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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散千金,只为君一笑(一)

    魏子安简单的穿着一袭锦袍,脸上干干净净,一缕秀发从耳垂边撒下,面容俊秀,手里也拿着一把折扇。顶 点 X 23 U S

    和赵州颜赵二公子比起来,多了一份俊秀和沉稳,更多了一股儒雅之气,若不是名声在外,走街串巷中,这番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

    这两人走在一起,除非是对自己外貌极其没有自信的人敢上街,不然两人联手,男女通吃。

    女的怕遇上自家丈夫遇上赵二公子,男的担心自家夫人和魏大少爷对上了眼。

    魏公子折扇一合,双眼炙热的看着樊老板,仿佛要把她生吃了一般。

    “淡妆宜人,浓妆艳绝天下,闭月羞花之貌,风华绝代之姿。纵使天女下凡,也得逊色三分。”

    若是寻常女子,有一人这么夸赞她,估计双颊早已通红,一颗心怦怦直跳。

    樊九仙面不改色,淡然一笑。

    “那奴家多谢魏二公子称赞了,只是不知道魏老太公现今身体安康否,是否还如往日一样健硕,记得七月下旬奴家才拜见过魏老太公,魏老太公的泡茶技艺可是一绝。还对你这孙子帮他弄来贡茶一事赞不绝口呢!”

    魏子安脸色一变,有些煞白。

    他爷爷魏老太公七月下旬招待几个贵客,他那不成器的老爹对着贵客说了几句轻薄之语,便被打断了双腿。要知道,魏老太公就那么一个独儿子,绥安府一霸的嫡长子只不是说了几句轻薄之语,便断了双腿,那这贵客的身份可想而知。

    他听到这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已,当他回到家里,魏老太公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泥虾之材,哪识云龙之姿!”

    泥虾之材,哪识云龙之姿!

    这句话他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知道魏老太公这句话不止是说给他爹听的,也同样说给自己听。

    泥虾之材,他和他爹,在绥安府地位显赫魏家的两代人,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泥虾而已!

    他一直以为魏老爷子口中的云龙之姿会是从长安来的贵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云龙,云龙,指的居然是这德春楼的老板娘!

    看着樊九仙似笑非笑的神情,高傲的魏公子低下了头。

    赵二公子还在欣赏和品评着方小鱼,却没注意到魏子安的异样。

    他轻轻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魏子安。

    “魏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听说方骋那家伙也要来凌安府了,我们把这小美人儿拿下,到时候看看他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魏子安知道了眼前德春楼的老板娘不是寻常人,其势力完全不是他魏家能够抗衡的,只能低着头附和。

    樊九仙一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魏子安,随即说道:“你们两位公子玩归玩,别闹出太大的动静,说罢便上了楼。”

    “樊姐姐,您看这两位小哥能不能参加斗花?”赵二公子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他本来就只会对男人轻浮,对女人还是十分尊重的,什么姐姐之类的称呼,张口就来。

    那道背影一顿,转了过来,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只要他们俩愿意,我无所谓啊!”

    赵二公子脸上浮现出喜色,朝着那道背影喊道:“那谢谢樊姐姐了!”

    斗花,德春楼最为热闹的

    活动,但凡斗花得胜的人,不仅脸上有光,就连那些被斗的女子身价也跟着往上涨。

    德春楼有一个榜单,叫做花红榜。

    德春楼所有的姑娘们都在这张榜单上,客人们的打赏会交由姑娘所对应的老鸨,然后老鸨便把相对数额的花记录在花红榜上,若有大爷一掷千金,那老鸨便会欢天喜地的扯着嗓子向全楼宣布。

    若是有人竞相打赏,出现两位姑娘榜上的花一样多,便会形成斗花。斗花是德春楼最为热闹的活动,若是达到**,德春楼也会有活动反馈各位来客,便会从楼下撒下大把大把的银票和花红,能来德春楼消费的人,自然不在乎那些银票,不过那些花红却是好东西,成百上千的银票中夹杂着一张花红票,若是有幸那些花红票飘到了谁的怀里。那么恭喜你,下次花红榜前三您可优先点,就算是凌安府的府主来也干涉不了。

    花红榜前三的人一般都是四楼的那些花魁,千金难博佳人一笑的那种美人。

    看到樊九仙这种反应,赵二公子自然就忽略了徐长安和方小鱼的意见,他们只是奴役而已,老板娘都不说话了,他们哪有反抗的道理?

    赵二公子来过德春楼不少次,虽然不是来找女人的,可自带男人,帮他的“姘头”上个花红榜也是常有的事,虽然那些钱他的姘头分不到半分,可有面儿,赵二公子也喜欢,这等于向着凌安府喜欢德春楼女人的男人们宣布:“这个男人属于老子了!”不为其他,就是有面子!

    所以这赵二公子也和这里的老鸨混熟了。

    “何妈,把这两位可人儿写上榜,我要冲榜,要是有人斗花那更好不过了。”

    那叫何妈的老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看不出缝了,让她写上榜,说明这两位小公子所得的打赏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她怎么能不开心。

    徐长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

    虽然说他经历了蜀山,成长了不少,可仍然是个少年,也有少年心性,而且现在他的实力完全可以俯视这些人,他也想看看这热闹。

    赵二公子带着徐长安和方小鱼上了二楼,身为有名的纨绔子弟,德春楼也是迅速把他安排进了甲号天字房,正对着丙号天字房。不知道这是樊老板娘有意为之,还是老鸨的无意之举。

    魏子安因为知道了樊老板不简单,没有了赵二公子那般兴致,随意点了两个姑娘前来陪酒,也不打赏什么的,只是偶尔的聊两句,喝口闷酒,然后看着赵二公子。

    赵二公子随手摸出了一把银票,对着何妈说道:“先一人上一株君子兰吧。”

    赏银从低到高也代表着不同的花。

    最低的为野菊,然后是桃花,往上为樱花,水仙,君子兰,就到了玫瑰,牡丹,最高等级为紫荆花。

    十野菊为一桃花,十桃花为一樱花,依次往上推。

    赵二公子那一把银票面值皆是五十两的,平时出行当做零钱使用,一把丢了过去,老鸨急忙双手接住一数,提起笔,立马记录了下来。

    脸上的皱褶掩饰不了她的喜悦,数完之后,一群老鸨便同时放声大喊道:“甲号天字房徐长安,方德亨得榜,玫瑰各一支。”

    喊声之大,瞬间让整座楼都安静了下来。

    单听名字,便知道这是赵二公子来了,只有他才会为男人打榜,现在桂生都还在高居花红榜第十五呢!

    站在四楼的樊老板娘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方家的小少爷也真是有趣,给自己取方德亨这么老派的名字。”

    “方德亨,方德亨……”她默念道,顿时恍然大悟:“用通州话讲,这不是慌得很么!哈哈哈哈。”

    丙号,天字房。

    坐着一个瘸子和一个妖异的年轻人。

    “少主,您看,是不是我们也打个榜玩一下,毕竟风头不能让人家独占。”

    陪他两喝酒的姑娘,姿色平平,不过看上去却是十分乖巧,大爷让喝便喝,让斟酒便老老实实的斟酒。

    “你叫什么名字?”那妖异的少年勾了勾手问道。

    “小桃。”

    那妖异少年笑笑,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黑色的血液落在了杯中,在酒中晕开。转头问道:“想要打赏么?”

    小桃乖巧的点了点头。

    妖异少年把酒一递:“喝了它。”

    小桃看着成了黑色的酒,里面似乎还有东西蠕动,内心有些抗拒,可想起了家里的困难,还是抬起酒杯,闭上双眼,一饮而尽。

    酒才下肚,小桃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

    妖异少年的双眼中全是赞许之色,拍了拍手,立马有老鸨进来。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一丢:“看看能得个什么花?”

    赵二公子很满意外面议论的声音,虽然听不到议论些什么,可大概还是能够猜到,无非是议论这花红榜和这两位上榜的少爷。

    “苦着个脸干什么?来喝一个。”他把酒杯递到了徐长安的嘴边,徐长安面无表情。随即他立马把目标转向方小鱼,方小鱼也无动于衷。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追不到就说明是钱花的不够,若是钱到位了,他们的架子也自然就没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声音。

    “丙号天字房为小桃送上玫瑰一支。”

    外面顿时一片哗然。

    “小桃是谁?”

    “难道是新晋的才女?”

    “这直接就进了花红榜前十啊。”

    相对于对男人的打榜,人们更热衷于突然蹿出来的黑马,而且这黑马极有可能是个绝世大美人。

    世上的男人,只怕除了赵二公子,没有人对男人的兴趣会比对女人的兴趣更大。

    赵二公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今日有趣了,有人要真要和他斗花?

    他拍了拍手,老鸨走了进来。

    穆清知道自家公子爷的脾气,朝怀里拿出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徐长安,方德亨各得玫瑰一支。”

    话音未必,赵二公子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来,外来又传来了声音。

    “小桃再加玫瑰一支。”

    赵二公子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想到真有人要和他斗花。

    他挥了挥手,老鸨才进门,屋外头又传来了声音。

    “乙号天字房为方德亨加玫瑰一支。”

    赵二公子一愣,顿时脸色变紫,怒不可遏。

    他赵二公子房间里的人需要别人帮忙斗花,这是**裸的鄙视!

    “咦,怎么这方德亨这么受欢迎?他不是赵二公子的人么?”顿时有人指指点点道。

    赵二公子一拍桌子,魏子安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依旧喝着闷酒。

    “桂生,穆清。回去找些人,抬一箱银票来,有人要斗,本少就陪到底!”

第七章 散千金,只为君一笑(二)

    桂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甘和嫉妒,可既然赵公子都发话了,他也不得违抗。www.uu234.net

    不一会儿,一群家丁抬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走进了德春楼。

    似乎是这箱子极其的重,他们的步子极其的沉重,踏起了地上的灰。

    箱子重重的放下,一打开,引起了人们的惊呼。

    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沓又一沓的银票,人们抛开坐在怀中陪酒的姑娘,都伸长了脖子来看。

    这比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更让人震撼,他们都知晓,这里面随意拿出一沓来, 就和一整箱的银子差不多分量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朝四面涌来,纷纷议论这赵二公子出手的阔绰,姑娘们对那两个素未谋面,据说是杂役的男子充满了敌意。

    站在楼下的桂生恨恨的看了一眼楼上的那间房。

    这一切,本都是该属于他!

    徐长安和方小鱼也走出门来,看到这箱子银票他也暗暗咂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为了意气之争会谈一箱银票来砸。

    小的时候,时叔教一天的书也不过几文钱。如今,没想到自己装模作样的高冷一回,就有人为他一笑,豪掷千金!不,是万金。

    方小鱼冷眼瞧着这一幕,这些对于他来说到也还正常,他二哥方骋也经常豪掷千金,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二哥不是为了博人一笑,而是为了收地盖庄园。

    在如今地价很低的时代,他二哥经常以十倍百倍的价格买地。他父亲方家家主都制止不了,反正家大业大,就由得他去了。

    地这东西,就在那,看得见,摸得着,总比那些拿去赌博和花天酒地的好得多吧。

    方小鱼正在沉思,乙号天字房内穿出了一道声音。

    “闻名天下的赵二公子,这方德亨在下见到也是心生欢喜,您这家大业大,在下是比不了的,要不,您把这方德亨让与在下如何?”

    赵二公子冷哼一声,没有答应。

    那屋子里沉默半晌,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在下先替方德亨谢谢赵公子了。”这一句没有由头的话,赵二公子自动忽略了过去,没有在意。

    只是方小鱼有些疑惑,这乙号天字房的声音很是熟悉……

    徐长安看着这方小鱼,居然比自己吃香?

    自云梦山过后,他的肤色不知道引得多少姑娘羡慕,就连修行者也不例外。容貌资质也提升了不少,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的焦点居然会是方小鱼?

    不过他好歹是修行者,是大人物,现在代表的更是夫子庙,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仍然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众人。

    丙号天字房似乎并不在意外面的热闹。

    一个老鸨怯生生的从丙号天字房走了出来,扯开了嗓子通报道:“小桃再加玫瑰一支。”

    赵二公子突然间大怒。

    他本来就在和乙号天字房的神秘人怄气,没想到今日谁都要来“欺负”他赵二公子一下。

    “拿两沓银票出去,本公子和你慢慢玩。”赵二公子的脸上浮现一丝狰狞之色。

    桂生不情愿的把银票递给了早已候着的老鸨。

    那老鸨的脸上笑开了花,这一沓的银票可有不少是属于自己呢?她立马点了下,扯开了嗓子喊道:“方德亨,徐长安各自再加玫瑰一朵。”

    话音刚落,乙号天字房门口便有一老鸨喊道。

    “小桃

    再加玫瑰一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间乙号天字房。

    他没有为自己房间的姑娘花银票,反而是不断的帮赵二公子和丙号天字房的神秘人添油加醋。

    赵二公子看了乙号天字房一眼,一脸的不屑。

    “继续。”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朝着桂生发号施令。

    站在一旁的老鸨笑得很灿烂,摩拳擦掌,那双手不停的做着捻纸的动作,看来早就准备好了数银票。

    桂生拿了三四沓银票丢了过去。

    “方德亨,徐长安各家玫瑰三支。”

    那些抬着酒杯跑出来看热闹的客人目光转向了丙号天字房。

    他们想看看两位爷到底能斗到何等地步,毕竟很少有人有胆量敢和赵二公子斗花的。

    等了半晌,那间屋子似乎沉默了,再没声音传出来。

    众人有些遗憾,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三轮,这人便败下阵来。

    不过在这凌安府,又有几人能和赵二公子叫板的?

    赵二公子一副无趣的样子,甩了甩手便要进屋。

    看来这场斗花赵二公子赶紧利落的胜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不过过程却是有些无趣,那些看客也颇为遗憾的准备回房。

    还以为今日能看到那种挥银票如落雨一般的场面呢!

    “小桃再加玫瑰六支,十只已满,累计牡丹一珠。”丙号天字房外的老鸨突然出声,并且没有要停的意思,接着喊道:“牡丹一支,花红总榜第七。”

    赵二公子猛地转过了头。

    轻轻的笑了笑,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但却咬牙切齿的说道:“继续给!”

    桂生看着这些银票,一咬牙,往外抱了两抱出来。

    那老鸨见状,立马招呼同伴过来帮忙,四五个老鸨开始数银票,也用了不少时间。

    “方德亨,徐长安。累计牡丹每人三株,方德亨新晋花红榜第四,徐长安第五。”

    听到这个结果,所有的目光立马转向了一口那块巨大的榜单。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少姑娘十多年来的工作才能凑齐玫瑰一支,单单今日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有三人直接冲进了花红榜的前十。

    前三的那三人名字后面,都画着金色的紫荆花。

    那三位佳人的名字,随便去其它州喊一声,那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放去长安的长乐坊,都是排名靠前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能够看到新人进入前三?

    赵二公子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房间,他带来的一箱银票已经过半,没想到在这凌安府内,还有人那么不识抬举。

    徐长安也盯着那间房看去。

    “算了吧。”徐长安第一次出声。

    毕竟对面很有可能是两个修行者,赵二公子一介凡人,即便在这意气之争赢了那又如何?而且,他怕两方争下去,对自己之后的行动不利。

    赵二公子闻言一笑,再次用扇子挑起了徐长安的下巴:“可人儿说话,本应听可人儿的,可今日本公子的斗志完全被激发了起来,今日本公子,断不会让两位美人儿受半点委屈。”

    话音刚落,乙号天字房又传来了声音。

    “赵公子需要援助么?”

    赵二公子狠狠的把扇子一丢:“你是谁!三番两次辱我,你信不信我要你出不了凌安府!”

    那声音一笑,透露出一股潇洒的味道。

    “赵二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帮你,怎么会是辱你?”

    赵州颜

    乃凌安府的太子爷,通州四大纨绔之一,他向来骄傲,在自己的地头,怎么会需要别人相帮?

    “我赵州颜,需要你这个脸都不敢露的缩头乌龟相帮?”

    那间房内没了声音。

    “乙号天字房为小桃再加牡丹四株。小桃晋升花红榜第四,总计牡丹五铢。”话音刚落,便立马有人跑下楼,摘下小桃的牌子,把她挂在了第四的位置。

    赵二公子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吼道:“全给!”

    过了半晌,那几个老鸨迟迟不肯报数。

    “哑巴了,说话啊。”赵二公子随手掏出一枚元宝砸了下去,砸在了老鸨的头上,鲜血直流。

    “赵……赵二公子,您的银两不够,两位公子分摊下来,也到不了五株,您看是不是集中在一位公子的身上。”

    赵二公子使劲的往地上跺了两跺。

    “再回去抬三箱银票来。”

    “啧啧啧,赵二公子似乎生气了呢,只是不知道赵老太爷知道赵二公子花那么大代价只为争一口气,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哦,不对,不知道会不会让你拿银子来。”言语中带着一丝轻佻。

    赵二公子双眼通红,看着乙号天字房。

    “你到底是谁?”

    嘴上说着,却指挥着小厮上楼,他今日非要给乙号天字房那个家伙一顿教训,只会火上烧油,不敢露面的家伙。

    那些小厮还未走到门口,便被穿着德春楼杂役衣服的人给轰了下来。

    赵二公子看着来到二楼的樊老板。

    “樊老板,你这是何意?”

    樊九仙淡淡的答道:“我德春楼要保护客人安全,你赵二公子在不触犯我德春楼规矩的前提下,怎么闹都无所谓。不过若是……”

    “若是怎么?今日我偏要打死那个火上浇油的人。”

    魏子安坐在屋内喝酒,看见赵州颜和樊大掌柜争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

    别人不知道樊大掌柜的势力,可他却知道那么一丝,心里也没了主意,一方面不敢和赵二公子一样去得罪樊大掌柜,另一方面更不敢去暴露樊大掌柜的身份。想来想去,只能打开窗户,翻窗而逃。

    没等樊大掌柜说话,那扇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锦袍,规规矩矩,长得和方小鱼相似的公子哥走了出来。

    “怎么,赵州颜,你真要打死我?”那人嘴角含笑,轻轻问道。

    赵二公子看到那个人,咬牙切齿道:“方骋!”

    这时候,丙号天字房突然传出了声音:“我道是谁,原来是方公子,多谢援助,小可心领。不过小桃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也会跟着我,方公子的好意实不敢接受,之前的为小桃打榜的银票,双手奉还。”

    话音刚落,丙号天字房走出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姑娘,走到了方骋的面前,双手送上了一沓银票,银票上面还放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珠子。

    方骋笑了笑,也不多话,收了起来。

    他看向了方小鱼和徐长安。

    朝着徐长安鞠了一躬道:“先生。”随后,朝着方小鱼招了招手。

    夫子庙。

    柴新桐看着地上的竹条发愁。

    难道真要去找个篾匠求教?小童找到了自家的公子,神色匆匆。

    柴新桐知道这种情况一般是有事要说,也没在纠结这满地的竹条。

    听完小童的禀报之后,柴新桐想了想说道:“传书给靖安府的夫子庙,让他们查一下方家和血狼教的关系。”

第八章 我叫王小明,普通的人普通的名

    就是傻子,此时也反应过来了。www.uu234.net

    赵二公子死死的盯着徐长安和方小鱼。

    方小鱼低下了头,徐长安此刻再也绷不住了,笑得很含蓄拱手道:“赵公子,在下徐长安,初来贵地,多多关照。”

    赵二公子盯着徐长安的脸,一字一顿的道:“你、到、底、是、谁?”

    徐长安笑了笑,看向了对面的丙号天字房:“对面那间房的朋友。”随即大声喊道:“在村子里我们差一点就能见面了,此时还不出来?”

    德春楼突然静了下来,樊掌柜和徐长安并肩而立,冷冷的看着对面。

    门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粗布衣服和一个驼背。

    在德春楼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锦帽貂裘的贵公子,来一个粗布衣服的驼背反而稀奇。就是徐长安和方小鱼身上的奴役衣服看起来都比那粗布衣服华贵的多。

    赵二公子冷笑,他实在不明白,一个穿粗布衣服的人凭什么和他斗花?

    驼背老人没有理会赵二公子的冷笑,朝着徐长安微微鞠躬:“老奴见过徐公子,今日不知道徐公子在这,不然我家公子早就过来拜谒徐公子了。”

    嘴上说的是拜谒,眸子却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徐长安虽说年岁尚轻,可混迹市井不少年,也懂得这驼背老人的意思,冷笑道:“那请尊公子出来一见吧。”

    话音刚落,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徐公子有令,自然不得不从。”那声音比犹如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温柔中带着一丝羞怯。小桃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门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手若纤葱,面如敷粉。不过敷的却是面粉,苍白得让人感到害怕。身材纤弱,披着厚厚的紫色袍子,脚下蹬着紫色的棉鞋,脖子上卧着不知名的皮毛。

    虽然说这已是深秋,可他一身装束,却如同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之际。

    体娇多病,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如果是个女孩子,必然我见犹怜,让人心生不舍。

    纵使是个男子,却也让不少德春楼的姑娘们心疼。

    她们却忘记了这人是个豪撒千金的主,洒千金如同泼水,哪里值得她们卖艺卖身的姑娘们怜悯。或许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杀人饮血时,又何曾怜悯过他人。

    世人大抵都是如此,一面之缘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别人在自己心中完美的故事。

    樊大掌柜也不例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确定这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血狼杀人么,会不会找错了?”

    “徐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从破庙到村子里。”他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我叫王小明,很普通的名字,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他的自我介绍显得诚恳而又简洁。

    徐长安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饶有趣味的笑了笑。突然单手换掌,王小明不经意间凌空一掌。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小明还是站在相隔六七米的对面,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驼背的老人脸上布满了隐藏不住的怒意。

    突然间,王小明背后的窗户“咔嚓”一声裂开,王小明嘴角流出一抹殷红。

    他接过小桃递过来的锦帕,认真而又优雅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初见面,没想到徐公子就送了那么大的一份礼。”

    楼间的所有人看向

    徐长安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善,对王小明却充满了慈爱。

    徐长安脸上毫无波动,看上去并没有在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早收到了你的礼物。”

    王小明一愣,想起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笑声显得有些妖异,从体弱多病的贵公子立马转变成了妖异变态的邪恶男。

    “你说的是那个大秃子?他的血太臭,不纯。”

    不管是客人还是姑娘们都开始听不懂这番对话,只是樊九仙能够理解,而且王小明这样回答,已经间接的承认了他的身份。

    她满眼皆是凝重,挥了挥手,那些老鸨和姑娘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拉着客人快速的躲回了房里。

    他看了一眼含笑的王小明,再看了一眼呆滞的赵二公子。

    “还不滚回去!凌安府赵家最不缺的就是公子哥了。”赵州颜一听,立马回过神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徐长安和方小鱼今日就是冲着这王小明来的,凭刚刚徐长安露的那一手,足以证明这徐长安不简单。

    他不简单,那么他的对手呢?答案可想而知。

    他不是蠢材,他知道这两人的武功应该都快要逼近传说中修行者的境界了。

    可笑他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主场,今晚的主角是自己。可悲的是,在这些人面前,怎么蹦也还是一只跳蚤,别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他却自顾的表演着。他全身哆嗦,头上冒冷汗,这种人物,自己还想纳入后宫。他又突然想起方骋喊的第一句“先生”,心中更加的苦涩。

    除了教你念书的先生,那只有一个地方有先生了,那个地方叫夫子庙。

    站得越高的人,往往越敏感,也摔得更痛。

    方骋走了过来,平时和他不对头的方骋,扶住了他,带着他走入了徐长安身后的甲号天字房。

    王小明看着人潮散去,没有动作,小桃低着头,恭敬的站在门边。

    “徐公子,我有一柄刀,想请徐公子一观!”他淡淡的说道,眼睛中却闪动着狂热的浴火。

    他从袖袍中缓缓抽出一柄紫色的刀,刀锋凛冽,泛着淡淡的光。

    徐长安不是什么棒槌,见过了那些随随便便开山裂石的宗师,也从来不自认为自己很厉害,相反,他活得很小心。

    剑布散落,那柄火红色的大剑露了出来。

    王小明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了一楼,他的眼中充满了凝重。

    徐长安也随之跃下,手持巨剑。

    攻伐之道,在于快。

    王小明率先出手了,他很快,快到场中只有一道紫色的身影,快到只有叮叮咚咚铁器相交之声。

    徐长安的一招一式显得慵懒而缓慢,可偏偏能把王小明的每一道攻击都吸在那柄大剑上。

    王小明的攻击如疾风骤雨,徐长安的攻击犹如老人砍柴。

    樊九仙看向徐长安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异彩,虽然王小明攻势猛烈,可徐长安不疾不徐,只挡不攻,游刃有余。

    她越发的对徐长安好奇起来了,可连她身后的势力都不知道徐长安拜师于谁,学艺何处,仿佛这个少年凭空出现在通州大地上一般。

    王小明手中的刀停了下来,血液从刀剑滚落,“滴答”一声,滚落在地。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一幕,他们看看徐长安,又看看王小明,再看看他手中染血的刀。目光上移,看到了王小明流血的虎口。

    “你练的什么?”他显得异常冷静,不过还是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显示出了他的不安。

    若是正常的对决,赢了之后赢方必然会说出自己的招式,让输的人心服口服,也显得有高手风度。

    可徐长安他不认为自己是高手,更加不需要风度,故作神秘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不告诉你。”

    王小明愕然,不过双手握刀,也笑道:“佩服,佩服。”

    “那山高水长,咱们日后再切磋。”

    徐长安听到这话,哪肯放过他,立马持剑而立,一剑挥出,一道巨大的剑气自那柄火红色的大剑上散出,犹如潮水涌来,一波接着一波。

    “浪沧诀!”徐长安低声喝道。这是蜀山最基本的剑诀。

    一楼假山应声而倒,灰尘漫天,所有人都遮住了眼睛,不断的挥开这些灰尘。

    灰尘散去,地上全是碎石。

    徐长安负手而立,风微微吹起衣角,纵使穿的是杂役服,这一刻也显得卓尔不凡。

    王小明站在了徐长安的对面,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潮红,看上去并无大碍。

    “呕!”他突然弯下了腰,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看了一眼驼背的老头,嘴里喊了一声“走”,脚下生风,往外掠去。

    妓院的热闹从傍晚开始,德春楼自然也是。

    徐长安急忙追了出去,灯红酒绿,人头攒动,正是夜市热闹的好时候,哪里还有王小明的踪影。

    小白从樊九仙若影若现的酥胸上一跃而出,跳到了徐长安的面前。

    穿过人潮,徐长安跟着小白往城郊走去。

    砖红色的墙在黑夜中显得有一丝猩红,冰冷的河水从护城河下流过,徐长安看了看远方,有一丝迟疑。

    不过在小白的催促下,他又跟了上去,小白对危险应该会有所警示吧?

    一袭青衫的年轻人摸黑前行,前方是一盏青灯若隐若现。

    脚下传来叶子和枯枝被踩碎的声音,这是空旷的黑夜中唯一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落下,为这黑夜平添几分热闹。

    破寺前端坐着一个黑影,只有一半的牌匾挂在门上,不过仍然能认出那三个字。

    “你们众生寺当真要维护他?”

    打着盘腿,双手合十的黑影悠悠说道:“施主言重了,只是我个人行为,和敝寺并无关联。故人之情,不得不还。”

    “那我来了,你算不算拦住我了?”

    老僧一愣,点了点头。

    “那你人情已还,若其它人来,你可还阻挡?”

    老僧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德春楼喝酒?”

    老僧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去喝茶。”老僧没有说话,站了起来,朝着那个青年走去。

    ……

    柴新桐抿了一口茶,对面的茶杯热气升了起来,只是座位上空无一人。

    “徐小哥,障碍我帮你扫清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九章 两段故事

    徐长安走近了那个寺庙,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m.www.uu234.net

    “咔嚓”一声,一片瓦砾被踩碎。

    小白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被这声响一吓,下意识的窜到了徐长安的怀里。

    徐长安小心的扫视一番周围,确认没有危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提起了小白的脖颈笑道:“真的和你那爹一个模样。”

    小白被提在半空中,摇了摇尾巴,鄙视的看了一眼徐长安。突然间,他全身毛发炸立,一声怪叫,四肢在空中扑腾着,朝着徐长安的怀里钻去。

    徐长安看到小白这副德行,一把把小白塞进了怀里,盯着前面那间黑洞洞的房间。

    “徐公子终于来了,老朽等你很久了。”

    一阵风吹来,庙门嘎吱作响,似乎随时要掉落下来,地上的落叶也被吹了起来,打着卷儿,似乎就连那腐朽的房梁都有种随时断裂的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生命的流逝,尘终将归尘,土终将归土。

    就连传来的声音都带着一股老迈腐朽的味儿。

    房间里的蜡烛缓缓亮起,一起身形枯瘦的老人背对着徐长安,披着一件袈裟,头发凌乱,发丝随意的散在肩上。

    他没有回头,只留给徐长安一个老僧入定般的背影。

    “徐公子的来意,老朽早已知晓,虽然说除魔卫道是徐少侠的职责所在,但今日老朽斗胆请徐少侠手下留情。”

    徐长安虽然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但明明知道是除魔卫道还横加阻拦,定不是什么好人,徐长安冷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徐少侠稍安勿躁,各中缘由待老朽慢慢说来,你再做定论如何?”

    徐长安又不是傻子,冷哼一声道:“等你慢慢说完,只怕那两人早已跑了吧?”

    “徐少侠考虑周到,心思缜密,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和你比起来,简直犹如云泥之比。”老人感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少侠敬请放心,今日我前来,定然做了准备,你且看昨边屋子里的是谁。”

    徐长安看了一眼那间阴森森的屋子,还能听到风不停的拍打着窗户。

    地上传来了石头滚落的声音,徐长安看到了老人身后的两枚火石。

    “徐公子尽管放心,老朽没有任何恶意。”

    徐长安走上前去,捡起了火石,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左侧走去。

    黑夜对于修行者的限制并没有普通人大。

    他看到了烛台,点燃了蜡烛。

    房屋的角落睡着两个人,苍白的脸,紫色的袍子,还有一个驼背的老人,他们静静的躺在角落,要不是徐长安能观察到他们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真会以为这是两具尸体。

    徐长安走了出来。

    “徐少侠肯听老朽说两个小故事了么?”

    徐长安微微拱手道:“请讲。”

    ……

    数十年前,凌安府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两家人关系很好。

    一家姓王,另一家姓赵。

    赵、王二人以兄弟相称,和睦相处,两家和谐得宛如一家人。不仅如此,两人的妇人也只隔着三个月先后怀上了孩子。

    赵、王二人结拜为义兄,同时还指腹为婚,两家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若都是女儿身则为姐妹,若都是男儿则和他们一样,成为兄弟。

    可天不遂人愿,一场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几乎让村子绝后,赵、王二人从此失散。

    当时正值圣朝对北蛮用兵,因为传闻中的白衣兵圣投靠了北蛮,故圣朝三次进攻,都大败而回,死伤惨重。

    为了补充兵营,于是就地征兵。和妻儿分离的赵姓之人四处流离,索性便进入了兵营,做了一名士兵。

    他原本就是猎户,在各种小型的侦查战斗中立下了许多功绩,他被提拔为了百夫长,掌管着一队几十人的侦查小队。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任务。

    他们要去探清对面粮草的所在地,时值冬季,即便北蛮尽是游牧民族,可没了粮草,也挨不过这个冬天,圣

    朝就是拖,都能拖垮北蛮。

    他和手下的数十人乔装打扮,以不同的方法各自打听北蛮的粮草。他回归本行,装作了一个猎户。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一处在小山谷中的秘密营地,里面有不少蛮兵在严加看守。

    他想尽所有办法都不能靠近半步,甚至他稍微越界,都会有箭矢毫无道理的朝着他射来。

    最终他咬咬呀,买了几只烈犬,和那些烈犬搏斗,伤痕累累的时候,他恰好从山下滚了下去。

    当他醒来环顾四周的时候,睁开双眼,看到了灰绿色的帐篷。

    他心中得意极了,这次回去之后,定能加官进爵。

    一个穿着白衣战袍的将军走了进了,面容俊朗,笑容袭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他自己突然间就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侦察营新人?”那人笑着问道。

    他心中大骇,没想到一眼就被人识破,他转过了头,不想看那双眼睛。

    那人没有生气,轻轻的笑了笑说道:“现在是冬天,而且是在北蛮,每到冬天的时候,北蛮人都饿死不少,若是这块不毛之地真有猎物,北蛮人会不知道么?”

    他知道再也装不下去,“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救我?”

    白衣将军笑了,递了一杯热的马奶过去。

    “北蛮没有茶,而他的酒也挺烈,就喝喝马奶吧,挺补。”

    他喝了一口马奶,身上暖和了不少。

    “这场战争死了很多人了,我的安排也差不多了,也是结束的时候了。”

    说着白袍将军拿出了一块玉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他:“你带着这块玉佩,会有一个人拿着相同的玉佩来找你,你问他是不是教书的时老三,如果是的话,你就听从他的吩咐,如果你照办,我可保你成为凌安府一霸。”

    他不知道当时怎么求答应了他,明明自己不是他的士兵,他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听从他调遣的魔力。

    那白衣将军没有对他更多要求,更没有什么用服毒之类的手段威胁他,似乎他成了他最为信任的人一般。

    当他走到回通州的路上时,他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金色的大手印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向军营,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千钧一发之际,天上来了七位仙人,帮助圣朝化险为夷。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了,他带着那位白衣将军给的银票,回到凌安府,开了家小小的店,一方面打听妻儿的消息,一方面等着那个人的来临。

    慢慢的,他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平凡的日子,他几乎觉得将军口中那位姓时的先生已经忘记了将军的嘱托,他收了一个义子,日子过得简单而平淡。

    这一切在三年后被打破了,该来的总会来。

    那位姓时的先生真的就是一个教书先生,他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敲开了他的大门,拿出了一块玉佩。

    姓时的先生带走了那块玉佩,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句话。

    “十五年后,血狼现,将冢开。务必保证将冢顺利开启。”

    他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他答应过别人的事,就决心一定做到。他做了一辈子的小人物,在决定守诺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

    而且信上的两条消息更让他坚定了决心。

    第一条信息,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上面还有一朵当年他和妻子的定情信物,一根红绳。

    第二条信息,也是一个地址。

    第一个地址让他找到了妻儿,第二个地址让凌安府多了一个赵家。

    老人的声音瞬间低沉了下来。

    “这就是赵家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徐长安内心有些激动,没想到才来凌安府没多久便能得到时叔的消息,虽然是十几年前的消息,看来这将冢自己必须得走一趟了。

    不过他的脸上却未丝毫表露出来,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装作不经意般问道:“那位时先生之后你可曾见过?”

    赵家的老人摇了摇头。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位先生。”

    徐长安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两人沉默不语,赵家的家主突然问道:“徐公子可有问题要询问?或者有没有什么疑虑?”

    虽然赵家家主背对着他,徐长安还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在下佩服您的守诺,可这和王小明有何关系?”

    老人没有反应,只是接着说道:“徐少侠且听下一个故事。”

    有一个孩子,还未出生,家里遭受巨变,他从未见过父亲,母亲在野外生下他也死了。

    如果老天不眷顾,他幼小的生命将就此消散,无论是野兽还是天气,他都无法抗拒。

    不过故事称之为故事,就总会发生一些想象不到的事。

    他被一头母狼当做自己的孩子给养了下来。

    几个月过后,一个老猎户上山打猎,莫名其妙的摸到了狼窝,看到了一个婴儿。他紧张的抱起婴儿环顾四周,眼见得四下没有任何的问题,便抱起婴儿跑了。

    猎户姓王,孩子叫小明。

    老猎户年事已高,没过几年也去了。

    小明埋了老猎户,然后回家整理遗物。可这一整理,让他发现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比小明目前见过的所有东西都精美。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盒子却看到了一本破旧的书和一块玉佩。

    通过了那本书,他知道了好多事。

    他知道了世界上有修行者,他得到了一本血狼秘法,他还知道了功法配合玉佩能够打开一个秘境。

    所以他开始努力修行,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故事很短,就只单纯的讲了一个孩子成长的历程。

    徐长安瞟了一眼墙角,那里躺着王小明。

    “我不相信一个人坚守承诺的人能够不顾别人性命,眼看着一个个普通人死在他的屠刀下。”

    老人的背影颤抖了起来。

    “那些人不是......”

    徐长安立马打断了他:“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却因你的放纵而亡!”

    “这一切你作为赵家的家主,赵家势力那么大,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老人挺直的腰杆一下子颓了下去。

    “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我不仅仅是一个家主,更是一个父亲,我也想为自己孩子搏一个未来。”

    他的声音干涩。

    “我找回来孩子,可他不认我,我只想尽力的帮他一下。”

    徐长安有些不解:“那这和将冢有何关系?”

    “我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将冢里也许有修行者的法门。我知道徐少侠属于夫子庙,是有大本事的人,斗胆请徐公子带我儿州颜进入将冢。我知道有些东西我不该碰,可你知道了它的存在就无法不想。至于生死造化,就得看他自己了。”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父亲,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只希望自己孩子能够踏上去。

    “为什么选我?”

    “我找过柴公子,可他丝毫不理会我。我知道夫子庙的人都是传说中的修行者,柴公子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只能搏一搏,求徐少侠了。”

    徐长安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说话。

    老人听到这句叹,心凉了下来。“我知道我犯下不少罪孽,一念之差,致使无数人死亡,我也没什么,只能一死抵罪,当将冢开启后,王小明是生是死由少侠定夺。”

    话必,老人头一歪,全身软了下来。

    徐长安看了一眼披着僧袍的老人,再看了看王小明,半晌无语。

    ......

    “你打算去么?”一道声音传来。

    徐长安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早就来到这儿的柴新桐。

    “也许那将冢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想去看看。”

    柴新桐挠了挠脑袋说道:“那我也得去了。”

    “为什么?”

    “师傅传信让我无论什么事都配合你,就算是掀了凌安府都没问题。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太师的私生子?”

    柴新桐双手抱着后脑勺,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十章 有些变化的故事

    徐长安还没发现柴新桐是嘴那么碎的一个人。www.uu234.net

    一路上喋喋不休,不是在问徐长安是不是太师的私生子,就是在抱怨那个老头太重。

    徐长安背着王小明,挎着一个明黄色的包裹。布包里装的是赵家家主的骨灰,那个老头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早早的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上好瓷器的骨灰龛和一个明黄色的包裹。

    柴新桐背着驼背老人走几步便停一下,走几步便停一下,然后歪着脑袋看看徐长安。

    徐长安背王小明和拿骨灰龛是柴新桐的主意,照他的想法,王小明年纪尚轻,骨头架子重,怎么着都应该比老人重,加上徐长安许诺拿着骨灰龛,他才不情不愿的背上了驼背。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驼背虽然比王小明矮,可是王小明比驼背轻。他忘记了,王小明很瘦弱,瘦弱得和贫苦人家的女孩一样。

    “你看看你,好好的太师少爷不当,跑来这穷乡僻壤背人。”

    这句话一路上柴新桐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也许是夜色太黑,他没有看到徐长安冷冷的眼神。

    徐长安停住了脚步。

    虽然他没见过他的父亲,可通过太师所知,他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虽然他不敢确定赵家家主口中的白袍将军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可他敢肯定,他的父亲做的也不会少。

    柴新桐背着驼背老人,走出了几十米这才发现徐长安没有跟上来。

    此时月色正浓,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脸。风急月黑,两边树木的树叶簌簌响个不停,一副敌人来袭的模样。

    “有人来了?”柴新桐也十分机警。

    月亮终于从乌云中挣脱了出来,他在月光下看到一双冷冷的眸子反着寒光。

    “你开什么玩笑都行,别拿我父亲乱说。”

    徐长安的声音似乎比这深秋还冷,柴新桐打了个寒颤。

    ......

    赵家一如往常,从外来看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赵二公子气势汹汹的出了德春楼,沮丧的回到了赵家。才出门的时候他打算要带上几百人来给德春楼好看,重新确立自己凌安府纨绔子弟的身份 。

    他的思维很奇怪,明明是徐长安,王小明不拿他当一回事,他却打算来寻德春楼的晦气。

    可他刚出门,遇见了一个人,遇见了一个让他改变想法的人。

    魏子安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不得不说是个讲义气的纨绔子弟。魏子安一脸伤痕,浑身脏兮兮的站在了路边。

    从二楼跳下来,他又没有习过武,更没有看清楚落下的地方,一跳便跳进了平日丢垃圾的深坑里。

    他也不是没有钱,可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拉一把那个兄弟,别让他把德春楼的樊老板得罪的太狠,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顾不得满身小伤痕和浑身的臭味。

    赵二公子冷着脸听完了魏子安的讲述,脸色骤然一遍,急忙对着魏子安称谢,带着桂生等人朝着赵家走去。

    他打定了主意,回到赵家便要一下子跪在父亲的面前磕头认错,父亲向来疼他,应该不会太过于责怪他。

    赵家看上去和往日并无不同,大厅门口有几个丫鬟候着,家丁组成的巡逻小队不时的从门前经过。

    他歪着头看了一下,父亲并没有

    在,松了一口气,急忙让桂生他们走开。他知道,他父亲从来不喜欢桂生他们。

    没在大厅,那就应该在书房或者卧室。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几下,疼出了生眼泪。慢慢的走到书房窗口,他看到了一个人影,想必就是他的父亲。

    每当他犯了错,哭着一下子扑到父亲跟前哭诉,总能蒙混过关。

    他按照往日的作风,他看也没看,一把推开门,泪眼婆娑的一下子跪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没有出息!站起来说话。”他抬起了头,看到十几年来深居简出,只见过四五面的母亲。

    自打父亲传立了赵家,把他们从贫民窟接回来之后,母亲似乎变了一个人,每日都吃斋念佛,基本不参与赵家的事。就算父亲找了几个小妾故意气她,她也毫不在意。

    赵二公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典型的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不管你今日闯了什么货,以后你都要学会自己面对。”这是那个多年来淡泊一切的女人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母亲,我……”赵二公子才张开嘴,便被他母亲给打断了。

    她本就是个坚强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帮赵老爷留下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你和你父亲的事,很多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想提醒你一点,咱们家差别人的东西,你要给拿回来。即便想私吞,也不能留给那个野种。”

    “母亲,我……”赵二公子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似乎听不懂他母亲说的话。

    他母亲走上前去,踢了他一脚,赵二公子立刻歪倒在地。顿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还沾了不少的灰在脸上。

    赵夫人冷冷的看着这位赵二公子,自己的崽自己最清楚不过,赵二公子哭泣的声音也小了些。

    “你和你爹一样的聪明,会演,不过有些事连你爹都不知道,你还在我面前演?”

    赵二公子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双眼通红,仍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别人家的东西,你们想不想拿回来?拿回来是还给别人还是自己拿着,那是下一阶段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那东西从那个野种的手里拿回来。”

    赵二公子听到这话,立马抹了抹眼泪,也不抽泣了,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此刻反而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却又有些阴鸷的感觉。

    “母亲教训的是。”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中正平和。

    “我一直装傻充楞,就等着有一天那个野种会回来,我找个机会拿回属于我们赵家的东西。”说道“野种”二字,赵二公子的声音突然间冷了下来。

    他母亲冷哼一声:“想要拿那东西,也不怕烫手。不过这也怪不了你父亲,当年找不到我们母子两,那个野种和他相依为命,才让他挺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赵二公子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道是赞同母亲说的话,还是无声的反抗。

    “对了,我来是告诉你,以后这个赵家得你来当了。”

    赵二公子猛地抬起了头问道:“母亲这是何意?”神情中有不解更有一丝欢喜。

    赵母长叹了一声:“你那爹虽然收了一个白眼狼,嘴上不承认自己错了,可心却是向着你。你要记住,以后不管怎么样,你这个爹你要

    时刻记在心里。”赵母的语气很平淡。

    赵二公子越听越不对味,立马问道:“父亲他怎么了?”双手抓住了赵母的双手,赵母吃痛,叫出声来。

    赵二公子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放开了赵母的双臂,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母亲,对不起。”

    赵母笑了笑,抚摸着他的头欣慰的说道:“傻孩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舍得怪你。”

    “你记住,这个机会,是你爹用命换来的。他只有用生命才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相信一个真假参半的故事,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赵二公子点了点头,立马问道:“什么机会?”显得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机会。

    “你不是暗地里查你那个未曾见过面的义兄么,你还装傻?”

    赵二公子低下了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不过那打开将冢需要王小明,可他已经算是修行者了,我们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蚂蚁。”

    赵母冷哼一声:“整个凌安府难道就他一个修行者么?”

    “可夫子庙那个家伙更加的高傲……”

    赵母看着他,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眼睛突然一亮。“母亲说的莫非是徐长安?”

    赵母点了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最近凌安府新来的那个修行者今天去了德春楼,而且还和夫子庙有些关系……”

    “记住,你要好好表现,进了将冢老老实实跟着人家,找个机会,把那个机缘握在手里。”

    接着赵母长叹了一声:“至于那个野种手里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至于怎么处置,要看你。不过我始终觉得,有些东西,没那个福分,就不要强求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赵二公子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恭敬的目送着自己母亲回去。

    “可若我偏要强求呢?!”

    ……

    赵母还是穿着朴素干净的衣服,对着面前的观音像,认真的念经。

    徐长安提着那个明黄色的包袱,轻盈的潜入了赵府。

    他穿过大堂,直接往后院奔去。

    那个守信的老人唯一的遗愿就是要把他的骨灰送给他的结发妻子,那个一直不肯原谅他,躲在后堂念经修佛的结发妻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长安虽然没有经历过很多,也没有过感人至深的感情,可他还是被老人给感动了。

    一个守信而又深情的老人。

    他推开了门,那个女人平静的站起身来,给徐长安到了一杯茶,安安静静的接过了那个骨灰龛。

    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哭泣,可徐长安感觉到了,自己都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感染。

    他不知所措,只能说一句:“节哀。”

    “谢谢。”

    回答很简单,徐长安觉得应该给这个女人一些时间,和自己丈夫独处的时间。

    他没有停留,茶杯都没碰一下,那个女人也没问自己丈夫的死因,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又诡异。

    他踏出了门槛,想了想,背对着那个女人说道:“有一件事,需要贵公子参与,若确定了时间,会有人前来通知。

第十一章 王小明的故事和条件

    王小明醒来的时候,早晨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www.uu234.net

    他用了好长时间才恢复了视觉,转头看去,一条小溪从身旁淌过。夜晚的寒气碰上了早晨的阳光,化作了一滴滴的露珠,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竹叶洒了一地,他使劲的拍了拍自己还在迷糊的脑袋。

    他明明记得他和驼子路过寺庙,却被一个老和尚喊停了。

    老和尚保证他们无恙,并且徐长安也慢慢靠近了寺庙。别无他法,他们只能赌一把。

    跟着老和尚走进了那座破庙,老和尚突然从后面出手,一掌打晕了驼背。王小明虽然虚弱,但好歹也入了通窍,反应迅速,立马跳了开来,老和尚的第二掌便落在了空处。

    他本就受伤,又怎么是老和尚的对手,只能勉勉强强抵抗,而且和尚手中的念珠每挥出一次,都伴随着一道黄色的佛光,刚好克制了他刀刃上血红色的刀芒。

    “这凌安府怎么突然间出来了这么多的通窍境,才躲开一个徐长安,立马来了一个老和尚?”

    王小明心里十分憋屈,自己从无到有,小心翼翼的修炼,从一开始的躲着众人吸食人血,到后面开始小成,一直缩着脖子做人,自打自己感觉快要进入通窍境之后,才敢出来大肆虐杀。

    可进入了通窍境之后,还没感受到修行者该享受的待遇,王小明就遇到了徐长安,被徐长安打伤之后,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却遇到这个老和尚,心里憋屈啊!

    每一次佛光扫过来,王小明刀刃上血红色的刀芒便会黯淡几分。

    终于,老和尚找到一个破绽,一脚踹向了他的胸口,他飞了出去,口中的鲜血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

    在他昏迷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赵施主,您看,您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一半,你剩余的生命力是不是可以给老衲吸了?”

    回想到这里,脑袋就一阵阵的痛,至于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

    他拍了拍脑袋,告诉自己别想太多,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驼子老郑。

    老郑原本是一个农民,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王小明为了修行,太过急躁导致修行出了一点问题,意识混乱跑到了老郑家的鸡圈里面。

    第二天早上,老郑看到了睡在鸡圈里的王小明,也许是夜晚太冷,这个孩子蜷缩在了一起,像一只小羔羊。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被这个孩子所吸引。

    当初他也有老婆和孩子,若不是出了意外,他的孩子也和这个孩子一般大了吧?

    他没有去管那十几只鸡的尸体,也没有在意王小明嘴角上的鸡毛和血迹。他就像把自己顽皮的孩子抱回家一般,把王小明抱了回去。

    王小明很快就醒了过来,在老郑悉心的照料下,他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那个老猎户把自己从狼窝里抱出来之后,就把自己当狼崽子养,因为老猎户认为王小明的身上有了狼的气息,带着王小明去打猎,至少可以降低自己被狼群围杀的可能。

    老猎户只会给他喝剩下的汤,吃生肉。若是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去山里找百年榉木的树枝,用来给他磨牙。

    要有和狼崽

    子一样锋利的犬齿才能够帮他打猎,为了让王小明的牙齿保持锋利,他一直给王小明吃生肉,只有在他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给蹲在墙角的王小明一根骨头。

    看着老猎户大笑的模样,王小明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青筋,他想着有一天自己的牙齿能够刺进他的脖子。

    当老猎户意外受伤,拿不动那根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鞭子之后,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在老猎户熟睡的时候,他从门外的狗窝里爬了出来,用一根铁丝打开了门栓,他是个聪明的人,他曾经看到过有小偷想用这种方法进屋子偷盗,只不过被睡在狗窝里的王小明给吓跑了。他都还记得,那次老猎户很高兴,赏了他一块很大的骨头。

    他毫不费劲的打开了门,走到了猎户的窗前,伸手打醒了他。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老猎户看到月光下锋利的尖牙,来不及嚎叫,老猎户便永远的松开了他手中的鞭子。

    王小明把他的尸体拿到山上,凭着记忆送到了当初收养他的母狼窝里。

    所以,当老郑把他抱起来那一刻,他就认定了这个人。

    因为他从老郑的怀抱中感受到了温暖,从老郑悉心的照顾中感受到了父爱。

    老郑还教他怎么流利的和人交流,还把那些冰冷的肉类加热,弄出香味,才给他吃。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他不能不要老郑。

    他撑着站了起来,周围全是竹子,旁边是一条小溪,脚下铺了一层不知道谁划开的竹条,踩上去“咯吱”作响。

    动物的某些直觉比人类强得多。

    王小明虽然不是动物,可他被母狼收养,然后被当做狼养,莫名其妙的也有了一些天赋。

    他的天赋和狼的一样,它们总能找到生气,总能找到食物。

    他按照着自己的直觉往前走去,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一座竹楼。

    竹楼的门安静的开着,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老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见王小明,眉眼都笑得裂开了。王小明也很高兴,急忙拉起了驼背老郑,毕竟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是哪,如果待会那个老和尚再来,凭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招架不住。

    可老郑却是摇了摇了,不打算走。

    “郑伯,我们赶紧走。”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袍,睡眼惺忪的年轻人伸伸懒腰从侧室走了出来。

    “去哪儿,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话语中还带着一丝责怪。

    王小明全身寒毛竖了起来,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恐怖,徐长安在他面前都没这种心悸的感觉。

    他的双眼中充满了警惕,往后退了半步,手死死的抓住了刀柄。

    驼子老郑见状,立马拉住了王小明,他知道这个孩子,一旦做出这种姿势,不管对面是谁,他找准机会便会出手,就像狼一般。

    “小明,小先生不会伤害我们。”

    驼子老郑握住了王小明的手,王小明握住刀柄的手慢慢的松开了,可眼神中却还满是警惕。

    “你是谁?”

    柴新桐打了一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回道:“柴新桐。”

    听到这个名字,王小明就像触了电一样往后退,口中喊道:“郑伯,你先走。”

    郑伯才想说话,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

    “走,你想去哪?”

    小白趴在徐长安的头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柴新桐看见小白朝它招了招手,小白翻了一个白眼,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柴新桐碰了一鼻子的灰,摸了摸自己鼻子,转头上下打量着王小明。

    “还好,比有些人都有人性,没自己一个人跑了。”

    王小明龇着牙,朝着他咆哮,不过他身材瘦小,空有凶相,却没了那种威势。

    “龇牙也不给骨头。”

    徐长安看了一眼柴新桐,柴新桐立马闭嘴,不再逗王小明了。

    “你的事郑伯都和我们说了。”

    王小明把头偏向了一边,没有理会徐长安。

    “你应该知道我们留下你的理由。”这是徐长安的第二句话,单刀直入且不近人情。

    他知道这种从小历经磨难的人,现在除了郑伯,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人间冷暖,很难取得他的信任,倒还不如直接说出目的,更加有效。

    王小明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徐长安。

    “你知道些什么?”

    “没你多,赵家的家主告诉了我一些。”

    听到“赵家家主”四个字,他冷哼一声。

    “将冢,我要进去。”

    王小明看看徐长安,看看柴新桐,耸耸肩,摊开了双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啊,你们可以进。”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然后呢,进去之后,杀了我?”

    徐长安面无表情,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他还反而不会放心。

    “你要怎么办?”

    王小明的眼中露出杀机,咬牙道:“我要赵家一个人不留,全死。”

    徐长安没有说话,柴新桐走了上去,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明啊,有什么冤仇非要灭人家满门呢?子曰:‘子曰:以德报怨……’”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闭嘴!”徐长安最烦柴新桐了,一说起来,什么他都能联想,什么都能胡扯,现在不打断他,他能从儒吹到佛。

    要不是他那么能胡吹,也不会欠下一座德春楼,空口白牙的为一个姑娘斗花,打榜。要不是因为夫子庙的原因,估计他早就横尸街头了。

    徐长安一声喝,他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王小明颇为惊奇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因为凭他的直接,徐长安的修为绝对不如在凌安府夫子庙多年名声在外的柴新桐。

    “为什么?”

    王小明也喜欢徐长安这种直接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骗走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王小明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家伙和你说了些什么,可我明确的告诉你,他自己说和我亲生父亲是结拜兄弟,却还想杀我,抢我的东西。我知道,这里是夫子庙,你们这群读书人不就是要什么忠孝礼仪,这个理由够了么?”

    柴新桐难得的没有插话。

    “我会帮你讨回公道。”徐长安淡淡的开了口。

    无论做什么,他必须进入将冢,他必须知道那个姓时的先生是不是时叔,那个白衣将军是不是他的生父。

    为了找到答案,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第十二章 三问

    日上三竿,太阳很辣。m.www.uu234.net

    凌安府的天气就是这样,在冬季的时候,中午让你恍如在盛夏。可早晚的风却如刀子一般锋利,气温也低得如同置身冰窖。

    徐长安顶着烈日走到了赵府的门口。

    赵府的门口挂满了白布,还在门口,就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徐长安偏头看了看,里面不少的富商大贾齐聚一堂,共同为赵老太爷哀悼。

    不过,虽然他们面色悲戚,但商人之间的事,岂是看面相看得出来的。

    也许此时泪眼朦胧,满脸悲戚,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这只剩下孤儿寡母的赵家给吞了。

    不过徐长安却是难得管这些事。

    他才想踏进赵府,就被两个杂役给拦住了。

    “赵府发丧,闲人退避。”徐长安皱起了眉头,他明明看见刚才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大摇大摆的进了赵府,也没见有人拦着。

    “我是赵老夫人的朋友。”

    那杂役斜着眼看了一眼徐长安,然后转向了一旁,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徐长安不明白这杂役是何意,也不管这杂役,直接便走了进去。

    才走了两步,那杂役懒洋洋的说道:“怎么着?不听劝是吧?”话音刚落,两根棍子架在了面前。

    那杂役走了上来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儿么?这是赵家!”说罢指了指前面百米处,那里人影错落,隐隐有哀乐传来。

    徐长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后退。

    “凌安府最大的赵家,赵家现在的主事人赵夫人是你朋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一身的粗布衣服,你以为背着一柄剑就是侠客了?”

    徐长安微微皱眉。

    他本就俊秀,皮肤白皙,皱眉也显得那么好看,虽然穿上了一身的粗布衣服,可却没有半点的市井俗气。

    修炼的越是久,气质也越发的出尘。

    “你还皱眉?如果你说你是公子爷的小白脸倒还有几分道理,老夫人十几年来深居简出,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是不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啊?”

    徐长安微怒,他一句话未说,对方却喋喋不休。

    这个人似乎比柴新桐更加嘴碎,更加惹人厌烦。

    “让开!”徐长安低喝道。

    可那两根棍子却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反而有不少的杂役朝着这里涌了过来。

    他们清一色的拿着棍棒,排成了两排,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嘴边留着两绺胡子,躬着腰,背着手走了过来。

    “嚷嚷什么?出了什么事?”

    之前拦住徐长安的杂役立马鞠了一躬道:“赵管家,这个人说是赵老夫人的朋友,非要进来。”

    那人的胡子翘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夫人的?”

    徐长安老实的回答道:“昨晚。”

    赵管家哈哈大笑:“昨晚你认识的夫人?”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打出去!”

    这时候,恰好有两个人经过了门口。他们都带着孝布,低着头。赵管家看见那两人,立马招招手,换上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桂小爷和穆小爷么?两位打算去哪呢?”

    桂生微微有些不喜。

    “赵管家,何事这样喧闹?”

    赵管家立马赔笑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闯进赵家,小事,小事。”

    桂生招了招手,围住徐长安的人散了开来。

    生一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今日会见到徐长安。

    心中一个念头转过:“莫非这小子来找赵二公子的?”

    他虽然知道徐长安不简单,可却不知道徐长安和他们真正的差距。人往往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和别人大多数条件差不多,可待遇不一样的时候,总是会产生强烈的嫉妒心。

    但如果他真正了解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时,便会唯唯诺诺的仰望。

    嫉妒和傲慢往往是来源于无知。

    桂生很好的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穆清却是有些惊讶。

    “莫非两位小爷认识这个人?”

    桂生咬了咬牙,打定了注意今天不许徐长安见到赵二公子:“不认识,你也知道赵家家大业大,总是有些人前来胡乱攀亲戚,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他走吧。”

    他一直以为徐长安是来取悦赵二公子的。毕竟功夫再高,没钱也寸步难行。

    徐长安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没有说话,目送着两人走远。

    赵管家看了徐长安一眼,啐到:“看什么看,接着,赶紧滚出去,今天赵家有大事,你可别来惹事。”

    徐长安看着赵管家丢在地上的几两银子,有些愠怒:“我是夫子庙的人。”

    毕竟是赵家的管家,而且夫子庙本身就是管一些府衙处理不了的事情,赵管家自然知道夫子庙,更听说过夫子庙里的人。

    而且就柴新桐在德春楼的名气来说,富商大贾,达官贵人没几个不认识柴新桐的。

    “你是夫子庙的人?我还是柴新桐柴小先生的师傅呢?开什么玩笑?你要骗人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赵管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轰出去,打断一条腿!”

    ……

    不远处,柴新桐和小童各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他们蹲在了树脚看着徐长安。

    “小先生,徐公子会不会有事?”

    柴新桐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似乎有些酸牙,便把剩下的递给了小童。他随意的撤了一根树枝,剔着牙道:“你小看他了,好歹比修为比你家小先生低不了多少的人,他若是这个人都教训不了,这蜀山还有存在的必要?”

    小童低着头吃着冰糖葫芦,没有理会柴新桐。柴新桐拍了他脑袋一下,小童委屈的捂住了头:“小先生,怎么了?”

    “怎么了?我们出来是看着这愣头青的,你只知道吃!”说着也不管手上有没有沾上糖,捏了捏小童微胖的脸。

    “徐公子不是不会有事的么?”

    柴新桐看着远处那些杂役已经抄起了棍棒,朝着徐长安打去,他揪着小童的耳朵,也不管小童吃痛时的大叫,朝着赵府走去。

    “叫你多看书,你一天天就喜欢去和隔壁村子里的小孩放猪。我是把那个愣头青,怕他一不注意真把赵家给屠了。”

    被柴新桐这么一拽,小童手中的冰糖葫芦也掉了,而且令他想不通的是:“徐少爷打别人和他看书还有放猪有什么关系?”

    ……

    赵管家看着睡在地上抱着腿哀嚎的家丁,头上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实在没想到随便窜出来一个人,十几个杂役看都没看清楚人影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白袍青年扯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赵管家远远的看到,眼中燃起了希望,立马小跑着迎了过去:“柴先生,有人冒充夫子庙的人。”

    柴新桐没有说话,小童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位赵管家。

    柴新桐直接越过了赵管家,在赵管家惊愕的眼神中朝着徐长安鞠了一躬:

    “见过徐先生。”柴新桐来这么一出,不仅赵管家惊讶得张大了嘴,就连徐长安和小童也被柴新桐这么一搞愣了一下。

    柴新桐的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朝着徐长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看了一眼赵管家:“我们可以进去么?”

    赵管家此时不仅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就连双腿都在打颤。

    “当……当……然……请……”

    赵管家连跑带爬的在前面引路,扯长了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贵……贵客到!”赵二公子正跪在灵前,赵管家这么一嗓子,极没礼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办喜事。

    就连凌安府府主派人前来都没有这么吼过。

    他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就连赵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可所有人都看到门口的三道身影的时候都觉得应该,甚至其它对着赵家都高看了几分。

    那些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传说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可圣朝设立了这么一个机构,而且权利隐隐超越了府主,就凭这一点,他们这些商人也不得不对夫子庙,以及夫子庙的人充满敬畏之心。

    赵家老夫人看见徐长安,立马站了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老身谢过公子。”

    徐长安衣袖轻轻带过,赵家老夫人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把她扶了起来。

    “赵老夫人是否常年来没有管过赵家的事?”徐长安没有任何的寒暄,单刀直入。现在的他,比在蜀山的他多了几分急躁,知道的事情越多便越不能和重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开心。

    他学会了思考,也联想到了很多。

    为什么傅太师要让他来凌安府,偏偏凌安府有一个将冢。他不得不相信,傅太师知道的很多,包括那些布置,甚至有可能知道时叔在哪里。

    好多疑问压在心头,所以变得急躁,特别是听了赵家老家主的故事之后。

    赵家老夫人点了点头。

    “老身十几年来没来过外院,要不是老爷出了事情,估计一生都不会踏出来一步。”

    经过昨晚的见面和坊间的风传,徐长安有些佩服这位老夫人,所以上来便有了这么一问。

    随即看向了赵二公子。

    赵二公子心里一颤,虽然他是赵家的公子爷,可他不仅调戏过徐长安,甚至还想把他收进自己帷帐,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混账。

    赵二公子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徐长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不是因为德春楼的事而来。”

    赵二公子松了一口气,周围的宾客虽然不知道徐长安,但看到徐长安身边的柴新桐以及徐长安对赵二公子的态度立马稍稍往后退,看着夫子庙的人对赵家的态度,他们似乎也要和赵家拉开距离。

    “我今天来,是有两个问题要问问赵二公子。第一,赵家是否以世交的名义邀请过王小明来过贵府。第二,赵家是否拿过王小明的东西。”

    听到这两个问题,赵二公子心里一颤,手微微发抖。

    柴新桐看了一眼赵二公子,再看看面无表情但十分严肃的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我还有第三问,赵管家,你赵家的大门我夫子庙是不是不能进!”

    既然要问,且不旁敲侧击,那就显得小气一点,恶毒一点,能吓出来最好。

    赵管家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两位爷,求两位爷海涵啊!”

第十三章 黄雀和老和尚

    赵二公子心里也慌乱了起来,嘴唇上下哆嗦,看着赵管家。www.uu234.net

    “一个下人而已,还烦请两位仙长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弯下了腰,深深的朝着他们两鞠了一躬。

    桂生看着站在唯唯诺诺的赵二公子前面的徐长安,低下了头,心中百味陈杂,他一直把徐长安当做了情敌,却没想到在这个“情敌”面前,连公子爷都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他把自己的头埋得很低,他不敢看徐长安,更不敢看赵管家。

    徐长安没有说话,因为有柴新桐在。

    柴新桐来这儿未必就是来帮他的,现在的徐长安就向脱缰的野马,若不套上缰绳指不定他会惹出什么事来,而柴新桐就是那根缰绳。

    柴新桐瞟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赵管家:“起来吧,屁大点事,小爷们才不会在乎。”赵管家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理会其它人,拉了拉徐长安的袖子便出了门。只是在经过赵二公子身边的时候,他拍了怕赵二公子的肩膀,然后看向了赵老夫人。

    “我想问贵公子一些事,没意见吧?”说着也不理会其它人,带着徐长安和小童就走出了灵堂。

    赵二公子看了赵老夫人一眼,赵老夫人把头偏向了一边,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传闻赵老太太很是讨厌这个二儿子。

    又有谁会宠爱一个喜欢男人的儿子呢,即便那个人是母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若是他现在有个一儿半女那赵老夫人看他也不会没有好脸色,可惜的是,他连女人都不愿多看。

    在灵堂的大商人们换位想了想,一层层鸡皮疙瘩在身后翻起。

    看到自己的母亲没有回应,赵二公子咬咬牙,走了出去。

    赵二公子找了一间房,房里就他们三个,他就像一只小羔羊一般看着两头眼睛里冒着绿光的狼。

    柴新桐挑起了他的下巴:“柴公子,你有没有什么隐瞒着我们的?”

    赵二公子一脸迷茫的看着二人,摇了摇头。

    柴新桐一拍桌子,吓了赵二公子一跳。

    徐长安把背上的长剑解了下来,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你父亲和王小明的父亲是不是结拜兄弟?”

    赵二公子才想说不是,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谁是王小明啊?”  徐长安见这赵二公子回答得滴水不漏,就连态度和做法都没有丝毫的问题,皱起了眉。

    柴新桐突然笑道:“既然赵公子不认识王小明,那就是王小明那厮为了脱身,骗了我两人。”

    赵二公子心里一动,突然问道:“不知道那位王小明怎么诬陷我的,还望两位仙长明示。”

    柴新桐打了个哈哈:“也没什么,那王小明只是说赵老家主从他的手机拿走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极为的重要。”

    似乎是怕他多说,徐长安用手臂拐了柴新桐一下,柴新桐似乎立马反应了过来:“既然没在赵公子这儿,那我二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赵公子海涵。”

    说完之后,便招呼着抱着小白的小童走出赵府。

    往回走的路上,柴新桐吹起了口哨,还扯了路边一棵草叼在了嘴里。

    “小徐子,你倒是说说,那小子做得滴水不漏,你是怎么发现的,还和我演了那么一出。”

    还没等徐长安说话,柴新桐接着说道:“那小子虽然演的好,可还是逃不过我的法眼,你想想看,若是老夫人厌恶他,许他进灵堂情有可原,可让他身边的小白脸随从进灵堂,而且披麻戴孝,这合理么?”

    “如果我是赵老太,而且极度厌恶有龙阳之好的儿子,我是绝对不允许儿子把他的姘头带到灵堂之上来的,这不是存心要把那老头给气起来么?”

    徐长安听完之后,颇为惊奇的看了一眼柴新桐,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关键时刻,心思却这么的缜密。

    不过徐长安还是提醒他一句:“赵老家主不会起来的,他不是成灰了么?我和你烧的。”

    柴新桐顿时一愣。

    ……

    夜黑风高。

    徐长安把小白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白丢给了小童,最近小白越来越嗜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小白撑开眼看了一眼小童,便又继续睡去。

    徐长安如同往日一般,背着焚。而柴新桐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柄扇子,攥在了手里。

    徐长安自然不会傻到去问柴新桐为什么大半夜拿扇子的原因。

    柴新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可是不傻。徐长安自己自然也不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扇子是柴新桐的武器。

    风有些冷,吹得柴新桐的白袍子鼓鼓囊囊的,而且他手中还拿着一柄扇子。在这接近冬季的时刻,着实有些怪异。

    一阵风吹过,飘飘然如树上落叶,两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赵州颜赵二公子卧室的顶上。

    卧室里一片漆黑,乌云也显得有些调皮,月光忽明忽暗。

    “你确定他晚上才会转移么?”徐长安小声的问道。

    “肯定会,白天他怕我们杀个回马枪,所以只有趁着晚上才会看那东西。”柴新桐冷静的分析道:“不过要看你的猫崽子灵不灵了,如果它感应错了,那我们今晚就只能喝一晚上的西北风了。”

    白天的时候,若不是担心找错了,打草惊蛇,他们早就让小白进来找了。要不是徐长安提前对小白有所安抚,而且把小白留在了门外,恐怕小白早就直接闯了进来。

    徐长安自然相信小白,毕竟蜀山护山四神兽之一的后代。

    可这些徐长安自然不能告诉柴新桐,只是点了点头,笃定道:“它不会错。”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小子是装的?”这个问题埋在柴新桐心里一整天了。

    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靠谱,可他也有他的骄傲,他实在无法相信徐长安能和他一样识破赵二公子的伪装。

    因为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所以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种奇怪而又微小的变化,他只当是风太冷了。

    “我送赵老太爷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母慈子孝的一幕,本来以为这正常,可今早上却听说母子两一直不对付。”

    听完了这个解释,柴新桐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

    徐长安似乎没有听清楚,“嗯”了一声:“什么?”

    “没。”话音刚落,屋子突然亮了起来。

    赵二公子走进了屋内,点燃了蜡烛,坐在桌子旁,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似乎有所不适,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似乎是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屋顶上的柴新桐和徐长安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虑和不安,搓着手,不停的来回走动

    。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定,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赌气般的拉过来被褥,吹熄了蜡烛,蒙头便睡。

    屋顶上的两人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看来他们给的压力不够大,这赵二公子真能沉得住气。不过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赵二公子这种焦虑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那东西真的在他房里或者是他手里。

    徐长安和柴新桐正要走,忽然又听到房内有动静,他们立马趴了回去。

    赵二公子再度点燃了蜡烛,咬咬牙,然后打开房门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确定了环境安全之后,他也顾不得身上干净的衣物,直接趴在了地上,钻到了床底下。

    只听见微弱的敲击声,富有节奏和韵律,不一会儿,赵二公子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锦盒。

    他抱着锦盒,满脸警觉的样子。

    把锦盒死死的攥在怀里,再度打开了房门,看到四下无人,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多次的确认,他终于放下心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了一块通透明亮的玉来。

    血红色的玉,狼头的形状。

    柴新桐和徐长安相视而笑,废了那么多的劲,斗了那么多的心机,终于看到了这件东西了,和王小明口中所说打开将冢第一道门的血狼玉分毫不差。

    他们正想从天而降,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醇厚的声音。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手里的玉乃是至邪之物。贫僧百里之外便闻到邪恶的气息,需尽快渡化,还烦请小施主交予贫僧。”

    声音伴随着一阵风飘了进来,那门也被风给吹开,烛光陡然一灭,不过最终还是倔强的亮了起来。

    赵二公子看向自己的手中,空无一物。房间内多了一个老和尚,拿着一块玉,眯着眼笑。

    柴新桐看到这个老和尚,心里猛然一紧。

    周围散发出一道道无形的气,屋顶上的瓦片被层层揭开,赵二公子被这声势一惊,却看到徐长安和柴新桐两人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老和尚仍然笑眯眯,把那枚血狼玉放进了怀里。

    “柴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柴新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不是众生寺的人!”

    那和尚双手合十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何时曾说过自己来自于众生寺,贫僧一直说的是敝寺。”

    “可那日你的僧袍明显有众生寺的标识,众生寺管理森严,寺内之物从不外流,你那僧袍又是何故?”

    老和尚笑得更加灿烂了。

    “贫僧渡化了一个和尚,取了他没用的东西。”

    越说,柴新桐的脸色越难看。

    “哦,对了,忘记告诉两位施主,贫僧一路过来看见了四位施主,一个老人,两位公子爷还有一个和尚,如果两位不及时赶去,只怕那四位施主也会被渡到西方极乐世界。”老和尚一笑,有几分得意,哪里还有出家人出尘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奸诈小人。

    徐长安脸上出现愠怒之色,他这才想起来那个方骋,方小鱼兄弟两和福伯正在帮忙照看那个大和尚。

    “在哪!”徐长安喝道。

    “城外方圆五里,凭两位实力,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对了,多谢两位成人之美。”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人影。

    “啪!”徐长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瞬间化作了齑粉。

第十四章 君以背示我,焉能负君(一)

    徐长安顾不了其它人,直接窜出了门,直接奔着城门外跑去。m.www.uu234.net柴新桐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赵二公子,再看看老和尚跑的方向,咬咬牙,最终还是跟着徐长安出了城门。

    虽然已经快要入冬,可城外并不寂静。每当寒潮来袭,人们总是要准备好过冬的食物和煤炭,不然待到大雪下来,纷纷扬扬撒了一地,虽然好看但却难熬。

    人需要准备过冬的东西,动物自然也不例外。

    冬季快要来临,鸟儿南飞的南飞,筑巢的筑巢;松鼠也更加勤劳了起来,每次外出,必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然后把那些辛苦得来的食物放进自己的小窝。

    就连蛇也动了起来,他们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冬眠,否则有被人捡回去熬蛇羹的危险。

    所以秋季末,动物们也异常的热闹。

    徐长安站在了城门外,闭上了双眼认真的听。

    凌安府的城很大,若真沿着城外各个方位找五公里,只怕找到的时候,只能赶得及为他们四人献上一束花。

    修行者比普通人厉害的原因就在于修行能最大程度的激发人体的潜能,还能最大程度的容纳外来的能量并利用,即便是才刚刚算进入修行的大门,还不能御剑飞行的通窍境。

    徐长安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应 ,他的耳朵微动。

    百米,千米,两千米。这两千米之内的声音毫无异样,他听到了出来觅食的老鼠,听也到了伏在草旁蓄势待发的青蛇。

    徐长安泄气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努力,感知也好,听也罢,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只能探查到两里之内的情况。

    鼠存粮,蛇捕食,天经地义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皱起了眉,若真要这样一处一处的探查下去,可能真的就来不及了,占地方圆五公里的北方重城,要把城外方圆五公里探查完谈何容易。

    他看了看身后,南城门三个大字苍劲雄浑,可这时候他来不及去看其他城门了,他往后看了看,心里有些失落,柴新桐好像没有跟出来。

    城门缓缓打开,“咯吱”的声音让人听得难受。

    城门一到时间便会关闭,特别是对于靠近北蛮的城镇,管理更加的严格,到了晚上,就算是掌管府衙的城主前来,都不一定会开门。

    徐长安他们出城却是方便得多,虽然不能御剑千里,可一跃十多丈对于通窍境来说并不稀奇。

    这么晚了,还有人出门?

    徐长安带着疑问转过了头。

    晚上能打开城门的,除了送紧急军情的探子,那边只剩下夫子庙了。

    大门露

    出了一条缝隙,小童的脑袋从缝里钻了出来,他双手紧紧的抱着小白,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徐先生,小先生让我把小白送来,还有,他去查探北门和西门了。”

    小白显得有些乏困,不过看见徐长安便一跃而且,跳到了徐长安的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徐长安不知道被什么硌得有些疼,拉开自己的衣服一看,时叔让自己贴身保管的那枚玉佩此时发着淡绿色的光芒,乍一看,还以为他的胸在发光。

    徐长安提起了卧在怀里的小白,顾不上小白的不满,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起来,帮我感知一下方小鱼在不在这里。”

    小白跳到了地上,发出了一股股无形的威压,往外扩展,那些小动物感受到这股威压,如同鼠遇见蛇,蛇遇见鹰一般,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妄动。

    那股威压如同潮水一般涌去,直至七八里外,然后又如潮水一把退了,那些动物如同被赦免了一般,逃命一般逃回了自己的窝里。

    小白看不出来是虚弱还是真的困了,一副软绵绵的样子,摇了摇头,跳到了徐长安的怀里。

    徐长安抱住了小白,朝着东门赶去,小童又不是修行者,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回去了。

    当徐长安到东门的时候,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的柴新桐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眉头紧锁。

    “他们应该是在这里了,不过我感知到的有些奇怪,所以等你来一起。”

    他没等徐长安说话便接着说道:“这里出去四公里左右,有一个山洞,我凝神去听,发现了一些问题。”

    徐长安从来没有看到如此凝重的柴新桐,平时他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东门出去,三公里至六公里以内,除了那个山洞周围,没有任何的动物,它们似乎是被某种强大的东西给赶跑了。”

    说着,他的鼻子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怪味?”

    徐长安也闭上了眼,细细的感应。“好像是血腥味。”两人相视一眼,足下生风,直接朝着山洞掠了过去。

    “呜呜呜”的声音和大风吹过来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可让他们诧异的是,夜晚的风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铺天盖地的黑色影子,它们在空中不断的扑腾着肉翅,双眼通红,似乎在空中挂了无数轮的血月,让人一看就不寒而粟。

    浓重的血腥味从洞里传来,徐长安有些着急,炙烈如火的樊已然在手,上面涌动着火红色的光芒,似乎比这些蝙蝠的双眼还红。

    柴新桐看了一眼在徐长安怀中有些虚弱的小白,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徐长安没有注意到柴新桐的微表情,手持巨

    剑,双目盯着这些蝙蝠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柴新桐把目光从小白身上移了开来。

    “这叫血蝠,最强不过通窍,只是他有一个特性。”

    柴新桐顿了顿,看了一眼徐长安。

    “平常人被它咬了,若能跑出来,去医馆开点药修养下就没事。可若是修行者被咬,毒素渗入体内,那便得有一定的时间不能动用法力。”

    徐长安听到这话一愣,柴新桐盯着徐长安。

    面对漫天的蝙蝠,他们谁也不敢说自己不受一点伤,可若是两人都被咬了,那将冢的开启又怎么办?

    毕竟王小明不是笨蛋,那个不知名的老和尚更加不是一个笨蛋。少一个进去,便多一分机缘到手的把握。

    而且,他们不用查探便可以肯定方骋四人在这里。要不然,堂堂凌安府外怎么会突然间来了这么多的血蝠。

    “没有例外么?”徐长安问道。

    “有,毕竟品阶不高,达到汇溪后期或者进入破海境达到小宗师,这些血蝠便就和苍蝇没什么区别了。”

    徐长安摇了摇头,这个方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异想天开。

    修行一途,进门达到通窍境便能成为一个小教的教主,成为众人崇拜高高在上的仙长。多少人便被困在了这一步,若再想前进一步,那得看天,更别说成为小宗师之流。

    蜀山上的各大宗师都说徐长安乃是封灵剑体,若完全解封,天资奇高,可没人敢说解封之后的徐长安必然成为宗师,甚至连小宗师都不敢保证。

    修炼一途,充满了意外。

    柴新桐看得出来徐长安的纠结,最终还是开了口:“几个凡人而已,要不我们假装不知道。”

    柴新桐的心怦怦直跳,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徐长安,他生怕徐长安说出那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徐长安抬起了头,面容坚毅。

    “你为什么帮我?”

    “师父之令,师父听太师的。”

    “我能信你么?”徐长安和柴新桐的目光相交。

    “能!”

    徐长安听到这句话,把袖子一扯,露出了精壮的小臂,紧紧的握着长剑。

    “那我进去,我把里面的人丢出来,你要接好。”徐长安说道。

    柴新桐点了点头。“而且你要保证自己不受一点儿伤,可以么?将冢我非进不可。”徐长安接着说道。

    柴新桐笑了,笑得很是洒脱,还有几分豪迈:“古人常说:‘君以后背示我,我焉能负君?’”说着,折扇一挥,一道青色的光芒飞了出去。

    “我且为你开路,快进。”说话间不知道多少句血蝠的尸体落在了地上,如同下雨一般。

第十五章 君以背示我,焉能负君(二)

    那柄看似柔弱的纸扇带着强大的气劲生生的把那漫天飞舞的血蝠一分为二,那些血蝠被这道气劲一逼,让出了一条路。www.uu234.net

    徐长安看准了时机,运转体内法力,全部逼到了双腿上,瞬间爆发,犹如一头洪荒猛兽一般冲进了洞里。

    那些血蝠见得徐长安冲了进去,怎肯罢休,露出了尖锐的爪子,锋利的獠牙,朝着徐长安扑了上去。

    可柴新桐全身力气的一击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一时间,那些血蝠发出了惨烈的叫声,一旦撞上那道青色的光芒,立刻落到地上,然后不停的颤抖,最终化为齑粉。

    柴新桐看到那些血蝠一个个的消失,心头大喜,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血蝠皆是幼年期,若是单打独斗,一个成年人对上几只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里的血蝠,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片,就是领军前来,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柴新桐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那道青色的光幕便节节破裂,碎成无数块最终化为了一阵清风。

    那些血蝠见得抵挡自己的力量消失,积攒的怒气一并爆发,如同潮水般朝着徐长安追去,还有少许的几只飞了过来围攻柴新桐。

    少数的几只血蝠怎么奈何得了柴新桐,柴新桐担忧的看了一眼洞口。月光下,数不清的血蝠发出尖锐的叫声,黑压压的一大片,朝着洞里涌去。

    “小心啊。”他一边应付着那些血蝠,一面朝着洞口喊道。

    只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那些血蝠和那个深不可测的洞给吞没了,徐长安冲进了洞里,顾不得脚下的坎坷,一路上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听到身后没了那尖锐的叫声和肉翅扑腾的声音,他才停了下来。那些血蝠双眼通红,如同疯了一般涌向自己,铺天盖地而来。

    他摸了摸额头,额头上湿湿的,拿到鼻尖闻了闻,有股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碰到石壁沾染的血还是那些血蝠给抓破了。经过了刚刚稍不留神便会被淹没在蝙蝠海中的惊险时刻,心到现在都怦怦直跳,哪里还能感受到痛觉。

    他右手持剑,左手做剑指,调集体内法力,一道青芒闪过,打在了石头上,溅起了一串火花。

    “还好,法力还没消失。”徐长安心里有些庆幸,现在他也不知道进来了多深,还没找到方骋等人,若是此时就不能动用法力,那他接下来可真是寸步难行。

    小白似乎在徐长安的怀里有些不安稳,叫了一声,还翻了一个身。徐长安摸了摸他笑道:“你可真会挑时间抱怨,刚刚进来不见你被吵醒,现在没东西追着了你反而醒了。”

    徐长安抬起头来,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若是以前的徐长安,必定惊慌不已。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慢慢的趋于平常。耳朵了没了砰砰砰的心跳声,虽然眼睛不能视物,可他慢慢的能听到声音了。

    “滴答,滴答。”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他前面不远处应该有钟乳石,水滴顺着钟乳石滴落,也不知道那钟乳石垂下来多少,若待会要经过前面,记得要先探探,别又碰到了头。

    还有刚刚脚边应该有什么爬行动物经过,他听到了的声音。对了,这地方很潮湿,他现在摸着的石头上滑溜溜的,应该是长满了青苔。

    “喵呜!”小白突然叫了一声,直接从徐长安的怀里蹿了出来,爬到了徐长安的头顶,弓起了背,全身的猫炸了开了。

    徐长安不能视物,也不知道小白为什么炸毛,只能伸出左手道头顶去安抚小白。

    小白伸出了毛茸茸的小爪子,打开了他的手,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徐长安突然感觉自己身前有东西在动,惊慌失措之下,长剑一斩,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就那么的一瞬间。徐长安好像看到了自己所斩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动物的鳞片。

    小白再度叫了几声,好像在责怪徐长安笨一般。

    徐长安突然反应了过来,一丝丝法力朝着右手汇聚,手中的焚逐渐亮了起来,那些法力如同火焰一般附着在了长剑上,山洞慢慢的亮了起来。

    徐长安的法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焚上,焚此时俨然成了一个火把,不过这个火把有点费劲,需要消耗法力才能点燃。

    随着山洞慢慢的亮了起来,徐长安也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情形了。

    他的面前的确有钟乳石垂下来,上面还有一滴水珠,摇摇欲坠。最终,滴答一声,打在了石板上。

    脚边的确有爬行动物,看潮湿泥土上的痕迹,应该是有蛇之类的动物刚刚才从徐长安的脚边爬过。

    只是徐长安还在不明白小白为什么会炸毛。

    焚越来越亮,徐长安低头再度摸了一下潮湿且黏答答的“石头”,愣住了。

    抬起头来,他被吓了一跳,全身的恐惧和血液一下子涌了上来,耳边只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一双宛如绿宝石般的眸子,口中的信子在口中不停的来回伸缩,身材巨大,约有小孩双手合抱那么粗。全身碧绿,长长的身体蠕动,充满了美感,最为重要的是,它的头上已有微微凸起。

    而且恰好堵住了前行的路!

    徐长安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凌安府城外的山洞里,遇见一条快要化蛟的巨蚺!

    这个章节名就知道说的是柴新桐,不过这章并不关小柴同学什么事,小柴同学很快就会出来啦。

第十六章 君以背示我,焉能负君(三)

    宝石般大小的绿色眸子幽幽的发着光,冷冷的看着谨慎的徐长安和炸了毛的小白。www.uu234.net

    他看了一眼徐长安,便死死的盯着小白。

    徐长安对于它来说微不足道,虽然小白也是,从等级上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血脉里流传下来的东西还在影响着它。

    徐长安想把小白扔了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猫为什么这么能惹事,不仅喜欢吃鱼,惹得那条老鲶鱼(详情见第四章)不开心;还能和蛇结了梁子。

    小白也有些无奈,有些东西是血脉里便存在的,虽然此时它也很没节操的希望自己不是猫,可这些东西由不得它选择啊。

    “喵呜~”小白想给自己壮壮胆,可这一声叫出来,怎么都有些害怕的味道在里面。

    徐长安缓缓的往后退,盯着青色巨蛇的眼里满是凝重。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出口,这种情况,他宁愿被血蝠咬一下几个月动用不了法力,也不愿意被这巨蚺一口吞下肚子。

    无论他怎么动,那巨蚺的目光都随着他而动。

    五步,四步,三步……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进来时的洞口,心里一直算着靠近洞口的距离,只要让他靠近洞口,他便有把握带着小白冲出洞口。

    他靠着墙,慢慢的移动,虽然它的目光一直随着徐长安而动,可它好像丝毫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一步!”靠着墙壁的徐长安手一伸便能摸到洞口,他和小白离逃生之道只有一步之遥。

    可那条巨蚺仍然死死的看着他们,还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走!”徐长安低喝了一声,在给自己打气,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洞口的边缘了。

    没有感到任何的阻力,他喜上眉梢,转身就跑。

    可才跑出两步,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往后扯着他,他低下头一看,之前的喜上眉梢荡然无存。

    青色的尾巴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腰,徐长安突然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在空中画了一道完美的弧线,重重的摔在地上。

    地上虽然潮湿,而且有些柔软,可这么一摔,徐长安也是被摔了个五荤三素,脑袋里晕乎乎的。

    而且,这么一摔,徐长安的再也不能保持焚散发出红色的火焰般的光芒,整个山洞又变成了漆黑一片。当然,除了巨蚺那双幽绿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渗人,而且似乎有夜视的功能,徐长安能听到头顶呼呼的风声,蛇尾每次都恰好能擦着徐长安的头顶而过。

    小白仍然安安稳稳的趴在徐长安的头顶,每次听见风声,徐长安都下意识的往下一低。

    徐长安想把小白放进怀里,可他现在全身都是稀泥,洞里长时间无光,就算是稀泥也如同冰水一般寒冷。

    他才把手伸向小白,小白的小爪子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发髻,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抗拒。

    徐长安自然自然知道小白发的什么疯,他顾不得小白的小洁癖,往地上抓了一把稀泥就往小白身上抹去。小白凄厉的叫了一声,终于从徐

    长安的头顶上跳了下来。

    可刚刚跳下来,那蛇尾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扫向小白。小白的反应也是几块,听见蛇尾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急忙闪躲。

    徐长安此时眼前一片漆黑,可耳边全是石裂风啸的声音。

    可颇为奇怪的是,在那条巨蚺的眼中,好像完全没了他。

    徐长安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喊了声:“来我这儿!”小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徐长安只感觉怀里一暖,立马拿起长剑抵在了胸前。

    果不其然,那条巨蚺的尾巴重重的砸在了焚上。

    徐长安被这尾巴一扫,立马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壁上,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他抹了抹嘴唇,感受着墙壁的冰冷,立马在墙上抓了一把泥,抹在了小白的身上。

    小白抗议的叫了一声,可能它也知道此时情况紧急,只是叫了一声而已。

    徐长安耳边风声再响,他咬咬牙,抱着小白闭上了双眼,赌一把!

    那蛇尾停在了徐长安的身侧,徐长安似乎能够看到那蛇尾上闪着寒光的鳞片。

    突然间,一双幽绿色的眼看了过来,徐长安怔怔的盯着那双冰冷的眸子,一动不敢动。

    那个巨大的脑袋靠了过来,徐长安立马抓了一把稀泥抹在了脸上。

    巨蚺似乎有些疑惑,徐长安屏住了气息,不敢再和巨蚺对视,那巨蚺猛地前窜,脑袋停在了徐长安脑袋前面四五寸处,徐长安还能感受到巨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间,徐长安看到了那分叉的绯红色的蛇信子不停的抖动,朝着自己的脸上戳了过来,吓得徐长安立马扒了一块泥敷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蛇信子戳在了泥上,巨蚺突然发怒,蛇尾往后一甩,鳞片与巨石摩擦出火花,随即炸裂。

    徐长安才想动身,可潜意识告诉他这很危险。

    徐长安突然想起了以前时叔告诉他的话。

    “如果危险突然消散,那它一定是回去酝酿更大的危险了。”

    时叔十几年来带着他东奔西走,小心谨慎得有些胆小怕事。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这句话,静静的靠着墙壁,如同一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那条巨蚺的大脑袋朝着四周晃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猎物,慢慢的急躁了起来,尾巴不停的扫向四周,眼前不停的闪出巨石与鳞片摩擦的火花。

    到这个时候,徐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很庆幸当年时叔带着他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同时教了他不少大自然中的规律。

    他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时叔用一根木棍一下戳死了一条蛇,熟练的处理干净之后便丢给徐长安烤制。那蛇肉慢慢的散发出出香味,滋滋的冒着油。

    时叔咬了一口对他说道:“蛇这种动物别看着凶,其实很笨的,它们几乎是睁眼瞎,只有火和热才能引起它们的注意。”

    徐长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蛇终究是蛇,再大也是蛇,还是那个睁眼瞎。

    以他才会摔在地上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抹泥,还抠了几块泥敷在了小白的身上。

    徐长安有了应对的方法,便慢慢的移动,朝着更深处的方向。

    因为此时他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前来探查方骋等四人的下落。

    之前他记得蛇尾堵住了往里的洞口,此时那条蛇尾正在洞里四处乱探呢。

    徐长安彻底的放下了心,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摸去。小心翼翼的往前探,他的手终于摸到了洞口。

    心里正暗自高兴,一道青色的光影朝着他打来,徐长安来不及躲闪,被蛇尾死死的压在了身下,巨蚺找到了目标,哪肯再次放过,血红色的大口在徐长安的瞳孔中慢慢扩大。

    ……

    柴新桐迅速解决了血蝠,颇为担忧的看了看洞内。

    月光下,一个大光头慢慢的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光头泛着月光,还能看得清他头上的戒点香疤。

    柴新桐盯着那个老和尚,几个时辰之前才刚刚从他们手上夺走了血狼玉。

    “你到底是谁?”柴新桐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扇子。

    大和尚和善的一笑:“不知道柴施主听说过血佛山没?”

    “其实嘛,佛家渡人方式很多,可有些大师的手段稍微的激烈了些,于是世人都说他们入魔了,甚至把他们曾经的功绩全部抹杀。”

    “终于,有几位大佛站了出来,创建了血佛山。”

    柴新桐摇了摇头:“任你巧簧舌辩,也掩盖不了你偏离佛门的事实。”

    老和尚笑了笑道:“任你怎么说,今日老衲即将再渡两人,又是大功德一件。”

    “你们夫子庙应该知道,三百里外有一条巨蚺马上要蜕体化蛟,我只是把巧合之下的得到的一个蛇果丢了进去,没想到那条巨蚺闻着味儿就跑到了这里。至于血蝠……”

    老和尚顿了顿,拿出了一个小鼓,不停的敲打。洞中立马传来了“呼呼”的声音,无数的血蝠飞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

    柴新桐听到这话,脸色一变。

    一般蛇蜕体化蛟都需要达到小宗师的实力,那徐长安岂不是……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

    那条巨蚺正要享用自己的夜宵,昏了过去的徐长安双眼突然变得通红,脚下一蹬,躲开了巨蚺的血盆大口。

    徐长安漂浮在了空中,手微微一招。焚闪着红色光芒,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

    此时的他,变得有些陌生,还带着一股冷血的味道,自打他的双眼变得血红,小白就被他吓了一跳躲得远远的。

    “本座若不出来,你还真要把本座给吞了?”陌生的声音从徐长安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感受着这具身体。

    “资质不错,不过练的什么鬼东西。” 说着仰天一啸,洞中立马出现无数的红光,朝着徐长安涌去。

    “这柄剑还不错。”“徐长安”拿起了焚。“一条小蛇而已。”

    话音刚落,巨大的红芒一斩而下!

第十七章 君以背示我,焉能负君(四)

    金石相交之声萦绕在耳旁,异常的刺耳。m.www.uu234.net小白看向徐长安的眼神充满了畏惧,跑到了角落用小爪子抱住了头。

    它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徐长安,冷漠,血腥中又带着一点狂热。

    看着巨蚺头顶上的白印子,徐长安皱起了眉头,他拿起了手中的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么弱了么?一剑居然收拾不了一条小蛇?”

    巨蚺仰起了头,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其中还蕴含着一声声的暴怒。

    和所有寒门士子的愿望一样,它们修炼几百载也希望有朝一日跃得龙门,变化成龙。

    眼看着天雷降临,蜕蛇化蛟的日子即将来临。可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居然一剑劈在了它即将长角的脑袋上。

    等到蛟角生出来,这便就是它身份的象征,这便就是他和那些低等蛇的差距。

    蛟的角,是蛟的尊严,同时也是即将化蛟的它的尊严。

    巨蚺幽绿色的眸子正在变化,那如同一潭秋水的幽绿色的眸子慢慢化作了两颗燃烧的红宝石,眸子里燃烧的,是徐长安的身影。

    徐长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当年听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他顿了顿,瞟了一眼巨蚺,眼睛中全是不以为然。凌于半空之中,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

    “蝼蚁的愤怒不叫愤怒,他最多只能像狗一眼狂吠两声,连咬别人一口都做不到。”

    巨蚺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显得更加的愤怒,呼吸粗重了几分,一呼一吸之间,不少石块被来回的拉扯。

    “你马上化蛟,也应该有些灵智,如果你愿意给这小子当坐骑,知道他能御剑之后,我便助你化蛟如何?”

    虽然蛟比不上龙,可也算是强大的兽类之一。

    不管是人或者动物,越强大就越把尊严看得很重要。

    堂堂的亚神兽,去给一个通窍境的小屁孩当坐骑?

    巨蚺怒极而啸,用它的尾巴代替了他的回答,它决定要这个侮辱它的人成为他的食物。

    虽然这个人此时透露着一股诡异,莫名其妙的从通窍境变到了它感受不到实力的境界。

    可那又如何?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怎么都不相信有人能瞬间提示实力。除非,换个人。

    看着扫过来的蛇尾,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手持巨剑,风轻云淡的一剑拍了过去。

    看似风轻云淡,可这一拍居然直接把巨蚺打飞了。如同它刚刚用尾巴把徐长安摔在地上一样,它的身躯和轨迹在空中画出了两道曲线,重重的拍在了入口上。

    一阵“轰隆”巨响,无数的碎石落下,堵住了洞口。

    一条巨蚺不停的在地上抽搐。

    ……

    柴新桐突然听得身后的巨响,转头看了一眼山洞。

    老和尚的眼睛中出现一抹疑惑,不过并未多想,一条准蛟对一个通窍境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别说一个,就是加上他和柴新桐,三个人去战这条巨蚺,也只不过是给对方加菜而已。

    柴新桐的心一颤,却无能为

    力。

    正常的情况下,结果显而易见。

    “方骋等人没在里面?”他的声音有些冷,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圈套,可还是有些不甘心,确认了一下。

    老和尚神色悲戚,似乎是在为徐长安哀悼。柴新桐向来尊重佛家,可此时见这老和尚装模作样的样子有些恶心,甚至对和尚的看法都在慢慢改变。

    “贫僧听说赤岩山上有一座将冢将开,里面有大邪之物,贫僧不想那么多人进去,再受荼毒,所以邀请你们来,本来只想用血蝠和巨蚺困住你们就行,实在没想到……”

    他的表情很是悲伤,仿佛自己的亲人驾鹤西去一般,声音里也充满了遗憾。

    “贫僧乃修佛之人,怎会乱伤人命。至于徐长安小施主,实在是个意外。”这和尚变脸真的很快,此时说话,竟透露出一丝诚恳。若不是早知道他的面目,还真会以为这是一个大师。

    “至于方骋等四位施主,贫僧安排他们去了另一个好去处,柴施主勿忧。”

    柴新桐没有说话,抬起了手,那一柄纸扇指向了老和尚。

    “我扇下不死无名之人,虽然你这假和尚奸诈虚伪,不过人死如灯灭,万事皆成空,我柴某人还是会为你立上一块碑。”

    老和尚脸色一变:“贫僧和施主本无仇怨,施主这又是何苦呢?”

    “而且,方施主等你的安危你不顾了么?”

    柴新桐脸色一变,随即转为正常。

    “多谢‘大师’美意,他等四人下落我柴某自然会去找。”

    老和尚哈哈一笑:“柴先生好生霸气,那贫僧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那就遂了柴先生的意。贫僧法号:普善。”

    柴新桐斜了他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真是浪费了!”

    普善微微一笑,手持佛珠,并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拍了拍掌。

    朦胧的月色下,月光打在了洞口,那些血蝠早已被普善驱回了洞中,前面的树林里窜出了七八道人影,肩上扛着木棒,一个巨大的网兜在众人中间晃荡。

    那一行人恭恭敬敬的走到了普善面前,七八人都是小光头,泛着淡淡的月光。

    他们把手中的网兜一扔,恭敬的朝普善行了一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柴新桐看得出来,这些小和尚虽然没到通窍境,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打通了一些关窍。

    柴新桐的脸色凝重,此时他才想起来普善所说的血佛山。

    这凌安府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准修行者,身为夫子庙的暂时管事,他居然毫不知情。

    不过他并未在这个问题做更多的停留,他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大大的网兜。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在网兜里昏迷的四人,如同沉睡的婴儿一般安静。

    看到那几个小和尚的时候  ,柴新桐的脸色就变得很差,他一直以为普善只是一个人而已,他杀了普善,自然能去寻人,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血佛山的势力,不知不觉的渗入到了凌安府。

    普善笑了,笑得很得意。

    “柴先生要的人贫僧已经带来了。”普善话说了半

    截,立马止住。

    柴新桐自然听得懂,普善无非是带人来和他谈条件。

    “你想怎么样?”

    普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柴先生要贫僧的命恐怕做不到了,只是关于将冢的事,需柴先生帮衬一二。”

    柴新桐反问道:“我说我帮你,你敢信吗?”

    普善回捻着佛珠:“若柴先生帮我,我自然可保他四人无虞;若是柴先生不帮,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四人的命对于小僧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说!”柴新桐没有办法,他想到了此时或许已经葬身蛇腹的徐长安。

    他虽然平时不着调,可师父教导过他:“君子之诺,岂是千金可比?”在他很小的时候,书上的道理写得明明白白:“君子一诺,为求其成。虽死,无憾!”

    他既然许诺“不负徐长安”,即便此时普善要他的命,他也只能以命换命!

    这就是师父一直和他说的,读书人的迂腐,也是读书人的风骨!

    “将冢事关重大,为了夫子庙独善其身,要不柴先生让我的血蝠咬上几口?”普善笑眯眯的说道。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普善反问道:“你有选择么?夫子庙我不敢惹,可这区区方家,算得了什么?”

    柴新桐默然。手呈鹰爪状,往洞内一吸,一只血蝠不由自主的飞了过来,他二话不说,捏开了血蝠的嘴,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普善满意的笑了笑:“柴先生好气魄,不过我的血蝠宝贝们都饿了许久,不如柴先生再做一回好事吧。”

    话音刚落,无数的血蝠飞了出来,扑在了柴新桐的身上。

    柴新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挺直了腰杆。

    “柴先生好气魄,不过凌安府的人可否知道柴先生的风度。柴先生,明日德春楼见,此四人定当双手奉还。”

    月光下,密密麻麻的血蝠扑向了一个人,瞬间淹没了他,不过他的腰杆却是很直。

    ……

    第二天,凌安府震动。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犹如逃难一般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了德春楼。

    他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血迹,步履阑珊。

    同时这一天,德春楼的樊掌柜拔剑而怒,走向了那个她一直不想去的地方。

    ……

    当那个白衣公子衣衫褴褛,满身血迹走到德春楼,看到门口扔着四个人的时候,他开心的笑了。

    “徐长安,你若在天之灵,也知我必不负你。”说完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许多年后,小童仍然记得当年的情形。

    当他家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先生倒在门口时,一身红衣的老板娘,伴随着衣服上的配饰叮叮咚咚的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家先生。

    “柴新桐,你这王八蛋,你倒是不负徐长安,可你答应过老娘的,要帮老娘再开几家德春楼,怎么办?”

    那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老板娘哭得梨花带雨。

    “柴新桐,你可不能死啊,纵然你不负他人,可我怎么办?”

第十八章 天下无药可救的范不救

    大雨顷刻而至,树上几片顽强的叶子也经不住这大雨,最终落下。www.uu234.net

    毕竟已经迈入了初冬,对于靠近北蛮的通州来说,大雪没有纷扬,便已经是上天恩赐。像今年的时节一般,中午偶尔还会出出太阳,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如今日的大雨一般,瓢泼而至,方让通州人觉得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通州。

    背着背篓的中年人躲在了破庙里,去凌安府的道路上,总是少不了这样的破庙。

    续起的山羊胡子已经泛白,就连眉毛也白了几丝。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可他也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放下了背篓,恰好就在庙里看见了几截没有烧完的干柴火,顺便起了个火。

    他就像一个平常人一样,抱起了双腿,蜷缩在火旁。

    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变过,那种水滴落下的声音给人沉闷无聊之感,尤其是这种轻重缓急都没有变化的声音。

    他眯了会,突然耳边传来了嘈杂声。

    难得的小憩就这样被人打扰了,多少年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他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打过盹了。

    扰人清梦,最是无德。

    他有些恼怒,好端端的小憩时间就这样被人给打破。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还带着哭腔。

    他生气的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还好没让人看到这个小老头可爱的模样,要不然惊掉一地的下巴。

    除了能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吹吹胡子,瞪瞪眼,他又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和一群凡俗计较些什么吧。

    门缓缓推开,他侧耳一听,应该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脚步虚浮,应当是身体不适。女的,脚步声却是有些沉重,也不正常。这突然间进来的一男一女立马引起了他的注意。

    “哦!”原来女人身怀六甲,难怪这脚步声却是不同。

    这也不怪他学艺不精,这修行的人谁会想着早早的养育子嗣,所以他见得少。

    那男人面色苍白,脸有些浮肿。

    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男人的双脚基本上没沾地,使不出半点力,全靠女人撑着才能走进这破庙。

    他提醒着自己,现在别人只是把他做普通人。所以,看见这种情况,他识趣的让出了半边火。

    女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扶着男人坐了下来。

    “你这胎气有些不稳,以后你要好好保养一下。”他终究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那女人听到这话,苍白的脸上有些激动。

    “先生是医师么?”

    他一听到这话,立马摇了摇头,他的招牌可不能砸。

    看到了他的否认,女人眼中的希望立马熄灭了,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了的男人。

    要不是他的胸口还有些微的起伏,真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一具尸体。

    突然间,那男人呼吸变得粗重,紧闭着双眼,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慢慢的,那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没了动静……女人的心揪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朝着男人的鼻息探去。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女人得到结果之后,没有哭泣,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了三清像前面的枯草。

    这是她的男人,归尘归,土归土,终归还是不能素面朝天的躺在这里,按照他们老家的规矩,终究要点东西盖在身上。

    可是她才站起来,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朝着火里滚去。他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女人。

    女人在火边烘着衣服,低着头小声的哭泣,男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旁边,身上盖着他拿过来的枯草。

    “你可以说说

    怎么了么?”

    女人看看他,抹干了眼泪,这才开始讲了起来。

    “我和我丈夫做点小生意,本打算趁着这天气好,再跑几趟。没想到的是,在路上一只蝙蝠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一口咬在了我丈夫的脖子上。”

    他听见“蝙蝠”二字,立马扒开了男人身上的草,弯着腰看着男人脖子上的两个血洞。

    他沉吟了一下,直起身来,没有帮男人盖好。反而问道:“那蝙蝠呢?有没有捉到,或者有没有尸体。”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眼中全然是爱意,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心。但是她又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又充满了迷茫。

    他自然观察到了这个细节。

    “没有,那蝙蝠咬了我丈夫一口,就落到了旁边的草里,我丈夫立马瘫了下去,就没管那蝙蝠。”

    他想了想,打开了背篓,拿出了一枚丹药,递了过去。

    “嚼碎,然后含水,渡给你丈夫。”

    女人有些迟疑,满脸的惊疑。

    “想不想救你男人了!”女人听见这话,咬咬牙,权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等到女人喂完,男人的胸口慢慢有了起伏。

    女人见状,立马朝着他跪了下来。

    “别!”他轻轻一挥,那女人怎么也跪不下来。

    “你男人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醒,你记住,你男人体内的蝙蝠毒素已经没问题了,只是他还感了恶性风寒。你带他安定下来之后,记得切点葱白,去药店抓点麻黄,荆芥和苏叶,配上生姜,熬上一大碗给你丈夫喝了,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那夫妻两,拿起了背篓,看了看渐渐小了的雨,长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天下无药可救的范不救又破了一例,哎!”

    长长的叹息传进了门里。

    他踏出了门,想了想,从背篓里摸出了一柄短剑,往空中一抛,那柄小剑随风而涨,他一跃而上。

    “御剑走吧,谁知道地上会不会又有什么烦心事。”

    ……

    “徐长安”满身血污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焚插在他的正前方,前面还有断成几截的巨蚺。

    “这身体真的弱,一条小蛇而已,废了老夫大半的力气。”

    说着,他撑着剑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蛇七寸的位置,恰好在小白的旁边。

    小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眼中全是恐惧,就算遇到巨蚺它也敢炸毛而对,可面前的“徐长安”,让它完完全全的恐惧,根本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来。

    “徐长安”剖开了七寸,拿出了碧绿的蛇胆,朝着小白笑了笑:“你这小家伙还有点意思,拿去吃了吧。”说着轻轻的丢到了小白的面前,小白小心翼翼的看着“徐长安”,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一把捞过蛇胆。

    “徐长安”笑了笑,只是这黑暗中的笑,小白没有察觉,他举起长剑,朝着洞口一劈,一道红芒闪过,洞口的巨石炸裂,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焚发出了红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徐长安”笑了笑,朝着小白做出了个嘘声的动作。

    “答应我,待会这小子醒来的时候,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的哦。”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虚弱。

    说着,便一头栽了下去,山洞又变成漆黑一片。

    ……

    雨才小了些,便又大了起来,天上不时有雷声在耳旁炸开。

    看着近在眼前的凌安府,范不救立马跳下了长剑。第一是目的地就在眼前,别在凡俗面前招摇。第二是这雷雨天气,如果不注意被雷劈了一下,那可就有些冤枉了

    不过他一下长剑,就有些后悔。

    一个小孩穿着宽大的袍子,冒着雨,在雨中放声大哭。

    为什么偏偏他范不救会遇到这些烦心事?

    他看了小孩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却看到了小孩丹田里有一簇青色的小火苗。

    他颤抖的双手掩饰不住他的激动,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平复心情,高人就要有高人的样子。

    樊老板很生气,不允许任何人去看柴新桐,就连小童也不行。

    小童只能抹抹眼泪,放声大哭,朝着城外的夫子庙走了回去。

    小先生全身伤痕累累,徐长安不见了,据说是九死一生,王小明自小先生和柴新桐离开就带着郑伯去办事了,偌大的竹楼里,就只剩下他了,想到此处,他便放声大哭。

    范不救走了过去。

    “小朋友,怎么啦,是不是被阿嬷骂了,要不要大叔带你去玩啊?”范不救第一次看重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孩,只是感觉这话怪怪的,但哪里怪他也说不出来。

    小童白了他一眼,看他就像看白痴一样,没有搭理他,止住了哭声,继续往前走去。

    范无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鼎,精致小巧。他把鼎盖打开,一簇火苗就蹿了出来。

    小童的眼睛中出现了好奇,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你和我聊天,我就送你好不好?”

    小童才想说话,立马想到了满身血污,生死不明的柴新桐,眼中的好奇立马被悲伤所掩盖。

    看着往前走的小童,范无救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和那个男人身上的类似。

    “小朋友,你家大人是不是被蝙蝠咬了啊?”

    小童听到这话立马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范不救得意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天下间比我厉害的医师没几个了,他们都回到山里面等死了。现在可以这么说,我就是天下第一的医师……”

    他话还没说完,还想用更多的头衔吓唬这个小孩,就看见这个小孩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一下子跪了下来。

    “求求医仙大人救救我家小先生,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小童说着,不停地往地上磕头,泥水混杂着血迹,小童的脸上也有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丝。

    那一滴滴溅起的泥水和血迹,让范无救愣住了,似乎好多年前他也见过这一幕。

    他甚至忘记了扶起小童,任由大雨中的小童不停的磕头,他的眼角慢慢的湿润了。

    “咚咚咚”的声音传来,他才反应了过来,在血水和泥水中扶起了小童。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不想让这个小孩子看见。

    “好孩子,你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先生。”

    小童带着范不救往德春楼赶去。

    小童才到一楼,范无救在门外等着,立马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你们夫子庙的人滚!柴新桐老娘自己治,他也不会回你们夫子庙了,也不是什么小先生了,你们夫子庙的人以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就是老东西回来老娘也这样,小东西,滚回你的夫子庙!”

    范不救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立马闯了进来,看着额头还在流血的小童满脸泪痕,立马怒道:“樊九仙,你再说一遍!谁是小东西!”

    樊掌柜看见范不救立马喜上眉梢。

    范不救没有给她好脸色,指了指小童:“这是老夫未来的徒弟,你刚刚骂什么。樊九仙,你有胆再说一遍。”范不救生气的吹了吹胡子,额头上青筋暴露。

    樊掌柜看看范不救,再看看小童,顿时一愣。

第十九章 红颜一怒(一)

    德春楼,四楼。m.www.uu234.net

    樊九仙倚在了门口,看着里面的小童和范不救有些无奈。

    范无救本来是她请来的,范不救所处甚远,她拿出了特训的“鸽隼”昼夜不停的送信,这才请来了范不救。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自己花费了好大人情请来的老医仙,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了。而且,非要小童开口求他,答应他等柴新桐醒来同意小童拜入他门下他才救人。

    樊九仙此时成了使唤的丫鬟,必须随时在门口候着,房间里的范不救和小童要什么就必须备好。

    她看着小童手中两串冰糖葫芦,敢怒不敢言。范不救坐了个椅子,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乐呵呵的看着小童。

    樊九仙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要不是看着躺在床上的柴新桐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伤口也结痂了。她估计会直接进去把这一老一小两个人给丢出来。

    “小东西,老狐狸!”她倚在门口轻轻的骂了句。

    其实她对小童没什么意见。

    不过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特别是心上人出了事情之后,她会把能怪罪的原因全部找上。恰好,小童和夫子庙成了她的第一个发泄口。

    严格来说,知道小童为了求范不救来救人弄得满脸的血,她开始心疼这个小孩了,对这个小孩和夫子庙的怒气也降了不少。

    “九丫头,你说什么呢?”范不救躺在椅子上,看着倚靠在门边的樊九仙,眯着眼,笑问道。樊九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没,没啊。”范不救没有说话,继续打量着一身红色,脸色憔悴的樊九仙。

    樊九仙也打量了自己一眼,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啊。

    范不救笑意更浓:“九丫头,说好不许进来这个房间一步的,你的左脚进来了一寸。”

    这是德春楼,她樊九仙的德春楼。

    樊掌柜把脚缩了回去,怒气冲冲的骂了句:“老东西!”

    范不救突然间大怒:“你这个女人,一天只会嚷嚷,滚,换个人来伺候。”

    樊掌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柴新桐,倔强的咬了咬嘴唇。

    “滚!”范不救再次吼道。

    樊九仙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走了。不一会儿,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听候范不救的使唤。

    范不救的两声“滚”,明显的吓到了小童,糖葫芦都被吓得一个激灵落在了地上。

    范不救有些尴尬,他可不想在小童面前留下什么坏印象。

    到了他这个年纪,若是修为没更进一步的可能性,那么值得他牵挂的就只有子嗣和衣钵了。

    可是,修行的人通常把衣钵看得比子嗣更加重要。

    范不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修习他这一脉的好苗子,还不得当祖宗供着?

    “我……其实……不……”范不救见过了不少的大风大浪,在一个小孩子的面前居然结巴了起来。

    小童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樊姐姐人不坏的,她也只是担心小先生……”小童越说声音越小,低下了头,额头上的布又沁出了血。

    范不救越看小童越满意。

    又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柴新桐,他能感受得到柴新桐的修为和根基,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背后的老家伙是谁。是谁那么的幸运,遇到了这样的两个徒儿,不仅天赋一流,就连心地人品皆是不错。哪像自己……哎。

    一想到这,看向小童的眸子更加的火热。

    不过他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怪九丫头,她那臭脾气,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小丫头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小童听到这话,抬起了头。

    “您真没怪樊姐姐?”

    范不救突然间反问道:“她之前不给你进来,你不怨她么?”

    小童摇了摇头:“我知道樊姐姐对小先生很特别,虽然两人就像猫捉老鼠一样,一个追,一个跑。可我感觉得出来,他们都真心

    想对对方好。”

    小童顿了顿,接着说道:“就像小先生听说有人要来樊姐姐这里捣乱,他急得大半夜拉着我去府衙,悄悄的调了不少府兵来。还有啊,我经常看见小先生对着一块红色的锦帕发呆,我认得那是樊姐姐落下的。小先生其实挺有钱的,老先生云游的时候丢了一大箱的好东西给他,可他就是不还樊姐姐,他说过,怕还了之后樊姐姐就没有理由来找他了……”

    范不救颇为惊奇的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柴新桐。

    “我一直以为夫子庙都是一群迂腐的笨蛋,没想到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子。”他看了一眼墙壁接着问道:“这都是你家小先生对樊九仙好的,那樊九仙对你家小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童歪着脑袋想了想。

    “好想没有……”范不救有些失望,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不过我知道她经常会去竹林那边偷看小先生。而且,樊姐姐特别善良,我和小先生偷偷的看过她几次,都是在救济那些吃不起饭的人。而且樊姐姐还故意把自己画得很丑,不想让那些人认出她来。”

    范不救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你家小先生和樊姐姐怎么样?”

    “好啊,小先生特别好,樊姐姐也好。”墙壁背后一个人听到这话泪中带笑,咬了咬嘴唇。

    小童年纪尚小,又说了许多话,额头上又有伤,所以很快就乏了,范不救哄着小童睡觉,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手中的糖葫芦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范不救走出了们,门口的小丫鬟有些紧张。

    他走到了隔壁,想了想,敲开了门。

    樊九仙的脸上还有泪痕,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你都听见了?”樊九仙点了点头。

    “小倔丫头,你这脾气该改一下了。看看隔壁的两个人,重情重义,而且善解人意。”

    樊九仙撅起嘴来。

    “范叔叔,小童还不是你徒弟呢,这么快就忘了侄女?”

    范不救笑了笑:“你还不认我呢,我不是老东西么?”说完话之后,樊九仙一时语塞,范不救大声的笑出声来。

    “隔壁的两个小家伙都不错,我要小的,你要大的,怎么样?”范不救就像一个老顽童一样,朝着樊九仙挤眉弄眼。

    樊九仙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不过很快就变得忧愁起来:“我们其实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只是他是夫子庙的人,我怕……”

    范不救冷哼一声:“你爹那个老顽固,他跟几个老头斗就行了,非要拉上你们小辈,没事,我帮你做主!”

    樊九仙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知道诸位叔叔的好意,可自己父亲的脾气……想到这,更加的惆怅。

    范不救叹了一口,拍了拍她的肩头。

    “这几晚都没睡吧,赶紧休息,也许你醒了之后,那小子就醒了。”

    ……

    徐长安醒了过来,手脚酸痛,周围一片漆黑,他摸了摸,摸到了剑柄。

    他仔仔细细的感受着体内的情况,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体内的法力比以前更加充沛,三十六个大关窍畅通无阻。一般来说,打通三十个左右,法力能流转四肢百骸便算通窍,然后便可以不断的增强体内法力,当法力充沛到如同小溪一般,便进入了汇溪境。

    当然,打破的关窍越多,要让法力充沛到达到小溪的程度越难。

    不过,越难就说明了根基越雄厚,进入之后的几大境界也要容易一些。

    徐长安此时觉得自己体内的法力比之前充沛了不少,虽然说进入汇溪境还早,不过这等浑厚的程度,足以匹敌那些一般的,再没希望进步的汇溪境。

    他把法力灌进了焚,焚发出了炽烈的光,照亮了山洞。

    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袍子破破烂烂,全是血污。然后看向了前方,几大截蛇身躺在地上。

    他有些疑惑。

    他自己自然没这个实力斩蛇的,可蜀山的沐尘真人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么,自己为什么还能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杀了这条巨蚺?

    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白,看来要等它醒来之后才知道了。

    可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小白醒来之后比划了一阵。

    大意是说徐长安突然发狂,眼睛变得血红,这条巨蚺被他两下就收拾了,而且那柄剑好像也会发狂,变得很厉害。

    一人一剑收拾了巨蚺之后,还把蛇胆给它吃了,小白满意的拍了拍肚子。

    接着小白似乎想起了什么,朝着徐长安比划了一阵,示意徐长安跟着它走。

    ……

    樊九仙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走向了隔壁,多了一个人的隔壁,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小和尚。

    穿着一身小厮衣服的和尚昏睡在地上,范不救看到樊九仙来了之后,捏开了和尚的嘴,丢了一颗丹药进去。

    小和尚悠悠的转醒,满脸恐惧的看着范不救。

    在范不救的面前,他就像一只蝼蚁一般,连一丝勇气都提不起来。而且,这个老头随便一颗丹药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把你之前和我说的再说一遍。”

    小和尚看着范无救,颤抖的说出了来龙去脉。

    白莲山距离此地两百余里,上面有一座白莲寺。

    两个月前,一个法号普善的老和尚霸占了白莲寺,还传他们一些功法,让他们服下毒药听他差遣,还许诺,事成之后就会给他们解药,还会给他们更多的功法。

    那群凡俗和尚本是不愿意,可在能成为修行者的功法面前,屈服了。

    几天前,普善满脸高兴的回到白莲寺,可是不知道哪儿来了一个人,给普善说了什么消息,普善便变得十分的忧虑,甚至焦躁不安。

    普善知道德春楼的老板娘抓了全凌安府的医师,他的心更加的不安。最终咬咬牙,下了一条命令:凡白莲寺的人,能够杀死柴新桐者奖励功法若干,介绍进入修行界的佛家圣地血佛山。

    在这规则的奖励下,白莲寺不少人乔庄打扮下了山,就是为了能够接近柴新桐。

    这个小和尚比较聪明,打扮成了小厮,成功骗进了房间,不过可惜的是,里面坐着一个范不救。

    樊九仙看着昏迷不醒的柴新桐顿时怒不可遏,抓起了小和尚:“白莲寺在哪,上面多少人!”

    小和尚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师兄弟四十多人,不过下山来之前不知道又从哪来了三十多人,感觉他们都和普善大师一样。”

    小和尚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讲错了话,立马改口:“普善和尚。”

    樊九仙没有理会小和尚,转向了范不救。

    “范叔叔,您随身携带护龙令吧?”

    范不救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问道:“你想好了?”

    樊九仙点了点头:“这血佛山最近无法无天,还欺负到这里来了,我定要灭了血佛山,先拿这白莲寺祭旗!”

    “可是……”

    樊九仙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没什么可是,我爹在也会同意的,他不是一直希望我回去帮他分担么!”

    范不救叹了一口气,丢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上面画着九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白莲寺,普善!”樊九仙咬牙切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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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红颜一怒(二)

    通州,背靠圣朝,北衔北蛮。www.uu234.net

    而在中部,有一地,常年雾霾,阴风怒号,住在相隔十几里远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活着从那地方走出来的人。

    那个地方,叫做阴山。

    远远看去,那块地方的天地似乎都被墨给侵染了,甚至到了夏天,阴山之外阳光灿烂,而阴山上却阴雨绵绵。

    山上多毒虫,还多很多阴冷的动物,比如,蛇。

    有山民传言,阴山上盘踞了一条黑色的毒蛟,整个阴山都是他的地盘,所以才会阴雨连绵。

    山民的有声有色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曾经这座山上真的存在一条黑色的蛟龙。

    只不过后来,这座山上来了一群人。

    一群穿着金色铠甲,举着明黄色大旗的人入驻了这座山。可他们的入驻并没有解开这笼罩在这座大山上的迷雾,甚至还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山民们不时能看到黑色的鸟儿飞进这座大山,他们往往叫它鹰隼,而里面的人却称他为鸽隼。

    它有着窄而尖的翅膀,故不惧大风,任你再大的风吹来,也丝毫影响不了它;嘴尖而呈钩曲状,能够自卫的同时,也能够勾住东西;爪子锋利而且有力,抓住的猎物或者信件就不会丢失,除非它死。

    对的,这就是阴山和外界联系的生物,或者称之为一种工具。

    被驯服之后的鸽隼,用来传递消息。

    每当这种黑色的鸟儿在山空盘旋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士兵穿着他的金色铠甲,弯起手指放在嘴边,一声长啸响起,然后从身后拿起黄色小旗摇晃,那些鸽隼看到之后,便会俯冲而下,稳稳的停在士兵的手上。

    士兵去了信件之后,会根据信件的紧急程度,发信人的地位来给鸽隼奖励。

    一般的信件自然只是一些肉食,奇珍异兽的肉食。

    特殊的信件会给一些丹药,这些丹药能够帮助鸽隼提升各个方面的能力。

    十分紧急的信件,便会奖励对异兽来说很珍贵的兽丹。

    今天的这只鸽隼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还没有熟悉的啸声和鲜艳的小黄旗,可它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因为它知道今天能够得到一份不错的奖励。

    盼望已久的啸声响起,小黄旗也在眼中慢慢放大,他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比树枝还冰冷的手臂上,接下来就是等那个士兵把信件取了去,等待着属于它的赏赐。

    士兵从它的爪子上取下了信件,然后从它呈钩状的嘴上取下了一枚令牌。

    他看了一眼令牌,有些惊讶,急匆匆的跑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内部明亮而温暖,两侧都挂满了特制防潮的火把,而且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颗珠子镶在顶上。

    通常情况下,遇到有珠子的地方暗中都不知道有多少把箭弩对着自己。

    士兵的腰上挂着一沓令牌,这些令牌他一摸便知道那块该用在哪,每到镶上一颗珠子的地方,他就亮出一块令牌。

    虽然说也许那些箭弩的主人对这个送信的士兵已经很熟悉了,但如果他不拿出令牌,手中的弩箭也还是会成为取他性命的利器。

    一路上令牌都已经用完,山洞似乎也到了尽头,他的面前只有一块黑漆漆的大石头。

    他挺直了腰杆,他知道待会这块大石

    壁会打开,一个老头会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他和那只鸽隼一样,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他和鸽隼的奖励即可。

    巨石缓缓上升,那个老头伸出了干瘪的手,声音也有些嘶哑:“三十八号!”

    听到这个声音,他精神一震,在这里,他没有名字,所有的荣誉,权利还有奖励都属于三十八号士兵和三十八号鸽隼。

    假如他死了,那将会有新的三十八号补上。

    老人拿了信件和令牌,急匆匆的往里走去,走到了有一个断崖边,立马有人把他的眼睛蒙上,然后扶他上吊篮。

    等到下了吊篮,有人会拉着他前行,通常拉着他走上一刻钟,他便能重见光明,此时他也只能在门外候着,那扇上面雕刻着巨龙的红色大门。

    他也没有名字,他只有一个代号,叫做送信人。

    三十八号是他的手下,他和他的手下只负责接送信件,其余的一概不知。甚至十几年过去了,他仍然不知道这群人在这座山里干什么。

    等到他送不动信里,他也会被埋在这座大山。假如他想退休了,回去享受天伦之乐,里面的人也会放他离开。

    不过以后他会成为一个哑巴和瞎子,还有缺少两个大拇指的残废。

    讲不了话,写不了字,而且见不到光的人他们才能相信。并且不时的会有人去试探他们,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它方式和人交流。

    他把信和令牌递了进去,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另一个“三十八号”。

    信和令牌最终到了一个白袍人的手中。

    他叫赵庆之,当年也是一个名将,不过后来在朝中就慢慢的销声匿迹了。

    他年过四十,眼角的纹路日益加深。

    他瞟了一眼令牌,丢到了一旁,这种程度的令牌的没资格调动这座山里的人。

    把信打开,他看到了一支发钗,愣了一下。

    等他读完信之后,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笑了笑,把发钗装回了信封,还有那枚令牌也放了进去。

    “去艮字营调五个万夫长过来,准备去一趟白莲寺。”

    他身边的幕僚顿时一惊。在通州,没有他不认识的地方,更没有他没资料的人。说实话,如今的世道,要派五个万夫长出去几乎不可能了。

    五个万夫长啊,那是什么概念,就是五个小宗师,随便去哪都能建立几座二三流的势力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有宗师出现在白莲寺?”如果真有宗师出现在通州而他不知情,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赵庆之神秘一笑:“没有,约莫就十多个通窍而已。”

    幕僚松了一个口气,通窍而已,不是他的失职,这些小东西大多都是夫子庙的那些榆木处理。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为什么要去五个万夫长?”

    赵庆之轻轻的把手中的令牌和发钗放在了桌子上。

    “替未来护龙卫的掌权人办事,不得做得漂亮些么?”

    ……

    徐长安跟着小白一路狂奔,据他估计,已经出来一两百里了。

    此时他们上了一座山。

    趁着月色他能看到前面寺庙上挂着的三个字:“白莲寺。

    到了这里,小白突然蹿了出去,翻过了墙。徐长安见状,也立马跟着翻了过去。

    在小白的带领下,一路穿庭绕院,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他知道小白的德行,这里肯定有好东西,一人一猫颇具默契,分别扫视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然后推开了门。

    徐长安和小白钻了进去,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人一猫钻进了床底。

    醉醺醺的和尚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他摸索着终于点亮了蜡烛。

    徐长安看到了他,一个熟人。

    从赵府抢走血狼玉的那个和尚。

    小白的爪子搭在了徐长安握住剑柄的手背上,徐长安知道,这是小白让他忍上一忍。

    普善点燃了蜡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血红色的狼头玉。

    看着那块玉,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不知道师父接到消息会给我什么奖励?”

    说完之后,他想了想,站起身来,朝着床走了过来。

    徐长安和小白心里一惊,难道被他发现了?

    普善醉熏熏的走到床边,在枕头上摸索一阵,然后坐回了桌子边。

    他的手中多了一块玉,也是血红色的狼头,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普善满意的笑了。

    然后他转动烛台,墙上露出了一个暗格,普善想了想,放进去了一块,另外一块他则随意的放在枕头下。

    这一幕都被徐长安瞧在眼里。

    突然间,外面一阵金光闪过,顿时嘈杂起来。普善急忙吹灭蜡烛,走了出去。

    确定普善走远,小白和徐长安爬了出来。

    他正要去转动烛台,小白却咬住了他的衣袖。

    徐长安一愣,莫非那块收藏的好好的血狼玉是假的?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小白,心中也对这个大和尚高看了几分。

    ……

    普善走了出去,只看见寺门站着五个穿着金甲,拿着长枪的人。普善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这五个人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般,浑身的血煞之气比他们血佛山的老和尚还浓厚。

    五个人身子一震,一道威压从他五人身上传来,普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不由自主的趴了下去。

    他的心都在颤抖,这是五个小宗师!

    若是他知道因为他派人刺杀柴新桐引来五个小宗师,只怕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五个人没有废话,手中的长枪化作了一阵阵金色长芒,顷刻之间,白莲山上再无白莲寺。

    ……

    血佛山。

    一个穿着暗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急匆匆的样子,那件袈裟上传来一阵阵的血腥之气,看来是被血给染红的。

    他才想祭出念珠,御空而行,却看到了前面一个和尚,一个穿着月牙白僧袍,令人讨厌的和尚 。

    老和尚的眼中全是凝重之色。

    “你我现在份属同门,我去查探将冢你也要阻我?”

    穿着月牙白僧袍的和尚微微一笑,从袖中缓缓掏出了戒刀。

    “便宜徒弟,为师帮你解决老的,小的如果你都解决不了,那就真丢师父的脸了。”白衣和尚心中默念。

    “李知一!”老和尚愤怒的喊了一声,祭出了手中的念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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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长安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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