱的火头。
随着时间推移,除了个别地方仍在冒着袅袅黑烟以外,大多数火头已经基本熄灭了,云峰当即大喝一声:“全军推进!”于是,整齐的军阵缓缓向着赵军大营开去。
城下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被刘岳以及一众将领们看的清清楚楚,脸sè亦是变得难看之极,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出寨迎战的军队,竟然于短短一瞬间就被歼灭了大半,实在是太令人斐夷所思了!
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那枚小小的黑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落地之后能爆开那么大团的火焰?
众人在疑惑的同时又无不暗感惊骇,好在死的是氐人,并不是赵国jīng兵,所以他们也不觉得心疼,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就是拿来做先登用的,还省了些粮食。
“大王!”朱纪拱手道:“如今敌军正稳步向营寨推进,只须接近到足够距离,必然会发shè火弹开路,照这样下去,营寨用不了多久亦会付之一炬,城外驻军该何去何从,还请大王速下定夺!”
刘岳脸sèyīn晴不定,他知道,如果没了城外大营互为倚角之势,凉州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军攻城,将会给挨到对方粮尽再伺机追击的计划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困难。
然而,不放弃能行吗?凉州军处于上风口,一旦把火弹投掷到营寨,火借风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烧个一干二净。
可如果孤注一掷,城内城外两相夹击呢?这个念头一动,立刻就像沾了油的火星一般,越烧越旺!
刘岳不禁转头问道:“若我军开城出击,当有几分胜算?”
朱纪一怔,狐疑道:“请问大王yù遣多少军马出城?”
刘岳沉吟道:“敌军于城外布有两万骑看守我军,既如此,城内亦出两万骑与其交缠,另遣一万骑绕至敌阵后方突袭,再命城外驻军放弃营寨,全军压上,朱将军以为可行否?”
朱纪郑重道:“按理说依大王之策,我军应有六成胜算,然末将仍要请大王三思而后行。”
刘岳不豫道:“为何,我军既有六成胜算,为何还要犹豫?须知,一旦大营丢掉,连出城突击都将变得困难许多。”
朱纪解释道:“末将也明白,然此时局势已不在主上预估之内,可以说,对我军极其不利。遣骑兵出战或可解我军困境,然问题出在氐人身上,氐人反复善变,极不可靠,只能被驱为先登使用。若托以重任,恐将带来不测之风险,若留之守城,末将请问,在我大赵jīng锐尽出的情况下,大王能放心否?”
“呃~?”刘岳哑口无言,不由得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朱纪所说大有道理,内心深处已经放弃了开城迎战的诱人想法,但仍然不死心的问道:“莫非我军只余困守孤城一途?”
朱纪点点头道:“依末将看,目前只有此法,别无他途,凉州凭其八万余军根本就无法将城池围死,只须守到对方粮尽,我军四出轻骑断其粮道,当可逼其退却。对方虽有火弹之助,能烧得了木寨,却烧不了城池。当投掷火弹时,我军尽数下城,料城头熊熊烈焰,凉州军亦无法登上,待火头渐熄,我军先以水浇降温,再上城驻守即可。”
刘岳反问道:“那守城器械呢?岂不是亦将毁于火中?难道仅凭赤手守城?”
朱纪叹口气道:“末将亦无法可想,唉,进退两难啊,真到了这一步,尽驱氐人上城便是!”唏嘘了一阵子,又建议道:“另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给凉州下战书决战,二是向主上上书,请求放弃上邽,全军退守萧关(宁夏固原县东南),大王以为如何?”
刘岳忽然一阵头疼,他感到全军已经陷入了一个泥潭,当初满朝上下都觉得能够轻松占据上邽是占了天大便宜,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太好笑了。至于放弃上邽或出城决战,一时他也拿不定主意,必须要根据形势变化再作判断。
暗叹一声,刘岳继续问道:“加上城外驻军在内,城内粮草尚够食用多久?”
朱纪答道:“原先为四个月左右,但于城外营寨放置了一部分,这部分没法再输送回城,粗略一算,仅余三个月不到!”
刘岳眉头一皱道:“假如我军先于敌方粮尽又该如何?”
凉州军携带多少粮草他们并不清楚,朱纪不由得为难起来。
羽林郎将刘高凑了上前,看了眼左右,小声道:“大王,城中尚有数万氐族百姓,他们手中应有些余粮,可先征收过来,如果不够,百姓尚可充作军粮,如此算之,坚守上大半年亦不是难事。”
刘岳寻思片刻,面容一肃道:“传令!立刻召城外驻军回城!于城内实行粮食配给,男子每人每rì配升半口粮,女子半升!另将城墙内侧房屋尽数拆毁!”
当刘岳做下决定的时候,城外的刘干却早已急的一筹莫展,眼见凉州军阵正在一步步的接近,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看这架式,营寨是别想守住了,如果再派军攻击对方的床弩与投石机,多半会落得个同样下场,况且就算要派他也舍不得派赵国骑兵,依然会遣氐人出战。问题是,氐人先前已经大败了一场,再强行差遣上阵的话,尽管有城内亲族为质,难保不会出工不出力。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与城内配合,拼死一搏!二是弃寨回城!但这些都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就在此时,凉州军突然停了下来,刘干暗叫不妙,看来对方又要投掷火油弹了,刚准备下令全军向后撒退,却突然注意到城头上冒起了滚滚狼烟,命令他率部回返,不由得心头大喜!
刘干连忙下令道:“烧毁营寨,全军撒退回城!”
当然了,烧营的任务交给了五百名氐人来完成,他亲率两万赵军居前,剩余的一万三千氐军居后,从另一个方向奔出了大营。
第三十五章 骑阵初试
云峰刚要下令给火油弹点火的时候,营寨中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滚滚浓烟升起。
微一发愣,云峰就回过神来,看来赵军是弃营撒退了,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他所采用的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的战术,目的就是要把营寨守军给逼出来,至于歼击,寻机而定。否则,留着这么一颗钉子,他也不敢冒然攻打城池。
只是敌军果断烧营,令他颇有些愕然,没料到对方倒也光棍的很,于是连忙阻止住军士点火,并运劲大喝道:“里面人等听着,但把火头扑灭,本将就放你等一条生路,绝不食言!”
这么大一座营寨,白白烧掉太可惜了,他自已放火烧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敌人已经跑了,可不能再浪费掉!如今他家大业大,恨不得把一枚铜钱掰成两瓣来使用,哪怕营帐里空空如也,只能得到些帐篷也是好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至于这一嗓子有没有效果,他也无暇去理会。
云峰在现场留下了五千步兵,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抢些物资出来,又下令另外两万名步兵包括其余人等向韩勇部靠近,然后大喝一声:“左右两翼骑兵,随本将追击!”
“等一下,将军,能否带着咱们兄妹俩?”庚文君抓紧时间提出了要求,骑兵会战,想想也令人热血澎湃,她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连庚亮眼中也shè出了期待之sè。要知道,江东军与北方政权打阵地战,多半以防守反击为主。没办法,步兵不可能去进攻骑兵,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人家见势不妙可以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对于他俩来说,很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骑兵对战的场面,自然想体验下于千军万马中冲杀的感觉。
“恩~?”云峰眉头一皱!‘好奇心这么大,看来灵芸的小师妹有当记者的潜质啊,如果以后统一天下了,就给个采风使当当,让她到处跑,到处采访!’心里暗暗想着,但嘴上却不含糊,当即拒绝道:“不行!”说完,一骑当先向前奔去。
云峰的骑兵如臂使指,但有个前提条件,里面不能有外人掺入。关健还是在于配合,所以他连亲卫都不带,亲卫自成训练系统,没法与骑兵配合在一起,这也是他第一次出战时把张灵芸赶走的原因。
其实要勉强带上庚文君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当初姚静一样,两人合乘一马!但是可能吗?先不说庚文君会有什么想法,光云峰自已就不愿意,又不是他什么人。再说他也不想招惹女人回家了,守着家里的十三个大小美女已经足够了!
“你~!看看有什么关系嘛?小气!”庚文君不满的挥着小拳头喊道,可云峰就当作没听见,睬也不睬她。
赵军营寨扎在城北,由于有两万凉州军横亘在营寨与城池中间,要想回城,只有向东南方向跑,再折个大圈子,从东门或者南门入城。
渐渐地,已经跑出了约有二十里路程,然而,令刘干心烦的是,在他身后五里处始终缀着一支两万人的骑队。
尽管他在人数上占优,有三万三千骑,可是在高速奔跑中,却没法掉头,只能被对方追着尾巴,并且他想绕个弧线转头迎击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如果真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的骑队立刻就会被对方直线扑来的骑兵冲击成两段!再来回几个对冲,这支队伍就完了。
正当一筹莫展时,前方不远处的地形突然出现了起伏,竟然是一座小山丘!刘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狂喜,对他来说,这座山丘与救命稻草毫无二致,他可以绕一圈反咬住追兵的尾巴,或者从山丘的另一面穿出来与敌骑正面交战!
顿时,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三万多骑向着山丘的侧面奔去!
看着敌军越奔越远,云峰领着骑队奔到了山丘的另一面,然后猛一挥手:“停!”
整支骑队同时减速,有序的把速度降了下来,于五十步外全部勒马停住。
“布阵!”云峰再次大喝一声。
将士们迅速列成了五个单列横队,每队四千骑,队与队之间相隔五十步距离,说起来,这套战术云峰演练好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应用于实战当中。
没多久工夫,敌骑从山丘后钻了出来,正对着凉州军迅速散开,伴随着隐约入耳的呼喝声以及令旗的不断挥动,整支骑队很快就组成了一巨大的锋矢冲锋阵形,通过其效率与速度可以看出,赵军不愧为百战jīng骑!然而,箭头及两翼均由氐族骑兵所构成,赵国骑兵全都跟在了身后。
云峰不由得摇了摇头,氐族还真是个摧悲的民族!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当即下令道:“后三排,上!”
后面三排立刻穿过前两列之间的空隙策马向前驰去。
刘干看到凉州军驰了上来,大手一招:“冲锋!”
几息工夫,锋矢形箭头就开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在地动山摇中急速冲向了凉州骑队,氐族骑兵尽管心里有些畏惧,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存在掉头的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眼见与敌军越来越接近,凉州军第一排迅速从背后抽出短矛,扬手就向对面投掷,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破空声,迎面而来的敌军纷纷在惨叫中坠马落地,一支投完,紧接着又是一支,两轮打击之后,各自绕了个弧线,向着后方奔去,然后又是第二排与第三排依法行之。而第三排的军士们一边向回奔着,一边返身shè出一支支箭矢!
以前云峰军中每人配三支短矛,如今,却只能配两支!没办法,后勤方面跟不上骑兵人数的增加。而且短矛是一次xìng消耗品,在剧烈的冲撞下,哪怕是jīng铁矛尖依然会损坏变形,虽然可以回收重新铸造,但没法跟的上消耗。更何况短矛也不能全部用光,军备库里总要放一些备着,以防止突发xìng战争发生!说到底,还是工匠不足!
看着已方箭头在凉州军的远距离打击下一层层缩小,刘干心里暗感骇然,同时也在庆幸着幸好有氐军作为前锋,据他粗略的估计了下,一万三千氐军,只剩下了小半!
一般来说,大多数军队在这样迅猛的打击下即使不崩溃,也会接近崩溃的边缘,但赵军不同,氐人死光了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尽管身边也不时有同伴中箭摔落在地面上,却个个视若无睹,反而把速度催到了最快,顶起圆盾,冒着一阵阵密集箭雨向前冲去。
(谢谢小者Lee的打赏,但更新,真的无能为力了。平时上班还好点,能偷偷写,但到周未,反而没时间码字了,呵呵,家里事多,求谅解~~~)
第三十六章 得胜归来
对于分段攻击所展现出的效果,云峰亦是连连点头,在现今骑兵人数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如果还依照以前的方法一拥而上,投完就跑,将会有相当一部分短矛放了空枪。
分段攻击可以保证每一支都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作用。
暗自满意间,留在原地待命的两列骑队已经先后对上了疾冲而来的赵军,不用多说,又是一人两支短矛奋力掷出,在接连不断的嗤嗤入肉声中,赵军反而在人数上处于了劣势,军中也随之现出了些许混乱的迹象。
领在最前方的刘干不由得面sè剧变,这次死的可不是什么先登炮灰了,而是实打实的大赵jīng骑!连忙运劲喝道:“上,上!不许后退,后退者斩!大伙儿再加把劲,只要能冲过去,必能将敌军踏于马下!”在吼着的同时,手上也不闲着,舞起关刀磕飞了一只只shè来的箭矢,他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寄希望于凭借速度上的优势,来一举冲垮凉州军!
眼见锋矢箭头正在急速刺来,甚至于刘干脸上的狞狰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云峰立刻传令给另外三列骑队,命他们向赵军的侧翼与尾部包抄迂回,自已则亲率八千骑勒转马头向回奔跑,并与身后追兵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距离,将士们则娴熟的返身shè着箭矢。
于一追一逃中,赵军不断坠马落下,无论是否毙命,均在哀嚎声中被后面跟上的马匹踏成了肉泥!刘干尽管心疼不已,却作出一幅怒目圆睁状,嘴里大声呼喝着,拼命催动着军士们紧追不舍。
渐渐地,两队骑兵奔出了十余里,此时的赵国骑兵早已自发的收缩成了鱼鳞阵,以尽量减少被打击面。
在此之间,赵军也曾试图放弃过追击,但是,追上来容易想跑难,对方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你不追了?行!换我来追!
经过几个回合转换,赵军意识到还不如自已追下去呢,至少还能骑在马上放箭,他们可没有凉州军返身回shè的本事,也有个别不信邪的向后shè箭,然而,结果却很是悲剧,要么是控制不住平衡坠于马下,要么就是马匹失控撞上了同伴。
刘干也从最开始的震怒转成了震惊,他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原先那么多的手下上哪去了?怎么身边仅剩下了万余骑?再一想到对方还有三队骑兵正向自已包抄而来,不由得一阵毛骨耸然,他清楚,全军覆没的命运即将来临!
‘什么时候弓箭成了骑兵的主要装备了?骑兵不都是应该靠近了相互冲杀吗?娘的!这是哪个狗杂种想出来的cāo蛋战术?不行,本将一定得活着回去,把这套战术献给主上,我大赵也得训练出一支弓骑!’
刘干心里暗暗想着,并在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骑队中突然出现了一阵慌乱,刘干连忙转头看去,顿时面如死灰,原来,包抄迂回的凉州骑队已经逼了上来,左、右、后三个方向均出现了一条黑线。
云峰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刘干有片刻失神,瞬间抖手一翻,擎出紫云弓,随手扯出三支箭矢搭于弓上,绷的一声,三道乌星向着刘干疾shè而去!
化劲高手独有的敏锐感立刻使刘干生出了jǐng觉,连忙向着疾速接近的箭矢挥舞起了关刀,“铛铛铛!”接连三声巨响,仿佛shè来的不再是轻飘飘的箭矢,而是重逾千钧的铁矛长枪一般!丹劲高手shè出来的箭矢又哪是那么好接的?
刘干手臂又酸又麻,几乎无法再把持住手中的关刀,不由得面现惊骇之sè,猛然间,又传来一阵危险至极的感觉,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刀挡格了,只能勉力凭着感觉低头侧身躲闪。
“嗤~!”左耳一阵锥心剧痛!一支淡淡的黑影从左耳一闪而入,同一时间,又毫无滞碍的伴着一篷血雨由右耳钻了出来。
对穿!
真正的左耳进,右耳出!
巨大的冲击力,把刘干整个人亦带着向后甩出,可是脚上的马鞍却缚束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倒挂在地上被马匹于高速中拖拽着,在剧烈的摩擦与磕碰中,紧贴着地面的头颅就仿佛被砂纸打磨一般,以肉眼仅见的速度在持续缩小着。
随着人数的不断减少,赵国骑兵原本就已军心不稳,这时又看到主将惨死于马下,混乱立刻就由最前端迅速蔓延到了全军,长长的鱼鳞阵形一转眼就四散迸裂开来。慌不择命下,相互撞击,自相践踏而死者数不胜数,余众则向着各个方向拼命逃窜着。
然而,凉州军早就张好了口袋,就等着他们来钻呢。四支骑队散开围堵,分头猎杀着溃不成军的赵国骑兵,整片战场变成了凉州军的屠宰场!
时间慢慢逝去,将士们渐渐收队打扫起了战场,有的救治着伤员,有的四处寻找几方阵亡将士的尸体,还有的在收取一切有用的物资,至于敌军尸体在取了首级之后只能扔在原地,没办法,地面给冻的**的,与铁块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挖不动!只能等开chūn再派人来处理了。
根据军士们带回的头颅计算,三万三千骑只跑掉了两百多人,没有一个俘虏!在高速奔跑中,即使想投降也做不到,速度稍慢点,立刻就会被身后追兵杀死!
而在上邽城头上,刘岳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望向了远处,他不知道刘干部能否甩掉凉州军的追击,但心里却不抱太大的希望,况且他还不能派兵出城接应,人家在城外还留有两万骑兵呢,另外两万多步兵也已墙盾高筑,严阵以待!
朱纪觉察到了刘岳的担忧,安慰道:“大王无须过于焦虑,刘将军亦为身经百战之将,当会寻找合适地形调头反击,反观追兵只有两万,即使凉州骑兵再骁勇善战,又如何能是刘将军对手?末将大胆猜测,或许两军正在交战中,根据天sè判断,应已接近了尾声,料天黑之前,我大赵铁骑将会凯旋归来!”
刘高接过来道:“如今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一旦天sè转黑,凉州军必须要回返营寨,届时我军再开城阻击,即使他守备森严,不给可趁之机,然我军根本无须与之交战,只要轮番拦住归路即可,一夜下来,凉州军还不得冻毙大半?”
朱纪捋须笑道:“呵呵,恐怕无须待到明早,依老夫看,或许凉州军自已就自乱阵脚,军心溃散,我军再适时追击,一战而溃也非为不可能之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讨论着,分析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刘岳听的也放宽了心,越想越觉得大有道理,以三万余骑对两万骑,怎么想也不可失败,最坏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维持现状。
就在这个时候,东南方有隐隐的马蹄声响起,城头众将不由得皆看了过去。
“大王,刘将军回来了!”朱纪大声道。
刘岳点了点头,眼中不禁shè出了期翼之sè。
第三十七章 筑京观
rì头渐渐西坠,稀薄的阳光有气无力的洒落在大地上,没有一丁点暖洋洋的感觉。
庚文君心里的气愤早已烟消云散了,几个时辰呆下来,又被大冷风吹着,再有多大的怒火都能给吹的一干二净。
今天所目睹的一切是既恐怖又新鲜,同时也深深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xìng,这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兄长与师门护翼中的她来说,是平时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就那么短短的一小会儿工夫,几千条鲜活的生命已经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那么接下来呢?数万骑兵互相追逐作战又得死掉多少人?随时会展开的攻城战又会使多少人丧命?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得分个你死我活?大家一起和和睦睦的生活下去,不是挺好的吗?’庚文君心里颇为不解,不由得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城头,挨个挨个的打量着一众赵国将领,可是无论怎么看,也没法把他们与坏人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正中间那人,一身金盔金甲,约三十不到的年纪,眼神深邃、表情刚毅,气度沉渊如山,这也是坏人吗?怎么看那模样反而像个忧国忧民的大将军?
忽然她觉得云峰没带她去追击赵国骑兵或许是一件好事,她不确定自已还会不会再产生不适之感。
“喂!傻乎乎的想什么呢?”姚静也觉得挺无聊的,就想没事找事了,侧头看了看庚文君,刚好见她现出了一幅迷惘的神sè,于是用胳膊肘子蹭了蹭她。
“啊?没....没什么!”庚文君乍一受到惊吓,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咯咯~!”姚静得意的轻笑两声,似乎为吓着对方而有些沾沾自喜。
庚文君俏脸一沉,刚要发作出来,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迟疑半晌,不确定道:“你家将军怎么去那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吃败仗了吧?”
姚静丢了个白眼过去,信心十足道:“怎么可能?郎君怎么会吃败仗?不光这辈子没可能,下辈子也不会!”
庚文君秀眉一蹙,没好气道:“喂,和你说正经的呢,人家赵国有三万多人马,你家将军才两万骑,先别把话说的太满,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就看着好了。”姚静也不与她多说,脸上堆出了一幅事实胜于雄辩的神sè。
庚文君暗自着恼,脑海里正组织着言辞随时施以反击,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微微震动起来,随后一条黑线出现在了东南方的天际。
“看,郎君回来了!”姚静欢喜的叫道。
不光是她,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了喜sè。
庚文君不服气的嘟囔着:“搞不好是赵国骑兵呢!”,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大声说出,万一犯了众怒那就麻烦了。
随着来骑越来越近,庚文君看清了,果然是凉州骑军,尽管板着一张脸,不露出任何表情,但还是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悦。不管怎么说,她正身处于凉州军中,打了败仗对她也没好处。
与之相反的是,城头上的赵国将领均是变sè大变,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正在快速接近着的骑兵打的是凉州旗号,更有些功力高深的,竟能看到马匹上挂着的头颅!
城头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静如鬼蜮,三万三千骑兵,怎么会败在两万骑兵手中?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出来!
踏着冰渣与雪泥,云峰率部来到城下,向后猛一挥手,全军迅速停了下来,将士们均默不作声,目光冰冷,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云峰抬头看向城上,目光死死的盯住刘岳,尽管对方亦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但云峰却清晰的捕捉到了刘岳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与恐慌之sè。
暗自点了点头,云峰马鞭一指,开口喝道:“刘岳!如今你赵国城外驻军已悉数被歼,莫非你以为仅凭四万军尚能困守孤城乎?本将体念天心仁慈,只要你开城献降,当可放归你等回返长安,望你莫要存有侥幸之心。本将留给你一刻时间考虑,否则,城破之rì,鸡犬不留!”
刘岳心里于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挣扎,但很快,就把开城献降的念头给排除在外,尽管他清楚想要挨到对方粮尽非常困难,然而,他的家人亲族都在长安,一降必然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游子远虽然战败被杀,可他的家族得到了刘曜善待,这也是刘曜对众将发出的一个信号,刘岳自然能心领神会。
暗叹一声,刘岳向众将看去,却见到大多数人眼中都泛出了一丝犹豫,不禁怒道:“你等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我大赵四万jīng兵如何就守不住区区一个上邽?况且此人心狠手辣,前次坑我四万降卒莫非诸位都忘了?”
顿了顿,冷冷道:“本将提醒下诸位,你等亲族均在京城,可别做出蠢事害了族中父母妻儿!”
古人对家族的忠诚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听了刘岳的jǐng告,众将顿时浑身一凛,相互看了看,脸上皆现出了羞愧之sè,齐齐施礼道:“我等誓与上邽共存亡,决不叫凉州军入城半步!”
“哈哈哈哈~~!”刘岳仰天一阵长笑,指向城下喝道:“云峰,你睁大眼看看,我匈奴键儿怎可降敌?你尽管放马来攻便是,本王候着!”
云峰不由得一阵后悔,他本意是不愿上邽毁于战火之中,否则,再重建起来费时费力,原本他想挟着大胜之威来逼迫对方献城,没料到的是,却适得其反,反倒令对方下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同时,他骨子里由前世带来的凶悍之气也被对方彻底激发出来,凌厉的目光扫向城头,冷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既然想死,本将成全你们便是!”紧接着,就对左右下令道:“速回营中传本将令,全军起寨拔营,前移十五里下寨!”
“遵命!”两名亲卫接过令牌,随即上马飞奔而去。
亲卫离开之后,云峰又看向了城头,脸上现出了一丝狠厉之sè,当即举起右手大声喝道:“传令,筑京观!让这三万三千颗头颅亲眼看看,城内敌军将如何步他们后尘,我凉州大军又将如何攻取上邽!”
“遵命!”
全军上下齐声应道,接着纷纷解下各自缴获的头颅,堆筑在了一起。
京观原本需要盖土夯实,但如今,有更加方便的手段,将士们就地取来冰雪,融化后一锅锅的浇筑在上面,很快的,一座结结实实的冰雕于城池正前方凭空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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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火力压制
静寂的夜晚,一座冰雕屹立于大地上,远远看去,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整座冰雕外表竟有着诡异的波纹在浮动,内里无数个黑乎乎yīn影似乎也变得不安份起来,就象随时会破冰而出一样。
“呜呜呜~!”
凛冽的西北大风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声从城头掠过,就仿佛有数不清的冤魂在耳边鸣叫着,令守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均有些慌乱的向城下望了两眼。
透过近似于半透明的冰壳,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冰层下面的一张张脸庞,还尤自带着的痛苦、惊恐以及绝望等临死前的各种表情,令人望之胆战心寒!
匈奴人的宗教认为,人的灵魂居住在头颅里面,不死不灭,假如死后能得到安葬,则会成神,并且墓葬规模越大,随葬品越丰厚,成神的等级就越高!反之,如果尸体不能入土为安,灵魂将会化作厉鬼!
突然,“当锒~!”一声脆响传来!
所有守军的心脏均突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条件反shè似的猛的拧头看去,原来,一名同伴手里的兵器掉落在了地面。
大伙儿都拍了拍心口,暗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没好气的骂道:“老王,你他娘的想吓死人啊?”
“抱歉,抱歉!”老王连忙打着哈哈,向四下里作着揖,然后把兵器捡了起来,脸上却现出了一幅yù言又止的神sè,好半天,才迟疑道:“你们看,我军能守得住城吗?”
又一名军士嗖的一下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他嘴巴,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骂道:“你他娘的想死自已从城头跳下去,可别害了大伙儿!无论守住守不住,都不是咱们cāo心的事儿,记住,管好自已的嘴巴,听到没?”说完,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这才缓缓把手松了开来。
“是,是!”老王忙不迭的点着头,并重新搂住兵器,双手一抄,倚靠在了上面。
经过一阵短暂的虚惊,城头重新恢复了平静。但老王的话语却深深烙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我军能守得住城吗?”
一转间,于紧张气氛中,时间过去了两天,两军均是严阵以待,在相隔五里的距离内,弥漫着一片肃杀气息,连苍鹰都远远的在天际盘旋着,不敢从上空飞过。
耸立于两军之间的京观仍然存在,刘岳并未遣人出城摧毁,在他认为,这是耻辱,是**裸的劈脸呼!留下来,有助于激发出将士们的不屈与愤怒。
凉州军也不会闲着,于当晚将营寨移至城下之后,就抓紧时间做起了进攻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元月初五清晨,营寨里再次忙碌起来,一队队军士列着整齐的阵形从营中驰出,今天,是攻打上邽的rì子!
受限于兵力与器械不足,云峰没法从四面八方发起狂攻,只能采取围三阕一的老法子,于南门与北门各布下一万骑,自已亲率两万骑,三万五千步卒从西门发起进攻。
很快的,全军于距离城池两里处列阵停下,云峰抬头看去,城头上虽是人影绰绰,但并没有大型守城器械存在,至于投石机,更是不见影子,看来,火油弹的威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天地间鸦雀无声,城上城下无数道目光均投shè在了这个立于军阵最前方,骑着血红sè大马的俊秀男人身上。他,一言可决万千人生死,一个念头可以决定眼前城池的存亡,一举一动都将对百万人产生巨大的影响!
刘月茹忍不住回忆起了长公主府中的点点滴滴往事,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当初被她鞭抽脚踩的小小奴仆成长为一方霸主的整个过程。
姚静与韩氏姊妹花的眼中却难以抑制的泛出了丝丝柔情,骑着汗血宝马屹立于阵前的,就是她们心仪的男人,普天之下,再无人能比得上!
苏绮贞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正是由于这个男人的出现,才把她从噩梦般的过往中拯救出来,然而,她的心房里也从此住下了一个身影。
庚氏兄妹俩的脸上均现出了复杂难明之sè,不管他们对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看法,但不得不承认,只有他,才是张灵芸的最佳良配。
列着整齐队形的将士们,则怀着满腔的崇拜与钦佩,等待着他们的将军发出总攻的命令!
至于城头上的赵军,无不是满含着憎恨与恐惧,他们恨不得上天当场降下一道天雷,把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给生生劈死在他们眼前!
云峰亦是思绪良多,只有攻下上邽,才能够把秦州尽握于手,迈出征战天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看着城头上表情各异的脸孔,云峰深深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一股舒爽致极的寒流顺着喉管进入肺中,强烈的刺激使他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缓缓抬起手臂,用力向下一压,云峰大喝道:“上!”
步兵阵立刻起了变化,床弩夹杂在数百架投石机的间隙里被战马拖拽而出,紧跟其后的则是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两翼骑兵亦随之向前推进,但紧跟着骑兵的,还有数千辆堆着沉重麻包的马车。
与此同时,城墙背面亦是一派忙碌景象,距离较远处分布着上百架投石机,工匠们正在紧张的进行着最后的调试。屋舍里的居民早已被驱赶到了州府统一看管,一旦城破,赵军将依托屋舍做拼死抵抗。而在城门洞里,上百名军士正合力把一辆塞门刀车推入其内。
塞门刀车,两轮,车体宽度几乎等同于城门,车前设有三至四层木架,可供军士攀附向外shè击,各层均固定若干口尖刀,尤其前刀壁上装有二十四口!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后侧,既能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有如一活动壁垒。
“止步~!”传令官一挥旗帜,全军在距城四百五十步处稳稳停了下来。
这一次,由投石机率先进攻,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嗡嗡声,漫天火球腾空而起,狠狠的向着城墙砸去,转眼之间,城头上就燃起了熊熊烈焰,三层木制城楼也被点燃,在木料爆裂声中,引发了冲天大火。
云峰心里有些微微惋惜,却也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楼被付之一炬,守军则在投石机刚刚发shè时就已退到了城下,因此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云峰的目地并不在于此,他只需要压制住城头火力就够了。
片刻之后,投石机中分出三分之一移向左右,以火油弹封锁住这片区域,断绝其他三门守军来援的可能xìng。剩下的则另出一半,向前移动了二十步,这一次,火油弹大多数打在了城墙后方,尽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从隐约传来的惨叫声可以判断出,在猝不及防下,守军亦遭受到了一定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